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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兴初,江西人,1930年参加革命,曾任东野1纵1师师长、10纵司令员、四野第38军军长。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
林彪决定在秀水河子打一个歼灭战。他点名让梁兴初的1师担当重任。
秀水河子在1946年的时候是一个只有500户人家的小镇。公路把小镇切成了南北两部分。这里东南地势平坦,西北地势起伏。这个小镇之所以叫秀水河子,是因为镇边有一条小河。
1946年2月,东北民主联军在秀水河子进行了一场战斗,狠狠地打击了气焰器张的国民党军。
梁兴初当时已经是师长了。
抗日战争爆发后,梁兴初任八路军115师教导旅旅长、滨海军区第一军分区司令员、山东军区第1师师长。解放战争打响后,梁兴初来到东北。他从山东带来的那个师,被编为东北民主联军第1师。
1946年的东北,国共双方都调集了精锐部队,在这块黑土地上展开激烈的搏杀。东北民主联军装备差,主要靠自己的两条腿,奔向东北。而国民党军则在美国的帮助下,从陆海空三方面全方位涌入东北。交战初期,国民党军处于优势,东北联军处于弱势。国民党军节节进攻,而东北联军则步步后退。
进占秀水河子的是国民党第13军的一个团。13军是蒋介石的嫡系部队,全副美械装备,气焰器张得很,一个团的部队竟敢远离其主力,实在足有点目中无人了。他们进占秀水河子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一些老百姓纷纷从村里逃出,向民主联军控诉敌军的罪行,要求共产党前去解救他们。广大指战员知道了这些情况,请战书像雪片一样飞向各级领导手中。
当时,林彪正率部队在这一带活动,兵力上占优势,而且部队进入东北后,针对美械装备的敌人特点,搞了半个月的练兵,体力和战斗力都有所提高。为了打击蒋军的2Z张气焰,林彪决定在秀水河子打一个歼灭战。他点名让梁兴初的1师和彭明治的7旅担当重任。
当时,林彪拟定了两个作战方案,一个方案是若敌人继续前进,则将其诱至预定地区,以一部兵力牵制,主力由侧后猛攻敌人;另一个方案是敌人若固守秀水河子,则包围之,将其歼灭。
为了保证战斗任务顺利完成,梁兴初根据东北民主联军总部的命令,作出详尽的部署。具体部署是:第1团由西北面实施主要突击;第2团由北面攻击。两个团均用两个营担任第一梯队。第3团主力集结于四官窝棚,另有一个营作为师的机动部队,阻击援敌或截击从秀水河子西逃之敌。
2月13日,各部队完成了对敌人的包围。14日17时20分,我军开始了肃清外围的战斗。梁兴初指挥的1师炮兵向秀水河子北山之敌作压制射击后,1团和2团迅速发起攻击,先后进至秀水河子西北高地和北山高地。
外围阵地清理后,各部队进入了攻击地域。总攻的时间定在22时。
这一天出奇的冷,呵气成霜,滴水成冰,从战士嘴里呼出的热气像云雾一样,不一会儿帽子全白了。
敌人为了壮胆,不断地朝天空打照明弹,大炮和机枪也响个不停。
攻击发起前的时间是最漫长的,我军的指战员耐心等待着,等待那一刻喷射的到来。
22时整,总攻的信号弹升起,战场上顿时活跃起来,激烈的枪声和炮声交织在一起,整个大地在震颤。敌人惊慌了,照明弹打得天空如同白昼一般,炮火也十分猛烈。但是,对于经过了练兵运动的解放军来说,这炮火挡不住他们冲锋前进。
1师战斗英雄2团8连连长张文祥身先士卒,冲上了北山,只身一人用双手夺下了敌人打红了的机枪,拿下了阵地。梁兴初当即通报全师传令嘉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第1师的各部队都在猛烈冲击,几乎吸引了敌人的全部火力。15分钟过去了,担任东面进攻的7旅仍然没有行动。如果说在战斗开始时敌人是四面抗拒,那么这时候则是狠狠地咬住1师不放了。
炮声隆隆地响着,枪声不停地叫唤,时间一秒一秒地移动,战斗中的每一秒钟都是极其宝贵的。7旅方向为什么还没有动静呢?梁兴初有些疑惑不解。
在这紧张时刻,梁兴初没有动摇和慌乱,他一面命令炮兵继续压制敌人,一面命令各团集中兵力突破一点,迅速逼近敌人,与敌进行近战。既然已经与敌人较上劲了,就一定要压倒敌人。梁兴初的大眼珠子几乎要裂开,拼上自己全师的力量,他也要消灭面前这股敌人。
1师2团的突破口正是敌人的主要防御点。敌人射出的燃烧弹在阵地前筑起一道火墙,冲上去的战士变成了火人,有的在雪地上打滚,有的扑倒不动了。
眼见冲击受阻,而7旅方向仍无动静,2团团长江拥辉没有时间多想,面对强敌,他决心用自己的力量,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务。
枪林弹雨中,一个称职的指挥员的头脑,会变得出奇的冷静。在紧张激烈的时刻,江拥辉沉着果断。他发现东北角的敌人火力较弱,还有一个弯曲的小河沟,便于隐蔽,冲击距离也短。他立即命令1营朝那个方向运动,又集中全团的火力压制敌人,掩护冲击行动。
1营长刘海清是个年轻勇敢的指挥员,这时他在敌人的火力下匍匐观察,见敌人的火力形成交叉,正面冲击伤亡较大,便来了个迂回包围,命令2连在正面佯攻,吸引敌人火力,3连隐蔽迂回,猛插敌人侧背。这一着果然奏效。3连插入敌人阵地后,一个猛冲,敌人还没来得及掉转枪口,就被3连拿下了。
也就在这时,7旅的方向枪炮声大作,撼动了整个战场。
原来,这是林彪安排的,他故意让7旅晚20分钟发起进攻,以迷惑敌人,使敌人将兵力投入到1师2团方向,以达到攻击的突然性和可靠性。
这一招尽管给1师带来极大的压力,但对整个战斗胜利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蒋军被打得措手不及,顾此失彼,整个防御全被打乱了。
趁着敌人转移火力,1师这一边迅速突破了敌人的阵地。两把锋利的尖刀,立刻形成了南北对进之势,很快地突入敌人的纵深。由于我军在战前根据地形地点进行了反复演习,所以纵深战斗进展的十分顺利。在梁兴初的指挥所里,电话铃声不停,胜利的消息不断传来。
战斗进行到深夜1时,敌人从新民方向增援来1个团,进至离秀水河子仅10华里的太平庄。这给被困在秀水河子的敌人注入了一针强心剂,他们以为待援有望,开始疯狂挣扎,拼命抵抗。
有的指挥员沉不住气了,将电话打到师部请示:是否还要打下去?
梁兴初和政委梁必业的回答非常干脆:“打你的,其他事有我们和上面担着呢!”
