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朋自远方来

来源 :少年文艺(上海)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snowsky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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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一点一点地落下来,金色的斑点洒落在他们的脚下。三个小孩围着坐成一个圈,他们脚旁放着一只老式的录音机。
  “我长大以后要成为伟大的人,一呼百应,所有人以我马首是瞻。”
  “夏小非,自大!”
  “少废话!”夏小非仰着头说,“尊重一下小爷的梦想!”
  吴越和佑佑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佑佑更是笑出了眼泪:“好吧好吧,我们尊重小爷你的梦想。吴越你的愿望呢?快说快说。”
  吴越看着佑佑和夏小非充满期待的脸,认真地对着录音机说:“我的愿望是,以后还能和佑佑、夏小非在一起,和现在一样,我们三个要永远在一起。”
  “佑佑,轮到你了!”
  佑佑欢喜地说:“唔,这个很重要,我要好好想想。”
  “切,就你麻烦。”夏小非鄙视他。
  吴越担心地去看磁带还有多少空间……
  早晨的鸟呜声细细啾啾,乡村特有的清新空气从窗缝间渗透进来。吴越从梦中醒来,唇边还带着笑。他梦见了最好的朋友。
  吴越和佑佑、夏小非一起长大的地方是一个平和的小镇。不够繁华也不够热闹,但非常非常的美丽。这里,绿色的田地在视线中连绵不断地铺展开去。风吹过的时候,能听到草发出的喧哗声。那里有郁郁葱葱的树林,树桠伸展开去,互相交错,形成自然的篷帐。他们每天都像生活在乐园里。
  天天早上比赛跑步,跑最后的那一个负责去“小黑店”买牛奶。佑佑喜欢装作医生,在吴越和夏小非两个“病人”身上切切切,追得两人满地乱跑。夏小非喜欢用沙子堆起很大很大的城堡,佑佑却总是在夏小非做好城堡的时候一脚踹翻,夏小非跳起来追佑佑,吴越常常劝了这个劝那个,两人还是一个躲一个追,笑声飘出去老远。吴越喜欢看天空,每次看到美丽的彩霞都会惊叹。
  “喂,佑佑,夏小非,快看天那边的颜色多漂亮,那么红。”
  “才没心情看,佑佑又踢翻我的城堡。”“那是你自己建得不牢固,好意思怪我。”
  “佑佑你再说!”
  “吴越、吴越,夏小非说不过就要打人。”
  “喂喂……你们有没有听我说话呀?看那边的天——”
  等追的人和躲的人都累了,三个人就在地上躺成一排,看天空。满天彩霞之下,吴越给佑佑和夏小非讲安徒生童活,讲他最喜欢的小美人鱼。
  有一次,夏小非和佑佑打赌,爬上很高很高的苹果树,结果却下不来了。
  “夏小非,你慢慢往下爬,没事的,就算掉下来也死不了。”
  “佑佑你乌鸦嘴给我闭上!”夏小非从树干上往下看,只见佑佑的脸皱成了包子,吴越急得满头是汗。
  因为手滑,夏小非还是从树上掉了下来。佑佑去接他,接了个空,自己反而摔了一跤。吴越顺利接到了夏小非,可姿势不对,把他自己的手弄骨折了。最后没事的倒是夏小非,连他手里抓的那个苹果也是完好的。佑佑的膝盖擦破了皮,但不严重。严重的是吴越,手臂骨折,养了很长时间才好。
  那个以吴越骨折换来的苹果,在吴越的病床前三个人一起分着吃了。
  那些日子,夏小非和佑佑一大早就偷偷溜到吴越病床前,吴越还在睡觉。佑佑捏他的一边脸,夏小非去拍他另一边的脸,一边拍一边说:“懒鬼,起来了,起来了!”
