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考虑未来50年内可能发生什么，然后坚持自己的计划，我们的大脑尚未进化到那样的程度
　　
　　托尼斯诺——白宫新任发言人、福克斯新闻网前著名记者，在上任后第一次主持新闻发布会时说：“我太鲁钝了，以至于连401（k）账户都没有参与。”
　　他意在说明自己在原服务的福克斯新闻网中并无财务利益。但是，这一言论对于布什政府正在试图灌输给人们的理念，是一个真正重大的打击。
　　所谓401（k）账户，是一种公司职员可以将其部分薪水转为退休金的账户。在纳税时，存入401（k）账户的金额可以从申报所得中扣除，从而提供了非常强烈的储蓄动机。通常，公司还会针对员工提存的部分，给予对应金额的补贴（不过福克斯没这么做），这使得401（k）账户越发有吸引力。设置这种账户，是考虑到美国人储蓄太少；除了政府的社会保障和雇主、工会的承诺，个人应该被鼓励建立其他养老金计划。
　　在任职于福克斯的那些年里，托尼斯诺本应有巨大的动力去建立一个401（k）账户。但他没这么做。他说，“事实上，我没有来自福克斯的养老金”，“我惟一的养老金来自AFTRA”。原来，在为斯诺退休进行某种正式储蓄的，只有一个他不得不加入的工会AFTRA——美国电视广播艺人联盟。
　　我想，这件事非常重要。如果布什政府在国内治理方面存在某种哲学和政策的话——虽然这一点有些可疑——那应该是所谓“所有者社会”（ownership society）的理念。这种理念的倡导者们声称，只要人们有相应的激励，他们就会规划自己的未来。依靠任何社会组织，无论是政府、工会还是企业，都会让事情变糟。政府会许下无法兑现的诺言；管理工会养老基金的人会把钱窃为己有；企业会谎报养老基金的收益，然后故意破产，逃避其养老金责任。只有个人，才有激励为自己的未来提供保障；只有把责任放在每个人的肩上，我们才能避免未来的社会灾难。
　　这些说法看上去言之成理，也相当有说服力。但事实是，托尼斯诺并没有为他的401（k）账户注入资金。倒是工会，在以他的名义积累资产。即便401（k）账户的优惠好得令人难以置信，斯诺对此还是“没有参与”。
　　将来，斯诺不得不站在白宫的讲台上，为“所有者社会”的各种计划辩护。他将不得不赞许“医疗储蓄账户”，并宣称，人们是如此明智，不会停止进行预防性的保健——即使用医疗储蓄账户购买的保险支付不了任何账单；他将不得不赞扬社会保障的私人化，并辩护说，个人将会做出谨慎而明智的投资决定，从所有可能的资源中预留一定的比例作为养老金；他将不得不辩称，工会的衰落和社保与企业利润脱钩都是好事，人们自己的选择会比工会或企业的选择更好。
　　到那时候，台下的记者们可能会想：这个人连自己的401（k）账户里都没存钱，说这些话不是打自己的耳光么？
　　我并不是说社会保障问题很简单，或者答案很容易。的确，不少人没有401（k）账户，哪怕它是如此优惠。很多人不去充实自己的401（k）账户，而是进行一些并不明智的投资——比如安然（Enron）公司的部分员工，他们把本应放在401（k）中的绝大部分钱用来购买安然的股票。安然倒闭以后，他们不仅失去了工作，也失去了养老金。我们有美国运输工会养老金腐败的例子。我们也有像乔治布什这样的政治家，一面对老年人许诺要全面承担药品费用，一面对制药公司许以高额利润，但对于政府如何兑现其承诺，却一言不发。
　　在所有层次上，无论个人、企业、工会、保险公司还是政府，我们的心态和制度都存在失败之处。我们的制度设计有着棘手的问题。我们必须应对潜在的腐败——在运输工会的案例中，是非法的腐败；而在美国药物研究与制造商协会为国会议员竞选献金，以换取对其有利的法律获得通过的案例中，则是合法的腐败。“所有者社会”倡导者们所提出的问题是非常真实的。但在另一面，也同样存在着很多问题，比如个人的短视，比如大多数人不能精确计算自己的长期利益。要考虑未来50年内可能发生什么，然后坚持自己的计划，我们的大脑尚未进化到那样的程度。
　　不过无论如何，当我们考察这一团乱麻时，我们需要从托尼斯诺的例子中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所有者社会”并不是一个轻松的答案。因为，如果它是的话，斯诺先生所拥有的，就应该是一个富得流油的401（k）账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