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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因为泽仁,可能我这趟旅途的目的地会是在童话气息弥漫的丹麦奥登塞,用充满浪漫气息的红白黄瓦房和矢车菊般的双色海童话来安慰现实受挫的心。但少数民族同学泽仁,把我带到了完全不同的地方,这里没有童话,只有牧民浑厚的声音唱着传说中的故事。
火车慢慢行驶,出了西宁站的时候,太阳早已落了下去。泽仁带我到了预约的落脚处,朝我露出了爽朗的笑容:“好好休息,之后几天会很累的,你们汉家的姑娘不适应。”我点了点头,心里有些不服气,汉家的姑娘怎么了?我高中就开始参加马拉松了,10公里都是一口气跑下来的。
翌日清晨,朝露浸染着日光,泽仁便通知我出发,目的地是茶卡盐湖。透过车窗,是连绵的贡毛拉山,五色的经幡随风飘扬,偶尔有僧人经过,手中的转经筒看得并不真切。海拔3800米高山上的空气带着远古雪山的凉意,丝丝缕缕犹如小针尖微微刺着我的皮肤。我不自觉地紧了紧身上的大衣,看着前座的泽仁一副全然轻松的表情,跟着司机哼着不知名的歌谣。
雪山下的云朵一片接着一片,草地上的牧草尚未长肥,满地是深深浅浅的绿,由远及近仿佛是有着完美过渡色的印象画。绵羊群分布其间,怡然自得,甚至不曾抬头注意路过的车辆。突然一阵羊叫声,领头的绵羊轻快地跳到了过道上,前方的汽车停了下来,一群绵羊大军浩浩荡荡地穿过马路去往对面的草场。我们这辆小小的车被大片的绵羊包围着,这时司机的歌声更嘹亮了,没有任何修饰的歌声飘了出来,一只只绵羊刚好踩在了每一个音符上。
在颠簸的汽车里,我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梦境毫无征兆地降临,我恍然又看到了父亲沉默的眼神和期待的目光,像千斤重的岩石。我的身体越来越重,背上似乎是吸饱了水的海绵,将我的肩膀一路往黑暗的深渊里扯去。
猛然睁眼,眼前看不到太阳,一抬表,快晚上八点半了。泽仁指着远方,顺着他的方向看去,远处湖水的地平线上有一根天然的分界线,上方是朝着周围张牙舞爪的落日,下方则是灰黑色的滩涂。我打开车门,想要慢慢走近,泽仁一把拉住了我:“白天再走,你会陷到坑里去的。”
我顺从地回到了车上,渐渐地,整片银河就好像一塊巨大的毯子,缓缓地在茶卡盐湖的顶上摊开,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看到紫色的夜空,紫红中泛着白光的夜空,仿佛只要我伸手踮起脚尖,就能触碰到整片星空。星空下是没有沾染过人类痕迹的高原,莫名其妙地,这样的纯净让我的心情安定了下来。
这一晚,所有的星星都在看护着我的梦,睡得很沉,直到太阳攀升到了高点,才悠然地醒来。一时间,身边是一片落雪的白,分不清到底是到了现实还是依旧停留在梦里。我脱掉鞋子,赤着脚走在湖面上,看着湖面上自己的倒影,远处有一头身披经幡的牦牛,安静地站在那里。再往前,是连绵的雪山和透澈的天空。我好像站在镜面上,有两个世界、两个太阳,每一个太阳都如此光芒万丈。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空之境茶卡盐湖。
司机似乎说了什么话,我听不明白,泽仁好心充当了翻译:“他说你是有福之人,茶卡盐湖的美是给有缘人看的。”
心里仿佛什么被化开了一样,一阵风吹过,带来了远处的牛铃声,牛铃声里有茶卡盐湖对我的祝福。
告别茶卡盐湖,是无边无际的戈壁滩,见不到丝毫的绿色,别说是树木,连小草都难得一见,只有沙色的土地、炙热的太阳,还有孤单的骆驼一脸忧伤。
抵达格尔木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沿着国道109一路行驶,就能看到万山之祖昆仑山,公路的右侧竖立着一个棕色的方碑,上面有烫金的四个大字:巍巍昆仑,右侧是同样大小的方碑,写着:万山之祖。每逢清晨和日暮,都有一种站在世界边缘的错觉,一边是身披朝霞勃勃而发的金乌太阳,一边是裹着靛青云彩依旧高悬的玉兔月亮。
往前行驶了一段时间,一只巨大的黑色渡鸦掠过我们面前,发出了凄厉的叫声,落在了藏野驴的旁边。在我的请求下,泽仁停下车,我慢慢地往里走,突然泽仁一把拉住了我,把我生生拖到了公路上。我一脸迷茫地盯着他,他指着不远处的草丛说:“你的影子刚刚落在了鸟蛋上。”我伸了伸头,看到了草丛中若隐若现的白色。“我们人的影子不能落在鸟蛋上,对鸟儿不好。”
这么一说,我自觉有些羞赧地退到一边。泽仁朝我笑了笑,指着前方:“我哥哥就在那里。”
前方是一片黄绿色的荒原,在荒原的尽头,似乎有一个黑点。天空中传来了叫声,我抬头一看,是草原鹰在附近盘旋,大风刮过隐隐约约传来了男人的歌声,是哪个游人在唱歌吗?
