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的喀什天门大峡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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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没有历史的脚步,却有传说的种子。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岁月,传说长成了茂盛的苇丛,把根深深扎进自己的梦里,借天地之手,把一条山谷写成了一个如歌的故事。我要穿越这条山谷,穿越所有的情节,直到看到故事的尽头,看到草原,看到另外一个世界。
  
  
  以前的我,并不向往峡谷,总觉得峡谷不够舒展,过于嶙峋单薄了。我喜欢阔大而平坦的草原,埋没其间,可以看到蒲公英的部队整装出发,闻到青草漫无边际的香气;也喜欢有着松柏和野花的山岚,站在山顶呼唤,可以听到回声像松涛一样起伏,仿佛古代隐隐的战鼓,让人以为风云在握,整个心都是浩浩荡荡的。直到有一天,我遇见了新疆的天门大峡谷,我才知道,原来一条山谷也可以这样多情,这样让人难以忘怀,不忍离去。或者,一个在传说中长大的地方,总是比浩荡的天地更加悠远,更耐人寻味,因为只有传说保留着人性中最为美丽的部分,所以,它比历史更加深入人心,比岁月更加经久不衰。
  
  寻情谷的传说
  
  我是循着这个传说去的:在很久以前,疏勒国有位王子,喜爱狩猎,一次他在打猎时受了伤,被一个牧羊女所救。王子被牧羊女的美丽和善良打动,便常常借打猎之名与之相会,两人日久生情,倾心相爱。国王听说后勃然大怒,但他知道王子执拗的脾气,便瞒着王子将牧羊女囚困在疏勒国后山的迷谷中。这迷谷人称“斯瑞力克·吉力嘎”(意为神秘的峡谷),无人能轻易进去。王子得知后悲愤不已,他不顾国王阻拦,只身前往迷谷寻找心上人。找了七天七夜,水喝完了,干粮吃光了,可还是没有找到牧羊女。王子精疲力尽,绝望中,他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呼唤心上人的名字,声音震撼了天地,面前的高山顿时裂开一道缝隙,成为峡谷。牧羊女听到了王子的呼唤,泪如泉涌,眼泪化作溪流,顺着山谷流到王子跟前。昏迷中的王子尝到了牧羊女的眼泪,知道心上人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于是振作精神,拼尽全身力气沿溪流向山谷深处走去……
  这条山谷就是寻情谷,谷中的溪流就是连心溪。据说当地的维吾尔少男少女相爱,都会来到谷中,共喝一捧连心溪水,他们相信,这样就能两心相连,永不分离。
  
  
  寻情谷中的吻和泪
  
  出伽师县西克尔镇41公里,就到天门大峡谷了。远远地,就看见那原本浑然一体的巨大山峦忽然出现了一道裂缝,黑黝黝的,像是千百年也没有长好的一道伤口。等车略微驶近,一个同伴兴奋地指着谷口说:“你们看,那像不像两个人相吻?”我定睛望去,只见那谷口两侧山崖微凸,有相迎之态,果然似吻而未吻,似合而未合,大有缠绵之意。据说,这是王子和牧羊女相见时的一吻,也是他们的生死一吻。当山谷裂开,山神就将这一吻定格在苍茫之中,定格成一种亿万年也不会改变的姿势。
  一条山谷竟从情人之吻开始,好像注定了它的爱与哀愁,注定了它是一条有情人的山谷。
  穿过“情人之吻”,我们走进了山谷。山壁虽陡然而立,却并不似刀砍斧削,倒像是被人生生撕开的布帛,边缘参差不齐,偶尔有一两棵藤蔓植物和酷似三叶草的小丛绿叶摇曳在山石边、悬崖上,给铁骨铮铮的山崖平添了几分柔情。整个山谷静寂得只能听见鸟儿飞过的声音,有一股潮湿清凉的小风向我们迎过来,好像牧羊女轻声的呼唤,引领着我们沿王子走过的路向连心溪奔去。刚开始,谷底只有些湿润的细沙,并没有溪流,但攀过一道石岩后,忽然就有了一个小小的水潭,接着又有了断断续续的小水流。脚下的路却由细沙变成了岩石,有时石块突兀零碎,坎坷难行,有时又平坦光滑,可躺可坐,有时又突然变成断崖,须攀爬前行。小水流也一会儿随着断崖变成了小瀑布,一会儿又在某个潭里稍作停留。但那水始终是无声的,即使从高处跌下,也像泪从脸颊滑落,深情而又沉默。水很清,清得像初生婴儿的眼睛,纤尘不染。这就是连心溪,是牧羊女流了千年也没流干的眼泪。
  在一个水潭边,我忍不住捧了一捧,送到嘴边,抿了一口。水竟然是咸的,还有一丝淡淡的苦涩,真的是眼泪的味道!人说吻和泪是爱情的滋味,难怪当地的男女要喝溪水定情。王子和牧羊女虽已远去,但他们的魂魄却永远守候在寻情谷里,他们的爱与山谷同在,与溪水共存。
  
