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军事再平衡”图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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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月28日至29日,奥巴马将首次拜访马尼拉,随之将是美国和菲律宾防卫合作协定的签署。在此协定下,美军将可以使用菲律宾的基地,也会增加驻扎在菲律宾的船舰、飞机和地面部队。



  美国和菲律宾在军事上的进一步合作是美国军事再平衡的一环。
  美菲曾经因为菲律宾1992年要求美国撤出苏比克湾等基地,关系一度冷却。但随着亚太局势发生变化,两国近年加深合作,在去年美国国务卿克里访问马尼拉时宣布将提供4000万美元军事援助的基础上,菲律宾今年还将再获得5000万美元军援。
  2011年,奥巴马政府提出亚太再平衡战略,计划从军事、经济和外交三方面重新加强美国在太平洋的地位。美军自2001年起就专注于阿富汗和伊拉克战争,亚太军事再平衡无论在经费还是在战略布局上都将是美军下一个十年发展的重点。
  再平衡政策的主要推手、前国家安全顾问多尼隆(Tom Donilon) 在战略提出之时就撰文阐释,再平衡是借由协助塑造亚太地区的规则来推动美国的利益, 美国将建立更具弹性和可持续性的军队。
  “将这个多元区域提升到我们的战略优先选择,奥巴马总统展示了他不让我们的军舰被排除在主要危机之外的决心。”多尼隆在文章最后表示。该观点反映出美国在战略选择上已专注于突破区域可能出现的反介入阻力。

介入与反介入


  于2006年-2008年担任美国国防部负责东南亚事务的副助理部长克莱德(James Clad) 对《财经》记者表示,美国决定将布局重心重新放到亚太的思考始自2005年-2006年,并非如一般简化认定源自2008年奥巴马政府上台之后。
  不过军事再平衡政策的定调还是始于2012年1月奥巴马要求执行的战略报告《持续的美国全球领导力:21世纪防卫优先顺序》。报告指出,基于美国经济和安全利益在西太平洋、东亚、南亚和印度洋的不断增加,军事上将必须向亚洲再平衡。
  在战略选择上,国防部归结美国应致力避免“反介入和区域阻绝(Anti-Access/Access-Denial)”对美国在亚太军事力量带来的挑战。反介入战略通过组织大规模潜艇、携带反舰巡航导弹轰炸机,以及能击中移动船只的弹道导弹来防止外来军事援助。美国认为应以不对称武力,通过电子、网络战,以及巡航导弹和弹道导弹等空中优势来达到挑战反介入的目的。
  基于这一战略考量和亚太地区的地理特性,美国在亚太的部署主要着重于海空力量的加强。2009年6月,时任国防部长盖茨要求海空军针对海空作战进行研究。2010年国防部在四年期评估报告中提出海空作战(Air Sea Battle)概念,包含如何破坏敌方的监视系统、发射系统和导弹等武器。
  随后美国防部在2013财年规划中列出各军种针对“海空作战” 如何发展具体执行重点,该计划至今被列为机密;国防部也一直以安全为由拒绝对以此概念发展出的具体战略进行说明。2013年5月海空作战办公室发布了海空作战概念说明书,对此国会曾多次要求更详细的说明,同时要求国防部针对假想敌中国和伊朗的反介入能力作出说明,至今未获积极回应。
  于2009年-2012年担任国防部负责防卫计划的副助理部长戴维森(Janine Davidson)对《财经》记者指出,海空作战的概念并非针对中国。从对抗“反介入战略”的角度来说,国防部不愿透露太多细节应该是可以理解的。
  挑战反介入和区域阻绝还继续反映在国防部的2014年和2015年预算中。今年3月,国防部副助理部长沃穆思(Christine E. Wormuth)在说明预算分配时重申,亚太再平衡是其中的考虑依据,国防部坚持投资于避免反介入和区域阻绝的能力。
  在具体的军事部署上,亚太再平衡也主要以海空军的部署为主。前任国防部长帕内塔表示,部署在亚太地区的美军海军船只比例将从50%提升到60%,其中11艘航空母舰有6艘部署在亚太地区。军舰将从2014年的288艘增加到2019年的309艘。国防部长哈格尔在4月访问亚洲时,宣布2017年前美国将对日本增加部署两艘装备“宙斯盾”反导系统的驱逐舰。
  潜艇方面,早在2002年10月,美国就开始将核动力攻击潜艇部署在关岛,至2007年7月达到3艘。从2010年中开始,3艘俄亥俄级潜艇也开始出现在亚太地区。另外,最新型维吉尼亚级潜艇则以夏威夷珍珠港为基地。
  在新一轮部署中,针对反介入研发的USS自由级濒海战斗舰从去年3月开始轮调至新加坡樟宜港。该舰由美国洛克希德·马丁公司建造,特别适用于小岛争夺战。
  海军最初计划以300亿美元购置52艘,但因去年该战斗舰多次发生技术故障,且考虑到预算限制,国防部已要求海军将购买数量降到32艘。
  此外,第七舰队发言人马克思(William Marks)对《财经》记者表示,3月起参与搜索马来西亚航空MH370失联客机的最新型反潜机P8也是美国再平衡政策的一部分。在该政策下,第七舰队有权得到最新最先进的设备。据规划,美国最终将以P8取代所有的P3反潜机。
  尽管预算面临削减,但是国防部仍希望保留对导弹潜艇和海上集结基地的投资。沃穆思对媒体表示,计划是1年平均建造9艘军舰。
  在空军部署方面,2013年美韩军演中,美国派出了可远程飞行的B-2、B-52轰炸机和F-22战斗机。2013年初, 空军开始执行B-2隐形战略轰炸机在世界各地美军基地的轮调训练。