深夜的天空被火光映得通红,战斗进入巷战阶段,愈发激烈。那些美式装备的国民党军,从来还没有碰到过像1纵1师这样坚强的部队。也可以说,自从进入东北以来,他们还没有吃过败仗。所以尽管大势已去,他们仍在垂死挣扎。解放军战士只有逐院逐屋地与敌人争夺。
天将破晓,敌人从西边突围的企图被我1师3团彻底粉碎了。经过了一昼夜的激战,我军消灭了蒋军一个美械装备的加强团。 骄横狂妄的国民党军对自己的失败颇不服气,有个军官当了俘虏还撇着嘴巴,对着察看战场的梁兴初嘟囔了一句:“哼,夜里打,这算啥本事?要打咱们白天摆开了打!”
梁兴初扫了他一眼,道:“别管怎么打,打赢了就是本事!”
那俘虏还不服气,说:“那也得符合操典。”
梁兴初不由地大笑起来,指着这个俘虏说:“瞧你现在这副模样,上面穿着美国人的军装,下面穿着老百姓的棉裤,你操典个鬼!”
周围的我军战士们都笑了起来。那个国民党军官一下子蔫了,再也抬不起头。
秀水河子一仗,是八路军和新四军出关后的第一个歼灭战,它的意义决不仅限于消灭了千把个敌人。国民党军东北保安司令杜聿明后来在回忆录里这样写道:“秀水河子战斗是蒋军在东北第一个整团被解放军歼灭的开始。我听到这个消息后,表面上装着镇静,内心却非常丧气,感到蒋军想两个军接收东北,势不可能。我乃连夜给蒋介石发去电报申述意见,略谓接收东北领土主权,以秀水河子战斗经验来看,共军日益强大,战略战术非常机动神速,势非增兵不可。”
据说蒋介石接到杜聿明的报告后,连夜找到美国调停人马歇尔,请求美军支援,加紧向东北地区运送国民党军。
而在延安的中共中央最高领导层却十分兴奋,毛泽东给林彪打去电报,说:“在秀水河子歼灭敌5个营,甚喜。在顽敌进攻下如能再打两次这样的战斗,国民党将不得不承认我军在东北的地位。”
梁兴初当上司令员后,打了一系列漂亮仗,其中最著名的是熏山阻击战。
1947年秋,梁兴初担任东野第10纵队司令员。
梁兴初自带部队从山东来到东北后,先后任1师师长、1纵副司令员兼1师师长,1947年夏季攻势后任6纵副司令员。这次把他提升为纵队司令员,按林彪的说法是“好钢还是要用在刀刃上”。
他当上司令员后,不负林彪和罗荣桓的厚望,打了一系列漂亮仗,其中最著名的就是黑山阻击战。
1948年10月,锦州之战刚刚降下帷幕,毛泽东就瞅准了锦西和葫芦岛。当时,他最担心的是拥有国民党精锐部队的廖耀湘兵团从营口逃跑。
在东野指挥所里,林彪望着阴沉沉的天色,一张清冷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形势的发展确实太快,锦州攻克后,长春的守敌宣布起义,国民党的新7军也发生动摇,正在与解放军商谈放下武器之事。
林彪在屋中来回踱着步子,一边吃着黄豆,一边思索着下一步的行动。他在那一天的日记中写道:“我决心在锦州以西地区,再歼灭敌人一二十万。”
一会儿,林彪趴在地图上千起作战参谋的活来,他在图上把聚歼廖耀湘兵团的作战计划制订完毕时,东方的天空已经吐出鱼肚白了。
此时,他脑子里还在思索:要彻底围歼廖耀湘集团,就需扼守住黑山、大虎山这咽喉通道。让谁来担当黑山的坚守任务呢?
终于,他脑子里反复出现了梁兴初的那张瘦瘦的脸。
他随即给梁兴初发去急电:“锦州、长春解放后,敌廖耀湘集团仍企图西进与锦西之敌会合,重占锦州或逃向关内。我10纵即应进至黑山、大虎山之线,选择阵地,构筑工事,顽强死守,阻住敌人,待主力到达后,聚歼该敌。”
收到林彪发来的坚守黑山的急电,10纵党委立即召开党委会。梁兴初展开地图,将黑山和大虎山用红笔圈起来。从图上看,两座大山的北面是医闾山脉,南接连绵90余公里的沼泽地区,只有中间25公里宽的狭长丘陵地带,黑山和大虎山就在这条走廊的中间,如同一道闸门。
奔向黑山和大虎山的国民党军有其“王牌”的新1军、新6军,还有新3军、71军、49军、52军及几个骑兵旅。
也就是说,10纵一个军的兵力要挡住敌人6个军的进犯,困难是可以想像的。国民党军都是精锐部队,而10纵刚成立不久,武器装备仍很落后。在宽达25公里的正面上,10纵的3个师只能同时展开防御,这就使得每一个阵地都将承受沉重的压力。并且,时间紧迫,要修筑坚固的工事已经不可能了。季节已是深秋,东北大地已是寒风刺骨,而野战军的冬装尚未发下来。
这一切预示着,黑山阻击战必然是残酷的、激烈的。
10纵党委紧急决定,在黑山和大虎山阵地上控制制高点,保持强大的预备队,准备与敌人反复争夺,并要求所属部队顽强作战,做到人在阵地在,以忍饥挨饿、死打硬拼的精神,决不让敌人前进一步。
确定了作战任务后已是黄昏时分,各师师长和政委也赶到纵队司令部。梁兴初迅速传达作战任务,就像他打铁一样,此时布置任务也如同投钢掷铁:“这一仗打好了,蒋介石的又一个10万大军就一笔勾销了。蒋介石在东北最后一个机动兵团消灭了,他在东北就是全军覆灭!要是我们打坏了,这10万敌人就会逃到关内,那样我们消灭蒋介石集团的时间就要延长。所以这一仗只能打好,不准打坏!在10万敌人面前,我们纵队处于劣势,但是从整个战场形势上看,我们又处于优势。只要我们挡住了敌人,等兄弟部队赶到就能把敌人剁成肉泥!当然,我们可能要先掉几颗牙齿。这没什么了不起,不就是痛点吗,我们能忍受!”
早在锦州被围时,蒋介石就组织了两个大兵团东西对进,企图解锦州之围,并同解放军决一死战。但国民党军内部勾心斗角,互相倾轧,再加上蒋介石自以为是,乱指挥,国民党军尽管装备优良,也是无能为力。
“西进兵团”的总指挥是瘳耀湘,他本来就不赞成蒋介石的“出辽西”的方案,但又不敢违抗,只好将部队集结在新民、巨流河地区。他磨磨蹭蹭直到10月11日才将部队集结完毕,这时候国民党军的东进兵团已经在塔山打响了。廖耀湘倒也沉得住气,静观塔山方向的动静。看到东进兵团连攻两日拿不下塔山,廖耀湘对自己兵团西进的成功率更抱有怀疑态度了。
这时候,他想了一个取巧的招数:试攻彰武。彰武是解放军的后勤补给基地,拿下了彰武就可以切断解放军的补给线,并能调动解放军回援彰武,一方面减轻锦州方面的压力,另一方面可以趁解放军回援之机,西进兵团乘虚南下。
为取彰武,廖耀湘花了两天时间做了周密部署,打起来也十分顺手,解放军似乎并不死守,很快放弃了彰武。
其实,这正中了我军的诱敌之计。当毛泽东得知廖耀湘率兵攻打彰武时,给林彪发去电报,说不用怕切断补给线,廖耀湘攻取彰武必然延误援锦时间,待锦州告急时,廖耀湘再回头援锦已经失去机会了。
廖耀湘拿下彰武后,满怀高兴地将战况报告南京。没料到蒋介石得知后暴跳如雷,骂道:“锦州在什么方向都不知道吗?你廖耀湘为什么要取彰武?谁命令你的?娘希匹!”
