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仙”下凡度世，街巷引发地震；百姓趋之若鹜，权贵竞相结交。土豪跪求子嗣，市长低头问迁！俯抬雕虫小技，乾坤尽在掌握！太平之时，攫名捞金；大难临头，遁之不及！且看假神仙、真骗子，如何惑政，怎样乱民！


　　第一章 求上位暗中角遂 盼得子误中圈套
　　东夷市副市长蒋耀生做梦都想不到，该市常务副市长孙大克会因为心梗突然死了。这实在让人难以置信，头天晚上下班时，他在楼道里还主动与孙大克打过招呼，没想到这竟成了他们的永别！人世间的好多事真是让人费解。刹那间，蒋耀生下意识地想到了一个问题，之后，脑海中忽然冒出一束希望之光。那束光先是弱弱的，继而像一个巨大的火球，在他的心里腾腾燃烧起来。整个上午，他极力掩盖着这种燃烧给他的情绪带来的变化，极力掩饰着这种情绪不表现在脸上，慢慢地将这般情绪气沉丹田。
　　早上，市政府办公室主任孙亮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蒋耀生问：“任市长知道了吗？”
　　“任市长那边是王书记亲自打的电话。”孙亮说，“其他市长们，我第一个汇报的就是您。”
　　蒋耀生过去对孙亮很有偏见，总觉得孙亮就像市长任成用和常务副市长孙大克膝前的一条哈巴狗，满脸媚笑，点头哈腰，处处围着任成用和孙大克转，把别的副市长都不放在眼里。现在，孙大克刚走，孙亮似乎一下子对自己变得恭敬起来。虽然还不习惯他点头哈腰的样子，但蒋耀生对他处理问题的方式却非常赞同。
　　蒋耀生对孙亮说：“你赶紧通知其他市长们吧，我喝完这杯茶就到。”
　　这时，孙亮在电话那边又说：“蒋市长，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蒋耀生说：“有什么话你就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孫亮这才说：“孙市长走了，政府这边，您与任市长还要联系得紧一点儿，尤其在这个关键时刻。”
　　蒋耀生听了这话，心里一热。这正是他心里所希望的，被孙亮点破之后，似乎有了一种心照不宣的认同感，随之，便客气地说：“谢谢孙主任的提醒。”
　　放下电话，蒋耀生内心的那一缕惊喜这才慢慢有所起伏。
　　当然，这并不是说蒋耀生对孙大克有多恨。从感情上讲，他真不愿意这位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同僚突然离开人世。以他的人品，他还不至于到了盼人家去死的地步。问题的关键是，既然孙大克死了，活着的人就得化悲痛为力量，接过他的工作继续干下去。
　　一天，两天，半个月过去了，人们的兴奋点慢慢地就有了转移，转到了谁来接孙大克的班上来。
　　其实，人们普遍认为，排在副市长第二位的蒋耀生接任是顺理成章的事。因为，蒋耀生是那种所谓的“汗珠子摔成八瓣五”、“穿着草鞋”从基层一步步奋斗上来的，论资历，论能力，论排序，谁能排到蒋耀生的前头呢？蒋耀生心中有数，虽然组织上还没有公布，但他心中已经开始暗暗谋划担任常务副市长后该如何开展工作了。
　　蒋耀生有这样的想法，在东夷挂职的副市长吴欣常也不例外。


　　临近年底，吴欣常挂职期满，已经通过了组织上的考核鉴定。本来，吴欣常下来挂职的目的就是想期满之后留下来的。留下来好啊，留下来起码比在省直有作为、进步快，比在省直提拔有说服力。谁都知道，干部的提拔重用，需要多个岗位的锻炼，尤其需要在基层岗位的实践磨炼。高高在上的机关干部，要想有大的发展，必须走欲上先下的路子。在省直机关，从一般人员到厅局长，别管历经几个岗位，终究也就是个机关干部。可是，在市里就不同了，只要进了班子，尤其是副职熬上正职，能说了算，也就容易出政绩，政绩多了，想不进步都难。所以，当上市长，就是未来的市委书记，副省级就在遥遥招手了，而当上市委书记，只要不出大的问题，再上新台阶就指日可待了。对这一切，吴欣常当然心知肚明。可他是一个胸怀大志的人，不甘心就这么干个普普通通的副市长，还是排在蒋耀生之后，想要进到核心圈，想要说了算，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啊！
　　谁知，就在这关键时刻，孙大克居然死了。突然问出来了一个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的空缺。
　　常务副市长花落谁家？
　　蒋耀生自觉稳操胜券，就如探囊取物，志在必得。吴欣常不动声色，东夷人只能无限猜测。
　　就在东夷的人们等答案等得不耐烦的时候，省委组织部分管干部工作的赵副部长和省纪委监察二室的张主任来到东夷，宣布省委的决定：吴欣常任东夷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
　　吴欣常简直就是凭空杀出来的一匹黑马，令东夷人为之愕然，特别是令蒋耀生措手不及。
　　蒋耀生考虑他的竞争对手的时候，也曾经考虑到吴欣常。作为挂职干部，吴欣常如果留任东夷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也是不乏先例，属于人之常情、顺理成章。但是，蒋耀生认为，东夷在全省经济社会各个方面的指标都排下游，经济基础薄弱，发展的困难非常多，短时间出政绩无比难，以吴欣常现在的身份、优势，去省里或者去别的市都比留在东夷强得多，不到万不得已，吴欣常是不会留下来的，因此也就没有太放在心上。