调整基地


  再平衡的地理分布从现在以东北亚为重,延伸到东南亚和印度洋。处于第二岛链的关岛在这个政策中,被选为重点基地。
  2006年时任美军太平洋司令部司令威廉·法伦(William Fallon)将关岛定位为美国陆海空战斗力量能即时反应亚太紧急事故的据点,同时强调“弹性”的重要。在再平衡战略下,美国国防部继续加强关岛的战略地位,积极改建关岛,同时加强夏威夷珍珠港的基础设施。   关岛的优势包括:战斗机在2小时-5小时内就能从关岛抵达台湾、日本、菲律宾和朝鲜半岛;军舰从关岛出发以时速20海里航行只要3.1天就能到达马尼拉,以30海里的速度则只需要2.1天,相比之下从传统的基地夏威夷出发最快也要6.6天,相对于西雅图和圣地亚哥则更具优势。
  根据国防部计划,2014年将编列7800万美元在关岛建立新的攻击性潜舰基地,2015年将在关岛部署第四艘攻击性潜艇;另外将花费3亿美元疏通珍珠港,保证航母顺利航行。
  戴维森指出,加大关岛的战略地位能分散美军资源过于聚集在东北亚的问题。不过,美国国会研究处的安全议题专家简淑贤在2010年的评估报告指出了加强关岛重要性可能带来的风险,其中包括中国的洲际导弹可能对准关岛、朝鲜射程为1860英里的导弹也能达到关岛。
  现实执行上,过去十年美军在日本和韩国的基地备受当地居民质疑,实际上也迫使国防部选择加重关岛。
  2012年海军陆战队开始在冲绳部署运输机鱼鹰,多次发生意外,加深冲绳居民反对美军基地的情绪。美军搬迁冲绳基地的计划自提出以来也因此阻力不断。
  为了突破僵局和加强美日同盟,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在去年底向冲绳知事承诺协助建设其他基础设施,冲绳县知事仲井真弘多正式批准了七年都无法通过的美军基地搬迁计划。即使如此,当中央政府今年为推进美军普天间机场搬迁,申请名护市边野古地区填海造地计划时,反对人士仍以不符合法律程序和非法为由,要求那霸地区法院取消该计划,美军基地搬迁再添变数。
  由于海军陆战队员与冲绳居民发生不少纠纷,美军应日本政府要求也对陆战队部署做出调整。目前计划将4000名陆战队员从冲绳基地转移到关岛,此后还有2000人-3000人可能转移至夏威夷。
  美国在亚太地区的新增陆战队部署则发生在澳大利亚。2012年4月开始,美国将250名海军陆战队员部署到澳大利亚达尔文港。按双方协定,美军执行六个月一期的轮防驻守,最终驻守目标将达2500人。此外,美国和澳大利亚还就美国海军使用澳大利亚在南印度洋基地的安排进行商讨。
  在与其他盟国关系上,美国和印度尼西亚已开始新的军售和协同训练,和越南准备协同演习、进行防务对话和军港访问。
  戴维森指出,美国选择不新建基地,而是和区域内国家发展紧密伙伴关系,这是再平衡战略不同于以往的特点。“美军通过和盟友加强合作来增加亚太部署,同时有必要不断通过对话对盟友重申,加强合作并不表示盟友能做出意外、挑衅的行为。”
  美国的另一挑战则在于其亚太盟友仍在观望美国对再平衡战略的重视程度。
  助理国防部长伦普金(Michael Lumpkin)就公开承认,亚太盟友对美国的再平衡战略仍有所怀疑,但是目前只是这一战略的前两年,而再平衡战略是一个几十年的长期战略。“我们的盟友都在观察我们如何执行,与此同时,他们可能也在通过加强自我防卫能力来分散风险。”

