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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员眼中多姿多彩的红海
在非洲北部与阿拉伯半岛之间有一片闻名世界的海域——红海。红海是印度洋的附属海,它像一条张着大口的鳄鱼,从东北方向向东南方向,斜卧在那里。它长约2000多千米,最大宽度306千米,海面面积约45万平方千米,平均水深558米,最深处为3050米。
红海自古为连接地中海、东北非、阿拉伯半岛和印度洋的交通要道,自苏伊士运河凿通后,就成为世界上最繁忙的运输航道之一,它使原来要绕过好望角的航线缩短了9000多千米。
红海的东岸为亚洲,主要有约旦、沙特、也门等国,西岸为非洲,主要有埃及、苏丹、厄立特里亚、吉布提等国,港口十余个。
红海北段通过苏伊士运河与地中海相通,南端有曼德海峡与亚丁湾相通。有媒体报道称红海的水是红色的,实际上,红海水是天蓝色的。我航海多年,几乎每年都路经红海,且都在不同的月份,从未见到所谓的红色海水。
红海水色蔚蓝是千真万确的,因为红海水深,无污染,加上一年四季烈日当空,一条将要出水的鱼在离水面三四米深的时候就可以看到,加之海水的放大效果,那场景很是壮观。
红海是年轻的海。大约2000万年前,阿拉伯半岛与非洲大陆分开,红海由此诞生。我们通过现在的地图还可以看出,红海两岸的形状契合度较高,这是大陆被撕开留下的痕迹。非洲板块与阿拉伯板块间的裂谷,沿红海底部中间通过。近三四百万年来,两个板块仍在继续分裂,两岸以平均每年2.2厘米的速度向外扩张。红海在不断加宽,有专家甚至称它将来可能成为新的大洋。
红海所处位置气温高、降水少,海水蒸发强烈,含盐度一般在40‰以上,苏伊士湾可达43‰,是世界上含盐度及温度最高的海域之一。有资料显示,红海夏季表层水温超过30℃,这指的是平均温度,真实的红海水温要比这个温度高得多。当地40℃以上的天气稀松平常,我们白天在甲板上垂钓,穿着工作鞋还要不停地跺脚,那感觉就像踩着烧红的铁板一样。有资料显示,红海水温的最高纪录为56℃,鸡蛋放进出都能烫熟。红海海水年蒸发量达2000毫米,远远超过降水量,两岸无河流常年注入,致使红海水量“入不敷出”,必须由印度洋的水流来补充,亚丁湾就成了调节红海水位的“大水库”。从印度洋进入亚丁湾的水,浩浩荡荡北上,进入干渴的红海,补充它的水源不足。印度洋的鱼也随之进入红海,这也是红海鱼多的原因之一。而红海的高温、高盐度的海水也经曼德海峡不断流向亚丁湾,成为印度洋高温高盐度的重要原因。
近年来,红海沿岸国家如埃及、约旦,都在发展红海旅游业。笔者曾为职业海员,只是红海上的匆匆过客,不可能从游客的角度了解红海,但是海员真实的经历又是一般游客所体会不到的。下面,我将与广大读者分享我在红海沿岸亲历的几个惊险的和有趣的经历。