　　平心而论，吴欣常在东夷挂职的这两年里，蒋耀生在工作、生活等方面给他提供了许多方便和帮助。本来嘛，吴欣常也是东夷人，扯上一层关系，日后吴欣常回了省里说不定有些事情还能给自己帮忙。就在前不久，省委组织部、省纪委组成的考核组来考核吴欣常的挂职情况时，蒋耀生在谈话中还滔滔不绝地列举了吴欣常一系列的优点和政绩，并极力推荐吴欣常到省里重要部门发挥作用。
　　考核组走后，吴欣常曾设宴款待蒋耀生等一千给予自己帮助的人，表达内心的感谢。而蒋耀生也郑重其事地让吴欣常回省里后，不要忘了东夷人民，不要忘了东夷的朋友。
　　结果，偏偏就是这个传言前来镀镀金就回去的吴欣常，不但不走了，还被留下来重用了，位列他蒋耀生之上。 　　鸠占鹊巢，煮熟的鸭子眼睁睁地飞走了，原地踏步的蒋耀生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官场地震的同时，人们都在传说东夷来了一位叫诸葛明的“大仙”。
　　据说这位“大仙”能推知过去，预测未来，因果转世、轮回报应、生老病死、财富前程、人生得意失意、发达倒霉等等，无不料之如神。于是，街坊四邻趋之若鹜，都想把自己一切的一切解剖个水落石出。谁知，屡试不爽者有之，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者更是比比皆是。原因是“大仙”放出话来，每日只算三命，多了欠灵。想不到越是这样，“大仙”的生意越是火爆，那些既信“命”又信“运”急于得到答案者，不惜起五更来其租住的庭院门前排队等号。熟知“大仙”规矩者，往往是见前面已排有三人，便自觉地扫兴而归，因为等也是白等，只好再图明日来个早。
　　诸葛明做事低调，很少抛头露面。中国自古就有“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朝”之说，诸葛明应当属于后者。正因如此，见过他真容的人就很少。见过“大仙”的人，自然是增加了无限的优越感、自豪感和满足感，他们常常怀着得意的心情，绘声绘色、活灵活现地讲述自己眼中的“大仙”。更有那巧舌如簧者，越说越把诸葛明说得神乎其神，云山雾罩，使人难辨真假。
　　梁向前是东夷的暴发户，长得人高马大，紫红脸膛，走起路来像打夯，说起话来如打雷，人送外号“粱大个子”。梁大个子这几年承揽建筑工程发了大财。他住着小别墅，开着宝马车，食则山珍海味，出则前呼后拥，一般人想跟他交朋友可不容易。
　　梁大个子很善于赶潮流，在家里娶了一个貌若天仙的媳妇，还在前街养了一个，后街包了一个。遗憾的是，别人是留情不愿留种，梁大个子是留情更想留种，可送子娘娘偏偏对他刻薄，元配媳妇怀不上胎，两个小娇娃也是腹中空空，眼看着他三十来岁向四十上奔了，要是再结不上瓜，梁家可要断种了！
　　经人指点，梁大个子悄悄到京城一家大医院做了个不育不孕的检查，结果出来后他傻眼了，不怨天，不怨地，就怨他那个粮库里没有好种子。
　　这是科学，梁大个子不服不行。
　　他因此恨得半夜里直掐自己的大腿，掌掴那个不争气的空粮袋子，慨叹自己英雄一世，却无子嗣，辛辛苦苦挣下的偌大家业，日后谁来继承？
　　正当梁大个子心灰意冷之际，诸葛“大仙”适时地来到了东夷。
　　得知诸葛明能掐会算、无所不能，梁太个子心里燃起了希望的火苗，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态度，他前往诸葛明的住处，想求“大仙”算算他命里到底有没有子嗣。
　　诸葛明施法算命的地方，在东夷市东大街一个僻静的小巷子里，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双扇木门，进去是一个小院落。这个庭院共有一明两暗三间堂屋，正中间的堂屋宽敞明亮，东西各是一间暗室，东间是诸葛明的卧室，西间是他的助手“大仙姑”和“小仙姑”的睡房。正堂内，靠北墙放着一张老式八仙椅，上鋪金黄色坐垫，椅前是一个用黄色软缎包起来放脚的地方。向前半米处是一个高高挂起、薄得隐隐透明的紫黑色软缎帘子，帘子前边是一个香案，案上摆放着香炉，案前是三个圆形蒲包，也用黄色软缎包着，供前来求见者跪拜。
　　每天上午九时，是诸葛“大仙”沐浴更衣、焚香上班的时间。待“大仙”收拾停当，“大仙姑”就将在大门外早就排队等候的人依次叫进来。进见者将自己的病情、烦恼或请求、期盼一一向“大仙”述说清楚，不许藏着掖着、含含糊糊，不许表里不一、心不虔诚。待其述说完毕，就拈香在手，静静地等候“大仙”疗病或指点迷津。
　　梁大个子排了三次队都没挨上号，心下十分气恼。他急了眼，头一天大白天就叫手下的人去挨了个头号，到第二日他沐浴梳洗打扮利索，这才虔诚地赶过来。在“大仙姑”的导引下，他来到上房，由“小仙姑”接住，“大仙姑”转回。“小仙姑”将他领到房里，说：“老板，请您入位吧。”
　　梁大个子左看右看，发现屋里并没有什么座位，只有几个蒲包，上面有被膝盖和腿压下去的深深的印痕，便知是要他下跪。牛不喝水强接头，梁大个子向来不买这个账；宁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梁大个子理解这才是顶天立地的大老爷们。但是，这一次大不一样，这一次是他破天荒来求拜神灵的，既然来了，就应虔诚。尽管他心里有一千个理由不想放下架子，但乱七八糟的念头也就是在脑海中一闪，他便痛快地跪了上去。
