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点江山[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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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入我身体的海南
  我确定,海南已经进入我的身体,
  年少记忆的椰子树、万泉河,
  一群背斗笠的红军女战士,
  严肃、摄人心魄的眼神,深入我梦,
  挥之不去。那时,
  我正在读歌德的少年维特,
  样板给我懵懂的烦恼,
  没有丝毫颓废和恍惚,
  而是确立革命目标,
  加入队伍,从红小鬼走向洪常青。
  这是我埋藏很深的隐私,
  同学不知道老师不知道组织不知道。
  我的私心杂念渐渐长成一座山,
  山长出了五指,五指敲出的文字,
  在半个世纪以后的岛上,
  泄了密。
  琼海那只鳌
  那只鳌,
  身世显赫,南海小龙女之子,
  龙头、龟背、麒麟尾,
  长相有点意外。胎衣剥落的时候,
  海天一色,世界身披黄金甲。
  我想我的祖先也是水族,
  可以接纳百川与万泉,
  可以与鳌对话,
  可以手执玉带滩的那条玉带,
  挥舞成彩虹。
  那只鳌在琼海上岸,
  穿着亚洲五颜六色的盛装,
  政要与精英的小语种列阵浩荡的鱼群,
  在鳌的腹中聚为海的声音。
  我听到过这个声音,
  那是一个共同体的混响,
  一个拥有四十亿颗心跳的频道,
  波长覆盖所有的陆地与海洋。
  我与那只鳌最近的距离,
  就是这首诗,一尾从长江入海的鱼,
  在博鳌。
  椰子水
  玻璃杯里的椰子水,
  在海南,落座、上桌,频频举杯,
  宾主兴致勃勃,权当酒,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透过玻璃和无色的椰子水,
  看见窗外的三角梅开得嚣张,
  映红了万泉河。河上一叶轻舟划过,
  带走几片白云。
  我在想是否有一片云可以带走我,
  去漂洋过海,或者去白云堆积的机场,
  让我怀揣海天。
  而现实是堆满墙角的椰子,
  六神无主,看屋里的那些杯盏交错,
  像谍战片里的弃子,等待唤醒,
  又害怕被唤醒。
  没有酒精的椰子水可以醉人,
  最适合身在曹营心在汉,说客套话,
  想自己隐秘的心事。
  在陵水,为人民读诗
  我在读诗的时候,想你了。
  陵水把我想你写进万泉河、南海,
  写在文化衫的后背。
  黑底白字与简朴的场地匹配,
  与人民匹配。
  夜幕下的陵水开始涨潮,
  音响、灯光、黑白海报、过期杂志,
  可以自由出入低矮的土墙,
  分行断句的诗歌攀爬四周的高楼,
  植入温暖的灯光里。
  我是人民在这里听诗人朗诵,
  我是诗人在这里给人民朗诵,
  这种身份让我茅塞顿开,
  就像身边的海潮,每一次呼吸,
  都是海。
  注定要记住这个夜晚。之后,
  在诗人扎堆的地方抽身出来,
  说人话,做人事,以人民的名义,
  甄别和指认装神弄鬼。
  以人民的名义,
  判处自恋、自慰的诗歌,死刑。
  与杨莹信步玫瑰谷
  亚龙湾盐碱地不生长玫瑰,
  杨莹把自己种下。一个画画的女孩,
  从上海到三亚,打开画板画了第一朵玫瑰。
  海水很咸,土地很咸,泪水很咸,
  终究没能阻挡肆意的绽放。
  一片玫瑰花的海洋在岸上,涨潮,
  与亚龙湾的海互为波涛,
  掀动亚细亚的海啸。
  画画的女孩画了十年玫瑰,
  把自己画成了女王。
  在玫瑰谷,我听她细数家珍,
  品种、习性、颜色、花期,
  目不暇接,芬芳汹涌。而我看她,
  就是最灿烂的一朵。
  一个画画的女孩,
  有了自己的玫瑰王国,天涯飞花。
  隔 空
  很南的南方,
  与西南构成一个死角。
  我不喜欢北方,所以北方的雨雪与雾霾,
  胡同与四合庭院,冰糖葫芦,
  与我没有关系,没有惦记。
  而珠江的三角,每个角都是死角,
  都有悄然出生入死的感动。
  就像蛰伏的海龟,在礁石的缝隙里与世隔绝,
  深居简出。
  我居然能夠隔空看见这个死角,
  与我的起承转合如此匹配,
  水系饱满,草木欣荣。
  2点零5分的莫斯科
  生物钟长出触须,
  爬满身体每一个关节,
  我在床上折叠成九十度,
  恍惚了。抓不住的梦,
  从丽笙酒店八层楼上跌落,
  与被我驱逐的夜,
  在街头踉跄。
  慢性子的莫斯科,
  从来不捡拾失落。
  我在此刻向北京时间致敬,
  这个点,在成都太古里南方向,
  第四十层楼有俯冲,
  没有起承转合。   这不是时间的差错,
  莫斯科已经迁徙到郊外,
  冬妮娅、娜塔莎都隐姓埋名,
  黑夜的白,无人能懂。
