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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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凛冬将至,即使是在房间里,也能感受到外面寒风彻骨。
  男孩倪而皱着眉,盯着不远处一个八岁女孩。
  女孩名叫艾思思,是倪而的父母在孤儿院收养的。她的脖子和手腕上戴着丝带,端庄娴雅,宛若公主。她跟倪而的亲生妹妹——聋哑女倪小霞十分要好,比亲姐妹还亲。
  倪而的父母十分喜爱艾思思,整天围着她转,给了她不少礼物,倒把倪而给忽视了。
  想到这,倪而忍不住哼了声。
  他不喜欢艾思思,他觉得这个女孩抢走了父母,抢走了妹妹,自己现在就像被丢弃的洋娃娃。他死死地盯着艾思思,如果目光可以变成剑,他早已把艾思思刺死了一百万次。
  今天是艾思思上学的第一天。由于她手腕和脖子上戴着丝带,被同班的女生张达嘲笑。艾思思低着头,默然不语。张达却变本加厉,她把艾思思的课本撕了,片片书页像蝴蝶样飘向各个角落,艾思思面色苍白,弯腰去捡。张达则哈哈大笑。
  倪而远远地站着,冷眼旁观,看着艾思思被欺负,他心中升起一种黑色的快感。如果不是顾及到面子,他肯定要鼓掌了。
  但他忽然注意到,艾思思的眼里闪着光,身上似乎散发出刺骨的寒意。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对这个新妹妹更讨厌了。
  他回到家,说艾思思举止怪异。父亲倪文刚以为他因为妒忌而说妹妹的坏话,一气之下把他的木屋锁了。那木屋建在高高的树冠上,是倪而平时嬉闹的天堂。
  倪而心中暗暗叫苦,他更恨艾思思了。
  百无聊赖的倪而靠玩具气枪打发时光。他把买回来的玩具小人摆成一排,挨个用枪点射,气枪的威力很大,每击中一个玩具小人,必将其打得四分五裂。
  “砰!”“砰!”倪而每开一枪,心里就畅快一些,他射出去的不是子弹,而是心中的抑郁。一只白鸽扑棱着翅膀落在倪而面前,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男孩。
  倪而不知不觉将枪对准了它。
  枪响了,鸽子瞪着眼睛匍匐在地上,白色的羽毛散落一地。
  倪而被自己犯下的罪行吓醒了,他看着痛苦挣扎的鸽子,不知如何是好。
  “杀了它。”艾思思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今天她又换了件新衣。
  倪而退了一步,“不能那么干。”
  “你已把它打得奄奄一息,不如给它个痛快的。”艾思思的眼中闪着光,她抄起块石头递向倪而。
  倪而万没想到这个恬静可爱的女孩竟会说出这种话,他禁不住又退了一步。
  “没用。”艾思思哼了一声,忽然举起石头,狠狠砸向鸽子。石头与鸽子立刻变成血肉模糊的一团。
  倪而扭过脸,不忍再看。
  艾思思拍拍手,若无其事地转身走了,崭新的外套上来沾一丝血痕,谁也不会想到,这女孩刚残杀了一只无辜的鸽
  倪而盯着艾思思的背影,开始觉得,自己对这个“妹妹”并不了解。
  