　　“小仙姑”站在他身边，一阵阵清香袭来，仿佛有茉莉花的香气，有玫瑰花的香气，有山茶花的香气，还有薄荷的清香，有幽幽的脂粉气，谁知道呢？反正是青春妙龄女子特有的香气，这些混合着的香气，不知不觉地就搅乱了他的心境。
　　“老板，您该上香了。”“小仙姑”在旁边柔声细语提醒道。
　　梁大个子恍然大悟，急忙把香案上的香拿起一把，在蜡烛上点着，一一插到香炉里去，边插边数，好集中意念。插完不多不少，正好十八根，他不由大喜，心想：“十八十八，实实在在的要发，好征兆。”
　　这时，“小仙姑”轻移莲步，悄无声息地飘过来，伸出纤纤玉手，从香炉里拔出一根香，又递到梁大个子手中，甜甜地吩咐道：“老板，请您拿好。”
　　梁大个子将香接住，顺便狠狠地盯了一下“小仙姑”嫩笋般的手指和雪白的胳膊、手腕，这才体会到贾宝玉为什么遗憾宝姐姐的胳膊没有长在林妹妹的身上。


　　“小仙姑”飘飘然退到左边，垂手站好。
　　梁大个子正在犹疑是怎么回事，忽然从帘幕后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有缘人有何事相告啊？”
　　这声音仿佛从地下发出来，浓重、深厚，虽然不是很高，却极有磁性，极具穿透力，似有挟风带雨、飞沙走石、泰山压顶之势，令梁大个子浑身不由一颤。
　　梁大个子循声望去，影影绰绰可见帘后有一个长坐的人形。他使劲眨了眨眼睛，仍是看不清楚，便想：这可能就是仙人吧？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把自己如何娶妻，如何不育，又如何包养两个外室，仍然不育的事一一道来。 　　帘幕后的诸葛明耐心听完梁大个子的述说后，以一副不容置疑的口气道：“有缘人，抬起头来。”
　　梁大个子顺从地把头抬起。
　　诸葛明边看边道：“有缘人，看你面相，是一个大富大贵之人；看你脸色，目下桃花运正盛；看你五官，子嗣必有无疑。只是你财运帮了桃花运，妨了子嗣运，所以迟迟不能安胎。不过还好，你与老夫有缘，今日见了我，晦运就冲掉了。你把我这帖符子拿回去，今夜子时，净身洗面，将符子燃后用温水服下，然后与你媳妇行房。”
　　说话间，从帘子上方飘过来一张黄裱符，“小仙姑”上前一步，伸手接住，叠成三角，递给梁大个子。
　　梁大个子接过来一看，上面隐约看出用灰线画了一些曲曲弯弯的图形，不知为何物，就小心地拿在手里。
　　诸葛明声音悠长地嘱咐道：“明日下午戊时，让你媳妇准时来，让‘小仙姑’给她施些仙气。连来三日，就能将胎儿安稳了！那时，你就安心地等着十月过后抱儿子吧。”
　　听着诸葛明不容置疑的安排，梁大个子心里比吃了蜜还甜，他抑制不住兴奋道：“多谢仙人指路，这是一点儿小意思，是我敬仙人的。果能遂愿，后当重报。”说着，他从文件包里拿出一沓钱放到桌上。
　　“老板，请回吧。”“小仙姑”甜甜地笑着，眉目传情地看着，轻移莲步款款而行，将他领出门外。
　　“大仙姑”将他接住，千叮咛万嘱咐地送了出去。
　　回到家，梁大个子自是依照诸葛明所说，和他媳妇高丽行了房。第二日戊时，他又如约带着高丽来到诸葛明处。“大仙姑”早已把在门口，把梁大个子挡在了门外，只将高丽领着向院内走去。
　　“小仙姑”亲热地拉着高丽的手，把她接进了上房。
　　房内芳香扑鼻，烟雾缭绕，给人一种世外仙境、亦梦亦幻的感觉。
　　一向未见过这种阵势的高丽，站在香案前不由得想：莫非那个死鬼还真不是吹的，果真遇上仙人了！什么仙啊狐啊鬼啊，她只在《聊斋志异》里看到过，怎么这儿的一切就像神话故事中讲述的一般，充满了灵异和奇特呢？
　　正想着，“小仙姑”挥手道：“哎哎，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跪上去呀！”说着手一指，示意她跪到蒲团上，顺手递给她一支香，让她燃香磕头，默声求诸葛明通报观音娘娘，赐她早生贵子。
　　高麗燃上香，顿时感到又是一种与众不同的清香扑鼻而来，浑身有飘飘欲仙之感。她照着“小仙姑”的意思做完这一切，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小仙姑”领她来到了东里间。
　　只见东间房内靠正中摆放着一张宽大的床，上面铺着玄色的褥子，褥上是黄缎面的被子。四周墙壁上贴满了画着曲曲弯弯图案的黄符子。
　　“小仙姑”声音柔和但又不容置疑地说：“把衣服脱了，躺到被窝里去。”
　　高丽仿佛没听清似的问：“你说什么？”
　　“小仙姑”有点儿不耐烦了，说：“你到底想不想要儿子？想就照我说的办，不想就趁早走人。”
　　一说到儿子，高丽就什么条件也没得讲了。这些年来，男人盼着要个儿子就像疯了似的，只要能生儿子，还有什么可说的！当着“小仙姑”的面，她也不害羞了，瞬间就手脚麻利地脱了个一丝不挂，然后爬上床，钻进了被窝。
　　“小仙姑”拿起一张画有观音送子的黄裱纸，对高丽道：“你看好了，这是观音送子，我把它覆到你脸上，你可千万不要动它，心里只想着让观音的徒弟来给你送子就行了，听明白了吗？”
　　高丽微闭着眼，紧张地应答道：“听明白了。”
　　“小仙姑”将纸盖到高丽脸上，又取来一根粗如筷子的香，用蜡烛点上，在高丽头部悠来转去，口中念念有词。
