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鸡与喜来(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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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埙(上)
  夕阳坐在西城墙上时,喜来回来了。柳大娘笑眯眯地迎上前,问:“学会烧了吗?”喜来点头。柳大娘又问:“那位叶师傅待你怎样?没有为难你吧?我看他倒很面善……”喜来伸出一根拇指,做出“叶师傅为人没话说”的样子。柳大娘很高兴,说:“那就好,那就好。我烧好了饭,一会儿就能吃了。”
  喜来没忘记摘野花。他把扎好的花束从身后拿出来,递给柳大娘。
  “哎哟,这不是野蔷薇吗?真香!真好看!”
  喜来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专给我摘的?”
  喜来点头。
  “哎呀,你这孩子!”柳大娘开心地把玩着手中的花束。花枝的下半截,刺儿都给小心地掰净了;一共四大枝,花的颜色都不一样,艳红,轻红,瓷白,娇黄,用碧青的草茎仔细地缠在一起,再加上葳蕤的绿叶,几乎像一朵五色祥云。
  柳大娘几乎要流下泪来——拾来的儿子,这么细心,知道给妈妈带花了,也不枉她在人世活一场!
  一束野花让柳大娘幸福不已,她忙收拾了一个瓷瓶,灌上清水,把花束插进去。她没有留意到,喜来的肚子里还有着重重的心事。
  第二天早晨,喜来早早起床打开鸡窝的门,清扫鸡粪。春鸡也照例踱过来,巡视它的鸡群。
  喜来停下手中的扫帚,跟春鸡“说”:
  “春鸡,今天还得你看家,我要去李庄。”
  “还去什么?不是学会烧哨子了吗?”
  “不,哨子不算什么,叶师傅有个埙,它发出的声音真好听!”
  “能有多好听?”
  喜来拄着扫帚,望着淡粉色的天空发呆。
  “比世上我听过的所有声音都好听!笛子没它好,唢呐没它好,什么鸟叫声都比不过它……哎呀,要是我有一个埙,要是我学会了吹埙,让你听听你就知道了。”
  “就为听埙,你就要扔下我,扔下柳大娘?”
  “不,我不是自己要听!我想学会了,在家天天吹给你跟柳大娘听。”
  “哦!”
  “可是埙只有一个,那是叶师傅在外头的时候,一个游方道士送给他的。”
  “你不能夺人所爱……”
  “叶师傅想学着做,还没有做成。我想跟他一起学,他也愿意教我。他跟我说了,要是我不嫌弃,就跟他学做小泥活的手艺,学会了,以后也能养家糊口。”
  “对,等柳大娘年纪大了,你也能养她。”
  “所以今天你还得看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做成呢。”
  “没事,你放心去,我会把家管得好好的!”
  吃完早饭,喜来跟柳大娘比画,表示他还要去李庄。
  “怎么还要去?你昨晚不是说学会了吗?”柳大娘忧心忡忡地看着喜来。经历过昨晚的幸福时光,她有点儿患得患失了,她开始害怕失去这个贴心的小人儿。
  喜来知道柳大娘的意思,他想叫她放心,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比画给她“听”。十根指头到底不如一根舌头好使啊,喜来现在才发现,没有声音是多么麻烦!
  有埙会不会好一点?埙虽然不能代替他说话,可是能替他表达内心;欢喜,忧愁,舒畅,不安,都能借曲子诉说出来……
  还是要学会吹埙啊,当然,得先学会做埙!
  喜来拼命跟柳大娘比画,柳大娘懵懵懂懂地瞧着他,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这孩子,以后就这么可怜过一世?心里想什么,没有一个人能知道……要是他不哑就好了,要是他能学会认字写字就好了,要是……
  春鸡走过来,站在柳大娘和喜来中间,“喔喔喔——”一声长啼。这声长啼像金刀子,拨云见日,让柳大娘明白了一点:这只古怪的大公鸡,可能知道喜来的心事——他们应该是一伙儿的。他们来得古怪,后来发生的事情也古怪:那个梦,这一群鸡!
  柳大娘怅然若失地站在院中,眼看喜来走出大门。
  这一天,柳大娘照例做她的针线活儿,但是她心神不安。她不知道喜来去了哪儿,还会不会回来——他好像说去李庄,是真去李庄吗?
