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读”是奉献还是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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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古以来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父母就比成龙成凤的子女多,为儿女鞠躬尽瘁的爹妈比比皆是。古有为儿不惜三易居所择邻而居的孟母,现在又出现了一大批跨区、跨省、甚至跨国为子女寻求良好教育的陪读父母。从孩子的前程来讲,也许是件好事;但同时,这也意味着一个原本完整的家庭天各一方,婚姻经受着新一轮的考验。
  有人过着苦行僧般的生活,守得云开见明月,苦尽甘来;有人在新生的婚姻烦恼中忍耐摇摆;还有的人从“陪读”变成了“赔婚”,下面就是深陷烦恼中的一对。
  
  美满空巢
  
  口述 :岳威
  在张家口,我的家是有口皆碑的美满。
  我今年43岁,是市某局副局长,妻子夏艳是银行信贷科副科长,年轻时是我们县有名的一枝花,虽然年近四十依然美艳如初,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儿子高大阳光,出类拔萃,上哪个学校都是成绩数一数二的好学生。这样的家庭可以说光鲜亮丽,看起来无懈可击,但正如人说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哪家都有自己的苦,我家的苦就是夏艳的“陪读”。
  从儿子开始接受教育,夏艳就本着一个原则:没有最好,只有更好,哪好奔哪去。
  儿子上幼儿园时我们还在县里,上的是县里最好的商业幼儿园,家在城西,商业幼儿园在城东,相距10公里之遥。为此特意买了一台摩托车,有时夏艳宁可自己旷工也要送孩子。
  上了学更不得了,小学上的是最好的双语实验小学,儿子次次考第一,夏艳反而觉得县里的教育跟不上,又琢磨往市里送。这也是我去市里报考副局级公务员的重要原因,否则,按别人的说法,以我的能力,现在怎么也是一方县太爷了。但我没后悔过,我是个很重视家庭的人,娇妻麟儿是我的骄傲,是我这辈子最温暖的依靠,我相信我也是他们不可替代的一部分,我们不能分开。
  等儿子上了初三,问题又来了。天津南开中学面向全国招收成绩特别优异的学生就读,夏艳立刻就动心了,怂恿儿子报名,当然被顺利录取。
   儿子刚走半个月,夏艳就受不了了,非要跑去亲自看看。一口气住了10天,回来后居然不跟我商量,悄无声息把工作辞了,说要去天津陪读!她说学校里饭不讲究,孩子正长身体,吃不好怎么行,一间宿舍好几个人,连个清静的学习环境都没有,再说学校里各色人都有,家长不在身边,孩子还小,万一学坏了怎么办?她本来是想请假的,可是一想儿子要在那读3年,不可能给那么多假,距离退休年龄又太远,内退办不了,只好辞职。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儿子的现状实在是意料中的,去之前就应该想到,出门在外哪能跟在家一样呢?夏艳自己还不到40岁,是单位的中坚力量,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工作,她一声不吭就辞了。何况照她的计划,不是短时间陪陪算了,而是铁了心要在那长陪;儿子上了大学更不会在张家口上,说不定她还要陪;乃至如果儿子出国,远在万里之外,她更要去陪。她辞职了,我就成了家里唯一的经济支柱,我不可能也根本不愿意辞职,那岂不意味着从现在开始直到退休都只能孤家寡人,想想就觉得两眼发黑。
  但我知道说也没用,只要在孩子教育上,夏艳认为她在理,那是天王老子都劝不动的,也只好由她去。
  至今,夏艳在天津陪读一年多了。平时我一个大男人自己独守空房,实在是难受。饭是不可能好好吃的,能对付就对付,实在对付不了就煮包方便面,或速冻食品凑合一顿。往日妻儿的欢声笑语围绕在身边,现在死寂死寂的,自己都觉得凄凉。
  寂寞像一颗毒牙,一点点蚕食着我的道德篱笆。以前有人请我唱歌、捏脚、 洗澡,我从来不去。去那种乌七糟八的地方不如回家陪老婆看看电视,莺歌燕舞对我丝毫没有吸引力,现在觉得再没意思也比回空荡荡的家强。我也算有才有貌有地位,明里暗里对我表示好感的女人不少,我知道她们哪个都不如我老婆,可她毕竟不在身边,再好也摸不着。我爱老婆,爱儿子,爱我们这原本美满的家,不敢让它承担风险,只是我不确定, 这美满空巢我能守多久。
  
  希望接力棒
  
  口述:夏艳
  岳威的苦衷我都能理解,一个男人独自生活的确不易。但儿子是共同的,是我们爱情的结晶和延续,为儿子付出就是为我们的爱情付出,何况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样出众的儿子,看到他,我就觉得任何牺牲都值。
  说到工作,我倒并不可惜。女人天生就是属于家庭的,一辈子最幸福的事就是拥有一个美满的家。孩子的成长过程是不可逆的,等我没事了再来帮他,黄瓜菜都凉了。
  我也很想岳威。独自一个人带孩子,又在外面租房子,哪怕钉一颗钉子都要自己动手,其中的辛苦旁人难以体会。儿子17岁了,再好的孩子也有自己的小脾气。苦了累了的时候,我多希望岳威能在我身边。但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有得必有失,说不定我们会成为下一个诺贝尔奖金得主的父母。那不是人生最大的成功吗?
  对岳威,我放心。他是个清高、挑剔又爱面子的人,从他的眼睛里,我能看到深深的依恋,不会有事的。忍耐是为了更好的未来,有什么不好呢?
  