  吴越有时候明明醒了还会装睡。佑佑就会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会不小心弄坏你的模型了,你家里的鱼我也会好好地喂,不会往里面乱扔薯片了。”吴越一听急了:“你往里面扔薯片!鱼会死的!”——结果中计,装睡败露。
  那时候不管做什么都很开心。吴越以为他们会那样一直在一起,一起长大。可是佑佑和夏小非先后离开了小镇。佑佑跟爸爸出国了,夏小非举家搬去上海。三个好朋友天各一方。佑佑离开前说要弄个什么仪式,做个纪念。三个臭皮匠想来想去决定录下自己的愿望,埋在大树底下,等十年之后再挖出来看看愿望实现了没。虽然笑闹冲淡了离别的伤感,可是心里的不舍大家都知道。
  那个晚上,佑佑仰着圆圆的脑袋,眯着眼睛笑得比天上的月亮还要甜,还龇牙咧嘴地露出尖尖的牙齿,搞怪地说:“其实,我是吸血鬼来着。”
  “欠扁!”夏小非挥挥拳头。
  “我要是吸血鬼就可以活很长很长,就一定能和你们再见面。”
  “那我们不是都要变成吸血鬼?”夏小非傻掉了。
  “人也能活很长的,我们会再见的,还会在一起的。”吴越说。
  “嗯嗯。”佑佑用脑袋蹭蹭吴越,“不知道我们多年不见久别重逢的时候会是什么样。我们来假设一下。”
  佑佑的假设:
  第一个场景:
  他(佑佑)见到他(吴越)时,没有表现出多惊讶,只稍稍点个头。
  “好久不见。”他(佑佑)说。
  他(吴越)在最初的惊讶过后也立刻恢复平静,开口问道:“这些年……还好吧?”
  “很好。”他(佑佑)微笑。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雪地上,一深一浅,四道横出的脚印。不一会儿脚印便被雪覆盖了。到了一个分岔口,他们便各自离去。他(佑佑)没有回头。他(吴越)也没有。
  第二个场景:
  连招呼也没打,一别头,擦肩而过。
  “喂喂,为什么没有我?还有下什么雪,干吗要在冬天啊?”夏小非问。
  “第二个场景不就是你咯。冬天比较浪漫嘛。《大约在冬季》听过吗?我爸超喜欢的。”
  “第二个场景?连招呼都不打?!你欠揍!”夏小非魔爪伸过去在佑佑身上狠挠一通。佑佑笑得连连求饶。
  佑佑那些不着边际的设想(都是八点档电视剧惹的祸)虽然不会出现(这是一定的),可很长时间见不了面总是让人难过的。好在科技发达,电脑、网络很快就将遥远的距离拉近了。
  分开的这几年里,电子邮件从未间断,MSN上更是时常联络。佑佑周末下午一定在线。夏小非老早就嚷嚷着让吴越去上海玩,可是佑佑说不能背着他搞小团体,要聚一起聚,还发了一屏幕的眼泪和火药过来以示威胁。没办法,只能等着这位小海龟快点爬回来了。
  这个周末的下午,吴越刚打开电脑,MSN的提示音就响了。打开对话框就看见夏小非霸道的大号深蓝色字体:
  [非我莫属]:当当当!离举世瞩目的三巨头会面的时间不远了啊!
  [佑来啦]:我正沉浸在无比的激动中,请不要打扰我。
  [WY]:怎么又抽风了?
  [非我莫属]:吴越,刚才我和佑佑商量好了,世博会的时候,来上海吧!我都想好了,把丹麦馆给你。
  [WY]:……囿……
  [佑来啦]:举手!我要芬兰馆!
  [非我莫属]:囧什么囧!说正经的,你来还是不来?
  [佑来啦]:我要给圣诞老人写信。
  [WY]:Orz
  [佑来啦]:切!我这叫童心懂不?新闻上说,芬兰会考虑在“冰壶”内没立一个圣诞老人邮局。可以在芬兰馆里寄有圣诞老人签名的圣诞卡或信,上面还会加盖北极圣诞老人邮局的邮戳。我要给圣诞老人写信。
  [非我莫属]-何苦给圣诞老人写,给我写也一样啊,傻孩子,说吧,圣诞节礼物想要小爷给你买啥?
  [WY]:什么样的衷情要跟那白胡子老爷爷诉?
  [佑来啦]:咱不跟没想象力的人说话!(鄙视)偷偷告诉吴 越:秘——密!
  [WY]:踹飞!
  [非我莫属]:急什么,我们一起去还怕看不见他写什么?吴越你可一定得来,丹麦馆巨适合你,他们把那小美人鱼都搬来了,你就不见一见?好歹是你初恋的对象啊!
  (佑来啦],噗噗噗——
  [WY]:你们两个!
  [佑来啦]:去吧,去吧!我一放暑假就飞上海,我和夏小爷一起等你。然后我们去瓜分世博馆,芬兰馆归我,丹麦馆归你,哎,夏爷,你的馆是哪个啊?非洲那个?看着就让人想起你。
  [非我莫属]:……波兰馆。
  [佑来啦]:啥地方让你瞧上啦?啊!知道了,你喜欢那首“布拉格”。
  [WY]:佑佑,布拉格不是波兰的……
  [非我莫属]:没文化!
  [佑来啦],坚韧不拔地问:为什么呀?你到底为什么看上波兰馆了呀?
