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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纪的来临,对我这个年届古稀的生态工作者来讲,既感到欣慰,又感到忧虑。欣慰在国内、国际重视生态保护的理念愈趋深化;忧虑在脆弱、疮痍比比皆是。而我,虽已暮年,但该如何面对现状,如何继续作为呢?
就我的生态历程来说,已经历了科教实践、纵横南北(林区)、深入(西藏)高原三个阶段。而从西藏退休也已十载了。这10年间,可以说是下了西藏高原,上了北京灵山,走出深宅大院,面向社会未来,建了第二座小木屋。在华北山体进行植被和环境考察与保护的同时,面向社会介绍西藏的自然景观与资源,发挥“窗口”的作用,对青少年进行生态科普教育。
按道理说,到了我这个年龄,且不谈颐养天年,享天伦之乐,也应就此止步。就算是建了第二座小木屋,也该安在首都,行在灵山,野外考察可以告一段落了。可我是人在北京,心向高原,尤其是中国西部大高原。
中国西部大高原的范畴,是由三大级台阶组成的:第一级“台阶”是海拔1000～2000米的黄土、内蒙高原;第二级“台阶”是海拔2000～3000米的西南高原;而最高级“台阶”则是海拔4000米以上的高原地区。
西部大高原与西部大开发在地域上是吻合的。我感到仅从山川植被之美和生物多样性的角度,揭示优势、呼吁保护,是远远不够的,而要从现实的生态脆弱和环境危机等方面直观地反映问题,以达到警示作用,形成社会性的关注、保护生态环境的氛围。
本着这个初衷,几年来,我和几位有共识的“山野”书生、环保志愿者,跋涉于西部大高原。在我们以往考察的基础上,择其典型,点线结合地进行生态对比考察。
四川是我往返西藏的必经之途,或空中飞越或地面攀升,数十次的经历,几乎使我在此有归家之感。沐浴着亚热带温润的气流,考察于岷江、青衣江畔的竹海、杉山,由湿润的盆地攀上壮观的高山、高原,如烟的往事有时埋藏在心灵深处,有时又清晰地显现在脑海之中。
新世纪伊始,大高原对比考察的第一站是西藏高原。我们考察小组由成都起飞,越川西,经藏东,抵拉萨河谷。飞越过程中,俯瞰云海翻滚、群山起伏、雪峰巍峨,不由得思绪万千,心潮澎湃,回想起20多年的往返历程,多少往事历历在目。
我对四川林区,除了车行往返于川藏线、饱览沿线的山川植被外,几次的专程探访,印象甚为深刻。一处是邛崃山脉,从四姑娘山到卧龙自然保护区;一处是川南泸州、叙永、大安山林区;另一处是成都西南部的峨眉山林区,这些考察既有内容又有险情。
20世纪80年代,我曾考察川西的暗针叶林和亚高山草甸,行进在邛崃山脉的四姑娘山区,四座山峰次第排列。我们指指点点,原以为最高峰是大姑娘峰,而实际却是“四姑娘”最高,海拔6250米。那里是重峦叠嶂,脊岭连绵,万里云海,却杳无人烟。雪峰与冰舌覆盖沟坡,放眼一望,洁白一片。雪峰下是冷杉林,冷杉林带下是针阔混交林和杨、桦林等,再向下则是栎类为主的阔叶林带。呈现出半湿润、山地温带与亚高山寒温带的森林类型与山地景观。
过四姑娘山往东就是卧龙自然保护区。我是专程而来,希望在箭竹林里见见大熊猫。这里有野外大熊猫的研究站点,大熊猫研究专家胡锦鑫老师和他的几位学生就在这里工作。当时感到非常突出的有两点:一是他们的野外研究站点与我在西藏的野外研究站点非常相似,条件非常艰苦,设施十分简陋,睡觉的床铺就是木板铺在地上,几间草棚而已。我的到来给他们增加了负担,本来棚里的空间已经很小,他们还得给我单辟一间“卧室”。