一起上了越野车,继续前行,离黑点越来越近,我才发现那不是黑点,而是一座高高的塑像,整块石头刻成了索南达杰的雕像,在雕像的身边跟着一只藏羚羊。雕像的旁边是高高的墓碑,挂着索南达杰的照片。我并不是唯一到此的人,一些自驾车辆到这里,都会停下,在他的遗像面前或是放上一杯酒,或是捧上一束花,尽管他们素不相识。大风吹起了背后替他祈福的经幡,太阳如此热烈,晒得我有些晕晕乎乎,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个熟悉的男人的歌声。
在我倒地之前,泽仁一把拉住了我,我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想要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心里有些懊恼,高原反应让我眼前发黑,挫败感好像崩溃的山洪倾泻而下。
“我哥回来了,我们进保护站休息!”泽仁兴奋地说,然后把我抱下车,送进了保护站。在保护站里,我逐渐恢复过来。我抬头看到了泽仁的哥哥,肤色要比泽仁深上许多,也许是长年在户外暴晒的关系。他友好地朝我打了个招呼,随即我站了起来,打量着整个保护站,与其说是保护站,不如说是几个废弃的集装箱组合起来的临时房屋。空荡荡的保护站里就只有我们三个人,我有些迷茫地看着泽仁。
远处,大片的藏羚羊奔跑而过,有力地踩在地面上,震动蔓延到我的脚下,几乎震碎了我渺小的灵魂。
我仿佛看到了一个穿着皮夹的男人,从无尽的黑暗中缓缓走来,他是破晓的光,他前进一步,光便蔓延百丈。他死了,却又无比坚强地活着,直至活到了这里成为国家自然保护区。
那一刻,我跪在地上,放声大哭,泪眼迷蒙之中,我看到了巍峨的昆仑山,我看到了无尽的高原,我听到了歌声,歌声里清楚地唱着高原上英雄的赞歌,赞美不落的太阳。
火车慢慢行驶,出了西宁站的时候,太阳早已落了下去。泽仁带我到了预约的落脚处,朝我露出了爽朗的笑容:“好好休息,之后几天会很累的,你们汉家的姑娘不适应。”我点了点头,心里有些不服气,汉家的姑娘怎么了?我高中就开始参加马拉松了,10公里都是一口气跑下来的。
翌日清晨,朝露浸染着日光,泽仁便通知我出发,目的地是茶卡盐湖。透过车窗,是连绵的贡毛拉山,五色的经幡随风飘扬,偶尔有僧人经过,手中的转经筒看得并不真切。海拔3800米高山上的空气带着远古雪山的凉意,丝丝缕缕犹如小针尖微微刺着我的皮肤。我不自觉地紧了紧身上的大衣,看着前座的泽仁一副全然轻松的表情,跟着司机哼着不知名的歌谣。
雪山下的云朵一片接着一片,草地上的牧草尚未长肥,满地是深深浅浅的绿,由远及近仿佛是有着完美过渡色的印象画。绵羊群分布其间,怡然自得,甚至不曾抬头注意路过的车辆。突然一阵羊叫声,领头的绵羊轻快地跳到了过道上,前方的汽车停了下来,一群绵羊大军浩浩荡荡地穿过马路去往对面的草场。我们这辆小小的车被大片的绵羊包围着,这时司机的歌声更嘹亮了,没有任何修饰的歌声飘了出来,一只只绵羊刚好踩在了每一个音符上。
在颠簸的汽车里,我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梦境毫无征兆地降临,我恍然又看到了父亲沉默的眼神和期待的目光,像千斤重的岩石。我的身体越来越重,背上似乎是吸饱了水的海绵,将我的肩膀一路往黑暗的深渊里扯去。
猛然睁眼,眼前看不到太阳,一抬表,快晚上八点半了。泽仁指着远方,顺着他的方向看去,远处湖水的地平线上有一根天然的分界线,上方是朝着周围张牙舞爪的落日,下方则是灰黑色的滩涂。我打开车门,想要慢慢走近,泽仁一把拉住了我:“白天再走,你会陷到坑里去的。”
我顺从地回到了车上,渐渐地,整片银河就好像一塊巨大的毯子,缓缓地在茶卡盐湖的顶上摊开,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看到紫色的夜空,紫红中泛着白光的夜空,仿佛只要我伸手踮起脚尖,就能触碰到整片星空。星空下是没有沾染过人类痕迹的高原,莫名其妙地,这样的纯净让我的心情安定了下来。