红海钓鲅记
船到红海西岸的苏丹港(port Sudan),锚刚一入水,大洋上漂泊20多天的钓迷们早已掩耐不住钓瘾,不顾近40摄氏度的高温,纷纷来到甲板上,占据有利地形,抛钩下海,各显神通。
我此前有过红海钓鱼的经验,所以准备了两套钓具,一套钩不离手,专钓1千克左右的鱼,另一套用于守钓大鱼——用粗线大钩,鱼线尾端系在船栏上,固定好,再在栏杆上绑一竹扫帚上的细竹条,鱼线吊在竹条尖上,只要大鱼一咬钩,竹条受力自然弯曲,就知道有鱼上钩了。
当我手上的钓具接二连三地钓上几条一二千克重的鱼后,眼见身旁的竹条在快速弯曲,我急忙去拉,感到很费劲,看来是条大家伙。待近百米长的魚线有三分之一被拉出水时,我突然感觉到鱼线一颤,手上感觉不那么重了,将钩子拉到水面一看,不禁大吃一惊,竟是一个足有1千克重的血淋淋的鱼头。很显然,这条咬钩的鱼在被我拉至水面的途中被另一条大鱼吞掉了。
我赶紧回房间取出事先准备好的尼龙绳,绑一只钩条有姆指粗的大钩子,用船上的大螺母作坠,刚放下去不久就有不知好歹的鱼咬钩。我用力一拉,哪里拉得动,便连忙放线,准备在它收劲时再拉。然而,它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顾一个劲儿地奔逃。我已无线可放,又舍不得放手,只得大喊来人。几个看热闹的水手见状都过来帮忙,多亏这条尼龙绳足够结实,怎么拉都拉不断。参与者已达5人,船长也放下手上的钓具过来帮忙指挥。 渐渐地,鱼的身影开始显现,目测身长可达1.5米。见鱼如此之大,大家的热情被再次点燃,想一鼓作气将鱼直接拉上船,结果刚拉至水面,它便剧烈挣扎,尾巴只一搅,平静的水面上就轰的一声溅起白浪。
船长喊:“不能拉,不能拉!往舷梯处拖!”
他这一喊,大家都明白了,只有将其拖到舷梯口,用网把它兜住才行。水手长连忙领着几个水手放舷梯,一个上海籍的小水手说:“没用,那是一条鲐鲅,有毒,不能吃!”不知他有何根据这样说。
水手长顶他一句:“胡说,怎么不能吃,快帮手!”
舷梯放下后,二副扔过一张卸货用的网,一名天津籍水手自告奋勇下到水面布网,但大鱼并不配合,几次从网边溜走,倒弄得水手满身海水,差点出危险。大厨看出点门道,赶紧到厨房拿来一个煮肉用的大铁钩子,挤到水手身旁,趁鱼不备,一把下去钩住鱼鳃。两人很快将鱼拖到网上,并将网在舷梯上绑牢。船长一声令下,梯子缓缓地往上绞,大家屏住呼吸,盯着大鱼慢慢升上来。此时,几乎所有船员都来了,大家按照船长的指挥,合力将鱼弄上甲板。因水下水上压强相差太大,鱼的双眼外凸,并流出血来。
大厨找来秤一称,好家伙,51公斤!船长不由得感叹:“我还从没有看到这么大的鲅鱼呢,大家别议论了,天太热,赶紧送冰库,以后慢慢享用。”
上海籍小水手仍坚持说不能吃,也有水手说能吃,只是鲅鱼本来就腥,这么大个儿,肯定更不好吃。
