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奇诉讼,请求判决前夫还她一只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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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5年5月,河南某法院立案庭收到这样一张起诉状。一位40多岁的妇女要求前夫偿还自己在5年前捐献给他的一个肾脏,并要求10万元精神赔偿费。
  
  一场诉讼,揭开往昔痛楚
  
  冯萍和刘铁轩相识于1987年,两人同为市铜材厂的职工。刘铁轩高大帅气,头脑聪颖,在升任为技术科副科长后,和厂里最漂亮的女工冯萍结婚了。
  1998年,冯萍在第二批减员分流中下岗回家,家庭收入骤减,刘铁轩只得更加卖力地工作。1999年秋天,一向身体很好的刘铁轩突然出现了昏厥、浮肿及排尿困难的症状,去医院检查后,医生说他患了尿毒症,并且是晚期。冯萍整个人都傻了。
  刘铁轩情况越来越糟糕,由于排尿功能完全丧失,原本一周一次的透析增加为一周3次,巨额的医药费和透析时的痛楚让刘铁轩觉得生不如死。单位送来2万元钱后,没了下文。刘铁轩流着泪央求妻子为他办理出院手续:“我的病治不好了,别再借钱了。”冯萍不肯轻易放弃,她一方面拼命筹钱,一方面极力安慰丈夫。
  2000年4月,刘铁轩转院至上海。冯萍在一次与查房医生聊天时,得知全国有11对夫妻间捐肾成功的例子。于是,冯萍央求医生给她进行肾源血型化验。化验结果让她大喜过望,她和刘铁轩的血型都为0型,而且肾源的相容性在80%以上,男外的3项必要检查,结果也同样令人振奋。虽然配型手术只有50%的成功希望,但冯萍却抱着一线希望,极力要求医生摘取她的肾脏捐给丈夫。
  手术前的晚上,刘铁轩特别想吃上海的鲜肉小馄饨,当时已经是晚上11点了,冯萍赶紧去超市买了一袋。谁知由于营业员疏忽大意,小馄饨被错拿成了菜馅的。没有吃到鲜肉馄饨的刘铁轩很是失望,冯萍看在眼里痛在心上,虽然已经是午夜时分,她还是固执地抓起外套又跑了出去。无奈,所有的超市都打烊了,当冯萍疲惫万分地返回病房时,丈夫已经睡着。这时,冯萍轻轻拨动碗里的馄饨,突然发现了一个馄饨皮颜色稍红,她咬了一口,正是鲜肉馅。“铁轩,快起来吃鲜肉馄饨。”那晚,碗里惟一的一个鲜肉馄饨被冯萍耐心地喂到了丈夫的嘴里。刘铁轩感激地看着妻子,两只手死死地握着妻子喂饭的手,怎么也舍不得松开。
  6月14日,冯萍瞒着丈夫进行了捐肾手术,而即将被推上手术台的刘铁轩做梦也没想到这个肾源是妻子捐献的。漫长的17个小时后,刘铁轩被推进了无菌室,此时清醒过来的他才发现在床边照顾自己的不是妻子。“小萍在哪里,她怎么了?”刘铁轩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不停地询问。当得知是妻子给自己捐了一个肾后,刘铁轩的表情非常痛苦,眼泪喷涌而出。
  
