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一得”，“艺事常新”，这是郭希铨青年时期到大西北写生出发前题写在速写本扉页上的自勉。二十七年过去，在此次画展前选定作品时，我又看见了这个速写本，我感到“万里一得”在今天看来颇显意味，它是初衷，也是回归，它既是艺术的，同时也是人生的一个总结。艺海无涯，但总是有一点支撑，有一条线索连接时空在一个人的生命中汇集留下印迹。
　　郭希铨属于那种天生画画的人。他说自己除了画画，其它别的事干不成，并且一心不能二用，分了心画画就会失败。至于成败如何，也无所谓，因为他选择了画，人生就适宜他，喜欢并热爱，自然快乐多于苦闷。还因为郭希铨把自己生存的最高标准和最低限度都定在了只要能够保证画画就行，这就是他的活法，其它不甚重要。
　　郭希铨走过了很多路，吃过很多苦，但今天可以说都成为他的精神财富，成为艺术的结晶，这是无悔的，也是郭希铨感到安慰的。值得一提的是，二十三年前他就在中国美术馆三楼举办了个人画展。郭希铨出道很早，这以后，他又在加拿大、美国先后举办过四次个人画展，今天在798百雅轩艺术中心迎来他第七次个展，功不可没。
　　郭希铨的执着勤奋超过常人。他贴近生活，画了大量的速写，他画自己熟悉的生活很有一套办法，从他早期的黑白速写中可见一斑。后来，他转向线条表达也达到了运用自如的地步。记得郭希铨曾经对我说过画人体速写的妙处，他描述自己是怎样入手从一点画出去，然后又一圈回到这一点接上，准确无误没有偏差，如何五分钟一张，一张接着一张地连续画成好几张时，他又是怎样的兴奋。他还讲了在西双版纳植物园画慢写的事，一点点地画，很慢很稳，静静地三天画上一张。还有一次，他上南京拜访程大利时讲过，有时画得很快，画完回头一看钟，才用这么短的时间，而且很顺。快完时就有意识停下来，像“计算机”一样。
　　以上这些的确说明速写下手时的直觉敏感、观察取舍、控制和恰到好处的发挥，这些环节都很重要。速写连接生活和艺术两头，也最能体现出绘画的能力和创作的可能性。另外，慢写当时就把相应的东西组合起来，又对比处理成新图式，现场的真实经一笔一笔变形转换成画，以慢求快，以慢求成功率，这儿本身就具有了独幅作品的意义。至于创作当中的物我两忘，一气呵成，这是自然法则的作用在绘画和画家身上的体现。画家长期沉浸在这种状态之中，主客观的多种因素积淀发酵，升华至境界层面，进入佳境后必有意外惊喜和收获。这时候会有大于绘画的人心深处的快乐，这可不可以称作为“享受绘画”？
　　郭希铨的“万里一得”就是这样走过来的，身体力行，苦尽甘来。经历了发奋自学阶段——以他的黑白速写为代表；万里之行大自然教会创作——八九年中国美术馆成功展出一批西北风情作品；九十年代表现形式的力作——“生存空间”、“生存期限”的更多思考；五十岁以后，一切一切回复到原点——想自己所有经历过后，沉寂而又浮起的所想，画自己久违而又心在咫尺的图画，并且到了想画的能画出来的地步——这是幸运！也是作为对他以往所有付出报以回馈。
　　我从一开始就比较注意郭希铨的速写，然后比较喜欢他的大西北那批画的第一感受，还有较为成熟的版画。至于九十年代有一批一气呵成的力作，在国内没有交流的机会，而他把这批画的幻灯片带到美国并得到很高的赞许，能否以后在国内有条件展出则持一种期待（所幸的是这部分作品收录在这次展览的画册中）。之后，郭希铨还曾有过拓展变法的艺术追求，也有成有败，正如他自己所说也有分心的时候，他的虚心和悟性也会促使他不断调整自己，在这里我就不一一评价。好在郭希铨现在已进入一个平复阶段，想画内心想要的画就好了。借此机会，我把他的作品介绍给美术界的朋友们，重要的还是看画。
　　对于一个画家来讲，曾经用他的多半生孜孜追求艺术，那么，郭希铨这个展览近百件作品则象一面镜子，正好说明一切。“万里一得”是人生的跋涉、是艺术的探险、更是大自然所给予的恩赐。
　　（作者系中央美术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