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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三是一个工作很勤奋的年轻人。
在这个南方的二线城市找到一份国企的工作不容易,徐三很珍惜。托人找工作时花的三万块,到现在都时不时地让他心痛。算起来,差不多是两平方米呢。
老实人徐三工作几年以后顺利地结了婚。相了几次亲,徐三大体明白了自己在婚姻市场的坐标:长相平平,资质平平,家境平平,工作平平,一个扔在人堆里就再也看不见的普通人。徐三迅速调整了心态,找准了“性格好”这一点作为自己找老婆的突破点。
还真让他撞大运了。来年过年的时候,小文就和他领了证,过上了早起买菜、晚上到临海小路遛弯儿的小日子。
像是为了逃避羞耻的感觉,他不怕吃苦,不怕麻烦,什么都肯干——家里的内衣要用温水泡在盆里洗,白色衬衣要单独洗单独熨,热锅冷油烧出来的菜才好吃,泰国香米要买最新鲜的做出来才能香满整个房间,陪领导出差要照顾好领导睡觉吃饭的规律,早点儿到单位把PPT打开让领导走过时看到能留点儿好印象。
他五年没有升职了,在调度的岗位上坐破了六把椅子。
小文从空乘退下来倒是一路升官,做到了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依然有望再爬一爬。
“要你有什么用!”小文裹着被子滑到一边。
“分房子哪里那么简单?分不到我头上我也没办法。”
“哦,像你这样坐在家里头就有房子分啰!”小文的口气凶猛起来。
徐三顿时止了声,摸她的肩膀。
“摸什么摸!搞什么都搞不出名堂!”
徐三叹口气,转过身准备睡觉。
过了一会儿,小文那边抖动起来,她哭了,带着被子一高一低。
徐三又手足无措了。
“心里烦,我出去转转。”
徐三向来不管她在外面交朋友應酬。别的不行,宠爱她总是能办得到的。他能做的,大概只能是纵容了。
想要在这一轮分房热潮中占上个名额的绝不止徐三一家,他瞥了瞥人流不断的总经理室,突然就脸红了。他知道小文想的是什么办法。她生得媚人,嘴巴也甜,向来不害怕和领导打交道。徐三不愿意去想坏事,他想要的,是百分之百地相信她。
中秋节的晚饭徐三是自己单独吃的,随后他感到昏沉沉的,便睡了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小文一身酒气躺在他身边。
他摸了摸她,心里涌起一种羞耻的感觉。也许她是出去搭关系了,她实在是太想要这套房子了,而他自己能做什么呢?什么都做不了。他内心深处也想要一套大房子,可以看到海景,父母来了,能回老家赞叹好几个月。那样的大房子。然而他就这样容忍小文出去瞎玩儿,在旁人看起来,简直就是一件荒谬的事情。以前读大学的时候他也喜欢在网上点评是非,没想到他现在成了这样的人。两万多一平方米的海景房面前,他尽是叹息。
小文一个翻身背向他,露出了白色的小衣。徐三第一次联想到,这具好看丰腻的身体在别的人眼里会是怎样的:他们,那些秃了头的家伙,会看她的正面吗?还是根本什么都不看?
过了几天,总局的局长到单位视察工作,小文竟然让徐三在家做菜准备迎接局长。“局长到我们家来?”徐三诧异道。
“哎呀你别管这么多!去市场买最新鲜的深海虾啊!一定要活的!局长只吃那个。”小文洗完澡湿漉漉地套了件白裙子就出了门。
那是一个星期天。
局长不像徐三想的那样年老衰颓。相反,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很茂密,整整齐齐地理成平头。鼻梁高挺锋利,人中很深,唇色粉红。比徐三本人要帅得多,更不要提那股挺拔威严的气质。
徐三赔着小心沏了上好的普洱茶,在客厅聊了聊单位的事情,便出门去买深海虾了。他像是在害怕什么。为了房子为了家这个念头已经不能止住他胡思乱想了,他感到深深的自卑,在自己的家里。他忙不迭地要逃出去。他依旧相信小文是个好女孩,是个称职的老婆,他不愿意去想别的。
星期天的超市统统人满为患,深海虾断货,他跑了一个多小时才买到活蹦乱跳的货色。
他像是被鬼附了身,不停地想象家中可能上演的各种场景。
他终于拎着虾回了家,见局长神态放松地在茶桌旁坐着,杯中茶有酒一般的颜色。
小文给他开的门,她的脸色微红,这是他唯一注意到的。
转年春天,徐三一家搬进180平方米的新房,可以看到海。他原本就是符合分房条件的。
房子是精装修,瓷砖是米白色。米白色好,徐三想,打扫起来方便,不显灰。
工资涨了一千多,徐三筹划着存起来买辆车。十万之下的,选择的范围蛮宽,代步而已,不用买太好的。有了车,就可以去广东过周末,在山里住几天,徐三憧憬起来。
小文分了房以后就辞职了,在一家对口的公司里做起了副总。和人说起自己的婚姻秘籍的时候,她总是笑笑,说夫妻之间,信任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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