  事过境迁,丈夫移情别恋
  
  经过一年多的精心调理后,刘铁轩身体恢复得很好,病愈后他从单位辞职,在朋友开的物流公司里任经理。此次患病,家里欠下近20万元的外债,强烈的责任感和对妻子的感激让刘铁轩拼命工作。命运似乎开始眷顾这个遭受过病痛折磨的男人,在刘铁轩下海的2年时间里,公司赚了将近1000万利润,他拿到170万分红。
  刘铁轩不仅还清了债务,还买了房子和车。刘铁轩深情地说:“小萍,你去把临时工辞了吧,为我为这个家,你受了那么多苦,现在日子好了,你就在家里好好享福吧,其他的事情有我呢。”刘铁轩体贴的话语让冯萍备感幸福,她以为自己总算熬出头了。
  高兴之余,冯萍心里也有一丝不安,那就是做过捐肾手术后她的身体大不如前,腰部、胸部经常有胀痛感,自然体征也出现了衰老迹象,月经紊乱极为不规律,有时两三个月才来一次,乌黑的长发也变得越来越稀疏,还出现了排尿困难等症状。昔日的美人不复存在,苍老的痕迹日渐凸显,虽然有多年夫妻患难恩情在,但冯萍还是会忍不住担忧:自己真的就能从此一劳永逸地安享幸福生活吗?
  2002年初,一次经理人聚会前,刘铁轩很是兴奋地嚷嚷着要冯萍随同自己一起出席,可是随着时间的临近,那天下午一直等着妻子梳洗打扮的刘铁轩,脸上却突然莫名其妙地“晴转多云”,一会儿挑剔冯萍的上衣颜色太难看,一会儿又指责她的发型太古板,还大发雷霆,“你就不能把自己打扮得时髦点吗?40岁的人,看上去像一个50岁的老年妇女……”最终,刘铁轩没有带妻子一同前往,而是让女秘书陪同。这件事让冯萍很寒心,但善良贤淑的她最终还是忍下了,安慰自己说这不过是丈夫一时心情不好。
  可是事与愿违,关于丈夫在外面拈花惹草的流言蜚语,时不时地飘进冯萍的耳朵,冯萍始终不愿意相信,更不敢亲自去证实。
  2002年4月的一天,冯萍买东西路过丈夫的公司,就顺便拐了进去。办公室里,两三个漂亮妖娆的女人正撒娇撒痴地围在刘铁轩身边,刘铁轩心花怒放陶醉其中。联想起平日里那么多绘声绘色的谣言,冯萍确定丈夫真的变心了,但是刘铁轩却死不承认,托词说一切不过是生意场上的逢场作戏。
  随着夫妻间口角的增多,刘铁轩干脆借口工作忙,经常连续好几天不回家。熟知情况的人都清楚,刘铁轩已经和一名女业务经理在外同居了。
  2002年国庆长假,刘铁轩借口出差,一天都没在家里呆。得到可靠消息的冯萍,在宾馆里把刘铁轩和他的情人抓个正着。回到家里,冯萍泣不成声地诉说着两人过去的点点滴滴,希望用往日的恩情挽回丈夫的心。已经昏了头的刘铁轩,根本不愿意回忆过去。
  2003年春节前夕,刘铁轩绝情地向妻子提出了离婚。天像塌下来似的,冯萍觉得这时的自己比当年丈夫患绝症的时候还要茫然和无助。在随后的半年多时间里,冯萍千方百计想保护住自己的家庭,但这期间,毫无顾忌的刘铁轩干脆和情人买了一处房子,公然过起了二人世界的生活。
  2003年“十一”期间,冯萍突然感觉自己的左乳房一阵阵刺痛,切片检查的结果很残酷——乳腺癌。“老天真的是想要我的命啊!”由于极度伤心和绝望,冯萍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她一直和刘铁轩联系不上,经济的窘迫让她只能做保守治疗,病情在等待和煎熬中一天天加重。
  2004年元旦前,刘铁轩破天荒地回了家,当得知妻子患了绝症,他并未流露出伤感之色,只是恩赐般拿出1万元钱让她治病。“你真没良心,当初你得病的时候我是怎样对待你的?”冯萍一连串的质问让刘铁轩哑口无言。迫于种种压力,刘铁轩很不情愿地把冯萍送进了医院。但在整个手术期间和手术后的化疗阶段,冯萍的身边只有姐姐照顾她。未等冯萍出院,一天傍晚,刘铁轩竟然迫不及待地带着情人来到了病房:“冯萍,我把你的住院费结了,等你出院后,你是不是可以成全我们,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你真绝情啊,当年我真是瞎了眼。”痛心之余,冯萍毅然在协议离婚书上签了字。
  