  一个酒醉的俄罗斯男人,
  从隔壁酒吧出来,
  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的俄国名字叫阿列克谢
  有七杆子打不着,
  第八杆因为翻译讲究中文的相似,
  我就叫阿列克谢了。
  我不能识别它的相似之处,
  不明白我为什么不可以斯基,
  不可以瓦西里,
  不可以夫。
  唯一相似的是我们认同,
  俄罗斯的烤肠好吃。
  斯基还喜欢面包,
  瓦西里还喜欢奶油,
  夫还喜欢沙拉。
  我在莫斯科的胃口,
  仅限于对付,有肉就行,
  也不去非分成都街头的香辣,
  眼花缭乱的美味。
  所以我很快融入了他们,
  还叫我廖沙、阿廖沙,
  那是我的小名。
  马背上的哈萨克少年
  躺在草坡上,
  把自己摆成一个大字,
  大到看不见牛羊、飞鸟,
  只有漫无边际的蓝,与我匹配。
  天上没有云,
  干干净净的蓝,
  我忘乎了所以。
  几匹快马疾驰而来,
  围着我撒欢。
  草皮在吱吱地伴奏,
  我闻到阳光烘烤的草的香,
  酥软了每个骨节。
  铁青色的马,铁青色的脸,
  马上的哈萨克少年,
  出自于天空的蓝。
  马背上的年龄,
  是我的幼年。
  剽悍、威武的坐骑,
  比旋转的木马还驯服。
  他们要带我去兜风,
  风卷起衣衫,遮住了脸。
  一束逆光打来,我从马的胯下溜走,
  没说声再见。
  树化石秘籍
  准噶尔戈壁的侏罗纪,
  记事在石头上。
  那株亿万年前的乔木,
  硅化了,经络刻写的年轮,
  不能涂改和演变,
  有鹰眼的指认,
  我手里石头的基因,
  一目了然。
  石头的斑驳里,
  我查看它的家谱。
  一棵树把自己的身体放倒,
  与时光交媾,每个纪元都朝气蓬勃。
  上了年纪的沙漠,
  守护了一滴水,一次浇铸,
  那些树皮与骨骼包了浆,
  弹跳到了地表,
  油浸、光滑的肌肤,坚硬如铁。
  硅化了的木,
  听得见呼吸的澎湃;
  树化了的石,
  看得见生命的色彩。
  它们是奇台地道的原住民,
  有自己的姓氏和名字,
  我带回的那块石头叫茱莉娅,
  夜夜歌声婉转。
  铜锣湾与考古学家晚餐
  填海的最后一块石头,
  把海峡那面铜锣逼上了岸。
  失声的海往后退了,
  岸上闪烁霓虹。
  香港的夜才是夜,
  把我和王毅拽上翠華的三楼,
  我说这句子不能简约,
  再简就成了翠楼。
  王毅打量菜谱像考古,
  点煮牛肉、烧牛肉。
  我要了四个喜力,之后,
  追加两个,再追加了两个。
  他开始说话,说金沙,
  说三星堆,滔滔不绝,
  眼里金光闪耀。
  铜锣湾唯一自由的晚餐,
  过于潦草了。
  在回酒店的路上,
  我问他,这辈子咋就没有,
  挖出一本菜谱?
  天鸽袭港
  此时此刻,我在。
  台风天鸽集结在东南偏南,
  北纬211.5度,东经114.6度,
  时速65公里,在港西登陆。
  港人老蔡说来看我,
  等到一条微信——
  出街危险,树枝杂物横飞如子弹。
  我似乎已经中弹,捂住伤口,
  很庄严地告诉他,
  千万别,还不到生离死别。
  他还是在枪林弹雨之前,
  赶来,也算生死之交。
  我的房间看不见风起云涌,
  只听见天鸽的嘶鸣。
  我们在手机上看落荒的逃窜,
  沉默不语。
  怡东酒店正在温馨提示:
  天鸽的眼壁爆发对流,
  台风眼清空,将有超强台风。
  请大家不要外出,
  留店尽兴享用餐饮设施。
  邂逅一只高跟鞋
  八朝帝王抬举的开封,
  曾经的江山落了轿,
  一只高跟鞋挑开布帘,
  跨进我的年代。
  我没有值钱的砖瓦,
  没有上了年纪的祥符调,
  没有马匹可以把她掳上马背,
  成为我的压寨。
  岳王庙比我的想象潦草,
  岳飞依然怒发冲冠。
  跪在秦桧身边的那女人,
  身子被指责戳破,
  一朵败菊在高跟鞋过后,
  盖在伤口上。
  还原的清明上河图,
  高跟在石板上踩踏。
  宋河粮液开了封,
  一条大河汹涌,
  杯盏里注释的汴京,
  都是53度的现代汉语,
  我的四川,她的河南。
  又见桃花
  龙泉山第三十朵桃花,
  揭秘她的三生三世,
  那条久远的驿路踏响的马蹄,
  把春天的桃红带走,
  那些黑皮肤、白皮肤、棕色皮肤的脸上,
  都有了一抹腮红。
  我在树下等候那年的承诺,
  等候了三十年,
  从略施粉黛到风姿绰约,
  只有一首诗的距离。
  又见桃花,起句如文火,
  煲连绵的春夏秋冬,
  所有的季节都含了颗蜜桃,
  蜜汁纷纷扬扬,
  我的爱,一滴就可以泛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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