挪威峡湾:要的是航行,不是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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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很多人关于挪威的想象里,总是有种《挪威的森林》式的哀伤、神秘、没有尽头,充满了迷失与寒冷的气息。
  但真正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却容不下那么多爱情小说中缠绵细腻的小情调。毕竟挪威森林虽美,但峡湾才是挪威的灵魂。
  你可以想象么?在数万年前的冰河世纪,当巨大的冰川由高山冲向河岸,将山壁磨蚀,削为峡谷,如此风景,便是峡湾。
  吕瑟峡湾:那风景就像是一场革命
  从首都奥斯陆下了飞机,我便奔赴火车站搭夜车去吕瑟峡湾(Lysefjord)的入口城市,斯塔万格(Stavanger)。
  坐在火车上,已是夜里十一点。挪威的夏日昼长夜短,虽然时间上已近午夜,但夕阳的余晖尚未完全消失。
  我从火车的玻璃窗里看到自己疲惫的脸,这一刻,我竟有些茫然。很多时候,旅行就像是一种蓄谋已久的冲动,明明是已经心心念念很多年的地方,但若真的就这样只身上路,还会觉得如此的不真实。而且长途飞行和一路辗转的劳累已让我无比疲惫,可以想象,接下来的数日里我恐怕还要忍受挪威高物价的折磨,我不知道这一切付出是不是真的值得。
  天色终于完全暗了下来。黑暗中的列车偶尔摇晃颠簸,我终抵不住睡意袭来,沉沉的睡去,直到列车到目的地达斯塔万格才醒来。
  被称为“石油之城”的斯塔万格是游浏吕瑟峡湾的起始点。石油之城?听上去就是一个与浪漫和优美无法关联的地方,但实际上,这座以“黑”金石油而闻名的城市却呈现出一派古老的小镇风貌,纯白的木屋临水而建,老式的街灯站在长满青苔的路上,阳光慵懒地落在橘红和砖红屋顶,圆石铺就的老街空无一人,却持续不断的飘来咖啡的清香。
  在见到吕瑟峡湾之前,可以悠闲地转转斯塔万格真是再好不过的缓冲,因为一旦深入到吕瑟峡湾,那便是另一种人生了。
  当地人说,吕瑟峡湾的风景就像是一场即将到来的革命。
  这种比喻,恐怕只有登上布道岩(Preikestolen),在吕瑟悬崖的边缘无限接近峡湾的人才会理解。
  当我站在山顶注视着吕瑟峡湾时,一开始,我会惊诧于它是那么平静,几近静止,我听不到风声鹤唳,看不见波涛汹涌,却仍能感受到每一滴水的水性都那么疯狂,它们充满了危险、激情和力量。吕瑟峡湾的布道岩,是这世上极少的,让人一走上它就受到强烈震撼的地方,这种震撼力是任何一个与它相遇的人都无法避开的。
  事实上,全长42公里的吕瑟峡湾并不是挪威最长的峡湾,也算不上沿途风景最美的一个,但它却总是那么令人迷恋和疯狂。我想,大概是因为吕瑟可以给人一种关于时空的不同体验。站在600米落差的断崖上,身体如身漂浮于空中,光线、色彩、风声共同铺陈出一个超现实空间,周围的一切,使人的身体像玻璃一样透明,完完全全的融入进高山和海湾,和大自然一样,成为不朽的永恒。
  在布道岩上,站在我身旁的一个女孩一直盯着前方的断崖,表情令人难以揣测,像是大哭,又像是大笑。我问她怎么了,她说她有恐高症,她已经怕得发抖了,但她又很想走到布道岩悬崖的最边缘处。
  终于,她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艰难地挪动了几十步走到了悬崖边的半米之内,我问她感觉如何,她对我大声的喊道:“太不可思议了,我看见了天堂里的光。”
  松恩峡湾:“Norway in a nutshell”
  位于挪威中心的松恩峡湾(Sognefjord)是世界上最长最深的峡湾。松恩峡湾全长240公里,一直延展到挪威内陆,峡湾内山高谷深,千米高的岩石遗世独立。海上的风虽然自西向东汹涌而来,但一吹进峡湾内就被化解于无形,峡湾的水只有当船只经过时,才会留下一道清晰的波光,波光之下,是暗藏着的1300米的深度。
  关于松恩杯峡湾的行程最热门的线路是“Norway in a nutshell”(挪威缩影)。这条线路浓缩了挪威的经典风景:峡谷、山脉、冰川、湖泊、平原,当然,还有挪威森林。