  喜来当然去了李庄。
  一看见喜来,叶师傅就咧开嘴笑了。他亲昵地摸了摸喜来的脑袋,说:“今天好出窑了。这些小泥活儿,烧一天一夜就够了……”
  出窑的时辰在下午,那么,漫长的上午他们干什么呢?当然是做埙啦。
  叶师傅坐在他的工作台前,揪一团胶泥轻轻地揉着。喜来紧紧地盯着叶师傅的手,看他把一坨胶泥揉成泥丸,泥丸揉成泥碗——真像柳大娘做窝窝头啊。
  泥碗的口越收越小,肚子越来越大,它越来越像个埙了,除了没有洞眼。喜来脸上的惊喜怎么也掩饰不住:就要成了吗?
  “哎,光有形没用,得能吹出定音才行。”叶师傅把喜来的心思看了个底儿掉。
  喜来咧开的嘴又慢慢合上了。
  叶师傅把捏好的梨形坯子放在一边晾着,若有所思地看着喜来。没有活儿可以盯,自己忽然成了被人盯的物件,喜来觉得浑身不自在,四周一下子变得安静,远处的鸡鸣犬吠声声入耳——奇怪,刚才做埙的时候他可什么都没听见。
  “我儿子要是还在,也有你这么大了。”叶师傅忽然说。
  喜来睁大了眼睛——叶师傅有过儿子?看他生活的光景,完全是个单身汉的样子,却是有过儿子的!可是,他儿子是怎么不在的……
  “六岁那年,他在门口塘边钓虾,不小心滑进去了。他妈妈下去捞,娘儿俩都没有上来……”
  喜来呆住了。
  “埋了娘儿俩,我就这样过着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一瞬间,喜来对叶师傅同情极了,同时也明白了昨天他对自己千叮咛万嘱咐的原因——原来,是怕他被淹死啊。
  叶师傅是个苦命人,跟喜来和柳大娘一样,难怪常常满脸愁苦。不过,他笑起来也很好看,特别是在喜来跨进院门的时候。
  叶师傅用一把锥子似的小尖刀给埙开孔。他开得很慢很慢,开一个,琢磨半天。等开好六个孔,天都快晌午了。叶师傅把这个埙坯子跟游方道士的埙并排放在一起,两个几乎一模一样。
  喜来看着那个新生的埙,满脸希冀。
  叶师傅捧起埙坯子,小心翼翼地吹。横吹竖吹,一丝声儿都不出。喜來虽然年纪小,也看出来了,这埙是不可能出声的,它又软又嫩,还是个孩子呢。
  “只是练练手。坯这么湿,孔会变形的。”叶师傅两手一握,把个埙坯子又握成一团胶泥。他把胶泥放回泥缸,说:“该给咱们爷儿俩做饭了。也是奇怪,两个人吃饭,就是比一个人吃饭香。”
  饭做好,吃罢,再歇一会儿,就到了出窑的时辰。叶师傅打开窑门。窑火已熄,余温尚在,薄轻的糠灰里满卧着黑黝黝的泥哨子。
  叶师傅挎着柳条篮,把泥哨子往外捡。喜来要去帮忙,叶师傅说:“不用!小孩手嫩,当心烫着。”
  捡满一篮,叶师傅把它们挎到一间屋里。那屋地上有两只柳编大匾,墙边一张木案,靠里侧摆着些小坛小碗等家伙什儿,一个竹制的筷笼里插着几支毛笔,案板上星星点点落着许多干掉的颜料。显然,那些“粉脸桃腮”的泥哨子就是在这儿画出来的。
  叶师傅把泥哨倒进一只脏黑的柳编大匾里。烧透的泥哨变得结实,往大匾里倒的时候,发出“哗啦哗啦”清脆的响声。喜来听见那声音,心里觉得无限欢喜。
  另一只大匾比较干净些,匾沿搭着一块破布。等叶师傅出去了,喜来就蹲下来,用那破布擦拭泥哨,一只一只,都擦得干干净净。
  这一窑泥哨,各种各样,有大有小。大的跟拳头一样大,小的跟菱角一样小。
  叶师傅把满满一篮泥哨,又挎进小屋来。看着喜来手里做的活儿,对他的喜爱又添了几分——这孩子,虽然嘴不会说话,眼里都是活儿呢。
  一窑哨子都出空了,叶师傅过来跟喜来一起擦泥哨。等一窑泥哨都擦净,天时已近傍晚,叶师傅打了一大盆清水,叫喜来跟他一起洗了手脸。洗罢脸,叶师傅说:“你明天再来吧。明天我给泥哨画花儿——嗯,咱们再做一个埙试试。”
  喜来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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