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儿媳孕30周时,腹中胎儿被查出心脏有问题。这个孩子到底要不要留?徐芸全家陷入两难。本文为作者采访所得,以第一人称写成。
产检结果异常,专家建议继续妊娠
我叫徐芸,是湖南省宁乡市的一个退休医生,儿子吴波涛在湖南一家研究所工作,儿媳茜茜供职于湖南一家政府部门,生活平静而美好。2018年7月儿媳怀孕,全家人共同期待着小生命的到来。我们开始备置各种婴儿用品,儿子儿媳更是欣喜地开始搜罗各类胎教、幼儿教育、母婴饮食宝典,关注各类育儿公号和网站。
2018年12月15日,我陪着儿媳按照预约进行了大四维检查。这次检查的结果,让我们全家登上了一艘上下颠簸的海盗船,饱受折磨。
此时儿媳孕30周,大四维彩超检查发现胎儿心脏异常,医生会诊后建议我们到上级医院复查或终止妊娠。复查结果与妇幼保健院一致,建议终止妊娠。看到结果我婉转地提了一些先天性心脏病孩子的预后情况和家庭所遭受到的痛苦,言语中流露出终止妊娠的建议。儿媳当场就哭了起来:“怎么能轻易放弃呢?”晚餐时,从事法律工作的老公严肃地说:“不管怎么样,生的孩子一定要是健康的,不能有先天性疾病。”我也附和着说:“先天性心脏病治疗起来很麻烦,孩子很遭罪,大人也痛苦。”见儿媳面色难看,闷声不响地胡乱扒着碗里的饭粒,儿子回复我们,明天到省里复查后再说。
晚上八点多,儿子终于花300元挂到了第二天的专家号,一位全国著名的小儿心脏外科专家教授。因为时间紧急,儿子决定即刻赶往长沙,当晚住在医院附近的酒店。第二天下午,我们排队等到五点才见到教授,他看了我们带去的相关检查资料,告诉我们可能是胎儿心脏横纹肌瘤,表示这种瘤一般是良性的,在胎儿出生前后的一段时间内可以自动吸收,即使不吸收也可手术切除。为了让我们宽心,教授还告诉我们前段时间他刚为一个妊娠八个月的早产儿做了心脏横纹肌瘤手术,很成功,孩子现在已经康复出院。他的一番话卸下了压在我们心上的石头,儿子儿媳心定了下来,决定继续妊娠。
一切又恢复正常,大家忙着添置孩子出生后的日常用品,儿子趁元旦节商家促销,还添置了婴幼儿汽车座椅,托国外的同学订购了婴儿奶粉。大家忐忑不安又满心期待着这个小生命的到来。
为保险起见,孕35周时,儿媳又在市妇幼保健院做了一次大四维彩超。检查回来后,我担心地问结果怎么样,儿子说教授看完市妇幼的检查报告,要他们到省妇幼再做一个大四维彩超。我发现他俩的情绪有些低落,隐隐透着不安。
很快,省妇幼复查后,儿子把检查结果通过微信发给此前的那名教授。教授看过后担心出现胎儿心梗,要求他们尽早来医院进行胎心监护。我有了不好的预感,打电话给儿子语重心长地说:“你们要慎重考虑啊,不要抱侥幸心理。”而他只是简单地回应着“知道”。教授的权威经验和信心满满、胸有成竹的话语让他们对这个孩子充满了信心,认为孩子没有多大问题。想着儿媳怀胎九个月以来的辛苦,我不忍心逼他们去终止妊娠,只能随他们去赌一把。我只是告诉儿子,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得扛住。
2019年1月29日上午,教授所在的医院安排他们办理了入院手续,儿媳接受每天24小时的胎心监护。1月30日11点左右,儿媳突然打电话告诉我,胎心监护时,胎儿心跳突然出现异常。产科主任检查后说胎儿开始出现宫内窘迫,随时有胎死宫内的危险,表示如果要救孩子,最好马上剖宫手术,但必须做好心理准备,手术后也有可能会出现人财两空的情况。我告诉儿媳,我们马上过来,等明天医院教授大会诊后再决定。儿媳坚定地回答我:“我签字了,马上手术,我要救孩子。”说完便挂断了电话。对于儿子他们的一意孤行,我有些担忧,在微信中留言“在腹中是胎儿还不能算作人,出生后只要有一口气就是人”。儿子没有回复我的消息,只是发过来需要带的东西的清单。
紧急剖宫产子,孩子被送往手术室
1月30日下午3点左右,当我们一路奔波赶到医院的时候,儿媳早已进了手术室,下午3点41分剖宫产下一男婴,孩子先由护士用婴儿床送出了手术室。我望着这个小小的人儿,深深担忧弱小的他能否承受住即将面临的一切,也担心万一孩子不能挺住,儿子儿媳是否又能经受得住这些打击。一回头,我发现儿子眼里含着泪花,痴痴地盯着孩子,手在孩子的额头上轻轻地抚摸着。
还没等我们看够孩子,护士就催促着把孩子送往新生儿科。等儿媳出了手术室安顿好后,我也紧跟着来到新生儿科,一道长长的墙壁将病房和家属等待区隔断了,只有一个小小的窗口与之相通。看见我过来,等待已久的儿子抬起头,泪水盈眶,轻轻地说:“妈,我刚刚抱了一下我儿子,他好轻啊。他应该没事吧?”我故作镇静地用手拍拍儿子的后背。胡思乱想的我和心神不宁的儿子呆呆地坐在家属等待区,等待护士来办理相关手续。
第二天早上8点,我和儿子一起到小儿胸外科办公室见教授。教授告诉我们,前一天晚上孩子做了心包穿刺术,放了积液,目前情况稳定,决定上午进行手术。主治医生拿来一叠早已打印好的资料,儿子强作镇定,颤抖着签了一个又一个同意书、告知书。
等待的过程尤其难熬,下午两点多,儿子跑去打听,没有消息。亲家母说没消息就是好消息,我静默着。焦急、不安、恐惧伴随着我们,但我们互相都装作没事。晚上七点多,小儿胸外科的医生打电话告诉儿子,手术很成功,孩子已经转到重症监护室,我们悬着的心放下来。病房内,我们四个人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可能是紧绷的神经好不容易松懈了,儿媳此时才感觉到了伤口疼痛,儿子把手轻轻放在她肚子上说:“老婆,你这一刀总算没有白挨。”
总算等来了好消息,我和儿子当晚回酒店休息,由亲家母陪床。晚上,我和儿子回到酒店休息,儿子一沾床就睡着了,望着那些本不该属于他的白发和胡子拉碴的憔悴面容,我泣不成声,担心打扰他休息,我偷偷躲进了洗手间抽泣。半夜,我突然听到儿子在梦中哭泣,我赶忙叫醒他,他梦呓般地說了一句“好怕啊”又马上倒头睡着了。后半夜,我半梦半醒的时候,听到房间里有动静,儿子起床了在洗漱,说儿媳昨晚上肠道通气了想吃粥了,他先买粥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