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典的士沙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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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雅典具有什么当之无愧的特质,那就是其伸缩性。它就像是一件坚韧的旧毛衣,几世纪以来反复地缩小又撑大,不断地应环境的需要而改变形状。”英文版《希腊指南》如是说。
  
  一位英国绅士当听说我要去希腊旅行时,大笑着调侃了一句:“希腊,那可是欧洲的‘外国’。”
  对于希腊人来说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纯粹的希腊人,另一种则是绞尽脑汁期盼成为希腊人的“鬼佬”。
  美国作家亨利·米勒在小说《马洛西的大理石》中写道:“任何人到了希腊,都会遇到不可思议的事情……世界上再没有其他地方,会发生这些不可思议的奇妙事情。即使造物主在打盹,希腊仍旧置于他的守护之下。在希腊,人们也许会为了微不足道的琐事而苦恼,但是上帝的法力依然眷顾着他们,无论各种人做什么或想做什么,希腊始终是神的直辖地,我相信直到世界末日,这点都不会改变。”
  爱上希腊有着不言而喻的理由,它的美丽亘古永恒。游客无论踏足希腊的哪个角落,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镜子般平静的爱琴海,于无声的晨曦中波光闪烁;咖啡色的古董桌椅于午后骄阳里撒下阴影;上千年银白色的古橄榄树林于黄昏中传出蝉鸣。无疑,这是一片可供鉴赏及探索的土地。这个阳光普照的国家不仅是个能让外国游客流连忘返的度假胜地,她还拥有一千万以过日子为天的享乐主义民众,希腊人绝不试图与时间拼个你死我活,他们从早到晚慢悠悠地喝着咖啡、晒着日光浴及享用延伸至午夜的悠长晚餐。如何与希腊人打交道同样令游客记忆鲜明,在希腊,无论你多么执着地只想作为一名旁观的外国游客,但当你徜徉了爱琴海岸的山脉、古神庙之后回到闹市,你马上有机会融入到希腊人的情谊当中。因为希腊的特色就在于,这里的一切都与日常生活息息相关。即使一名孤独的旅行者也无法逃脱希腊生活方式的洗礼,你会不自觉地投身其中,仔细听闻、感觉和品评。
  
  乘的士六要诀
  
  “如果雅典具有什么当之无愧的特质,那就是其伸缩性。它就像是一件坚韧的旧毛衣。几世纪以来反复地缩小又撑大,不断地应环境的需要而改变形状。”英文版《希腊指南》如是说。
  在拉丁人统治时期(1204-1456年),雅典曾遭受法国人、加泰隆人(Catalans)、佛罗伦萨人和威尼斯人的侵略、占据,战争使得雅典城市版图逐渐萎缩,直到15世纪被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征服后,雅典才再度扩展,但远不及古代的规模。19世纪的独立战争之后,雅典才终于从废墟中站立起来。1832年诗人华兹华斯对雅典如此形容道:“这个疲惫的城市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骤然跃升为新希腊的首都。”
  于是这个新旧建筑交织、且无法充分融合的古城,今日看起来似乎仍处于“努力拓展的进行时”状态。交通忙乱的雅典,使游客感受最深的即出租车“分享化”。由于雅典出租车的需求量庞大,因此如果乘客有幸拦下来一部车,马上就会发现必须与其他人共乘。雅典人共享出租车的生活方式,使得他们将出租车变成为独特的“行进中的社交沙龙”。当阁下作为第三名乘客坐进司机副座时,你随即因气氛感染而自来熟地参与进司机与乘客愉快的谈天,甚至激烈的争论中去。“出租车沙龙”已成为雅典的魅力特色,也是游客对于雅典的鲜明记忆之一。
  雅典的出租车风情,简直值得推出一本指南手册。搭乘雅典出租车可总结为如下六个步骤。
  第一、招出租车。首先切记,下班尖峰时刻及傍晚七、八点晚餐前夕,几乎招不到出租车。即使在非繁忙时段你幸运地拦截到一辆,即使这是一辆空车,你也得毫不迟疑地、马上吊起嗓门高声诵出自己的目的地。特别要注意的是,所报出雅典街道名称的希腊语发音要清楚、重音也得正确。否则司机对于雅典地名发音不过关的老外。会不耐烦地弃之而去。
  第二、即使你幸运地拦下一辆空车,你恭敬地报上自己的目的地后,还得恭候司机的恩准。因为雅典的出租车司机通常以挑剔著称,除非你所前往的方向与司机一致,否则司机会毫不留情地对已坐进车内的乘客下驱逐令。
  第三、即使你幸运地拦下一辆空车,你赶紧得百米冲刺般狂奔过去一步跃进车内,否则自小训练有素的雅典车油子,会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捷足先登抢坐了进去。
  第四、即使你幸运地拦下一辆并非空车,你回头发现后排已经稳坐着一对夫妻乘客,你绝对需要意志坚定地坐进司机副座上。实际上,传统的雅典出租车如同迷你公交车一般一路上皆在拾客,直至客满。于是,雅典出租车的典型风景如下,当一名希腊母亲终于将她的四个购物袋安置进车内后,车开出数百米远又停了下来。挤进来的是一位玩世不恭的嬉皮大学生。你接下来将会享受一场热烈的、希腊式的谈天说地。外国游客搭乘雅典出租车经常遭遇的情形是,你身边的合伙乘客、一位典型的希腊中年男子,他会操着希腊鼻音浓重的英语,面对着迈进车门的老外好奇地打听:“你从哪里来?”当听到“从香港来”时,希腊男人会兴奋地喊道:“我去过香港好多次,我是海员。”然后海员先生会打开话匣子般地讲述他在香港的“幸福”岁月。最后,海员吐露心声道:“我太太昨晚抱怨家里只剩下500欧元了,看来我又快要出海了。”听闻此言你无需惊讶,因为希腊海员有工作半年歇半年的作息表。
  第五、即使你幸运地乘雅典出租车兜了风。临下车时付车费也大有学问。若你是与他人共乘,千万不必付跳表上的价钱,你应该付的是上车后至下车时的一段路费。
  第六、英文指南上告诫外国游客,雅典司机视敲诈老外游客为马吃夜草。如果车费过高,你一定要据理力争,不管用英语、希腊语或是鬼晓得的一种语言,即使连比划带说也一定不要放弃吵回到合理价格的可能性,尽管与雅典司机论战最后谁胜谁负得看天意。
  