  追讨公道,真情在判决中流泪
  
  2005年春节前夕,冯萍再次感觉到身体的异样,癌细胞无情地转移到了她的右乳房,而且已经是晚期。在最绝望的时候,冯萍想的不是自己的治疗,而是女儿的前途,她多次打电话与刘铁轩商量女儿的事情,刘铁轩不是推说没空就是厌烦地挂 断电话。
  冯萍的姐姐气不过,去公司找刘铁轩理论。刘铁轩不耐烦地说:“这些事情我都知道了,我这里很忙,请你赶快离开。”刘铁轩的态度激怒了冯萍的姐姐,她不顾一切地向刘铁轩公司里的同事揭开了冯萍给丈夫捐肾的内幕。“胡说八道!我的身体好好的,根本没有妻子捐肾这回事!”最终,冯萍的姐姐被保安强行拉出门外。
  之后,令冯萍意想不到的是,绝情的刘铁轩恶毒地编造了“冯萍离婚时分文未得,如今想抢夺财产,便如此造谣破坏他人名誉”的卑劣故事,并在公司和同学朋友间散播。冯萍痛不欲生,她开始下决心寻求法律的帮助。
  2005年5月,冯萍一纸诉状把刘铁轩告上了法庭,要求被告偿还自己5年前捐出的肾脏,立即停止对自己的名誉损害,附带赔偿10万元精神损失费。
  刘铁轩闻知消息后,通过种种渠道找到冯萍求情,一方面忏悔自己的罪行,一方面提出加倍赔偿冯萍的精神损失费,但冯萍毫不心软地回绝了。
  六神无主的刘铁轩也多次找到主审法官求情,央求法官能将该案私下调解,法官在听取了刘铁轩的请求后陷入了沉思:因为冯萍诉状中提到的“偿还一只肾脏”的请求,即使事实确凿,法院也是无法支持的。鉴于原告的实际困难及现状,法官建议冯萍私下调解,但是均遭到冯萍的强烈拒绝。
  就在案件一度搁浅的阶段,2006年2月,法官突然接到了冯萍的撤诉申请。一个铁了心要向绝情前夫讨说法的女人,怎么突然间撤诉?
  原来在案件僵持的半年多时间里,刘铁轩开始对自己以往的种种恶劣行径做了出深刻反省,他心里明白,外面那些女人,爱的只是他的钱,在短短两三年里,已有四五个女人弃他而去。在风尘中飘荡过的刘铁轩,一旦沉静下来,又怀念起先前与冯萍一起度过的那些朴实温暖的生活。
  也许是真心要忏悔,刘铁轩不顾冯萍的反对,硬是把她送进了医院;也许是曾经的夫妻感情仍有余温,看着刘铁轩消瘦憔悴的面庞,冯萍心软了。冯萍发现,刘铁轩几年的风流生活对肾脏的损害很大,出现了尿频、昏厥及短期浮肿的症状。在咨询了权威肾病专家后,冯萍得知刘铁轩身上那只移植的肾脏随时都有可能出现问题并停止工作。对于这种捐赠的器官,成功率和使用寿命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换言之,医生也无法预料其寿命年限。
  “我不想在自己残留的时光里留下仇恨,我想明白了,爱的世界里只有爱,没有恨,我已经是生命快结束的人了,不想就这么恩恩怨怨地离开。所以,我撤诉。”冯萍的语气很平静。
  但是法官在审核了案情后,并没有批准冯萍的撤诉申请。5月26日,法院下达了一审判决。判决书这样写道: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六十四条、《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第一百二十条相关规定,判决被告刘铁轩立即停止对原告的一切名誉损害,并在原告冯萍的有生之年里,照顾她、陪伴她走过最后的时光。由于原告受侵害结果事实认定清楚,故支持原告冯萍的第二诉求,要求被告刘铁轩赔偿其10万元精神损害费。但“偿还5年前捐献给前夫的那只肾脏”的请求违背了我国的公序良俗,亦是法律禁止性规定,故不予支持。刘铁轩当庭表示服从法院判决,不再上诉。
  事后,冯萍得知,这是刘铁轩主动要求法官这样判的,在参考了相关法律后,法官采纳了“被告将照顾原告一生”的建议。“小冯,你接受这个判决吧,这样也等于给失足的丈夫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法官语重心长的话让冯萍的泪水夺眶而出。
  目前,冯萍的病情仍不容乐观,她的右乳已做了切除手术,但癌细胞已转移到胸、肺等器官,先前的捐肾行为造成了肾小管冠状堵塞,病情很危急,留给冯萍的时光已经不多。刘铁轩在经过这一系列变故后,彻头彻尾地悔悟了,他痛恨自己的绝情和无知,他一刻不离地守在前妻身边,并且保证珍惜自己的身体,努力把女儿培养成人。
  如果以生命为代价才能唤回一个人的良知,那么这代价未免太沉重。这起案件的判决在全国尚属罕见,但从最高人民法院提倡的“温情判决”角度出发,得到了众多法律权威的认可。
  编辑 彩 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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