  2
  
  这天下午,张达从滑梯上摔下来,差点死了。她说是艾思思把她推下滑梯的。艾思思坚决否认。
  倪而的母亲李水被这事搞得焦头烂额。家里的平静正在一点一点被打破。她望着窗外逐渐阴沉的天空,陷入沉思。
  此时,有人登门拜访。来人是孤儿院的盖米老师,艾思思正是从她那领来的。
  老师告诉李水和倪文刚,她查到之前发生的多宗案件和艾思思有关。
  倪文刚张着嘴,表示自己不敢相信。
  李水也说艾思思有撒谎的习惯,提议把艾思思送到心理医生那里。大大咧咧的倪文刚表示没这个必要,但最终还是拗不过妻子。
  三个大人没想到的是,此刻艾思思就在门外偷听。她的脸上似笑非笑,眼里闪着光。
  老师辞别了李水一家,驾车离去。此时北风呼啸,天空中飘下零星的雪花。
  她的车正在山路上高速行驶,黑漆漆的夜空压抑无比,老师忽然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慌。莫非今晚要出什么事么?
  一个小女孩突然出现在公路上,像是被什么人突然推出来似的。
  老师慌乱中一个急刹车,车子嘶吼着,打着旋停在路边。
  老师跌跌撞撞地下车,来到那女孩面前,只见女孩膝盖受伤,想哭却哭不出,正是倪小霞。
  老师正要问她是怎么回事,忽然觉得有人在自己头上重重一敲,尖叫着倒了下去。
  艾思思站在老师身后,面无表情,手中提着把带血的铁锤。刚才下手的正是她。此时她一身新衣已溅上血花,像有无数怪物张开血盆大口,看上去不再那么高贵纯洁,却带了三分狰狞。
  她一锤又一锤砸下,老师口中发出呻吟,但艾思思无动于衷。看到老师的血从伤口中汩汩冒出时,她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老师扭动、挣扎,到了最后,渐渐不动了。她两眼圆睁着,倒映着灰黑色的天幕。
  艾思思逼倪小霞帮她把老师的尸体拖走。她换下染血的新衣,放进倪而的木屋。
  倪小霞抽噎着,她根本没想到艾思思会杀人。艾思思把她拽到身边,恶狠狠地表示,刚才倪小霞帮她藏尸,光这罪名就够进监狱了。识趣的最好合作,否则……她做了个威吓的手势。
  她弯下腰,凑近倪小霞的脸,伸手摸着倪小霞的下巴,嘶哑着嗓子说:“你想让你的父母也死掉么?”她的手苍白美丽,但却冰凉无比,简直不像人的手。
  倪小霞垂下了头,乖乖跟着她离开木屋。
  倪而正在木屋周围游荡,看到艾思思她们从木屋下来,他多了个心眼,远远跟着。距离那么远,他想艾思思就算有双鹰眼,也应该看不到他。
  但艾思思忽然向他这边看了过来。
  这个家伙难道是鬼怪不成!
  倪而赶紧伏在地上,心怦怦狂跳个不停。他再次抬起头来,只见两个女孩已经远去了。
  倪而莫名其妙,搞不懂艾思思为什么要鬼鬼祟祟地来木屋,他想改日定要去木屋里查查。
  晚上,正当倪而酣睡时,忽然觉得什么东西压在自己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挣扎着醒来,却发现艾思思骑在他的身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手中把玩着一把刀子。看她娴熟的动作,显然不是第一次接触刀具了。
  “今天,你去过木屋那边了?”艾思思冷冷地说。
  倪而想否认,但锋利的刀刃在面前晃来晃去,有几次擦着他的眼皮滑了过去。他只得点头。
  艾思思面无表情地撩开倪而的被子倪而两条瘦腿在被子里瑟瑟发抖。艾思思一声轻笑,将刀尖点向倪而的裤裆。