　　高丽听着那声音，起初高亢急促，后来越来越舒缓柔和，就像迷人的小夜曲，闻着那香气氤氲的烟味，通体舒泰，沁入肺腑。听着听着，“小仙姑”的吟唱越来越甜美，越来越妙不可言，高丽不由想起了小时候妈妈唱的催眠小夜曲儿，一忽儿就迷迷糊糊起来，仿佛进入了一种仙境，只觉得头重脚轻，说不出话，动不得身。印象中有一个仙童长得极为标致潇洒，英俊迷人，他揭开那黄缎被，钻进被窝，伏到她身上，用手温柔地抚弄她胸前的两峰，用嘴亲吻她的香唇，然后进入她体内，她顿觉轻飘欲仙，天旋地转，说不出的美妙与舒畅。
　　不知过了多久，高丽只觉鼻中忽地疼了一下，顿时从梦境中醒来，覆在脸上的黄裱纸不见了。她像喝醉了酒一般，痴痴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感到既陌生又熟悉。
　　“小仙姑”在一旁催促道：“快起来回家吧。仙人已走，明日再来。”
　　高丽起来穿上衣服，迷迷瞪瞪地跟着“小仙姑”出来，满脑子还沉浸在刚才的梦境里。
　　梁大个子见她满脸红扑扑、痴痴迷迷的样子，就疑惑地问：“你怎么啦？像没睡醒似的！”
　　高丽语气轻飘、有气无力地回道：“我很好，回家吧。”
　　第二日、第三日，梁大个子照例把高丽送来，仍是那套程序。
　　一月以后，高丽身子未见红。再过半月，高丽就呕吐起来，吃进什么吐出来什么，一心只想吃酸东西。
　　酸儿辣女！全家人都明白，这是典型的妊娠征兆，莫非真的铁树开花、华佗再世？
　　梁大个子将信将疑地带高丽去医院一检查，果真怀了孕。
　　这真是天大的奇迹！
　　梁大个子喜不自禁，马上到银行提了三十万元现金，前往诸葛明处答谢。
　　第二章 精心设下鸿门宴 大意失掉最低线
　　春节刚过，东夷市一年一度的精神文明建设现场经验交流会如期举行。
　　梁大个子是全市闻名的民营企业家，已经连续两届被推举为市人大代表。这次市里大换届后，他又当选为市政协常委。
　　会议分组讨论时，宣传部门特意把梁大个子安排到第二组。第一组是市领导和市直部门的负责人，第二组大多是全市精神文明建设中的典型人物，看似不起眼，但是能进入第二组参加分组讨论，本身就是一个荣耀。
　　在广泛听取了大家的发言后，第二组召集人、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兼文明办主任张仪提出：“最近，我们东夷市出现了一种反常现象，封建迷信似有抬头趋势，街头巷尾算命打卦司空见惯，搞得人们信仰缺失，精神迷茫，长此以往，势必会导致精神滑坡，道德沦丧，建议领导抓紧采取措施，加以制止。” 　　张仪的提议，立即赢来一阵附和声。
　　这几天，梁大个子正为高丽怀孕的事而情绪高涨，他一天到晚从每个汗毛孔里向外散发着欢快的情绪，走起路来春风满面，期待着与有缘碰面的任何一个人分享喜悦：我老婆怀孕了，看我老梁行吧！
　　梁大个子刚刚跟邻座的市老龄委主任刘鲲吹牛皮，热火朝天地正在兴头上，听了张仪的发言，他不由一怔，脸上顿时晴转多云，瞪着一双牛蛋眼狠狠地盯着张仪，毫不客气地说：“张部长，你什么意思？我看你是含沙射影吧？”
　　张仪抬手扶了扶细长脸上的高度近视眼镜，诧异地看了一眼梁大个子，说道：“哎，梁总，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你激动什么？我动着你哪根神经了？”
　　梁大个子气呼呼地说：“奶奶个紫茄子，有些人看着别人日子过得舒心就难受，就想找茬，真是可笑。”
　　张仪白净的脸拉得更长，因气愤而扭曲道：“梁向前，你把话说明白点儿，我到底怎么你了？我作为市委文明办主任，就舆情问题、导向问题谈一点儿个人的看法，难道不行吗？”
　　梁大个子哈哈大笑道：“你没怎么，你很好。在东夷谁不知道你是愤青啊？什么你都看不惯。看不惯你就明说，现在心理失衡的人不稀罕。戴着一副小眼镜就了不起了，就是大学问家了，就高人一等了？我看未必。猪鼻子插葱，自命清高，自命不凡，这样的人找见得多了。是啊，咱老梁不识字，就知道胡同里扛竹竿。不过我告诉你，如果你说的是诸葛明先生，那你真是找错对象了。迷信不迷信，就看灵验不灵验。我告诉你，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个诸葛明先生还真是不同寻常，不信你去试一试。”
　　张仪被梁大个子说得一头雾水，他把眼镜向上推了推，说：“诸葛明？什么诸葛明？哦，你说的是东街上的那个‘大仙’？我听说过，但对他的情况不了解。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说的还真不是他。”
　　刘鲲接话道：“嗨！亏你还兼着市文明办主任呢，连诸葛明都不了解。据我所知，这个人能掐会算，还能治病，找他的人不少。”
　　市妇联主席赵霞说：“远的不说，梁总家的夫人高丽找他给调了调，现在都怀上孕了！是吧，梁总？”
　　梁大个子得意道：“到底是妇联主席，你的消息怪灵通的。”
　　“那是。”赵霞扭了扭身子，一副自豪的神情。
　　“怎么调的？梁总快给介绍介绍。”
　　“是啊，我的一个亲戚结婚好几年了，就是怀不上娃，爷爷奶奶急盼着抱孙子，这下可好了，找到救星了。”
　　人们七言八语，议论纷纷。
　　一时间，诸葛明成了会议上讨论的热门话题。讨论来讨论去，这件事就被反映到市里主要领导那儿去了。
