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的深度(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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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鲁·瑙姆(Gellu Naum, 1914-2001),罗马尼亚超现实主义诗人、戏剧家、小说家和翻译家。生于布加勒斯特,1933年开始在布加勒斯特大学攻读哲学,1938年前往法国,在巴黎大学继续深造,获得博士学位。1936年,他进入法国诗人安德烈·布勒东的超现实主义诗歌圈子,后来又创建了布加勒斯特的超现实主义文艺团体。1950年至1953年间,他在布加勒斯特的农艺学院教授哲学,同时翻译了贝克特、狄德罗、大仲马、雨果、卡夫卡、司汤达和凡尔纳等人的作品。1968年,他重新开始创作。1989年之后,他到国外旅行,在法国、德国、瑞士和荷兰举行朗诵会。
  瑙姆创作颇丰,著有诗集《纵火的旅行者》《睡眠的走廊》《关于我们青春的诗》《平静的太阳》《乙醇》《动物树》《我疲倦的父亲》《对塔楼的描述》《另一边》《黑色的火焰》《姐妹喷泉》《靶场小屋中的隐遁者》等,另有儿童诗多部;散文集有《媒介》《血脉》《山中的营地》《诗意化,诗意化……》《蓝色的海岸》《询问者》等。瑙姆是20世纪罗马尼亚诗坛上的另类人物,因此他的诗充分体现了超现实主义的特点,不少作品略感晦涩,但立意新颖,追求题材和语言出奇制胜,对传统诗歌是大胆的反叛。

硬 壳


  镇子只有一座房子
  房子只有一个房间
  房间只有一堵墙壁
  墙壁只有一台钟
  钟只有一根指针
  整个这段时间里
  孩子们长大了,只提出一个问题
  同时,困惑而杰出的成人
  在缩小,在微笑着缩小

房 间


  这是一个很有光泽的房间
  房间里的一切都很有光泽
  它是一台充满了水的钢琴
  房间的里面很有光泽
  钢琴的外面很有光泽
  在房间里面,在钢琴外面
  在被浸透的声音的植被里面
  我因为穿着铠甲而很有光泽
  矿物质那闪烁的色调
  红色、黑色、紫色和白色
  里面、外面


  我有一堵墙
  我把它置于眼前,它让我盲目
  我把耳朵贴在上面,它让我聋聩
  我倚靠在上面,它把我磨损
  如果我伸出手,它就击中我
  如果我试图经过,它就羞辱我
  它硕大,呈淡紫色和长方形
  一堵硕大、呈淡紫色和长方形的墙
  只有一个长方形的窗口
  它的种子需要
  话语的回音压碎的牙齿

圆圈的历险


  睡眠的父亲,箭矢的表亲,均衡的兄弟
  穿过雨而奔跑、奔跑
  开端的欢乐的对称
  在沥青上沿着直线而行
  在直线末端等待的是疲倦

空寂与充实的秘密


  他把舌头渐渐伸进阳光
  他把小指保持在泥土中,直到开花
  他活着的时候,他都能擦拭双手
  他死去的时候,他都穿上袜子
  他梳头的时候,他都锁上门
  他奔跑的时候,他都照镜子
  当他注视水中,水就泛起涟漪
  当他脱下背带,他的腿就坍倒

上述的


  她有铁的额头和铁的面颊
  当我靠近她呼吸,她就鸣响
  她如同一口铁钟鸣响
  我不知道她是否漂浮,她是否移开
  当我靠近她呼吸
  有时,我靠近她阅读
  在鐵的光芒中,在铁的树下
  我阅读一本她写的小册子
  铁的风微微吹拂,词语起伏波动
  她聆听且鸣响
  她如同一口铁钟鸣响

过 滤


  最初我们就够了
  但有人看穿芦苇
  芦苇轻轻摇曳
  从中部摇曳
  像一些击中地板的鹅卵石
  光芒在周围鸣响
  靠近一堵墙很寒冷
  一把椅子跷着二郎腿坐下
  最初我们就够了
  但有人看穿芦苇

表面的深度


  它应该是房子的伴随物
  它应该是镜子的一些声音
  它应该是某些可靠的最终手势
  然而钟声响起
  钟声里落下的只有大片的棉花

我听见脚步


  我听见哑孩子的脚步
  我听见那脚步怎样被尘埃吞噬
  太阳在上面某处低垂而下
  就像一根空寂的桩钉
  在天上某处
  公牛角戳进了地面
  草丛躺着生长
  我听见哑孩子的脚步
  我听见那脚步怎样被尘埃吞噬

无垠的爱


  两种沉默穿过每一堵墙流动
  我为了倾听自己而走出去
  我用两个嘴巴说话,我用
  面庞两边的两只耳朵独自倾听
  这是一种爱
  同时,在它那几乎看得见的立体上面
  每天都有两个太阳升起来

半韵仄声的诗


  黑暗始于嗓音
  在砖石、草丛、刺荨麻、破布和骨头之间
  我抽着一只烟蒂
  疲倦的石头在我身边喘息
  朦胧的猥亵的母亲睡在我身边
  这是一个平衡的傍晚
  我不知道它为何平衡
  在附近,在远方
  我不知道它为何平衡   疲倦的石头在我身边喘息

最好是


  最好是有树叶,最好是
  留在长满树叶的某处
  你那冷峻的轮廓中的某处
  你再也不能独自阅读橘黄色的书
  也不能跷着二郎腿坐在长椅上
  也不能把帽子放在身边
  也不能在人行道绘画
  然而,当雨水让你过于沉重
  你就可以慢慢摆脱,起身去街上
  身后留下一片巨大的圆形污渍
  你可以把帽子犹如湿漉漉的果实留在它的中心

我有很多


  我有很多很多草
  我出生在草上,我在草上穿鞋
  我的里面是石灰石,外面是草
  弗蒂乌说风扫拂我
  到处都有石灰石的声音震聋我
  当天气寒冷,我的手就有刺痛感
  也许我在围栏中轻轻敲击
  也许草在石灰石里面生长
  弗蒂乌说风扫拂我
  也许我在围栏中轻轻敲击

收割者


  他在秋天一一采摘果实
  然后悄悄爬到树上熟睡
  等着晾干
  与枯死的果实一起落下来

报 复


  以鼻还眼,以花还牙
  以血还马,以人还果实
  于是有那座未中断的房子
  和水的油毛毡的刀子
  有过很多充满雾霭的抽屉
  它是一把椅子,被创造出美德
  于是有过盛满树叶的邮箱
  还有脚、靴子和忧郁
  以及一根木管中的某些话语
  我不知道在何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一切都是补偿,都是补偿

莫比乌斯带①


  我的左手和我的右眼
  我左手的手套和我右脚的靴子
  我右边的灯和我左边的马
  我左边的苹果和我右边的嗓音
  我右边的外衣和我左边的耳朵
  我左边的帽子和我右边的耳朵
  我右边的钥匙和我左边的地毯
  等等等等
  ①1858年,德國数学家和理论天文学家莫比乌斯和约翰·李斯丁发现:把一根纸条扭转180°后,两头再粘接起来做成的纸带圈,具有魔术般的性质,被称为“莫比乌斯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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