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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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鲲城市郊区,有一个坐落在丘陵荒草上的村子,二十几户人家。
  他,家在村子最西边,爷爷那辈游牧,到父亲那辈才定居下来,种菜种地,是典型的农二代。
  这年,22岁的农二代翻身了,因为鲲城经济开发区要占地拆迁。拆迁前,农一代和农二代做足了功课,拿出所有积蓄,把院子扩建为原来的三倍,老屋翻新并加盖了两间;院子周围栽满了树,密不透风;后面的山坡上,雇人凿挖成烧砖的土窑,密密麻麻上下两层,跟鸟笼子似的。
  丈量完,村支书陪着开发区管委会、市拆迁办的工作人员前后跑了四、五趟,农一代和农二代摊牌:院子和房子300万,树、土窑100万,外加两套鲲城市区两套楼房,没有商量的余地。
  眼见工期一天紧似一天,管委会只得同意,双方在协议书上签字。
  农二代终于成为了拆二代,昂首挺胸搬进了市区精装修的回迁楼。400万的补偿款在折上还没焐热乎,心仪的路虎车到货了,裸车160万,再加上税等杂七杂八的费用一共花出去190万,拆二代风风光光地把路虎开进小区。
  全村青年都变成了拆二代,拆二代们之间志趣相投,路虎、酷路泽、凌志,一辆辆豪车在小区里争奇斗艳,煞是热闹。
  拆二代当然不会坐吃山空,他很有财商,把剩下的200万元拿去放高利贷,2.5分的月息,每个月有5万的利息收入,比种地来钱快多了。
  失去了土地,拆二代们也就没了职业,生活变得索然无趣,为了找乐,大家相约打“飞的”去北京耍耍。
  拆二代们争先恐后地坐上头等舱,破茧成蝶,升格为富二代,逍遥在首都的大街上。王府井抢购全球限量版阿玛尼马甲,三里屯顶级KTV里嚎上两嗓子,再去小汤山泡泡温泉,富二代们志得意满,丰收而归。
  回来歇了几天,富二代又无聊了,就约上小伙伴们再去一趟澳门。
  澳门归来,富二代迷上了酒吧,每天晚上不到酒吧的舞池里晃上几个小时,第二天一准睡不到中午就醒。
  时间这样晃着,就晃来了借贷危机,富二代不懂什么是危机,只是突然发现收不到利息。富二代去找高利贷公司,发现人去楼空;去找受贷的开发商,发现开发商跑路了,只有两座烂尾楼戳在那里。富二代去找鲲城市政府,可政府已在电视上播了两年的高利贷警示,该行为得不到保护。富二代只得到公安局备案登记,然后回家等着。
  习惯于昼伏夜出的富二代们口袋忽地瘪了,白天纷纷涌下楼晒太阳——好久没见太阳,原来太阳很温柔,晒起来很爽。
  但靠晒太阳解决不了生活费,富二代们商量着去卖车。在二手车交易市场转了一圈,发现鲲城富二代们全靠高利贷养着,现在都是肉包子打狗,待价而沽的八成新豪车找不到能出钱的买家。
  走出二手车市场的富二代不幸沦为了贫二代。贫二代的豪车是一只贪吃不饱的油耗子,没钱加油成为了压在骆驼身上的一根稻草。
  骆驼厚着脸去找村支书:“二叔,要不是你当初鼓动全村都拆迁,我怎么会混得这么惨?你可不能不管。”回迁小区里悲观情绪弥漫,贫二代们纷纷来找村支书。
  为稳定,村支书通过市政府办找企业帮忙,找完东家找西家,能找的都得找,村支书最后找到我:“你是老板,还得照顾照顾,解决一个啊!”
  我一脸诧异地望着村支书:“支书,你看看,咱毕竟是搞餐饮的夫妻店,没有岗位,如何照顾?”
  村支书一脸的无奈:“其他的饭店都招了不止一个,说啥也得招啊!”话说到这份上,我只得答应接纳一个。
  第二天,贫二代开着一辆白色的路虎来上班,车子就泊在我那辆四万块钱的二手金杯车的旁边。
  贫二代看到我漾在脸上的惊愕,连忙解释道:“老板,车子总停着不好,出来磨合磨合,算代步了。”
  贫二代每天的工作是擦擦桌子,择择菜,渐渐熟了,我说:“你看,你开始是农二代,然后是拆二代,再后来是富二代,现在沦为了贫二代,除了煤二代和官二代,你把这些‘二代’名字当葵瓜籽都炒了一遍,还不如叫你炒二代呢!”
  贫二代尴尬地笑了:“叔,你不知道,我爹原来是厨子,村里谁家办红白喜事都会请他去炒菜,现在我也来学炒菜吧,这样我就可以名副其实地叫炒二代了。”
  从此,我的小店里多了一个半路出家的厨子,出行开着豪车路虎,我管他叫炒二代。
  但炒二代这个名字可不是他的专属,放眼望去,鲲城大街上开豪车的老板,大部分都叫这个名字。
  (摘自《准格尔地》冬季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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