　　市长任成用听了汇报，非常生气，说：“这简直是乱弹琴，什么‘大仙’？不就是一个野医郎中、江湖骗子吗？会后好好查一查，该赶走的抓紧赶走，不行就抓起来。”
　　市委书记王长久听了汇报，沉吟片刻道：“不就是个打卦算命的吗？值得小题大做、兴师动众？别吃饱了没事干，还是慎重处理为好。”
　　这事没过多久，梁大个子听他小舅子高升说，东夷市第一医院准备盖一座二十二层的综合门诊大楼，图纸也出来了，审批也下来了，就等着招标开工，可是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一家合适的建筑公司。他大喜，决定导演一出戏，把这个项目搞到手。他让高升前去找一个叫张扬的人。
　　张扬是高升的大学同学，大学毕业后，他考进市政府办公室当了一名公务员。张扬文字水平不错，为人活泛，很善于揣摩领导的意图。他为副市长蒋耀生起草的几次讲话材料，深入浅出，通俗易懂，又不乏诙谐幽默，这一点很对蒋耀生的口味，就被蒋耀生要到身边当了跟班秘书。
　　张扬跟高升一向关系不错，听说老同学有求于他，他立马答应替高升办事。
　　趁着给蒋耀生送文件的机会，张扬说：“蒋市长，今天晚上您难得没有应酬和接待，我一个亲戚一直想请您吃顿便饭，您看行吗？”
　　“什么亲戚？”
　　“噢，是我的一个表哥。他一直想拜见您，又怕您不赏光。”
　　“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
　　“叫梁向前，是海天建筑集团的董事长。”
　　“哦，梁向前！不就是那个外号叫‘梁大个子’的吗？这个人我认识，是个大老板，怎么以前没听你提起过？”
　　“看您一直忙，就没敢打扰您。”
　　“他找我有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感觉我也给您服务这么长时间了，无论如何也该联络联络感情，感谢一下您对我的关照。”
　　“嗨，这是说哪里话！不就是吃个饭吗？用得着拐弯抹角搞得这么复杂吗？你告诉他，去！但是人不要多，要简单一点儿。”
　　“好的，蒋市长请放心，我表哥一向做事低调，很稳当的。”
　　“那就好。”
　　蒋耀生一听是张扬的亲戚请客，有心不去，又想张扬长年累月地跟着自己搞服务也不容易，不能拂了张扬的面子，再者对梁大個子他也见过几次面，知道是个财大气粗的人物，只是没有深交，既然是张扬的表哥，就见见吃顿饭也无妨，于是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当晚，梁大个子早早地等在了通达山庄的四海厅内。
　　通达山庄是梁大个子的拜把兄弟刘怀中开的，是梁大个子对外联谊的重要平台。
　　刘怀中也是东夷市有名的人物。他生在街道，长在街道，从小跟小混混们为伍，拍过石头捅过刀子，断过胳膊折过腿，手面上刺着雄鹰，后背上画着青龙，左耳上戴着金环，右手上套着扳指，脑袋剃得锃亮。遇有不顺心的事，他牛蛋眼一瞪，把鹰钩鼻子拉得长长的，模样挺吓人的。
　　听说梁大个子要在通达山庄宴请蒋市长，刘怀中立马觉得这是个难得的结交机会，就把其他应酬统统放到一边，专门安置好酒菜，赶过来和梁大个子陪贵客。
　　六点钟，蒋耀生由张扬陪着赶过来，宾主寒暄落座。转瞬间，三位穿着传统大红绸子撒花旗袍的小姐，一个姿势、一个节奏地款款走来。她们个个风情万种，性感迷人。三位美女优雅地鞠了一躬，甜甜地说道：“欢迎各位老板光临，本酒店很荣幸为你们服务。”然后穿梭着斟酒、上菜。 　　梁大个子端起杯子，站起来道：“蒋市长，各位弟兄，今天蒋市长能赏光来参加我们这个小型宴会，我感到无比荣耀和自豪。这是蒋市长对我们海天建筑集团的关心、重视和支持，也是对我们在座的各位弟兄、姊妹的厚爱。借此机会，我敬大家三杯酒。三杯酒都喝到中央，等怀中再敬三杯，大家就都喝下去。这第一杯酒，对蒋市长及众位弟兄的光临表示热烈欢迎。”梁大个子说着，与众人一一碰杯。众人也都急忙站起来碰杯，说些客套话、恭维话，然后喝酒，坐下。


　　坐在蒋耀生身边的美女西施（梁大个子公司的公关经理）眼尖，忙用自己的筷子夹起一块猪头肉，放到蒋耀生面前的盘子里，并用她那迷人的声音娇滴滴地道：“蒋市长，我这筷子可是还没用呀，给您敬道菜，不知您喜欢不喜欢？”
　　一见西施那秀色可餐的俏脸蛋子，蒋耀生的下半身顿时就有一种蠢蠢欲动的温热感觉，他不由眉开眼笑道：“喜欢！喜欢！美女敬的菜我能不喜欢吗？”说着，他用筷子夹起肉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品味着，好半天才一口咽下。
　　西施装出受宠若惊的样子，脸色越发鲜明生动起来，她放下筷子，两手晃着蒋耀生的胳膊，嗲声嗲气地道：“多谢蒋市长赏脸。”
　　众人也跟着起哄，一时间桌子上热闹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蒋耀生色迷迷地看着西施，说：“喝多了，喝多了，不……不能再喝了，上饭！上饭！”
　　饭后，梁大个子一边送蒋耀生向外走，一边附到刘怀中耳畔嘀咕了两句。刘怀中赶上两步，挽留蒋耀生说：“蒋市长，我们通达山庄洗浴中心刚刚上了桑拿项目和泰式按摩，您一定得赏光，去体验体验，给我们多提宝贵意见。”