廖耀湘只得慌忙解释:“塔山拿不下来,锦州难保。南有大虎山、黑山卡住脖子,在这种情况下取彰武,也是更好地执行总统的会战计划。”
蒋介石不愿听这样的话,命令道:“彰武的共军不敢应战,是因为他们的力量全部都在锦州, 辽西走廊没有重兵把守,你给我赶快前进,共军算定你们不敢过辽西走廊,你们立刻就过,出其不意。如果再拖延,廖耀湘你自己上军事法庭吧!”
蒋介石还不放心,又把杜聿明派到前线督战。
杜聿明于17日赶到了新立屯的廖耀湘兵团指挥部。此时,锦州已经被解放军攻克了。
原定的会战实际上已经无法实现。杜聿明问廖耀湘有何打算?廖耀湘伤心地说:“我是罪在不赦,坚决照委员长的命令去办就是了。至于能不能会战了,那不是我问的事情。原定的三股力量已经折了一股,还有一股无法动弹,只剩下我这一股了,我现在只想知道会战在什么地方展开。”
杜聿明心想,现在考虑的可不是什么会战,而是如何拯救廖兵团,但是他又不能把话明白地说出来,于是他就和廖耀湘分析解放军攻克锦州后的动向,认为林彪很可能会调整兵力来围攻廖兵团。
杜聿明说:“委员长的命令必须执行,不过我们可以研究开进的路线。”
廖耀湘当即召集军长师长研究部署,他说:“共军回师速度很快,最多不过10天。我们必须在此之前通过黑山、大虎山。这两山虽险,但共军不多。向凤武,你的71军专攻黑山,多给你几个炮团,两天之内给我拿下来!”
廖耀湘心中很明白,重占锦州是天方夜谭,无异于自杀;退守沈阳会遭到重重包围,等于慢性自杀;最有利的方案还是快点从营口乘船逃跑。
这正是毛泽东最担心的。
毛泽东立即给林彪发去电报,指示他要用9个纵队27个师围歼廖耀湘的5个军12个师。
廖耀湘虽然知道黑山、大虎山易守难攻,但又认为自己的兵力占据绝对优势,即便有些损失,拿下黑山、大虎山不成问题。
21日拂晓,向凤武率71军向黑山发动了攻击,攻了一天,毫无进展。
22日,廖耀湘命令新1军将所属的重炮交给向凤武指挥,继续攻击黑山,结果还是毫无进展。
廖耀湘的轻敌,使他自己又白白耽误了两天宝贵的时间。
廖耀湘这才感到情况不妙,他忙将主力新1军调了上来,以求尽快结束战斗。
23日拂晓时分,新1军军长潘裕昆指挥4个师的兵力,向10纵发起了猛攻。
黑山阻击战到了关键时刻。
在黑山阻击战打得正激烈的时候,东野参谋长刘亚楼给梁兴初打来电报,告诫道:“务使敌人在我阵地前横尸遍野而不得前进,只要你们坚守3天,西逃之敌人必遭歼灭。”
梁兴初立即用电话命令各师:“死守3天,不让敌人前进一步!”
23日下午3时,国民党军组织了第二次攻击,国民党兵潮水一般涌向解放军阵地。当接近阵地百余米时,10纵再度实施突然的反冲击。71军第91师见解放军来真格的,先吓破了胆,率先退却下来。
廖耀湘在指挥所内用望远镜看到了这一场面,气得七窍生烟,他命令宪兵队立即前去枪毙91师师长戴海容。
宪兵奉命气势汹汹冲进溃逃的91师散兵群里。戴海容见宪兵们举枪高叫着自己的姓名,知道情况不妙,命令身边的卫兵: “这几个王八蛋,竟敢直呼老子的名字,把他们给我毙了!”
他的卫兵立即冲了上去……
戴海容趁机逃走了。
23日夜,梁兴初正准备调整兵力对付敌人第二天的进攻,侦察队突然送来了一个俘虏,一审,得知是敌71军87师师部的传令班长。
侦察队长向梁兴初报告:“司令员,他口袋里还有好东西呢!”说着,从俘虏口袋里抽出了几份作战命令。
梁兴初一看,是敌人明日的进攻命令,哪个团攻哪,哪个营攻哪,都写得清清楚楚。梁兴初喜出望外,针对敌人的进攻计划,作出了相应的部署,在防御重点上加强了兵力。
10月24日,国民党新1军1个师、新6军1个师、71军2个U币共4个师的兵力在200多门重炮的支援下,向10纵阵地发起猛攻,仍是一无所获。廖耀湘着急了,又把号称“青年军”的207师调了上来。“青年军”是受反动教育很深的国民党军骨干部队,打起仗来特别卖命。他们在优势火力的掩护下,向高家屯一线高地猛攻。
下午3时,石头山、92高地相继失守,101高地成了高家屯一线最后一个制高点。
101高地上几乎所有的堡垒都被炮火摧毁了,山上的土都被炮火炸松了,用手随便拨拉一下就是一个散兵坑。
3点半,“青年军”再次集中兵力扑向101高地。
坚守101高地的我军1个营此时打得只剩下20余人,由于国民党军的重炮轰击,整个山头被削掉了2米,“101”变成了“99”高地。面对数百名敌人的集团冲锋,我军战士在已经无法依托的阵地上,利用弹坑跃进滚出,以手榴弹连续打退了敌人4次攻击。
国民党军不顾死伤,仍以密集队形从三面合围上来。梁兴初在望远镜中看得清清楚楚,101高地上只有5名战士了。这5名战上与敌人展开了肉搏战……
5名战士终于一一倒下,阵地落入蒋军手中。
情况万分危急,敌人下一步必将直逼黑山城下,并进而突破我军整个黑山阵地。
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梁兴初没有给敌人以喘息的机会,立即下令集中火力炮击101高地。
我军的炮弹呼啸而去,聚集在101高地上的蒋军,还没来得及调整部署,狂风暴雨般的炮弹便落在了头上,101高地顿时陷入一片血火之中。
与此同时,82团两个营在副团长的带领下,向敌实施反击。
反击部队冒着炮火向101高地猛冲,一场惊心动魄的肉搏战开始了,阵地上血肉横飞。梁兴初举着望远镜,浑身不住地战栗,他被战士们英勇献身的精神感动得热泪盈眶。
经过半个小时的肉搏战,我军反击部队全歼了101高地上的“青年军”。
太阳滑下黑山,如血的残阳照射着沉寂的战场,到处是尸体和刺鼻的血腥味。黑山,成了名副其实的“黑山”。土地被熏得像灶膛一样黑,阵地上海一个人都像从煤窑里钻出来似的。
当夜,10纵召开师以上干部会议,调整防御部署。梁兴初对各位师长说道:“明天是决定性的一天,如果说今天我们挨的是干磅炸弹,明天就一定要挨万磅了,但是不管有多大压力,我们一定要坚守住阵地!”