科研考察站的名称很有意思,被简称为“五一棚”。因为棚子位于小台地的顶部,水源与草棚之间有一条51级台阶的蜿蜒石梯小路,草棚也因此被命名为“五一棚”。
我联想到在西藏很多村子都建在离河边有一定高差的地方,起先不甚理解,认为住地应当离水源近一些,以便取水。但山区水源既是生活之必需,同时又是一种灾源,为了安全只能把居所建在高于河床的安全地带。比如雅鲁藏布大拐弯顶部的一个叫做扎曲的小村庄,村子建在距河面200-300米的台地上。而墨脱县更典型,县政府所在地离水面落差整整400米!由此看来,卧龙的“五一棚”仅有51级台阶,已经是非常方便了。
第二个突出的印象是在海拔2500～2800米的林区,在暗针叶林下密集丛生着高8-10米的冷箭竹。由于林内湿度高,藓类植物特别繁盛,形成藓类—箭竹—冷杉林景观。那次考察,我们看到了大熊猫的适生环境和食源,也看到了一些冷箭竹开花的情景,遗憾的是没有能与大熊猫见面,只好依依不舍地怀着默默的祝愿,告别了卧龙自然保护区。
在四川林区,我还考察了川南一线的叙永大安山林区。那里属于中亚热带丘陵,受地理位置的影响,植被类型及物种组分多样而混杂,有马尾松—木荷、栲树混交林,木荷—栲树林,刚竹、慈竹林和柏木(疏)林等类型,在所属泸州地区范围内堪称一处“绿岛”。这里属于以竹为主的针阔混交林,为南亚热带至中亚热带的过渡区。印象最深的是一望无际的竹海,竹子的种类有数十种,而且生长茁壮,高大、挺秀,株高多在15-20米,竹径也比较粗,约在10厘米左右。漫山遍野,竹梢摇曳。
大安山林区还有许多古树、巨木,阔叶壳斗科的有很多种,也有杉木和少量的柏树。尤其是那些高大的柏树,树木胸径有的超过了1米,树高近30米。我想到了陕西黄帝陵,黄帝陵前的一株柏树高35米,被称为“柏树王”。当时我想,如果黄帝陵的“柏树王”号称第一,那么叙永大安山的柏树就是第二了。后来我在西藏林区,看到藏东南林芝地区的巨柏,树高40米左右、胸径2-3米的立木比比皆是,而最高的一株树高51米,胸径4.2米,那才是真正的柏树之王!
第三处是关于峨眉山林区的回忆。当年我沿着青城山、乐山到峨眉山一线进行生态与植被的考察。峨眉山位于四川盆地西南缘,海拔3099米,山地垂直带较为完整,生物种类繁多,故在那里的考察使我感到收获颇丰。基带是常绿阔叶林带,主要类型为湿性的峨眉栲—石栎—木荷林,林中生长着楠木等珍贵树种。海拔1600-2200米为常绿、落叶阔叶混交林带,主要类型是峨眉栲—石栎—槭(椴)林,珍稀植物连香树、珙桐、水青树等即分布于此带内。2200米以上则为针阔混交林带,主要是铁杉—槭(桦)林,向上为冷杉林带,常处于云雾缭绕中,山顶附近则为箭竹、杜鹃灌丛。
峨眉山还有一些特殊树种,如珙桐(俗称鸽子树)。当年,我考察时的住所窗外就是珙桐,当时正是珙桐花盛开的季节,满树白色的珙桐花就像振翅欲飞的鸽子,难怪被称为“鸽子树”!由于该树种与恐龙生存同期,但珙桐度过了地球的灾变期,一直顽强地活到了今天,所以又有人管它叫做“活化石”。
记得我们在峨眉山考察时,行进于陡坡山崖,同行中只有我一个女同志。而山道林深、苔滑,一不小心就会滑倒。经过“好汉坡”时,我的一位同事想帮我一把,不想脚下一打滑,一下子滚下了四五米,把大家吓出一身冷汗。我更为紧张,因为这位同事是为了拉我才滚下坡的,万一摔伤了我心里真的过意不去。好在大家都是经常在野外摸爬滚打,有应付滚坡的能力,这才没有出大问题。