　　梁大个子也在一边极力撺掇道：“蒋市长，您一天到晚就知道工作，累不累啊？您没听说吗？晚上围着裙子转，桑拿洗得浑身暖，这是人生一大享受嘛。难得来这里休闲放松一次，洗一洗，洗一洗吧。”
　　蒋耀生打着饱嗝，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刘怀中道：“蒋市长，您瞧不起俺弟兄，就明说嘛！世上哪有绝对的事情啊？”
　　“蒋市长，您看，伤了弟兄和气了吧？您要是怕嫂子知道了不好交代，我去给她解释。”梁大个子激将道。
　　“哈哈哈，你们、你们把蒋某人看成什么人了？不就是洗个桑拿吗，值得小题大做吗？洗！有什么看家本领你们都使出来。”蒋耀生感觉酒有点儿涌将上来，经不住梁大个子再三相劝，就随他们上了楼。
　　梁大个子给蒋耀生开了一个贵宾房，那里桑拿、按摩一整套都有。劉怀中将刚刚引进的两位南国佳丽叫来，嘱咐道：“这位大哥是我的贵客。你们可得给我多用点心，一定要给客人服好务。”
　　两位佳丽异口同声，拖着长长的腔调道：“是——”，并双双来了个深鞠躬。
　　蒋耀生装作没有看见眼前的这一切，瞪着一双充血的眼睛，跌跌撞撞地去了贵宾房……
　　第二天，梁大个子把高升叫到办公室，拿出一张内存十万元的银行卡，吩咐他连同申请承建市第一医院门诊大楼的报告给蒋耀生进去。
　　高升担心地问：“姐夫，这样不太好吧？咱请他喝喝玩玩就罢了，现在就给他钱，恐怕火候不到吧？”
　　梁大个子嘿嘿一笑，说道：“你没听说吗？小白棍（指香烟）不管事，喝一气管一阵，要想办成事，还得事换事吗？奶奶个紫茄子，咱能用什么事去换人家市长大人的事？除了这老头票，再没别的好办法了。你赶紧去，事只能办好，不能办糟。”
　　高升接过银行卡，心事重重地去了市政府。
　　在张扬的安排下，高升顺利地进了市政府大院，来到了位于二楼的蒋耀生办公室门外。
　　他紧张地敲了敲门。
　　蒋耀生喊了声：“请进！”
　　高升走进去，轻轻把门掩上，来到大班台对面站住，谦卑地说：“蒋市长，根据您的指示，我们把请求承建市第一医院门诊大楼工程的报告完成了，您看行不行？请您指导指导。”
　　蒋耀生西装革履地坐在桌后的皮转椅里，右手仍接着电脑鼠标，显示屏上是黑白子错落的围棋棋局。旁边放着一杯清茶，依稀升腾着薄薄的水雾。
　　他把目光从显示屏上移开，盯着有些窘迫的高升，冷淡地说：“放到桌上吧。”
　　高升见蒋耀生面无表情，态度与昨晚判若两人，就急忙放下装报告的牛皮纸袋子，说：“蒋市长，您忙吧，我就不打扰了。”脸上堆着笑知趣地退出来，心里不由暗暗骂道，“妈的，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一个鸟市长吗？还是副的呢，架子不小。”
　　待高升退出去后，蒋耀生漫不经心地拽过牛皮纸袋子，顺手将材料倒到桌子上，只听“啪”的一声，掉出一个崭新的鸡血红的银行卡。仔细一看，卡面上贴着一张小纸条，上面赫然写着“十万元”的字样。
　　蒋耀生翻看着这张银行卡，只感觉血液在向头上涌动，浑身燥热，心跳加速了。他赶紧一把拉开抽屉，把银行卡丢进去，把抽屉关得紧紧的。
　　缓了口气后，他伸手摸起了桌上的电话，拨通了梁大个子的电话号码。
　　高升满腹不悦地回到海天建筑集团。一进门，就听到梁大个子兴奋地说：“高升，这事你办得不错。刚才蒋市长打过电话来，说市第一医院一期工程他说了也不算，得由常务副市长吴欣常点头才行。至于配套工程和装修，他倒是可以当家给我们做。奶奶个紫茄子，这就挺不错了，这也是个上亿的业务啊。”
　　高升惊讶地大张着嘴，半天才回过神来，说：“钱能通神，这回我信了，这十万元花得值了。”
　　梁大个子摇摇头说：“蒋市长不是说了吗，这个工程的决定权在吴市长手里，你还得抓紧时间考虑帮着我对付吴欣常吧。我听说姓吴的可是个老狐狸，软硬不吃，比姓蒋的难对付多了！”
　　“那又怎样？除非他不食人间烟火。是狗，就会吃屎。”高升像长了见识似的说。 　　第三者 仙人指路有妙法 请君入瓮失节操
　　不出所料，吴欣常确实很难对付。梁大个子托关系找门子，三番五次想请吴欣常出来坐坐，都被他婉言谢绝了。后来他又想上吴欣常家意思意思，结果也吃了闭门羹。
　　看来吴欣常不比蒋耀生，一个方子抓药行不通。
　　梁大个子不甘心，就来找诸葛明讨主意。
　　这回，诸葛“大仙”面前的帘幕倒是全退去了，仔细看去，就见烟雾缭绕之中，“大仙”高坐于八仙椅上。
　　梁大个子不断地擦拭着眼睛，力求看个真切，但因烟雾太浓的缘故，蒙蒙眬眬的，仍然还是看得不太清楚。梁大个子想：神话故事里，只要神仙出现，总是伴随着烟雾缥缈，亦真亦幻，看来不假，真是人仙两重天呀！
　　听梁大个子讲明情况，诸葛明沉吟道：“梁老板，实不相瞒，这吴欣常是狐狸精转世，精明得很，一般人很难对付得了。”
　　梁大个子一听，急忙道：“诸葛大仙，难怪人说，没事别随便打诳语。我昨天还对小舅子高升说，吴欣常是只老狐狸，很不好对付。这么说，还真的就叫找蒙着了？”
　　诸葛明神秘地点点头，说：“这不是你蒙着不蒙着的事，事实就是这样的。”
　　梁大个子只好说：“诸葛大仙，您既然已经知道他是狐狸精托生的，肯定也就有降服他的办法，只要能跟他扯上关系，把工程揽到手，花多少钱我都不在乎。”
　　“这不光是钱的事，关键是他入不入你的套。你要想如愿以偿，就得破点儿血本，温水煮青蛙，急了，他就不上钩了。”
　　诸葛明如此这般地向梁大个子密述了一番，梁大个子连连点头，说：“我舍得，我一定能办得到。”