25日,廖耀湘又把新6军军长李涛派到前沿,以新6军为主力攻打黑山。拂晓时分,一阵天崩地裂的炮声,开始了更加激烈战斗的一天。
国民党军的主要突击方向仍然是高家屯一线。特别在“101高地,国民党军集中了100多门重炮实施地毯式轰炸。高地上已经不再是一阵一阵的爆炸声了,而是持久不息的响雷。
炮声刚停,国民党军10架飞机飞临黑山上空,轮番进行低空轰炸。国民党军以为经过狂轰滥炸,解放军阵地上不再会有生物存在了。炮火一停,他们便一拥而上。他们哪里知道,等待他们的却是势如骤雨的成束手榴弹、密如火网的机枪子弹。国民党兵一片一片地在10纵的阵地前倒下。
一个小时内,10纵连续击退敌人3次冲锋。
蒋军恼羞成怒,竟然使出 最毒辣、最卑鄙的手段:当解放军坚守阵地部队与蒋军冲锋部队绞在一起进行肉搏战时,他们突然用猛烈的炮火进行轰击,让冲锋的蒋军部队与坚守阵地的解放军部队同归于尽,以此来夺取阵地。
蒋军的指挥官就是这样将其土兵作为“炮灰”的。
在敌人的毒招下,10纵的石头山阵地失守了,92高地失守了,只有101高地还在我军手中。
上午11时,蒋军以1个师的兵力进攻101高地。他们将进攻部队组成多梯队,每次以两个营以上的兵力,在督战队的威逼下,发起波浪式的冲击。每次冲击受挫后,即以大炮猛轰,接着又以二梯队连续冲击。
10纵的82团4连、6连的官兵们,在侯营长的沉着指挥下,顽强抗击敌人,杀得敌人横尸山头,一连击退了敌人20余次进攻。到了下午2时,阵地上突然出现短暂的沉寂,令人生疑。敌人在玩什么新花样?
我军战士朝山下望去,只见国民党军那些“督战官”们,手里拿着“金圆券”,连声吆喝:“弟兄们!现在组织敢死队,参加者每人奖励10万元!头一个冲上山头的加一倍!”
喊叫了半天,却不见一人出来。
那些“督战官”们又叫道:“每人再加5万元!” “再加10万元!”
也不知最后加到了多少万,总算勉勉强强凑成了一支300余人的“敢死队”。
随着一阵炮击,“敢死队”冲上来了。他们刚到半山腰,就遭到我军炮火的阻击。待冲到我军阵地前沿时,只有一半人了,又遭到一顿手榴弹的痛击。
我军战士随即高喊:“国民党抓来的穷哥们,你们受骗了!你们在这里卖命,丢下妻儿老小谁管?”
战士们的话,提醒了那些受国民党愚弄的普通土兵,他们朝后退却了,任凭“督战官”们拼命叫喊,他们还是溃退下去了。
“金圆券”没能挽救厄运,国民党军又使上了最后一着:由国民党党徒和尉以上军官组成了一支“先锋队”,赤膊上阵。
这些流氓、恶棍和死硬分子,是廖耀湘手中的最后一张王牌了。
敌人冲上了山头,一场肉搏战开始了!刺刀戳、枪托砸……有的战士临死前还掐死了一个敌人;有的负重伤不能站立,就在敌人靠近时拉响了手榴弹……终因敌众我寡,“101”高地于黄昏时分被蒋军攻占。
梁兴初目睹这一战况,大眼珠子几乎又要爆裂出来。他下令预备队实施反击。指挥所内有人建议,是否等天黑后再反击,部队现在已是极度疲劳了。梁兴初坚持自己的意见,说:“假如晚上进攻,敌人就修好了工事,依托有利地势抵抗,那样我军伤亡会更大。我们现在极度疲劳,伤亡很大,但是敌人的疲劳和伤亡比我们更大。现在就去进攻,攻到山头上天就黑了,天黑以后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梁兴初当即用电话命令28师贺师长:“一定要在天黑前夺回101高地!”
贺师长坚定地回答:“司令员,你放心,我们一定夺回101高地!”
梁兴初知道28师的处境已是十分艰难:82团、84团已经血战了2天,伤亡很大;83团在白台子地区和敌人也激战了2天了,全师已经抽不出兵力进行有力的反击了。梁兴初决定调30师的89团增援28师。
梁兴初按捺不住,又跑到第一线上去指挥了。
在城北的炮兵阵地上,28师晏福生政委告诉梁兴初,贺师长到一线团组织反击去了。在炮兵观察所里,梁兴初看到增援高家屯的敌人被我军一顿山炮给轰了回去,敌人的重炮马上实施报复,炮弹在我军炮兵阵地前后接连爆炸。
晏福生担心梁兴初的安全,说:“请司令员下去吧,我们一定把101高地夺回来!”
梁兴初道:“你现在别担心我,我要在这里看着你们夺回阵地!”