  [非我莫属]:那,不是因为,波兰馆的中心广场和音乐厅内每天都会举办肖邦钢琴演奏会嘛。
  [佑来啦]:哦不!哦不!夏小爷居然会喜欢这种风花雪月的事?哦不!哦不——
  [非我莫属]:我怒啦!
  [佑来啦]:who怕who!约好了,暑假上海见!吃穷你个地主!吴越,咱先吃几个月素把肚子空出来。
  [WY]:你真能回来?奥运你爸都没让你回来。
  [佑来啦]:那时候老头要泡实验室嘛。世博的时候不用了,他有似,答应带我回来玩,他自个儿也想玩呢。我终于能回来了!帅呀!
  [非我莫属]:养肥点来啊。
  [佑来啦],你肥了就行。我来宰!嘿嘿。
  [非我莫属]:喂,吴越,吱一声!
  [WY]:吱——
  [佑来啦]:喵——
  [非我莫属]:吴越!说明白点!说你会来!
  [WY]:……还没到十年……
  [非我莫属]:我,我被气死了。佑佑记得给我写个墓志铭:此人被挚友吴越气死于电脑屏幕前,吐血三千丈。
  [佑来啦]:老天爷来个雷吧!劈开那个死脑筋!吴越,吴大爷,我说十年以后想见到你们,没说不到十年就不能见呀!
  [WY]:^_^骗你们的。
  [非我莫属]:好你个坏小子!你给我记着!
  吴越慢慢地把目光从电脑屏幕上转移到窗外,窗外有一池荷塘,风一吹,碧波荡漾,再过几个月睡莲就要盛放,而那时,他也将往上海,去见老朋友,还有小美人鱼。
  吴越想,也许,该把那个带去。
  吴越猫着腰钻过横生的枝叶,他没有走大路,在这个季节,小路远比大路有趣。他走走停停,有时候休息一下,习惯性地听着四周的动静。树林的上空起风了,所有的树都交头接耳起来。他每走一步,脚下的草就发出梭梭的声音。也许它们都在谈论着:这个小家伙要来取他的宝贝了。
  吴越走到那棵最高的苹果树下,看着树身上歪歪斜斜的三个字母“XWY”,分别代表着“夏小非”、“吴越”和“佑佑”。当年刻下这几个字母的时候,佑佑说顺序应该是“WXY”,和26个字母的顺序一样,夏小非死活不肯,说什么也要他在最前头,吴越想着自己大他几个月就让他一下吧,佑佑反正殿后。
  那盘录音带就埋在这棵树下。当年,佑佑离开之前,他们三个人在这里录下了各自的愿望。说是十年之后见面时挖出来,没想到提前了。
  放下小铲子,解开最外面的报纸,就看见那个饼干盒子了,录音带就在里面。
  吴越把录音带拿出来,放进带来的录音机里。随着磁头的转动,一那些过去的声音从时空的禁锢里释放了出来。
  “说什么啊。喂,佑佑,别急着按开始键,让我好好想想。”
  “平时那么多话,现在倒不会说了。夏小非你快说啦,不要浪费我和吴越的时间。”
  “哼!小爷的愿望是,长大以后要成为伟大的人,一呼百应,所有人以我马首是瞻。”
  “好,好幼稚的愿望啊。”
  “佑佑你闭嘴!”
  “你们不要吵啦。快点好好说啊,我只找到这一盘带子。”
  “不要理夏小非了,吴越你有什么愿望?”
  “我的愿望是,以后还能和佑佑、夏小非在一起,和现在一样,我们三个要永远在一起。”
  “佑佑,轮到你了。”
  “唔,这个很重要,我要好好想想。”
  “切,就你麻烦。”
  “佑佑,不是这样吧。”
  “重要的愿望当然要仔细想想啊。”
  “想好没有?”
  “嗯,想好了,我的愿望是……我有很多愿望的,但就是不告诉你们。”
  “佑佑你讨打啊。”
  “佑佑,不要玩啦!”
  “好啦好啦。我的愿望是,十年以后还能见到你们。”
  “哼,我以为你要说一百年以后还要见到我们。”
  “哦,原来夏小非想做老妖怪!”
  “佑佑!你再说一遍!”
  “佑佑,夏小非,你们不要吵好不好。”
  录音的结尾是混乱的孩子之间的笑闹声,甚至远处风的声音都能感受到。
  听着这熟悉的笑闹声,吴越仿佛看见,在上海世博会丹麦馆门口,佑佑和夏小非向他跑来。他们的头顶是璀璨的金黄,铺展开满地动人心魄的颜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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