  专家:走上爱的正轨
  
  出类拔萃的人才,不一定是在出类拔萃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相反的,绝大多数都是在艰苦甚至苦难的历程中磨
  练出来的。
  有句老话说年轻时吃苦是福。对现在的孩子来说,缺吃少穿早已不存在,所谓苦,不过是粗糙一点的饮食,和不那么无微不至、面面俱到的照顾。如果家长连这点“磨难”都想为他们屏蔽掉,孩子无疑被我们养成了温室里的花,将如何经得住风雨?所以现在高分低能的孩子多,高智商低情商的孩子多,只会学习不会生活的孩子多,心里脆弱的孩子多。
  对有潜力的孩子,高要求没有错,为孩子尽力提供好一些的学习生活条件也没有错,但万事都得有个度,逾越了这个尺度,好事就有可能成为坏事。夏艳这种放弃自我、舍弃家庭,只为孩子成才的做法我不赞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作为一个现代女性来说,事业和家庭是幸福的两大支点。没了工作的女人掐断了自强自立的源头,经不起任何变故。夏艳才30多岁就已经放弃了自己甘为儿子做生活秘书,儿子读完本科已经23岁,如果再上硕士、博士,毕业出来已经近30岁,到了她这个年纪也放弃一切去为自己的孩子去陪读,梦想就这么一辈一辈传递下去,哪有时间着手变成现实呢?
  “陪读”不一定对孩子好。人这一辈子不可能完全顺顺利利,总有沟沟坎坎。他小的时候,你可以替他遮挡,父母力所不及时呢?与其这样,不如让孩子学会自己应对,十七八岁的孩子已经算是成人了。即使稚嫩,会犯错误,但总要独自面对生活,何况学校已经提供了非常好的学习氛围和生活空间。
  我劝夏艳还是放开手,撤离“陪读”的脚步,让孩子自己面对一切。任何一个人都不能代替另一个人的人生,夏艳不能;任何一个人都不能背负另一个人的人生,他们的儿子也不能。
  岳威也应该把自己的教育观念明确无误地表达给夏艳,不能认为说了也没用就不说。孩子是两个人的,该怎么教育要两个人商量,还要听听儿子的意见,也许你认为好的孩子并不一定领情,你认为不那么稳妥的或许正是孩子想要的。
  现在的爱情经不起分离,不要给爱情考验的机会,测试失败的时候就是一颗心碎裂沉落的时候。看起来岳威是个十分依恋家庭和爱人的男人,儿子的远离已经让他很失落了,妻子长期不在身边又让他更加难过,这种现状很容易让人有机可乘,万一有什么意外,已经丢了工作的夏艳如何承担?作为起因的儿子又如何自处?
  综上所述,我觉得夏艳应该结束自己的“陪读”生涯,要相信孩子,给他机会,不要用太多的爱窒息孩子的空间,实在不放心的话,等到高考时再来短期助阵倒可以考虑。另外要多与岳威沟通,现在没有铁桶一般的爱情,不但孩子的未来需要费神,自己的生活和爱情也是需要打理的,家庭幸福也是儿女向上的动力。
  
  放开手 或许是更好的人生陪伴
  
  口述:夏艳
  心里专家的话如同醍醐灌顶,让我对自己10多年自以为是的教育方式产生了怀疑,专家转述岳威的状况又让我说不出是失望还是辛酸。
  仔细回想一下,我确实犯了中国父母的通病,对孩子除了学习,其他没有任何要求。儿子17岁了,家务从来不沾手,早上喝牛奶都是我剪开纸袋送到嘴边。眼瞅着他一天天长得比我还高,嘴唇上冒出一层淡淡的绒毛,将来也会是拖家带口的男人,学习是一等一的好,却没什么主见,甚至还有个外号叫“奶娃”。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放心地陪他过来,看来他的让人不放心竟然是我陪出来的。
  我决定回家了,不管好还是坏,随儿子自己扑腾去吧。专家说得对,我不能代替儿子生活,也不可能陪他一辈子,不如早日放开,让他独自行走。
  刚回家那阵,想起儿子,如百爪挠心,止不住地掉眼泪。甚至根本不敢接儿子电话,生怕听到他的声音,就会崩溃。丈夫帮我找到一份工作,想分散我对儿子的挂念,我拒绝了。既然知道这样才是对儿子真的好,我一定会坚持。至于工作,还是自己找吧,我和儿子都需要一个不靠拐杖的前程。我相信,以我的能力,重新开始,还来得及。
  岳威借出差的机会,顺便去看过儿子一次,说儿子把宿舍的床弄得像猪窝一样。再不济,他的生活能自理了,而且学习成绩没有下降,这让我十分欣慰,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都会有进步。
  以前,我没想过和岳威的感情也需要维护,但确实需要这样。现在的世道变了,人也在变,没有什么万无一失的东西,还是守在身边踏实。岳威很满足,男人有时候,就像孩子,我现在就像分配在另一个孩子身边的陪读母亲,只不过,这个“孩子”是老天爷分配给我可以陪伴一辈子的。倒是他像夺了儿子的母爱一样,有点不落忍,对儿子格外牵挂,每天都打电话去沟通,然后向我“汇报”。
  我很感谢老天给我一个好丈夫,一个好儿子,也感谢心里专家及时解开了一个女人偏执的“陪读”情节,让幸福得以延续。今后,我会更加认真地生活和思考,用正确的方法,爱老公、爱孩子、爱家庭,让每个人活出属于自己的精彩。
  (责编/诗坤[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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