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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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心
  我该如何面对这样的空静?在永寧寺
  佛是非常低调的,它可以低至一株贱草、
   一片落叶
  它们的枯落和凋敝皆可指向虚空,或者
   一场轮回
  这一切,都被一粒燃尽后的香灰见证
  我从大殿内出来:季风、流云,梵音里
   透出天空的深远
  水波晃动的放生池,一群金鱼因
  沉湎于另一种生活而纷纷朝我聚拢过来
  像是从我身上找到了什么,似乎我就是那个
  一生带着忏悔和救赎的投食者
  一边投下它们所翘望的食物,一边
  在它们的七秒记忆中,播撒着些许微光
  彼岸花
  如果彼岸花并非彼岸
  彼岸又会在何处?在植物园
  我仔细打量着,这种深具禅意的花
  叶已落尽,鲜红色的花瓣
  安附于光秃秃的茎杆上
  稍被风那么一吹,就轻晃几下
  像是在对前来观赏的游人喻告着什么
  我曾和多数人一样,在来植物园之前
  也仅在书里,或网上了解过它
  皱缩反卷的植物属性。现在
  大片大片的彼岸花将我围绕、簇拥
  仿若万佛现身,慈悲而又热烈,使这
  充满苦难的人世处处皆是彼岸,而我们
   仍陷其中
  挣扎,迷失,束手无策
  大雪之后
  大雪之后,一切变得更加空寂
  一个人坐在炉火旁读米沃什与叔本华
  他俩一个为诗歌而迷狂一生,一个为
  哲学而倾尽所有,词语与真理
  我对二者的痴爱与追寻,也不过是纸页
  与纸页间的断别,但大师们的世界
  似乎从来不需要一种均衡
  我以旁观者的身份路过他们
  犹如一片雪花,路过昨夜的山岗、桦林
  我最理想的孤独,仍是那只
  趴在屋顶上酣息的懒猫
  炊烟升起安逸之美,有人愿意侧耳聆听它
  的喵喵叫唤,就在这个雪后的清晨
  就在一双马靴在雪地上
  来回走动的咔哧声中
  在旷野
  在旷野,一只鹿在河边低着脑袋喝水
  水影晃动,映出它头顶两只硕大的鹿角
  微风中只有几蓬无名的荒草,在匍匐,
   在涌动
  这些卑贱之物在为一只鹿——不,是在
   为一位
  疲顿失助的孤独者齐声低鸣
  隔着小河、木桥,那只鹿突然间抬头张望
  它眼神幽沉、胆怯,几只灰雀
  掠过低空,掠过它被流水晃动的鹿角
  我放眼望去,站立的鹿身俨然一座壁立
   的教堂
  鹿角便是其高耸的尖顶,伸向苍穹后
  我听见有钟声,在它的身体里回荡
  一切都因这钟声而更显灈寂。在这片旷野
   之上
  所有的生灵拥有一致的信仰。这也使我确信
  很多年前,在同一片旷野
  我随外婆捡拾橡果和干枯的枝条
  用炭火取暖的日子,大地总是重复着
  不着边际的空阔,只是那时候
  北风还没有现在这么凛冽
  也没有鹿,从所在的族群中贸然掉队
  唯有孤独
  有时候,我不知如何才能完成一首诗
  不知道如何重塑,诗中的那几蓬流云
  以及在流云下,飞行鸣叫的雁鸟
  我想要用文字记录下它们
  词语与词语互相触碰的摩擦声
  我也似乎看见了,其中的普罗米修斯高举
   着从
  奥林匹斯山盗来的圣火,这是世界的
  唯一灯盏。它除了能替万物引来
  绚烂的星月,还会证明一位身患绝症
  的青年所痴求不已的梦幻更具真实性
  对于这些,唯有披着光亮的孤独者
  才能觉察得到,这又致使我曾在
  一首诗中写到的两片榕树叶突然静止
  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它们之间
  在下一秒会产生怎样的风暴
  斯卡布罗集市
  去斯卡布罗集市吧
  带上欧芹和百里香
  以名词架构起来的浪漫之物
  我也是向往幸福的青年
  斯卡布罗也是个充满幸福的地方
  旋转的蓝风车、波光粼粼的莱恩湖
  一位卡莉萝的金发姑娘告诉我
  这里早没有了冬天
  这里的春天已经到来
  当一辆马车从集市上经过
  手持权杖的大胡子国王
  你有没有发现人群中那个衣衫褴褛的诗人
  他把刚写好的赞美诗藏进口袋
  满是皱褶的纸张像一蓬接一蓬的浪花
  一群群雀鸟飞过玫瑰林
  我站在岸边大声朗诵眼前的风景
  斯卡布罗集市,斯卡布罗集市
  甚至这里的每一只蚂蚁
  都是奔向教堂的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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