　　隔几日，一份海天建筑集团捐资百万助学的报告就放到了吴欣常的案头。
　　吴欣常是市政府常务副市长，按惯例，城建、交通、财贸、金融等等行业都归他分管，因此，这份报告他是一定得签的。话又说回来，海天集团出手阔绰，慷慨大方，像这样不用跟他要钱而又给他脸上贴金的事情上哪里去找？他当然乐得过问此事了。于是，他把文件签发下去，吩咐秘书打电话，叫海天集团的梁总马上到市政府来。
　　梁大个子一听吴市长有请，知道好戏开了锣，急忙坐车来到市政府，面见吴欣常。
　　吴欣常难得一笑，两眼眯成了一条缝，热情地伸出绵软的手跟梁大个子握了握，将梁大个子让到真皮沙发上坐下，然后坐回皮转椅，盯着梁大个子足足看了一分钟，看得梁大个子鼻尖上直冒冷汗。
　　吴欣常这才开口道：“梁总，你们海天公司作为民营企业，在艰苦创业的条件下，还能想到捐资助学，了不起啊！我作为东夷市常务副市长，以往对你们企业的发展关心重视不够，还请多多谅解啊。”
　　梁大個子没想到吴欣常是这样的开场白，措手不及地回应道：“吴市长，您这是说哪里话！您一天到晚地为咱全市经济社会发展忙这忙那的，没有得闲的时候，这谁不知道呀！再加上市政府这一大摊子，吃喝拉撒睡，事无巨细都得您来协调安排，我们怎好打搅您呀？要说不对，那也是我们的不对，怨我们向您汇报请示的太少了。”
　　“你也不要客气啦。不管怎么说，你为全市的企业家们树立了一个好榜样，市委、市政府一定要大力宣扬你们海天集团的义举，在全社会形成一个重视教育、关心教育、支持教育事业健康发展的良好氛围。”吴欣常权威地挥了挥手，随即话锋一转，“不知梁总对这笔款子的用法有何高见？”
　　梁大个子是何等精明之人，吴欣常一张口，就露出了狐狸的尾巴。他故意不作明确表态，说：“捐资助学是我们海天集团全体职工共同的心愿，我们主要是想在贫穷边远山区建一座现代化的海天希望小学，帮助那些家庭困难的穷孩子上上学，上好学，至于捐出这笔款来，在哪里建学，我们也没做深入的考虑，当然得听市长您的指示了。”
　　吴欣常听了，满意地望着梁大个子，说道：“梁总，你不要这样说，因为这是你们的心意，作为政府主管部门也得充分听取你们的意见，尊重你们的意见，然后再作合理的安排。这样吧，我让办公室和调研室的同志调查了解了一下，又充分征求了教委负责同志的意见，决定将这笔捐款安排到沙河县峰头镇吴家村，建一处希望小学，你看怎么样？”
　　梁大个子知道沙河县峰头镇吴家村是吴欣常的老家，立即装出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说：“哎呀，吴市长，您替我们想得可真是周到，我们也正有此意，还怕您不批呢！既是这样，我们就马上准备开工建设，争取三个月就交付使用。”


　　吴欣常赞许道：“好，好，以你们海天集团的实力，我相信没有什么问题。”
　　于是，海天建筑集团昼夜加班，不出三个月，一座高三层、设计为十二个教学班、能容纳六百名学生就读的教学楼拔地而起了，配上装修一新的花院墙，砖铺地的体育场，绿色的草坪，绚丽多姿的花坛，这所希望小学一下子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吴欣常对希望小学的工程建设给予了极大的关注，教学楼主体框架工程起来后，他在梁大个子的陪同下，专门来视察了一次，并就外装修及整个校园的美化、绿化问题作了重要指示。
　　梁大个子当时拍胸表示：“吴市长，您放心，这个工程不仅要让市里的领导满意，让村里的干部群众、学校师生们满意，更重要的是要让全体海天员工满意，因为这是海天集团参与社会公益事业最大的一个形象工程，寄托了海天人的美好期待。我们全公司员工都铆足了干劲，这次一定要创出品牌来，不负全市人民对我们公司的厚望；我们有信心有决心有计划，随着企业将来的大跨越、大发展、大提升，海天将进一步加大对社会公益事业特别是教育事业的支持力度，力争在几年内，在每一个乡镇都建设一座海天希望小学，以海天人的真诚回报社会，感恩社会，造福子孙后代。”
　　对梁大个子的一番表白，吴欣常十分满意。他对孙亮说：“海天是一个非常过硬的典型，梁总是一个境界很高的同志，只是我们过去了解太少，接触太少，以后要多留意一下。” 　　回到东夷，梁大个子力主请吴欣常和其他领导坐坐，吴欣常开始坚决不同意，在梁大个子再三相邀下，再加上孙亮跟着敲边鼓，吴欣常最终勉强答应了。
　　梁大个子大喜，一个电话打给刘怀中，让他拿出看家本领，好好地安排一下。
　　刘怀中不敢怠慢，照例又给安排在了最豪华气派的四海厅，照例复制了一遍接待蒋耀生的程序。
　　什么“佛跳墙”、“清炖河豚”、“干炸放春牛”、“清蒸木瓜”等等新开发的菜品，统统都上了一遍，吴欣常吃得连连点头，称赞菜肴味道不错。
　　大家都酒足饭饱，感觉无比舒服。
　　吴欣常提议回市里休息，刘怀忠着急地道：“吴市长，您轻易不到我们这小地方来，不能来了一阵风就走了哇，我们这里招待条件是简陋了点儿，可越是这样，我们才越需要领导们的支持呀！楼上客房都已经拾掇好了，领导就休息一下再走也不迟嘛。”
　　吴欣常说：“既是如此，那就休息一下再走吧。”
　　刘怀忠把吴欣常安排到房间里，吩咐早已赶过来陪酒的西施：“你去给吴市长捶捶背，帮他醒醒酒，别偷懒，功夫要到家。”
　　西施高兴地应承道：“知道了，刘总。”
　　吴欣常面露难色地说：“这，这，合适吗？”