回航途经印度洋时正赶上八月十五中秋节,大厨下了一番功夫烧了一锅鲅鱼块,该用的料都用到了,出锅时,那诱人的香味立刻勾起大伙的食欲,一锅烧鲅鱼连鱼带汤全给报销了,小水手“鲅鱼不能吃”的说法也不攻自破了。
苏丹凌晨钓“绿鱼”
苏丹港锚地钓鱼,上半夜鱼频频咬钩,用桶根本装不下,要用麻袋和筐装,厨房的冰库都塞满了,下半夜鱼就不咬钩了。大多数人耐不住困倦,喝过鱼汤洗个澡就回房间睡觉了。我与两个水手是铁杆钓迷,上半夜钓的鱼都做了贡献,难免不甘心,于是喝过大厨做的鱼汤就又去钓鱼了。将近凌晨3点钟时,我感到有鱼咬钩,往上一提线,重量尚可,有1公斤以上。甩到甲板上一看,惊得我们几个目瞪口呆,这是一条从未见过的怪鱼,通体绿色,嘴巴细长,尤其是一双不服气的眼睛,不是长在鱼头的前部,而是长在中部偏上方的位置。这种鱼我们闻所未闻,前所未见,不知道有没有毒,不敢用手去摘鱼钩,便用脚踏住,三个人小心翼翼地用水手刀将鱼嘴撬开,摘下鱼钩,将它丢回大海。
那一夜,我们三人还钓到十几条二三斤重的“橡皮鱼”,这种鱼学名马面鲀,只是没人这样叫。它无鳞,皮厚,水手老王说它的鱼皮能做钱包,便就将十多条鱼都剥下皮,晾晒在甲板上。只可惜第二天早晨水手长起来打扫甲板,把那些鱼皮都扔到海里了,他以为没人要了。
吉达港夜晚钓“人鱼”
传说海里有漂亮的美人鱼,一次船到沙特的吉达港锚地,我曾亲眼目睹过一条“人鱼”。我说的“人鱼”肯不是美人鱼,是不是我国云南的娃娃鱼?由于我没到过云南,更无法比较。
吉达港位于红海东岸,锚地水深不足百米,比西岸稍浅点。白天时,船员因工作缘故大多没时间垂钓,且海鱼和淡水鱼有一个共性,都是日出和日落前后最爱咬钩。其次,吉达港盛夏时节温度太高,干旱无雨,是世界有名的火炉,据说当地一名司机开车门时忘记戴手套,只听一声惊叫,他摸车门把手的手烫掉了一层皮。
晚饭后,船员们从有空调的室内来到甲板上,立即感到滚滚热浪扑面而来,穿着布底鞋仍感到甲板烫脚。同伴小徐自叹手气不佳,别人都有两三条的收获,他还是一无所获。若论耐心,小徐肯定能得第一名,他与我一样,船一停,必钓鱼。
小徐不急不躁,终于等来鱼咬钩。看他两手用力的架势,估计来头不小,只是人人都忙自己的事,谁也顾不上看小徐,只有我与他挨得近,目测那鱼不低于2公斤重。
像平时一样,鱼被甩到身后甲板上,不想这时竟凭空传来婴儿“哇哇”的啼哭声,惊得大家头皮发麻,以为夜半谈聊斋遇鬼了。
这茫茫大海,清一色的男子汉,哪来的娃娃哭声?人们惊愕地四下查看,发现哭声是从小徐刚才钓到的那条鱼身上发出来的。
大家好奇地围过来细看那条鱼,发现它不仅“哭声”与婴儿的哭声无异,样子也很像婴儿,头大而略扁,象人头,通体黑色,跟黑油漆差不多,皮肤有斑纹,两眼大而凸出。用手一碰,哭声更加响亮,就像婴儿饿了似的。这条怪鱼,连年龄最大的老船长也说没见过,他随方就圆地说:“也许是史前人类的一支,说不定海里还有文明呢!”