  与司机过招
  
  我与先生决定前往雅典外围的海美塔斯山观光时,我们一早首先跑到市旅游咨询服务部请教一些详情。女职员建议我们搭乘出租车前往,她透露说:“夏季旅游高峰时节需30欧元车资,现在冬天淡季估计25欧元就能搞定。”出了服务部,我怀揣着25-30欧元的谈判底线胸有成竹地凑到路旁出租车站,对着一位络腮胡须的中年司机比划着地图示意要去的地方。司机张口就要35欧元,我忙坚定还价说25欧元。司机听后并没有反驳,而是热情地招手邀请我坐进他旁边的司机副座。我坚持先谈清楚价钱再上车,络腮胡不悦起来,抱怨道:“怎么啦?你上车来谈不是一样吗?请你坐进车内,No Charge(不收费)。”我仍岿然驻守车外俯身冲着车窗,并上前解释旅游服务部建议的价格是25-30欧元。司机听后嗤之以鼻地开始了长篇大论:“你若只是花一个小时上山走马观花一圈,下车两分钟拍个‘到此一游’的快照就走,就是30欧元;你若需要两小时走走停停,就得35欧元;你若还耽误时间坐下吃个午餐,那就得40欧元。”司机见我一时语塞,便循循善诱开导起来。“30还是35欧元,你怎么如此斤斤计较?你少5欧元也穷不下去,我多5欧元也富不起来。Doesn’t matter(无所谓)。要是我们一直扯来扯去,什么时候才能扯完上路呢?”司机这番大义灭 “钱”、视金钱为粪土的宏论,令我自惭形秽是个庸俗的钱串子,于是我表示同意这就上路。他开始发动车子并催促我赶快上车,我要求他等一下,解释丈夫正在对面马路买报纸,马上就过来。司机听后皱眉头摆了一下手还“哼”了一声,大有受骗上当之意,抱怨道:“闹了半天不是你自己,你还有个男人。”
  顺便说,希腊男子把猎艳外国女子作为一项娱乐,举世闻名。希腊文Kamaki的字意为渔叉,其双关语是指结识或“猎取”外国女游客,同时还有“打猎者”之意。这项传统是与希腊过往数十年观光业同时兴盛起来的。希腊男子追求外国女客的最终目的是上床,而且根据猎艳守则,从相遇到上床的周期越快越成功,虏获的女人数量越多越是一流高手。互相较劲的哥们会在夏季末比较各自的“战果”,而冬天旅游淡季则是回味夏季时节光荣的浪漫细节。猎艳的娱乐性显然多在追求过程,不全是征服的结果,恰如雅典奥运原则,重在参与。多年的狩猎经验,希腊男子对于哪一国的女人较易得手,这些女人的笨拙、傲慢或美艳程度。也都有许多细致入微的理论研究,写篇博士论文都绰绰有余。通常猎艳高手不喜欢让自己沦落为外国女客的猎物,因为西北欧的中老年妇女视到希腊来番浪漫之旅为时尚,这样的背景之下,典型的希腊猎艳高手希望至少看起来是由他来掌控大局,能把不情愿或不知情的女人引诱上床,才称得上荣耀。如今,这项消遣已经丧失了初期的风采,然而一些希腊人依然认为,猎艳行为延续了希腊人好客的悠久传统。毕竟它可以为游客增添罗曼史,使得异国旅行拥有更多的情趣,而罗曼史一向是理想假期的要素,恰如同好莱坞名片《罗马假日》,不知为何,至今仍无人拍出《雅典假日》与前者抗衡,这让同样地处地中海的雅典人咽不下这口恶气。
