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蝉花

　　在这个初冬的清晨
　　我依然沿着植物的脉络
　　走进世界的内部
　　这个南国的城市楼群更高
　　我看不到据说近在咫尺的
　　蓝色大海，耳边穿梭的是
　　各种车辆的鸣叫
　　所有的人脚步如风
　　一个城市，只有我一个闲人
　　一个人对着文心五路边的
　　一棵黄蝉发呆。一个声音
　　轻轻地说：开吧，开吧
　　尽管寒风已经来临
　　这里，还有闲花两朵
　　兩只金色的小喇叭，在绿叶中
　　回应。五裂的花冠
　　是世界的破损之处和缺口
　　我的肉眼找不到她的花蕊
　　哎，人间也有那么多无心之人
　　我知道花蕊藏在那里
　　——花的内部
　　亲爱的姐姐，你走到哪儿
　　你的心都在我的心里

金苞花

　　一个空荡荡的人
　　一个空荡荡的晨
　　一座空荡荡的城
　　我空荡荡的身体
　　装不下一根针
　　我空荡荡的心
　　垂挂虚空的重量
　　晨光浩荡
　　人间浩荡
　　它们都不是我的
　　我有尖锐的触角
　　就让我空着
　　像看不见的风
　　停留在空荡荡的空中
　　停留在树叶的颤动中
　　停留在那枝金黄的穗状花序
　　轻一点儿呀
　　那两片白色的花瓣
　　不要惊动她们呀
　　让她们以如此的姿态
　　相依为命，给这个浩荡的世界
　　填补一点微不足道的空

水竹芋

　　我在世界的外部走着
　　这个清晨，是向内的——
　　一对头发花白的老人
　　被晨光镀成雕塑
　　他们看着走动的我
　　枯瘦的手依然握在一起
　　戴口罩的环卫工人
　　认真地扫着街道
　　世界的分量
　　比不上一片纸屑或落叶
　　穿红衣的女子行色匆匆
　　手指灵活，划着手机屏
　　那个虚拟的世界
　　吸纳、吞噬着她
　　我只是一个经过者
　　这，不光是我的悲哀
　　更可能是幸运
　　那片水竹芋见证了
　　这个清晨的世界
　　它顶着几包将熟的种子
　　想着此刻的事情

马缨丹

　　此刻，马缨丹是
　　一个看不到朝阳的晨
　　一片听不到涛声的海
　　一座行色匆匆的城
　　此刻，马缨丹把自身
　　裹在球形的圆满里
　　得失，爱恨，冷暖
　　还有，药与毒
　　此刻，我把变形的身体
　　缩回，用力地
　　团了又团，裹了又裹
　　努力躲进
　　这株马缨丹的穹庐里

凤凰树

　　你的名字，有信仰的热度
　　我熟悉它，如姐姐的肩背
　　这，真的是假象
　　如凰展翅的羽叶
　　如凤翘首的花朵
　　我此前真的没有见过
　　我不渴望，也不后悔
　　这个物质世界，我越来越感觉
　　无能为力。我时刻警惕
　　与它保持恰当的距离
　　为了封存我们之间
　　呼吸的一致性
　　如果那片低垂的羽叶
　　是一扇现实之门
　　那么，曾经的错误
　　自有天意
　　如果真的有天意
　　高栖枝头的两朵凤花呀
　　不要失色，不要凋零
　　唯一的我们
　　唯一的疼痛
　　唯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