  倪而想要尖叫,但那刀尖颇具威严地向下戳了戳,他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把尖叫逼回了胸腔里。
  艾思思慢悠悠把玩着刀子,刀刃在倪而的裤裆上划来划去,锋利的刀刃寒光闪闪,冰冷无比,倪而欲哭无泪。连哆嗦都不敢哆嗦一下。他下半个身子都麻木了。
  艾思思呲着牙,对倪而说:“如果你向爸妈透露半个字,我就把你裤裆里的东西废掉,让你这辈子都没机会用它!”
  她缓缓抽回刀子,飘然离开。
  倪而颤抖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发觉下体有种黏糊的感觉,他低头一看,自己已经尿了裤子。
  倪而终于哭出声来。
  大雪已停,但乌云却越积越厚,酝酿着更大的灾变。
  第二天,李水和倪文刚带艾思思去找心理医生。但艾思思天真无邪的表现无懈可击。医生检查了好久,之后得出结 论艾思思的心理没有任何问题。
  医生表示,艾思思温柔诚实而又敏感,李水显然对她过多猜忌。
  面对心理医生的指责,李水十分无奈。看到丈夫爱怜地注视着艾思思,她很不安。
  她望着艾思思瘦弱的背影,心想,这个爱撒谎的孩子,医生竟然说她全无问题,这太奇怪了!
  从心理医生那里归来后,艾思思依然每日在她的闺房里埋头画画。现在她房间墙上已贴满了画,上面充斥着气派的水晶宫殿与娇羞的天真少女,笔法比工艺学院的学生还要精湛。整个房间宛如童话世界。无论谁看了都啧啧称奇。
  似乎是受艾思思的影响,倪小霞也在画画,但她翻来覆去只画三个场景。
  倪而偷偷来到倪小霞的房间,问她:“艾思思是不是做了什么可怕的事?”
  倪小霞的脸上露出难过的表情,她告诉哥哥,有些事还是别问的好。
  “可是,不把事实告诉爸爸妈妈,他们就无法保护我们啊!”
  “即使知道了,他们也无法保护我们。”倪小霞脸上露出了恐惧。
  她把自己的画递给倪而,倪而仔细分辨着画中的场景,倪小霞的画虽然难看,但却简单明白他从中看到了张达被推下滑梯,看到了盖米老师被杀,看到了艾思思把某件东西藏进了自己的木屋……
  他抓住妹妹的肩膀:“艾思思把什么藏进了我的木屋?!”
  “不干净的东西。”
  倪而忍不住叫了起来:“把那些东西作为证据交给爸爸妈妈,艾思思的真面目就暴露无遗了!”
  他激动不已,却没想到,艾思思此刻正在门外偷听。
  当晚,艾思思来到李水的面前,说有礼物要给她。
  “真是个惊喜,什么礼物?”李水问。
  艾思思把一束花举到面前,脸上带着诡异的笑。
  李水尖叫起来一那是她最珍爱的白玫瑰,种在地下温室里,平时连丈夫倪文刚都不许碰一下,现在竟被艾思思……李水的心都要碎了。
  她拉过艾思思的手臂,叫道:“你干了什么!”
  “爸爸!”艾思思不失时机高喊。
  倪文刚飞奔而来,正看到妻子抓住艾思思的手臂。
  “你在干什么?”他喊道,“松手!”
  李水松开手,叹着气收拢那散落一地的白色花瓣。艾思思趁机跑掉了。
  艾思思没回自己的房间,她跑到地下室,找到倪文刚的车床,将自己的右手放上,左手转动车床,车床嘎嘎叫着开始挤压她的手臂,巨大的痛楚使得艾思思浑身一颤,她咬紧牙关,忍住疼,继续转动车床。
  随着啪的一声轻响,她的手臂变形了,骨头已经错位。
  艾思思楚楚可怜地跑去向倪文刚哭诉,说是李水将自己的手臂弄断的。
  倪文刚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事实”:妻子仇视养女,而且虐待她。
  他开始对李水冷言冷语,将自己的天平偏向艾思思。
  