(责编:张英豪)
就我的生态历程来说,已经历了科教实践、纵横南北(林区)、深入(西藏)高原三个阶段。而从西藏退休也已十载了。这10年间,可以说是下了西藏高原,上了北京灵山,走出深宅大院,面向社会未来,建了第二座小木屋。在华北山体进行植被和环境考察与保护的同时,面向社会介绍西藏的自然景观与资源,发挥“窗口”的作用,对青少年进行生态科普教育。
按道理说,到了我这个年龄,且不谈颐养天年,享天伦之乐,也应就此止步。就算是建了第二座小木屋,也该安在首都,行在灵山,野外考察可以告一段落了。可我是人在北京,心向高原,尤其是中国西部大高原。
中国西部大高原的范畴,是由三大级台阶组成的:第一级“台阶”是海拔1000～2000米的黄土、内蒙高原;第二级“台阶”是海拔2000～3000米的西南高原;而最高级“台阶”则是海拔4000米以上的高原地区。
西部大高原与西部大开发在地域上是吻合的。我感到仅从山川植被之美和生物多样性的角度,揭示优势、呼吁保护,是远远不够的,而要从现实的生态脆弱和环境危机等方面直观地反映问题,以达到警示作用,形成社会性的关注、保护生态环境的氛围。
本着这个初衷,几年来,我和几位有共识的“山野”书生、环保志愿者,跋涉于西部大高原。在我们以往考察的基础上,择其典型,点线结合地进行生态对比考察。
四川是我往返西藏的必经之途,或空中飞越或地面攀升,数十次的经历,几乎使我在此有归家之感。沐浴着亚热带温润的气流,考察于岷江、青衣江畔的竹海、杉山,由湿润的盆地攀上壮观的高山、高原,如烟的往事有时埋藏在心灵深处,有时又清晰地显现在脑海之中。
新世纪伊始,大高原对比考察的第一站是西藏高原。我们考察小组由成都起飞,越川西,经藏东,抵拉萨河谷。飞越过程中,俯瞰云海翻滚、群山起伏、雪峰巍峨,不由得思绪万千,心潮澎湃,回想起20多年的往返历程,多少往事历历在目。
我对四川林区,除了车行往返于川藏线、饱览沿线的山川植被外,几次的专程探访,印象甚为深刻。一处是邛崃山脉,从四姑娘山到卧龙自然保护区;一处是川南泸州、叙永、大安山林区;另一处是成都西南部的峨眉山林区,这些考察既有内容又有险情。
20世纪80年代,我曾考察川西的暗针叶林和亚高山草甸,行进在邛崃山脉的四姑娘山区,四座山峰次第排列。我们指指点点,原以为最高峰是大姑娘峰,而实际却是“四姑娘”最高,海拔6250米。那里是重峦叠嶂,脊岭连绵,万里云海,却杳无人烟。雪峰与冰舌覆盖沟坡,放眼一望,洁白一片。雪峰下是冷杉林,冷杉林带下是针阔混交林和杨、桦林等,再向下则是栎类为主的阔叶林带。呈现出半湿润、山地温带与亚高山寒温带的森林类型与山地景观。
过四姑娘山往东就是卧龙自然保护区。我是专程而来,希望在箭竹林里见见大熊猫。这里有野外大熊猫的研究站点,大熊猫研究专家胡锦鑫老师和他的几位学生就在这里工作。当时感到非常突出的有两点:一是他们的野外研究站点与我在西藏的野外研究站点非常相似,条件非常艰苦,设施十分简陋,睡觉的床铺就是木板铺在地上,几间草棚而已。我的到来给他们增加了负担,本来棚里的空间已经很小,他们还得给我单辟一间“卧室”。
科研考察站的名称很有意思,被简称为“五一棚”。因为棚子位于小台地的顶部,水源与草棚之间有一条51级台阶的蜿蜒石梯小路,草棚也因此被命名为“五一棚”。