听他这么一说,小徐说,那得赶紧放生,可别作孽。
说来也怪,那鱼就像听懂人言似的,给它摘钩时,它还主动配合张开嘴巴。小徐将它抱起,正要扔到海里,水手长一把拦住,说好事要做到底,用网把它放到海面,免得伤到它。将它放到海面后,那怪鱼还在水面转了一圈,发出最后一声婴儿般的叫声,像是在告别,然后翻身潜入深水。 当晚我查字典,有一种两栖动物名叫鲵,俗称“娃娃鱼”,它眼小口大,四肢短,尾巴扁,生活在淡水中,能发出类似于婴儿啼哭的声音。可我们看到的这条怪鱼分明与鲵差别很大,且红海两岸均是沙漠,一年四季少雨,无淡水河流可言。即便是鲵的变种,怎么会在红海咸水中生存呢?真是个谜。
在荷台达请外国老板上船
船从西欧归来进入地中海时接到通知,要临时在荷台达港加载,这对船员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荷台达是也门的一个城市,位于也门西海岸中部,濒临红海的东南侧,位于红海出口处,荷台达港是也门主要港口之一。船出苏伊士运河时,风平浪静,烈日当空,气温节节攀升,甲板温度少说也有40℃。船到荷台达锚地时已是晚上6点,我们接到通知,次日早晨6点靠泊,8点作业。由于当地温度太高,夏季一天只工作5小时——上午8时至11时,下午4时至6时。我船只在此港加装几个集装箱,很快就要离港,所以钓鱼时间有限,必须好好利用。
抛完锚,正是晚上钓鱼的黄金时间,爱好钓鱼又不当班的船员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来到甲板上,此前谁都没到过此港,不知道钓况如何。我抄完气象,没带钓具,空手到甲板上看热闹。大家收获都不少,还钓上来好多条大个儿的怪鱼,它们的体形像蒲扇,带着尾巴,体呈棕色,似鱼非鱼。
见它这副怪模样,大家立即想到航海吃鱼准则——怪模怪样的、没鳞的、不了解的、没见过的鱼最好别吃,以防吃出事来,所以最初钓上来的几条不是切了作诱饵就是立即放生。可这种怪鱼越钓越多,前赴后继一直在咬钩,船员来不及放生,就都扔在甲板上。直到后来南京籍的轮机长到来,说这是老板鱼,学名孔鳐,它双鳍特别发达,看起来像一只展开双翅的大鹰,因此古称鹞鱼。它不但能吃,而且特别好吃!大家都后悔将此鱼切做鱼饵用了,更让人后悔的是放生的都是些大个头的老板鱼。
几个年轻船员听后叫苦不迭,说老轨(船员称轮机长为“老轨”)你怎么不早点来,放生的少说有一二百斤了!老轨听罢来了个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小的们,以后多学着点!”其实老轨一点都不老,当时也就40岁。
论老板鱼这长相,要是没人指点,一般人还真不敢吃,船员钓过的鱼种类多,大家多挑耳熟能详的有鳞鱼吃。老板鱼在世界各大洋都有分布,说是鱼,又没鱼相,所以有人形容它是一种长相奇怪的生物。据说,有一部分鳐鱼能长成海洋巨怪,还能借助海风在海面飞行一段距离。老板鱼主要栖息在沙质泥质水底,以小鱼虾为食,昼伏夜出,因此白天很難钓到,即便钓到,体形也偏小,个头大的基本不出来活动。在岸边通常很难钓到老板鱼,只有远离岸边才能钓到老板鱼。它生得体形宽大,想钓它自然得用大钩粗线,它力道也大,中钩后手感强烈,要费一番力气才能把它拉上来。
海钓老板鱼,多为偶然上钩。海上船钓,不可能像钓水库、养鱼塘那样,准确地知道水下有什么鱼,并据此准备钓具、钓饵。有经验的海钓者只能根据季节变化大致掌握海里主要有什么鱼可钓,实钓时说不定能钓上什么意想不到的鱼,船员钓鱼更是摸着石头过河——试着来。
荷台达锚地水深近百米,但水特清,鱼被拉至离水面两三米时就清晰可见了,特别在灯光的照射下,出水那一刻特别让人兴奋,就像一个大蒲扇上下煽动着。船员管二三斤重的老板鱼叫“小老板”,“大老板”则有十多斤重。当然,除了老板鱼,其他鱼种也钓获不少。到晚上11点过后,十几个人的鱼获少说也有1吨以上,其中老板鱼占一多半,全部鱼获都被搬到库房充伙食。
红海鱼多,加上红海水深,沿岸捕鱼业落后,特别是当地人不吃老板鱼,所以荷台达港的老板鱼多。不过,我曾经到过的红海西岸的苏丹港却没有老板鱼,原因不得而知。
从荷台达起航回国的20多天时间里,船上一天两顿鱼,最后还是没吃完。老板鱼的确美味,我最喜欢的做法是将老板鱼洗净后切成块,用盐淹一下,然后下油锅炸,那味道真是美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