  话说本女抵达雅典那一刻起,即不得不向希腊的阳刚妥协。一位留学雅典的南京女孩说,尾随中国女孩的希腊男子如蜜蜂群一般,轰都轰不开。若不是钢铁意志,没几天东方女孩就会被希腊罗密欧俘虏了。雅典的中国女孩,甚至30、40多岁的单身华人女性,差不多都被希腊哥一网打尽了。”果然,接下来本女在希腊旅行期间,频频遭遇希腊帅哥不胜其烦的攻势。比如,下榻的雅典酒店吧台侍者尼克,每晚见我打过招呼后总喋喋不休地诉说衷肠,如何盼星星、盼月亮地想娶中国太太,说是因为喜爱中华文明,爱屋及乌喜爱中国女孩。还吹嘘嫁给他天下第一幸福,因为他是完美的男子。我每每笑答:“哎呦呦,这么完美的男子汉只有征婚广告上见识过。”“希腊男人可喜欢中国女孩了。”留学雅典的南京小姐常挂嘴边。果然,她的话音刚落,傍晚细雨纷飞的雅典卫城山脚下,我俩躲在雨伞下匆忙穿过马路当口,一辆止于红绿灯前的警车,三位警察不约而同地摇下车窗,头探出车外不惜淋着雨,一起朝着异国姑娘挤眉弄眼外带吹口哨,好一派兴奋莫名。南京女孩冲着警车用中文喊道:“警察叔叔也是大色鬼。”
  话说乘络腮胡出租车上山后一路参观希腊正教修道院,落腮胡司机见神必拜。从踏进修道院大门起,就见他不停地在胸前划着十字,进入教堂大厅内的神坛前,络腮胡更少不了亲吻十字架。一旁的我很为其虔诚所感动,内心越发惭愧自己逼人家一介清教徒论铜臭真是罪过。一个多小时后待返回城内下车前夕,我询问络腮胡该付多少车资。他却反问我:“你说呢?”我递过去一张50欧元,只见他干脆利落地数出5欧元找头。闹半天他还是收了45欧元,对于我略微诧异考虑是否要跟他吵清楚时,络腮胡开始眼睛直视着我、先发制人道:“就这区区几个铜板,你还想喋喋不休地吵下去吗?”我只得躲闪开他咄咄逼人的凛然眼神,仓惶逃窜。
  临别雅典前一晚,我们预定了一辆出租车次日清早6点半上机场。酒店前台经理表示给司机20欧元就可以了。抵达机场我掏出20欧元来,司机一见连忙摇头摆手。张口就要35欧元。我有点恼了。司机则义正词严、态度决绝道:“深夜车资增加三分之一,两件行李都要收费。”我吃惊地反问:“清早6点半怎么成了深夜,指南书上明明说午夜1点至5点才是夜间加费时段。”司机板起脸反驳:“就是夜里,天没亮还不是夜里吗?!”我望着黎明的天空再次哑口无言,再次无奈地服输,最终还是乖乖地交钱赶飞机吧。
  不由得想起,英国首相丘吉尔二战胜利后夸赞希腊人英勇抗击法西斯时的颂词是:“英雄要像希腊人那样骁勇善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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