我联想到在西藏很多村子都建在离河边有一定高差的地方,起先不甚理解,认为住地应当离水源近一些,以便取水。但山区水源既是生活之必需,同时又是一种灾源,为了安全只能把居所建在高于河床的安全地带。比如雅鲁藏布大拐弯顶部的一个叫做扎曲的小村庄,村子建在距河面200-300米的台地上。而墨脱县更典型,县政府所在地离水面落差整整400米!由此看来,卧龙的“五一棚”仅有51级台阶,已经是非常方便了。
第二个突出的印象是在海拔2500～2800米的林区,在暗针叶林下密集丛生着高8-10米的冷箭竹。由于林内湿度高,藓类植物特别繁盛,形成藓类—箭竹—冷杉林景观。那次考察,我们看到了大熊猫的适生环境和食源,也看到了一些冷箭竹开花的情景,遗憾的是没有能与大熊猫见面,只好依依不舍地怀着默默的祝愿,告别了卧龙自然保护区。
在四川林区,我还考察了川南一线的叙永大安山林区。那里属于中亚热带丘陵,受地理位置的影响,植被类型及物种组分多样而混杂,有马尾松—木荷、栲树混交林,木荷—栲树林,刚竹、慈竹林和柏木(疏)林等类型,在所属泸州地区范围内堪称一处“绿岛”。这里属于以竹为主的针阔混交林,为南亚热带至中亚热带的过渡区。印象最深的是一望无际的竹海,竹子的种类有数十种,而且生长茁壮,高大、挺秀,株高多在15-20米,竹径也比较粗,约在10厘米左右。漫山遍野,竹梢摇曳。
大安山林区还有许多古树、巨木,阔叶壳斗科的有很多种,也有杉木和少量的柏树。尤其是那些高大的柏树,树木胸径有的超过了1米,树高近30米。我想到了陕西黄帝陵,黄帝陵前的一株柏树高35米,被称为“柏树王”。当时我想,如果黄帝陵的“柏树王”号称第一,那么叙永大安山的柏树就是第二了。后来我在西藏林区,看到藏东南林芝地区的巨柏,树高40米左右、胸径2-3米的立木比比皆是,而最高的一株树高51米,胸径4.2米,那才是真正的柏树之王!
第三处是关于峨眉山林区的回忆。当年我沿着青城山、乐山到峨眉山一线进行生态与植被的考察。峨眉山位于四川盆地西南缘,海拔3099米,山地垂直带较为完整,生物种类繁多,故在那里的考察使我感到收获颇丰。基带是常绿阔叶林带,主要类型为湿性的峨眉栲—石栎—木荷林,林中生长着楠木等珍贵树种。海拔1600-2200米为常绿、落叶阔叶混交林带,主要类型是峨眉栲—石栎—槭(椴)林,珍稀植物连香树、珙桐、水青树等即分布于此带内。2200米以上则为针阔混交林带,主要是铁杉—槭(桦)林,向上为冷杉林带,常处于云雾缭绕中,山顶附近则为箭竹、杜鹃灌丛。
峨眉山还有一些特殊树种,如珙桐(俗称鸽子树)。当年,我考察时的住所窗外就是珙桐,当时正是珙桐花盛开的季节,满树白色的珙桐花就像振翅欲飞的鸽子,难怪被称为“鸽子树”!由于该树种与恐龙生存同期,但珙桐度过了地球的灾变期,一直顽强地活到了今天,所以又有人管它叫做“活化石”。
记得我们在峨眉山考察时,行进于陡坡山崖,同行中只有我一个女同志。而山道林深、苔滑,一不小心就会滑倒。经过“好汉坡”时,我的一位同事想帮我一把,不想脚下一打滑,一下子滚下了四五米,把大家吓出一身冷汗。我更为紧张,因为这位同事是为了拉我才滚下坡的,万一摔伤了我心里真的过意不去。好在大家都是经常在野外摸爬滚打,有应付滚坡的能力,这才没有出大问题。
(责编:张英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