天黑前,28师所有能调集的兵力,在贺师长的亲自动员后,在10纵所有炮兵火力的掩护下,分四路直扑101高地和高家屯一线。经过1个小时的激战,所有丢失的阵地全部收复。
廖耀湘指挥强大的西进兵团连攻数日,竟然过不去黑山,他不得不从心底里佩服对手的顽强。此时,他的斗志已失;再也不想什么援锦之事,而是考虑如何摆脱梁兴初这个强劲的对手,尽快撤离战场。
然而,这时再想走已经走不脱了。此时,由锦州兼程东进的东野主力兵团,以雷霆万钧之势扑了过来。廖耀湘兵团陷入了合围之中。
26日拂晓,林彪给10纵拍来急电:“东进主力已到达,敌已向东面总溃退,望即协同主力动作,从黑山正面投入追击。”
26日晨,10纵来不及歇一口气,即全线展开反击。10月的辽西平原上,到处响起胜利追击的号声。指战员们忘记了疲劳、寒冷、伤痛、饥饿,哪里有枪声就冲向哪里。
在东北野战军强大兵力的四面围攻下,廖耀湘兵团犹如乱竿下的鸭群,东窜西奔,却寻不到出路。
两天后,廖耀湘兵团全军覆灭了。
如果说锦州的范汉杰集团最终被歼是因为国民党军的“东进兵团”未能冲过塔山,那么,国民党军的“西进兵团”最终被歼是因为未能冲过黑山。黑山之战和塔山之战的杰出战绩,载入了中国现代战争史册。
黑山之战,梁兴初打出了威风,也打响了威名。
林彪决定在秀水河子打一个歼灭战。他点名让梁兴初的1师担当重任。
秀水河子在1946年的时候是一个只有500户人家的小镇。公路把小镇切成了南北两部分。这里东南地势平坦,西北地势起伏。这个小镇之所以叫秀水河子,是因为镇边有一条小河。
1946年2月,东北民主联军在秀水河子进行了一场战斗,狠狠地打击了气焰器张的国民党军。
梁兴初当时已经是师长了。
抗日战争爆发后,梁兴初任八路军115师教导旅旅长、滨海军区第一军分区司令员、山东军区第1师师长。解放战争打响后,梁兴初来到东北。他从山东带来的那个师,被编为东北民主联军第1师。
1946年的东北,国共双方都调集了精锐部队,在这块黑土地上展开激烈的搏杀。东北民主联军装备差,主要靠自己的两条腿,奔向东北。而国民党军则在美国的帮助下,从陆海空三方面全方位涌入东北。交战初期,国民党军处于优势,东北联军处于弱势。国民党军节节进攻,而东北联军则步步后退。
进占秀水河子的是国民党第13军的一个团。13军是蒋介石的嫡系部队,全副美械装备,气焰器张得很,一个团的部队竟敢远离其主力,实在足有点目中无人了。他们进占秀水河子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一些老百姓纷纷从村里逃出,向民主联军控诉敌军的罪行,要求共产党前去解救他们。广大指战员知道了这些情况,请战书像雪片一样飞向各级领导手中。
当时,林彪正率部队在这一带活动,兵力上占优势,而且部队进入东北后,针对美械装备的敌人特点,搞了半个月的练兵,体力和战斗力都有所提高。为了打击蒋军的2Z张气焰,林彪决定在秀水河子打一个歼灭战。他点名让梁兴初的1师和彭明治的7旅担当重任。
当时,林彪拟定了两个作战方案,一个方案是若敌人继续前进,则将其诱至预定地区,以一部兵力牵制,主力由侧后猛攻敌人;另一个方案是敌人若固守秀水河子,则包围之,将其歼灭。
为了保证战斗任务顺利完成,梁兴初根据东北民主联军总部的命令,作出详尽的部署。具体部署是:第1团由西北面实施主要突击;第2团由北面攻击。两个团均用两个营担任第一梯队。第3团主力集结于四官窝棚,另有一个营作为师的机动部队,阻击援敌或截击从秀水河子西逃之敌。
2月13日,各部队完成了对敌人的包围。14日17时20分,我军开始了肃清外围的战斗。梁兴初指挥的1师炮兵向秀水河子北山之敌作压制射击后,1团和2团迅速发起攻击,先后进至秀水河子西北高地和北山高地。
外围阵地清理后,各部队进入了攻击地域。总攻的时间定在22时。
这一天出奇的冷,呵气成霜,滴水成冰,从战士嘴里呼出的热气像云雾一样,不一会儿帽子全白了。
敌人为了壮胆,不断地朝天空打照明弹,大炮和机枪也响个不停。
攻击发起前的时间是最漫长的,我军的指战员耐心等待着,等待那一刻喷射的到来。
22时整,总攻的信号弹升起,战场上顿时活跃起来,激烈的枪声和炮声交织在一起,整个大地在震颤。敌人惊慌了,照明弹打得天空如同白昼一般,炮火也十分猛烈。但是,对于经过了练兵运动的解放军来说,这炮火挡不住他们冲锋前进。
1师战斗英雄2团8连连长张文祥身先士卒,冲上了北山,只身一人用双手夺下了敌人打红了的机枪,拿下了阵地。梁兴初当即通报全师传令嘉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第1师的各部队都在猛烈冲击,几乎吸引了敌人的全部火力。15分钟过去了,担任东面进攻的7旅仍然没有行动。如果说在战斗开始时敌人是四面抗拒,那么这时候则是狠狠地咬住1师不放了。
炮声隆隆地响着,枪声不停地叫唤,时间一秒一秒地移动,战斗中的每一秒钟都是极其宝贵的。7旅方向为什么还没有动静呢?梁兴初有些疑惑不解。
在这紧张时刻,梁兴初没有动摇和慌乱,他一面命令炮兵继续压制敌人,一面命令各团集中兵力突破一点,迅速逼近敌人,与敌进行近战。既然已经与敌人较上劲了,就一定要压倒敌人。梁兴初的大眼珠子几乎要裂开,拼上自己全师的力量,他也要消灭面前这股敌人。
1师2团的突破口正是敌人的主要防御点。敌人射出的燃烧弹在阵地前筑起一道火墙,冲上去的战士变成了火人,有的在雪地上打滚,有的扑倒不动了。
眼见冲击受阻,而7旅方向仍无动静,2团团长江拥辉没有时间多想,面对强敌,他决心用自己的力量,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务。
枪林弹雨中,一个称职的指挥员的头脑,会变得出奇的冷静。在紧张激烈的时刻,江拥辉沉着果断。他发现东北角的敌人火力较弱,还有一个弯曲的小河沟,便于隐蔽,冲击距离也短。他立即命令1营朝那个方向运动,又集中全团的火力压制敌人,掩护冲击行动。
1营长刘海清是个年轻勇敢的指挥员,这时他在敌人的火力下匍匐观察,见敌人的火力形成交叉,正面冲击伤亡较大,便来了个迂回包围,命令2连在正面佯攻,吸引敌人火力,3连隐蔽迂回,猛插敌人侧背。这一着果然奏效。3连插入敌人阵地后,一个猛冲,敌人还没来得及掉转枪口,就被3连拿下了。
也就在这时,7旅的方向枪炮声大作,撼动了整个战场。
原来,这是林彪安排的,他故意让7旅晚20分钟发起进攻,以迷惑敌人,使敌人将兵力投入到1师2团方向,以达到攻击的突然性和可靠性。
这一招尽管给1师带来极大的压力,但对整个战斗胜利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蒋军被打得措手不及,顾此失彼,整个防御全被打乱了。
趁着敌人转移火力,1师这一边迅速突破了敌人的阵地。两把锋利的尖刀,立刻形成了南北对进之势,很快地突入敌人的纵深。由于我军在战前根据地形地点进行了反复演习,所以纵深战斗进展的十分顺利。在梁兴初的指挥所里,电话铃声不停,胜利的消息不断传来。
战斗进行到深夜1时,敌人从新民方向增援来1个团,进至离秀水河子仅10华里的太平庄。这给被困在秀水河子的敌人注入了一针强心剂,他们以为待援有望,开始疯狂挣扎,拼命抵抗。
有的指挥员沉不住气了,将电话打到师部请示:是否还要打下去?
梁兴初和政委梁必业的回答非常干脆:“打你的,其他事有我们和上面担着呢!”