  3
  
  倪而觉得,必须揭穿艾思思的真面目了。因为自己的家已经到了分崩离析的边缘。
  他爬上木屋,指望在那能找到倪小霞说的“不干净的东西”,但什么都没找到,
  “你在找这个?”艾思思的声音忽然响起,倪而吓了一跳,只见艾思思站在他身后,将血衣丢在地板上。
  “有时候证据要烧毁才成,”她将油倒在血衣上,倪而手足无措,想去阻止已来不及。
  艾思思划燃火柴,点燃血衣,灿烂的火光瞬间将血衣吞没。她忽然将油淋向倪而,然后钻出木屋,锁上了门,
  倪而尖叫着,火贪婪地蹿上他的腿,他一边扑打火苗,一边敲打木屋的门,门锁得牢牢的,凭他的力气,根本打不开,倪而哭着,大声喊妈妈。
  此时李水正在追查艾思思的身份,她从艾思思房里找到一个课本,里面写着“九山学院”字样。
  她联系了九山学院,发现那是一家精神病院。
  “你们有没有收容过一个叫艾思思的人?”她问。
  正在这时,窗外有火光闪过,是倪而的木屋!她扔下电话就冲了出去。
  倪而费力地从窗户爬出木屋,此时木屋已被烧掉大半。
  艾思思站在不远处,优哉游哉地盯着这个自己点燃的大火炬,倪而的尖叫声每响起一次,她脸上的笑意就增加一分,
  但倪而的手伸向了树干,艾思思的脸凝重起来:如果倪而逃脱,自己的事就暴露了!
  李水的声音也从别墅方向响起,艾思思不由得慌乱起来,
  倪而的手却在此时没了力气,他从树上掉了下来,失去了知觉,
  好机会!艾思思从身边捡起块石头,对准了倪而的脸,准备砸下去。
  突然有人在她背后一扑,艾思思倒在地上,石头骨碌碌滚到一旁,把她扑倒的人是倪小霞。
  李水赶到了。她把倪而紧紧抱在怀里,将他送到医院。
  医院里,一家人焦急地等在急诊室外。艾思思的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惊慌——她担心倪而会活下去。
  医生从急诊室走了出来,他说倪而脱离了危险,但暂时还醒不了。
  艾思思目光闪烁地站起来,她借口去买饮料,离开了。
  但她没去买饮料,而是悄悄溜进倪而的病房。
  此时的倪而可怜巴巴地躺在病床上,脸上蒙着氧气罩,面罩下的小脸苍白得可怕,恐怕连苍蝇都能轻易结束他的性命。
  艾思思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绕着倪而的病床踱步。猫在吃掉耗子之前也是这副样子。
  她侧耳倾听倪而那细若游丝的呼吸,然后,扬起纤纤十指,轻轻把氧气面罩的管子往上一拔。
  床上的倪而痛苦地睁开了眼睛,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紫,他喘不过气来。
  艾思思带着无奈的表情耸耸肩,嘴角咧出一丝诡笑。
  倪而的声音弱了下去。
  艾思思心满意足地出了口气,扫了一眼自己的杰作,转身出门。
  在她身后,倪而渐渐地变冷,僵硬……
  李水把丈夫叫到大厅里,把查到的事告诉他,但丈夫不相信可爱的艾思思来自精神病院。两人争执起来。
  倪小霞跑来拉拉李水的衣角,原来,艾思思跑去买饮料,一去不返,倪小霞担心她又去做坏事了。
  此时,急诊室警报大作倪而出事了!他不知为何停止了呼吸。医生护士乱作一团。
  愤怒的李水在人群中发现了若无其事的艾思思,直觉告诉她这就是罪魁祸首。李水冲上去给了艾思思一个耳光。医生们以为李水发了疯,冲上去给她打了镇静针。
  手机铃声响起,李水从朦胧中醒来。时值午夜,丈夫带着两个女儿回家了。寒风吹开窗户,隐约可见医院外阴沉的天,雪又开始下了。
  手机还在响个不停,李水接通电话,打电话的人来自九山学院,他告诉李水,如果发现艾思思,要立刻远离她,并通知警方。
  原来,艾思思不是孩子,她已经33岁了,只不过激素分泌失调,使她身材矮小。这怪病使艾思思精神失常,她经常用杀戮来宣泄自己的情绪。在从精神病院逃走前,她已经杀了七人。
  由于在逃亡途中弄伤了脖子和手腕,她便一直戴着丝带,掩饰伤疤。
  此时,艾思思正面色阴沉地站在自己的房间里,背后是她那些画。紫色的灯在她身后一明一灭,在这梦幻一般的紫光下,艾思思的画呈现出另外的情景:水晶宫殿里冒出了诡异的妖魔,它们疯狂残杀身边的人类,娇羞的女孩则变得凶狠残忍,一边袒露着身体诱惑着男性一边将手中的刀子刺向他们。
  这是艾思思内心的真实写照。
  艾思思沉着脸走出房间。她要将李水一家从人间抹去。
  窗纠、的大雪下得正紧。
  
  尾声
  
  李水用最快速度赶回家中,却仍迟了一步。倪文刚的尸体倒在客厅,已经变凉了。他圆睁双目,脸上带着惶恐与不解。他到死都不能相信是艾思思杀了他。
  李水的眼泪一滴滴落到倪文刚的面庞,她忽然想起,倪小霞不在这里,她是不是还活着?
  房子里漆黑一团,供电系统被破坏掉了。
  李水摸索着爬上楼梯,忽然“砰”的一声,她被枪击中,尖叫着倒下。
  黑暗中传来艾思思的奸笑。她从保险箱里找到了倪文剐的枪,现在她要慢慢折磨李水。
  楼梯处一阵轻响传来,是倪小霞,她正向温室跑去,不小心发出了声音。艾思思循声追了上去。
  李水挣扎着爬到温室顶上,透过玻璃房项向下张望,只见倪小霞躲在角落里,而艾思思正举枪瞄准。
  “不!”李水用尽最后的力气,砸破玻璃屋顶,跳了下去,正落到艾思思的身上。
  一番殊死搏斗,艾思思最终被李水击败,她那罪恶的一生也被画上了句号。
  大雪渐渐停了,远方传来警车的笛声,雪亮的车灯此时显得充满暖意。
  李水紧紧抱着倪小霞,向警车驶来的方向走去。
  她们要远离黑暗,永远摆脱这不祥的地方。
  
  编辑 赵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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