预算的挑战


  美国政府必须缩减开支,无疑对重返亚太的战略形成重大挑战。2011年11月奥巴马在澳大利亚国会发表演说时安抚称,“我已经指示我的国安团队将美国在亚太的部署和任务列为首要。在这种情况下,我重申,国防预算的削减不会伤害到亚太。”
  为降低美国政府赤字,美国国会近年不断要求国防部削减预算。在从10月开始的2015会计年度,国防部就需削减4960亿美元的开销。
  大幅预算削减,引起军队高层的警告。太平洋司令部司令洛克利尔3月5日在国会听证会上指出,他现在能掌握的资源已低于实际运作需求,太平洋司令部在区域执行的传统海空任务甚至已经低于能接受的危机标准。
  基于预算限制,海军现在被迫考虑让一艘航空母舰退役。但海军作战部长格林纳特上将(Adm. Jonathan Greenert)同时警告,减少一艘航空母舰和舰上的载机联队将伤害再平衡政策的执行。“当军力部署出现(这样的缺口时),威慑效果将戏剧性地下降。”
  曾经担任国防部中国事务科长的美国企业研究所亚太研究主任卜大年对《财经》记者表示,经过过去几年大规模预算削减,想不出什么国防政策能够被执行。他认为由于奥巴马缺乏领导力,国防预算和策略正进入一个先被削减预算,再提出可行战略的循环。
  根据规划,2013年-2017年的预算削减项目主要针对武器购买,因此军事专家担忧在此情况下选择的武器系统和投资是否具有延续性。此外,在将焦点转向亚太的同时,是否会导致忽略本土防卫和其他海外基地也引起不少争论。
  不过,克莱德和戴维森都认为预算削减不会具体影响部署。克莱德指出,国防部目前削减的主要还是人事费用;戴维森则强调,因阿富汗和伊拉克两场战争,美国国防预算在过去十年已增加到相当高的水平,现在即使有所削减,军费仍将是世界最高水平。在此情况下,她不认为美国缺乏经费执行亚太再平衡战略。
  在美国开始实际军事再平衡行动的情况下,兰德战略安全研究公司的亚太研究员麦克德维特(Michael McDevitt)认为,接下来亚太将经历以介入和反介入为主的军事竞赛。不过克莱德更实际的忧虑是,如果发生意外,美国需要和中国进行协调,电话应该打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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