这一晚,所有的星星都在看护着我的梦,睡得很沉,直到太阳攀升到了高点,才悠然地醒来。一时间,身边是一片落雪的白,分不清到底是到了现实还是依旧停留在梦里。我脱掉鞋子,赤着脚走在湖面上,看着湖面上自己的倒影,远处有一头身披经幡的牦牛,安静地站在那里。再往前,是连绵的雪山和透澈的天空。我好像站在镜面上,有两个世界、两个太阳,每一个太阳都如此光芒万丈。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空之境茶卡盐湖。
司机似乎说了什么话,我听不明白,泽仁好心充当了翻译:“他说你是有福之人,茶卡盐湖的美是给有缘人看的。”
心里仿佛什么被化开了一样,一阵风吹过,带来了远处的牛铃声,牛铃声里有茶卡盐湖对我的祝福。
告别茶卡盐湖,是无边无际的戈壁滩,见不到丝毫的绿色,别说是树木,连小草都难得一见,只有沙色的土地、炙热的太阳,还有孤单的骆驼一脸忧伤。
抵达格尔木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沿着国道109一路行驶,就能看到万山之祖昆仑山,公路的右侧竖立着一个棕色的方碑,上面有烫金的四个大字:巍巍昆仑,右侧是同样大小的方碑,写着:万山之祖。每逢清晨和日暮,都有一种站在世界边缘的错觉,一边是身披朝霞勃勃而发的金乌太阳,一边是裹着靛青云彩依旧高悬的玉兔月亮。
往前行驶了一段时间,一只巨大的黑色渡鸦掠过我们面前,发出了凄厉的叫声,落在了藏野驴的旁边。在我的请求下,泽仁停下车,我慢慢地往里走,突然泽仁一把拉住了我,把我生生拖到了公路上。我一脸迷茫地盯着他,他指着不远处的草丛说:“你的影子刚刚落在了鸟蛋上。”我伸了伸头,看到了草丛中若隐若现的白色。“我们人的影子不能落在鸟蛋上,对鸟儿不好。”
这么一说,我自觉有些羞赧地退到一边。泽仁朝我笑了笑,指着前方:“我哥哥就在那里。”
前方是一片黄绿色的荒原,在荒原的尽头,似乎有一个黑点。天空中传来了叫声,我抬头一看,是草原鹰在附近盘旋,大风刮过隐隐约约传来了男人的歌声,是哪个游人在唱歌吗?
一起上了越野车,继续前行,离黑点越来越近,我才发现那不是黑点,而是一座高高的塑像,整块石头刻成了索南达杰的雕像,在雕像的身边跟着一只藏羚羊。雕像的旁边是高高的墓碑,挂着索南达杰的照片。我并不是唯一到此的人,一些自驾车辆到这里,都会停下,在他的遗像面前或是放上一杯酒,或是捧上一束花,尽管他们素不相识。大风吹起了背后替他祈福的经幡,太阳如此热烈,晒得我有些晕晕乎乎,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个熟悉的男人的歌声。
在我倒地之前,泽仁一把拉住了我,我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想要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心里有些懊恼,高原反应让我眼前发黑,挫败感好像崩溃的山洪倾泻而下。
“我哥回来了,我们进保护站休息!”泽仁兴奋地说,然后把我抱下车,送进了保护站。在保护站里,我逐渐恢复过来。我抬头看到了泽仁的哥哥,肤色要比泽仁深上许多,也许是长年在户外暴晒的关系。他友好地朝我打了个招呼,随即我站了起来,打量着整个保护站,与其说是保护站,不如说是几个废弃的集装箱组合起来的临时房屋。空荡荡的保护站里就只有我们三个人,我有些迷茫地看着泽仁。
远处,大片的藏羚羊奔跑而过,有力地踩在地面上,震动蔓延到我的脚下,几乎震碎了我渺小的灵魂。
我仿佛看到了一个穿着皮夹的男人,从无尽的黑暗中缓缓走来,他是破晓的光,他前进一步,光便蔓延百丈。他死了,却又无比坚强地活着,直至活到了这里成为国家自然保护区。
那一刻,我跪在地上,放声大哭,泪眼迷蒙之中,我看到了巍峨的昆仑山,我看到了无尽的高原,我听到了歌声,歌声里清楚地唱着高原上英雄的赞歌,赞美不落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