  要走完Norway in a nutshell的行程,一路上需要搭乘汽车、游船和火车,在卑尔根(Bergen)、佛斯(Voss) 、古德凡根(Gudvangen) 、佛拉姆(Flam)、米达尔(Myrdal)这些城市、小镇和村庄间穿梭,以不同的视角欣赏松恩峡湾之美。
  这听上去是一段很辗转辛苦的行程,但实际上因为全程风景绝美如童话,会让人十分的沉溺和享受。
  大多数旅行者会把这段行程放在两三天之内完成,但有的人则会把旅途拉伸到一个月那么漫长。最特别的是,有些人从“挪威缩影”的起始点卑尔根出发后便再也无法遇见了,可有的人,却能在一路分别之后到达终点时不期而遇。或许这就像村上春树在《挪威的森林》。所写的:“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也许我们从来不曾走过,但它一直在那里,总会在那里。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在松恩峡湾的那几天里,最令我快乐的是终于在佛拉姆等来了我到达挪威后的第一场雨。
  小镇的午后,透进窗口的光线渐渐变淡了,天空的云越来越厚,天色从上午的澄蓝幻化成幽暗的墨蓝,空气的重量变得分外真实,一花一木都屏气凝神,等待一场大雨的到来。
  一阵紧张的气息后,接着便是漫山遍野的雨。峡湾的雨,还带着浓雾,氤氤,幽幽,隐隐。我披着雨衣,站在一棵云杉树下,人如置身时间荒野,任雨雾淹没。
  日暮时,雨停了。水雾渐渐散去,我有些担心,不知道我用了一下午的等待,会不会看到那个传说中松恩峡湾最美的时刻。
  我想,我真是足够幸运,没错,我看到了松恩峡湾的彩虹。那一道彩色的光桥架在佛拉姆小镇的空中,极度的轻盈,似乎任何东西一碰到它,便会飞起,顺着光线上升而去。
  然而峡湾太美了,谁又舍得真的离去,如果人世间,已经有一个地方纤尘不染已若幻境,那么在这里,天堂和尘世又有什么差别呢?
  盖朗厄尔峡湾:一个异次元的梦
  两年前,我读到《国家地理》,有篇文章这样形容挪威峡湾——“世界上最纯净的地方”。
  仅仅是这一句话就令我身体里那个热爱漂泊的灵魂蠢蠢欲动了。自那时起,我就计划着要到挪威旅行。
  前些天,在游走松恩峡湾的旅途中,我以为自己的足印终于踩到了世界上最纯净的地方,所以离开松恩的时候,我的心里已是满满的知足和得意,以至于在奔赴下一站峡湾的途中,我几乎没怎么留意窗外的风景,而是把时间都用写明信片上,并沾沾自喜地向收信人们吹牛我刚刚离开世界上最纯净的地方。
  那一刻,我并不知道,在这段航行的终点,等待我的盖朗厄尔峡湾(Geiranger fjord)是怎样的风景。
  很多次,我试图向别人描述我所看到的盖朗厄尔峡湾,描述它的山峦起伏,层林叠翠,以及云雾缭绕,虚无缥缈,还有夏日里它的白雪皑皑,它的激荡和它的幽静,但我,真的无法描述。因为即使我真的置身于盖朗厄尔峡湾,我仍然不敢相信我所目睹的一切,于是连呼吸都变得谨慎,小心地求证,方知这一刻并非痴人说梦。
  如果,一定要让我用某种感觉来形容峡湾,我想,那种感觉就像是我第一次潜水时,一头钻进海水里,仿佛只身进入到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那是一个不能用语言和文字表达的世界,是只有你亲身经历了,才会体会和懂得的世界。
  行至盖朗厄尔,我终于感受到“挪威峡湾”在我心里,已不再是一个地名,一个目的地,或者一处世界遗产,它是“桃花源”,但又远远超越了“桃花源”,它是一个异次元的梦。
  清晨,淡蓝色的晨雾像轻烟一般,飘浮在山峰之间和水面之上,珍珠色的天空正是水彩画家描述的那种,借以最初渲染在纸上的那几笔色彩。但这色彩瞬间便消失了,痕迹隐约,若有似无。
  我站在Hurtigruten遊艇的甲板上,长久地看着远方的千尺断崖和绵延无际的蓝色水域,我很庆幸我置身于峡湾,峡湾亦置身于我。我似乎能够感觉到每呼吸一口冷冽的空气,都如同补充了一种巨大的能量,这是峡湾对于所有旅途中人的的奖赏。
  这种奖赏将会成为我一次又一次义无返顾踏上旅途的动力,让我的理想不被销熔,让汲汲营营的日子不会侵蚀我的热情,让我知道我想要的是怎样一种生活。那或许就像是葡萄牙诗人费尔南多·佩索阿的那句感慨:我要的是航行,不是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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