深夜的天空被火光映得通红,战斗进入巷战阶段,愈发激烈。那些美式装备的国民党军,从来还没有碰到过像1纵1师这样坚强的部队。也可以说,自从进入东北以来,他们还没有吃过败仗。所以尽管大势已去,他们仍在垂死挣扎。解放军战士只有逐院逐屋地与敌人争夺。
天将破晓,敌人从西边突围的企图被我1师3团彻底粉碎了。经过了一昼夜的激战,我军消灭了蒋军一个美械装备的加强团。 骄横狂妄的国民党军对自己的失败颇不服气,有个军官当了俘虏还撇着嘴巴,对着察看战场的梁兴初嘟囔了一句:“哼,夜里打,这算啥本事?要打咱们白天摆开了打!”
梁兴初扫了他一眼,道:“别管怎么打,打赢了就是本事!”
那俘虏还不服气,说:“那也得符合操典。”
梁兴初不由地大笑起来,指着这个俘虏说:“瞧你现在这副模样,上面穿着美国人的军装,下面穿着老百姓的棉裤,你操典个鬼!”
周围的我军战士们都笑了起来。那个国民党军官一下子蔫了,再也抬不起头。
秀水河子一仗,是八路军和新四军出关后的第一个歼灭战,它的意义决不仅限于消灭了千把个敌人。国民党军东北保安司令杜聿明后来在回忆录里这样写道:“秀水河子战斗是蒋军在东北第一个整团被解放军歼灭的开始。我听到这个消息后,表面上装着镇静,内心却非常丧气,感到蒋军想两个军接收东北,势不可能。我乃连夜给蒋介石发去电报申述意见,略谓接收东北领土主权,以秀水河子战斗经验来看,共军日益强大,战略战术非常机动神速,势非增兵不可。”
据说蒋介石接到杜聿明的报告后,连夜找到美国调停人马歇尔,请求美军支援,加紧向东北地区运送国民党军。
而在延安的中共中央最高领导层却十分兴奋,毛泽东给林彪打去电报,说:“在秀水河子歼灭敌5个营,甚喜。在顽敌进攻下如能再打两次这样的战斗,国民党将不得不承认我军在东北的地位。”
梁兴初当上司令员后,打了一系列漂亮仗,其中最著名的是熏山阻击战。
1947年秋,梁兴初担任东野第10纵队司令员。
梁兴初自带部队从山东来到东北后,先后任1师师长、1纵副司令员兼1师师长,1947年夏季攻势后任6纵副司令员。这次把他提升为纵队司令员,按林彪的说法是“好钢还是要用在刀刃上”。
他当上司令员后,不负林彪和罗荣桓的厚望,打了一系列漂亮仗,其中最著名的就是黑山阻击战。
1948年10月,锦州之战刚刚降下帷幕,毛泽东就瞅准了锦西和葫芦岛。当时,他最担心的是拥有国民党精锐部队的廖耀湘兵团从营口逃跑。
在东野指挥所里,林彪望着阴沉沉的天色,一张清冷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形势的发展确实太快,锦州攻克后,长春的守敌宣布起义,国民党的新7军也发生动摇,正在与解放军商谈放下武器之事。
林彪在屋中来回踱着步子,一边吃着黄豆,一边思索着下一步的行动。他在那一天的日记中写道:“我决心在锦州以西地区,再歼灭敌人一二十万。”
一会儿,林彪趴在地图上千起作战参谋的活来,他在图上把聚歼廖耀湘兵团的作战计划制订完毕时,东方的天空已经吐出鱼肚白了。
此时,他脑子里还在思索:要彻底围歼廖耀湘集团,就需扼守住黑山、大虎山这咽喉通道。让谁来担当黑山的坚守任务呢?
终于,他脑子里反复出现了梁兴初的那张瘦瘦的脸。
他随即给梁兴初发去急电:“锦州、长春解放后,敌廖耀湘集团仍企图西进与锦西之敌会合,重占锦州或逃向关内。我10纵即应进至黑山、大虎山之线,选择阵地,构筑工事,顽强死守,阻住敌人,待主力到达后,聚歼该敌。”
收到林彪发来的坚守黑山的急电,10纵党委立即召开党委会。梁兴初展开地图,将黑山和大虎山用红笔圈起来。从图上看,两座大山的北面是医闾山脉,南接连绵90余公里的沼泽地区,只有中间25公里宽的狭长丘陵地带,黑山和大虎山就在这条走廊的中间,如同一道闸门。
奔向黑山和大虎山的国民党军有其“王牌”的新1军、新6军,还有新3军、71军、49军、52军及几个骑兵旅。
也就是说,10纵一个军的兵力要挡住敌人6个军的进犯,困难是可以想像的。国民党军都是精锐部队,而10纵刚成立不久,武器装备仍很落后。在宽达25公里的正面上,10纵的3个师只能同时展开防御,这就使得每一个阵地都将承受沉重的压力。并且,时间紧迫,要修筑坚固的工事已经不可能了。季节已是深秋,东北大地已是寒风刺骨,而野战军的冬装尚未发下来。
这一切预示着,黑山阻击战必然是残酷的、激烈的。
10纵党委紧急决定,在黑山和大虎山阵地上控制制高点,保持强大的预备队,准备与敌人反复争夺,并要求所属部队顽强作战,做到人在阵地在,以忍饥挨饿、死打硬拼的精神,决不让敌人前进一步。
确定了作战任务后已是黄昏时分,各师师长和政委也赶到纵队司令部。梁兴初迅速传达作战任务,就像他打铁一样,此时布置任务也如同投钢掷铁:“这一仗打好了,蒋介石的又一个10万大军就一笔勾销了。蒋介石在东北最后一个机动兵团消灭了,他在东北就是全军覆灭!要是我们打坏了,这10万敌人就会逃到关内,那样我们消灭蒋介石集团的时间就要延长。所以这一仗只能打好,不准打坏!在10万敌人面前,我们纵队处于劣势,但是从整个战场形势上看,我们又处于优势。只要我们挡住了敌人,等兄弟部队赶到就能把敌人剁成肉泥!当然,我们可能要先掉几颗牙齿。这没什么了不起,不就是痛点吗,我们能忍受!”
早在锦州被围时,蒋介石就组织了两个大兵团东西对进,企图解锦州之围,并同解放军决一死战。但国民党军内部勾心斗角,互相倾轧,再加上蒋介石自以为是,乱指挥,国民党军尽管装备优良,也是无能为力。
“西进兵团”的总指挥是瘳耀湘,他本来就不赞成蒋介石的“出辽西”的方案,但又不敢违抗,只好将部队集结在新民、巨流河地区。他磨磨蹭蹭直到10月11日才将部队集结完毕,这时候国民党军的东进兵团已经在塔山打响了。廖耀湘倒也沉得住气,静观塔山方向的动静。看到东进兵团连攻两日拿不下塔山,廖耀湘对自己兵团西进的成功率更抱有怀疑态度了。
这时候,他想了一个取巧的招数:试攻彰武。彰武是解放军的后勤补给基地,拿下了彰武就可以切断解放军的补给线,并能调动解放军回援彰武,一方面减轻锦州方面的压力,另一方面可以趁解放军回援之机,西进兵团乘虚南下。
为取彰武,廖耀湘花了两天时间做了周密部署,打起来也十分顺手,解放军似乎并不死守,很快放弃了彰武。
其实,这正中了我军的诱敌之计。当毛泽东得知廖耀湘率兵攻打彰武时,给林彪发去电报,说不用怕切断补给线,廖耀湘攻取彰武必然延误援锦时间,待锦州告急时,廖耀湘再回头援锦已经失去机会了。
廖耀湘拿下彰武后,满怀高兴地将战况报告南京。没料到蒋介石得知后暴跳如雷,骂道:“锦州在什么方向都不知道吗?你廖耀湘为什么要取彰武?谁命令你的?娘希匹!”
