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喜欢上种花是从儿女们都像小鸟一样离开她的身边开始的。
　　每一次回家,母亲都会如数家珍一般,把她的那些宝贝花儿很隆重地介绍给我们。茉莉花开了小朵的白花儿,虽细小不起眼,但却馨香满室;原本生长在原始丛林中的绿萝被搬到家里,似乎有点不大适应,冬天的正午需要搬到阳台上晒太阳;君子兰开得最好,大朵大朵喇叭型的花儿像铃铛一样,就是性子有点娇;文竹虽然纤弱,但却是一丛丛的,蓬勃旺盛,充满生命力。
　　以为母亲喜欢花儿,回家时,特地去花市选择一些稀有品种,带回家送给母亲。谁知母亲却皱着眉头埋怨:“花那么多的钱买这些东西干吗?越名贵的品种越难养。”只当母亲是心疼钱,所以笑着说:“什么钱不钱的,喜欢就好。”
　　没几天,母亲打电话来,叹着气说:“那些热带的花儿,性子娇贵,没几天就死了。”我连忙安慰她:“没事,过几天我再买些新的送给您。”母亲连忙阻止:“热带的花儿来我们家,水土不服,气候不宜,加上我没什么经验,所以别糟蹋东西了。”
　　末了,母亲小心翼翼地试探:“周末有时间回家?我包三鲜馅的饺子给你们吃。”我忙说:“饺子什么时候都有得吃,别麻烦了,忙,下次再说吧!”母亲“嗯”了一声挂了电话,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过了一段时间,回家取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敲门,是父亲来开的。父亲拿着报纸,趿着拖鞋,示意我小点声。我问:“我妈呢?”父亲呶呶嘴,朝阳台示意。我朝阳台走去,听到母亲正在自言自语,于是停下脚步,静静地听。
　　母亲说:“老大身体不好,又不懂得照顾自己,什么时候懂得爱惜自己了才算是真正长大了;老二就知道瞎忙,连电话都不记得打回来一个,怎么就不知道工作是做不完的呢?小三还不错,只是最近一不小心做了房奴,买那么大的房子,得勒紧裤腰带过紧巴日子……”
　　我忍不住乐出声来,冲到母亲面前,把正对着花儿念叨的母亲吓了一跳。她有些不好意思,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半天嘟囔了一句:“你咋有空回来了?我这不正琢磨着给你打电话呢。”
　　看着母亲,我心里泛起了一丝隐隐的苦涩。母亲的爱无以为寄,因为孩子们都忙,根本没有时间回家听她唠叨,母亲很寂寞,和一朵花儿对话。为人儿女,我们是不是不及格?
　　母亲种的花儿,没有什么名贵品种,大多是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花草,但是母亲种得很细心,很专注,很温情。浇水,施肥,捉虫,晒阳光,和那些花儿对话,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对花儿倾诉。
　　不知道那些花儿是否听懂了母亲的话,但是我听懂了。母亲是把对儿女们的想念和牵挂,寄托在那些花儿的身上。母亲种的不是花儿,是寂寞,是想念,是牵挂,是爱。
　　和花儿对话的母亲,是我心中隐隐的疼。如果我们能常回家看看母亲,能常回家陪陪母亲,想必寂寞和想念就不会像街边被弃置的花坛里那些疯狂滋长的野草,缠得人心里发慌。
　　编辑 牛淑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