  寻情谁问来时路
  
  攀过两道断崖,我们在一块石壁上看到了“寻情印”三个字。什么是寻情印呢?我问同伴,却没有人知道。四面瞧瞧,山还是那么险峻,溪水还是那么流淌着,岩石也一如既往地突兀着,真不知以何为印。再走几步,就看到了一个石潭,也和前面的水潭相似,潭中水清如镜。我忍不住攀岩而下,坐在水边。望着那轻轻荡漾的水波,我忽然有了一些异样的感觉,这感觉来自石潭本身,恍惚间,我好像看到了王子奔跑而来的身影,他穿着王族皮靴的双脚踏过山谷,踏过坚硬的岩石和柔软的沙土,因为奔跑得快而有力,岩石被踩出了深深的脚印。
  脚印!我惊呼起来,同伴们也都站了起来,一起向石潭看去,那真是一只巨大的男人的脚印啊!“是一只左脚!”同伴确认道。脚印的前侧深而足跟略浅,让人可以感觉到他向心上人奔去的急切,感觉到他因思念而焦虑的心情。更为奇妙的是,在岩石之上,与石潭相对的还有一只纤巧的小脚印,恰似女子的纤足踏过,仿佛牧羊女正迎向她心爱的王子。
  
  原来,这就是寻情印。王子走出王宫的时候,就再也没有想过回去,他只把脚印留在了身后,留在了寂寥的山谷中,留给无数寻梦的人,让人们知道,爱是可以铭刻、可以留下印迹的。
  坐在寻情印旁许久,我不禁想,到底这个山谷是为传说而生的呢,还是传说是为这个山谷而生的,或者它们是相伴而生的?
  峡谷的专业人员告诉我:其实这寻情谷是几亿年前地震造成的奇观,直到现在,这里的地壳运动都没有停止,景观每天都会有微妙的变化。但我却更愿意相信那传说,相信山谷是为王子裂开的,相信溪水是牧羊女千年不竭的泪水。
  