廖耀湘只得慌忙解释:“塔山拿不下来,锦州难保。南有大虎山、黑山卡住脖子,在这种情况下取彰武,也是更好地执行总统的会战计划。”
蒋介石不愿听这样的话,命令道:“彰武的共军不敢应战,是因为他们的力量全部都在锦州, 辽西走廊没有重兵把守,你给我赶快前进,共军算定你们不敢过辽西走廊,你们立刻就过,出其不意。如果再拖延,廖耀湘你自己上军事法庭吧!”
蒋介石还不放心,又把杜聿明派到前线督战。
杜聿明于17日赶到了新立屯的廖耀湘兵团指挥部。此时,锦州已经被解放军攻克了。
原定的会战实际上已经无法实现。杜聿明问廖耀湘有何打算?廖耀湘伤心地说:“我是罪在不赦,坚决照委员长的命令去办就是了。至于能不能会战了,那不是我问的事情。原定的三股力量已经折了一股,还有一股无法动弹,只剩下我这一股了,我现在只想知道会战在什么地方展开。”
杜聿明心想,现在考虑的可不是什么会战,而是如何拯救廖兵团,但是他又不能把话明白地说出来,于是他就和廖耀湘分析解放军攻克锦州后的动向,认为林彪很可能会调整兵力来围攻廖兵团。
杜聿明说:“委员长的命令必须执行,不过我们可以研究开进的路线。”
廖耀湘当即召集军长师长研究部署,他说:“共军回师速度很快,最多不过10天。我们必须在此之前通过黑山、大虎山。这两山虽险,但共军不多。向凤武,你的71军专攻黑山,多给你几个炮团,两天之内给我拿下来!”
廖耀湘心中很明白,重占锦州是天方夜谭,无异于自杀;退守沈阳会遭到重重包围,等于慢性自杀;最有利的方案还是快点从营口乘船逃跑。
这正是毛泽东最担心的。
毛泽东立即给林彪发去电报,指示他要用9个纵队27个师围歼廖耀湘的5个军12个师。
廖耀湘虽然知道黑山、大虎山易守难攻,但又认为自己的兵力占据绝对优势,即便有些损失,拿下黑山、大虎山不成问题。
21日拂晓,向凤武率71军向黑山发动了攻击,攻了一天,毫无进展。
22日,廖耀湘命令新1军将所属的重炮交给向凤武指挥,继续攻击黑山,结果还是毫无进展。
廖耀湘的轻敌,使他自己又白白耽误了两天宝贵的时间。
廖耀湘这才感到情况不妙,他忙将主力新1军调了上来,以求尽快结束战斗。
23日拂晓时分,新1军军长潘裕昆指挥4个师的兵力,向10纵发起了猛攻。
黑山阻击战到了关键时刻。
在黑山阻击战打得正激烈的时候,东野参谋长刘亚楼给梁兴初打来电报,告诫道:“务使敌人在我阵地前横尸遍野而不得前进,只要你们坚守3天,西逃之敌人必遭歼灭。”
梁兴初立即用电话命令各师:“死守3天,不让敌人前进一步!”
23日下午3时,国民党军组织了第二次攻击,国民党兵潮水一般涌向解放军阵地。当接近阵地百余米时,10纵再度实施突然的反冲击。71军第91师见解放军来真格的,先吓破了胆,率先退却下来。
廖耀湘在指挥所内用望远镜看到了这一场面,气得七窍生烟,他命令宪兵队立即前去枪毙91师师长戴海容。
宪兵奉命气势汹汹冲进溃逃的91师散兵群里。戴海容见宪兵们举枪高叫着自己的姓名,知道情况不妙,命令身边的卫兵: “这几个王八蛋,竟敢直呼老子的名字,把他们给我毙了!”
他的卫兵立即冲了上去……
戴海容趁机逃走了。
23日夜,梁兴初正准备调整兵力对付敌人第二天的进攻,侦察队突然送来了一个俘虏,一审,得知是敌71军87师师部的传令班长。
侦察队长向梁兴初报告:“司令员,他口袋里还有好东西呢!”说着,从俘虏口袋里抽出了几份作战命令。
梁兴初一看,是敌人明日的进攻命令,哪个团攻哪,哪个营攻哪,都写得清清楚楚。梁兴初喜出望外,针对敌人的进攻计划,作出了相应的部署,在防御重点上加强了兵力。
10月24日,国民党新1军1个师、新6军1个师、71军2个U币共4个师的兵力在200多门重炮的支援下,向10纵阵地发起猛攻,仍是一无所获。廖耀湘着急了,又把号称“青年军”的207师调了上来。“青年军”是受反动教育很深的国民党军骨干部队,打起仗来特别卖命。他们在优势火力的掩护下,向高家屯一线高地猛攻。
下午3时,石头山、92高地相继失守,101高地成了高家屯一线最后一个制高点。
101高地上几乎所有的堡垒都被炮火摧毁了,山上的土都被炮火炸松了,用手随便拨拉一下就是一个散兵坑。
3点半,“青年军”再次集中兵力扑向101高地。
坚守101高地的我军1个营此时打得只剩下20余人,由于国民党军的重炮轰击,整个山头被削掉了2米,“101”变成了“99”高地。面对数百名敌人的集团冲锋,我军战士在已经无法依托的阵地上,利用弹坑跃进滚出,以手榴弹连续打退了敌人4次攻击。
国民党军不顾死伤,仍以密集队形从三面合围上来。梁兴初在望远镜中看得清清楚楚,101高地上只有5名战士了。这5名战上与敌人展开了肉搏战……
5名战士终于一一倒下,阵地落入蒋军手中。
情况万分危急,敌人下一步必将直逼黑山城下,并进而突破我军整个黑山阵地。
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梁兴初没有给敌人以喘息的机会,立即下令集中火力炮击101高地。
我军的炮弹呼啸而去,聚集在101高地上的蒋军,还没来得及调整部署,狂风暴雨般的炮弹便落在了头上,101高地顿时陷入一片血火之中。
与此同时,82团两个营在副团长的带领下,向敌实施反击。
反击部队冒着炮火向101高地猛冲,一场惊心动魄的肉搏战开始了,阵地上血肉横飞。梁兴初举着望远镜,浑身不住地战栗,他被战士们英勇献身的精神感动得热泪盈眶。
经过半个小时的肉搏战,我军反击部队全歼了101高地上的“青年军”。
太阳滑下黑山,如血的残阳照射着沉寂的战场,到处是尸体和刺鼻的血腥味。黑山,成了名副其实的“黑山”。土地被熏得像灶膛一样黑,阵地上海一个人都像从煤窑里钻出来似的。
当夜,10纵召开师以上干部会议,调整防御部署。梁兴初对各位师长说道:“明天是决定性的一天,如果说今天我们挨的是干磅炸弹,明天就一定要挨万磅了,但是不管有多大压力,我们一定要坚守住阵地!”
25日,廖耀湘又把新6军军长李涛派到前沿,以新6军为主力攻打黑山。拂晓时分,一阵天崩地裂的炮声,开始了更加激烈战斗的一天。
国民党军的主要突击方向仍然是高家屯一线。特别在“101高地,国民党军集中了100多门重炮实施地毯式轰炸。高地上已经不再是一阵一阵的爆炸声了,而是持久不息的响雷。
炮声刚停,国民党军10架飞机飞临黑山上空,轮番进行低空轰炸。国民党军以为经过狂轰滥炸,解放军阵地上不再会有生物存在了。炮火一停,他们便一拥而上。他们哪里知道,等待他们的却是势如骤雨的成束手榴弹、密如火网的机枪子弹。国民党兵一片一片地在10纵的阵地前倒下。
一个小时内,10纵连续击退敌人3次冲锋。
蒋军恼羞成怒,竟然使出 最毒辣、最卑鄙的手段:当解放军坚守阵地部队与蒋军冲锋部队绞在一起进行肉搏战时,他们突然用猛烈的炮火进行轰击,让冲锋的蒋军部队与坚守阵地的解放军部队同归于尽,以此来夺取阵地。
蒋军的指挥官就是这样将其土兵作为“炮灰”的。
在敌人的毒招下,10纵的石头山阵地失守了,92高地失守了,只有101高地还在我军手中。
上午11时,蒋军以1个师的兵力进攻101高地。他们将进攻部队组成多梯队,每次以两个营以上的兵力,在督战队的威逼下,发起波浪式的冲击。每次冲击受挫后,即以大炮猛轰,接着又以二梯队连续冲击。
10纵的82团4连、6连的官兵们,在侯营长的沉着指挥下,顽强抗击敌人,杀得敌人横尸山头,一连击退了敌人20余次进攻。到了下午2时,阵地上突然出现短暂的沉寂,令人生疑。敌人在玩什么新花样?
我军战士朝山下望去,只见国民党军那些“督战官”们,手里拿着“金圆券”,连声吆喝:“弟兄们!现在组织敢死队,参加者每人奖励10万元!头一个冲上山头的加一倍!”
喊叫了半天,却不见一人出来。
那些“督战官”们又叫道:“每人再加5万元!” “再加10万元!”
也不知最后加到了多少万,总算勉勉强强凑成了一支300余人的“敢死队”。
随着一阵炮击,“敢死队”冲上来了。他们刚到半山腰,就遭到我军炮火的阻击。待冲到我军阵地前沿时,只有一半人了,又遭到一顿手榴弹的痛击。
我军战士随即高喊:“国民党抓来的穷哥们,你们受骗了!你们在这里卖命,丢下妻儿老小谁管?”
战士们的话,提醒了那些受国民党愚弄的普通土兵,他们朝后退却了,任凭“督战官”们拼命叫喊,他们还是溃退下去了。
“金圆券”没能挽救厄运,国民党军又使上了最后一着:由国民党党徒和尉以上军官组成了一支“先锋队”,赤膊上阵。
这些流氓、恶棍和死硬分子,是廖耀湘手中的最后一张王牌了。
敌人冲上了山头,一场肉搏战开始了!刺刀戳、枪托砸……有的战士临死前还掐死了一个敌人;有的负重伤不能站立,就在敌人靠近时拉响了手榴弹……终因敌众我寡,“101”高地于黄昏时分被蒋军攻占。
梁兴初目睹这一战况,大眼珠子几乎又要爆裂出来。他下令预备队实施反击。指挥所内有人建议,是否等天黑后再反击,部队现在已是极度疲劳了。梁兴初坚持自己的意见,说:“假如晚上进攻,敌人就修好了工事,依托有利地势抵抗,那样我军伤亡会更大。我们现在极度疲劳,伤亡很大,但是敌人的疲劳和伤亡比我们更大。现在就去进攻,攻到山头上天就黑了,天黑以后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梁兴初当即用电话命令28师贺师长:“一定要在天黑前夺回101高地!”
贺师长坚定地回答:“司令员,你放心,我们一定夺回101高地!”
梁兴初知道28师的处境已是十分艰难:82团、84团已经血战了2天,伤亡很大;83团在白台子地区和敌人也激战了2天了,全师已经抽不出兵力进行有力的反击了。梁兴初决定调30师的89团增援28师。
梁兴初按捺不住,又跑到第一线上去指挥了。
在城北的炮兵阵地上,28师晏福生政委告诉梁兴初,贺师长到一线团组织反击去了。在炮兵观察所里,梁兴初看到增援高家屯的敌人被我军一顿山炮给轰了回去,敌人的重炮马上实施报复,炮弹在我军炮兵阵地前后接连爆炸。
晏福生担心梁兴初的安全,说:“请司令员下去吧,我们一定把101高地夺回来!”
梁兴初道:“你现在别担心我,我要在这里看着你们夺回阵地!”
天黑前,28师所有能调集的兵力,在贺师长的亲自动员后,在10纵所有炮兵火力的掩护下,分四路直扑101高地和高家屯一线。经过1个小时的激战,所有丢失的阵地全部收复。
廖耀湘指挥强大的西进兵团连攻数日,竟然过不去黑山,他不得不从心底里佩服对手的顽强。此时,他的斗志已失;再也不想什么援锦之事,而是考虑如何摆脱梁兴初这个强劲的对手,尽快撤离战场。
然而,这时再想走已经走不脱了。此时,由锦州兼程东进的东野主力兵团,以雷霆万钧之势扑了过来。廖耀湘兵团陷入了合围之中。
26日拂晓,林彪给10纵拍来急电:“东进主力已到达,敌已向东面总溃退,望即协同主力动作,从黑山正面投入追击。”
26日晨,10纵来不及歇一口气,即全线展开反击。10月的辽西平原上,到处响起胜利追击的号声。指战员们忘记了疲劳、寒冷、伤痛、饥饿,哪里有枪声就冲向哪里。
在东北野战军强大兵力的四面围攻下,廖耀湘兵团犹如乱竿下的鸭群,东窜西奔,却寻不到出路。
两天后,廖耀湘兵团全军覆灭了。
如果说锦州的范汉杰集团最终被歼是因为国民党军的“东进兵团”未能冲过塔山,那么,国民党军的“西进兵团”最终被歼是因为未能冲过黑山。黑山之战和塔山之战的杰出战绩,载入了中国现代战争史册。
黑山之战,梁兴初打出了威风,也打响了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