  守望石下爱的痕迹
  
  我们穿行了一个多小时后,终于走到了寻情谷的尽头。攀着石崖钻出大山的裂缝,我们来到了一个圆形的山谷,这儿四面群山环峙,壁立千仞,如果站到山顶看,倒颇有几分像天坑,让人觉得山穷水尽,再无路可走。迎面的山崖上长满了芦苇,顺着苇丛渗出的水滴汇成一股溪流,沿着山脚呈半月形向寻情谷流去。相传,这就是牧羊女被困的山谷。
  守望石静静地立在谷口。据说,王子绝望的呼唤震裂了山体后,牧羊女听到了王子的声音,看到了裂谷,她知道,王子一定会顺着裂谷来找她,于是日夜守候在谷口的这块石头旁,流着眼泪等待他的出现。但她最终也没有等到王子,最后化为溪水流向心上人。这块石头就被后人命名为守望石。
  我靠着守望石站了一会,发现这里正好能望见寻情谷。山风从谷里穿越而出,带来一些远古的回声。那些声音在我身边穿梭往返,让我恍然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牧羊女,风正吹起我的长发和裙裾,希望和绝望交织在心头,溪水在脚下静默地流淌着,好像哽咽不能言语。
  传说牧羊女整整哭了49个白天,49个黑夜,直到死时,她仍然坚信,王子一定会找到她。那么多的眼泪,难道仅仅化作了溪水?我走过守望石,走到了溪边。溪水旁布满了石块,或青或褚,颜色各异,因为借了水的灵气,个个清秀润泽。我望着这些石头,思绪慢慢飘远,一直飘到牧羊女倒下的那一刻。她那红润美丽的脸庞已经枯黄如秋叶,泪水从曾经如寒星一样灵动的眼眸中汩汩流出,流到身下的溪石之上,刻下了道道泪痕!是的,是泪痕!我睁大了眼睛,发现溪边几乎所有的石头上都有白色的泪痕,有的纵横流淌,有的点点滴滴,如大悲与小泣。
  
  这是千年不变的爱的痕迹,我想,就叫它泪痕石吧,就像娥皇与女英在湘江之畔思念她们的丈夫禹、舜,泪洒竹枝,使得湘江之竹泪迹斑斑,人们称之为湘妃竹一样。但为什么没有人说起这泪痕石呢?想必这已是传说之外的故事了。但我相信,只要心里充满爱,就可以感受到泪痕石的召唤。
  
  守望是一个不老的传说
  
  在天门大峡谷中,守望的不仅仅是王子与牧羊女,因为忠贞和爱永远是这儿最鲜明的主题,就像神熊石,就像鹰眺崖。
  在牧羊女的山谷中,我们绕过谷底的溪流,忽见山石之侧闪出另一道峡谷,谷里石壁洁白光滑,细沙铺底,与寻情谷的嶙峋迥然不同。据说这是因为牧羊女的眼泪汇成的溪流常年冲刷,将山石磨得平滑了。因其蜿蜒形似巨龙,故而又称之为白龙谷。
  沿白龙谷向前,我们进入了野马古道,这是一条宽阔的峡谷,里面溪水横流,红柳丛生,一路上我们都能看到黃羊、野兔留下的脚印。红柳丛中不时会传出细小的声音,让我们相信,正有一只美丽的动物窥视着我们。潜意识告诉我,这就是当年王子的狩猎场。也正是在这里,王子认识了纯真善良的牧羊女。他们曾经在这里一起漫步,一起追逐轻盈跳跃的黄羊和受惊后竖着耳朵奔逃的小兔。
  在进入野马古道时,一块高大的山崖猛然闯入了我的眼帘,那是一只仿佛还有着生命的大熊,只见它直身而立,目光温柔,嘴巴微张,似有长啸之意。相传,这是王子打猎中捕获的黑熊,王子原本准备将它杀死带回,却忽然发现黑熊身后不远处有一只嗷嗷待哺的小熊,正凄惨地看着他,王子顿生怜悯之心,放了黑熊母子。王子以身殉情后,黑熊感念当年的恩情,便守护在王子化身的地方,年深日久,化作山石,人们遂将此石唤作神熊石。
  和神熊石一样守望着王子与牧羊女的还有一处鹰眺崖。据说,那是王子从小喂养的一只猎鹰,王子死后,国王将这只猎鹰放飞,猎鹰眷恋旧主,不肯离去,便久久地伫立在山顶,望着王子的殉情之处。鹰眺崖距离神熊石大约有半个小时的路程,由于它的高与险,我几乎和它错过了,但在走过去的一刹那,我感觉到了那只鹰犀利的目光,猛然回头,只见它正在悬崖之巅注视着我。
  走过这千百年后仍然充斥着生命力量的石头,我所能感受到的不仅仅是那缠绵的男女之情,还有一种来自大自然的浩大的爱。
  这真是一个有情的山谷,其中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似乎都充满了灵性,都在生生世世守望着这个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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