　　梁大个子振振有词道：“吴市长，有什么不合适的？您长年累月给全市人民服务，今天也让人民给您服务一次嘛！”
　　吴欣常被西施半推半就地让进房间，关上了门，挂出了“请勿打扰”的牌子。
　　吴欣常脱掉外套，西施给他挂到衣架上，又帮他把领带解下来，松开内衣上面的两个扣子，扶他舒舒服服地躺到席梦思床上。西施也把自己的外套脱掉，上身穿着紧身粉红色内衫，下身穿着藏青色的裙子，苗条的身材、俊秀的脸蛋、丰满性感的胸部，就像一块磁铁，一下子把吴欣常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说的不就是眼前的这个美少女吗？吴欣常内心美美地想。待西施带着一阵清香飘然而来，用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甜甜地看他，并俯下身子准备为他按摩时，他的眼睛情不自禁地瞄向了那白白的、嫩嫩的、性感诱人的乳沟，美色晃眼，美色也在撼动着他的心境，使他手足无措。情急之下，他又急忙装作喝醉了，眼睛半睁半闭着，但流露出来的却是一副痴痴迷迷的样子。
　　西施小心翼翼地问：“吴市长，您感觉哪里不舒服？”
　　吴欣常随着酒气吐出两个字：“头疼。”
　　西施闻听，便语气温和地说：“那好，我来给您揉揉头部，这可是我的拿手绝活。”
　　吴欣常睁开眼看了看西施，说：“那我可就要好好地领教领教了。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西施一边娴熟地做着按摩，一边应道：“省立医学院。”
　　吴欣常吃惊地说：“你不去医院工作，怎么改行到这地方来啦？”
　　西施故意隐瞒了自己公关经理的身份，长叹一声说：“俺是庄户人家出身，城里没有靠山，现在又不兴分配工作。进城、去医院都没有俺的份，俺爹俺娘又都有病，家里急等钱用，不来这里去哪里？”
　　吴欣常十分惋惜地道：“可惜，可惜，以你的美貌，是可以找到一份好工作的。”
　　西施撒娇地说：“那就要靠吴市长多多帮忙了。”
　　吴欣常世故地道：“有机会我一定帮你想想办法。”
　　“谢谢吴市长！”西施一边给吴欣常按摩，一边问，“这个力度可以吗？”
　　吴欣常想入非非地说：“很好，很好。哎，西施，你会做泰式按摩吗？”
　　西施一听，假装羞涩地说：“听说过，不会。”
　　吴欣常便讥笑道：“你还是医学院毕业的呢，连泰式按摩都不会，这可是一大缺陷。来，我教你。”
　　西施故作矫情地说：“俺不学。”
　　吴欣常更是来了情绪，说：“你不学，那我就给你按摩吧。”
　　西施閃了闪身子，推拒道：“俺哪里敢劳您这领导的大驾？吴市长，您休息吧，俺走了。”
　　吴欣常跃起身子，将就要抽身离去的西施一把拉住，说：“哎，你还没给我按摩完呢。领导就是服务，来，让我给你服务吧。”说着，他就把西施压到了床上……
　　半个月之后，市第一医院门诊大楼工程招标工作如期举行。在吴欣常的亲自主持下，参加投标的十五家市内外开发公司认真履行了各项程序，汇报了投标设想，最后进行了激烈的竞标。经过几轮角逐，最后海天建筑集团胜出。工程总造价三亿五千万元，计划二十个月完成。几天后，吴欣常出席了签字仪式，梁大个子代表海天集团和市第一医院签订了项目合同书。
　　项目一定下来，梁大个子马上调兵遣将，指挥各路人马开进现场，开始了紧张的施工。
　　第四章 见“神仙”市长隐姓 显“道行”高人出马
　　在梁大个子的穿针引线下，没过多久，骨子里比较迷信的吴欣常就拜会了诸葛明。第一次见面，吴欣常并没有透露自己的真实姓名和身份，梁大个子对诸葛明介绍时，也只说吴欣常是他很要好的朋友。
　　二人见面后，诸葛明仔细端详着吴欣常，过了好久才微微颔首道：“这位先生天庭饱满，地间方圆，鼻正眼明，腮白唇红，虽然藏而不露，但是人中之杰。”
　　吴欣常还有些戒备，说：“先生过奖了。”
　　诸葛明说：“先生命中注定是出入厅堂、享受高官厚禄之人。目前官运正盛，只是有几个坎儿不知能不能迈过去，只要过得去，就会春风得意，平步青云，如果迈不过去，难免劳而无功，诸事难成。”
　　吴欣常一听，不由一愣，心想：这人怎么敢出此狂言？看我考考他。于是他不动声色道：“那就烦请先生先算算我的过去。”
　　诸葛明两眼定定地看着吴欣常，镇静自若道：“先生双肩宽，一口吃个天，定是姓吴。”
　　吴欣常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说：“对，我姓吴，您请说下去。”
　　诸葛明道：“如果你就是一个凡夫俗子、平庸之辈的话，也无可厚非，过一个平平淡淡的日子就行了，但偏偏你是为官之人，偏偏又姓吴。吴是什么字？天上有个大口嘛！口是什么？除了吃喝，就是说话，口大话多，口小话少，要不怎么会有言多语失、言差语错、守口如瓶之说呢？话多话少不得了，唾沫星子淹死人哪！所以，你姓了吴，就难免人前人后言语是非多，口舌之争多，往往会好事多磨呢。” 　　吴欣常皱了皱眉头，说：“这个，我倒没有觉得。”
　　诸葛明高深地说：“雾里看花，你是局中之人，当然感觉不到，但你的运势就是这样。”
　　吴欣常犹疑地“哦”了一声。
　　诸葛明便不再理他，微闭双眼，五个手指掐来掐去，口中念念有词。一会儿，他睁开眼睛，不紧不慢地问道：“吴先生的老家是否有棵百年老枣树？”
　　吴欣常好奇地看着对方，情不自禁地答道：“是啊，有一棵。”
　　诸葛明故作深沉地说：“这棵老枣树一直不结枣，直到六十年前被马大仙给脱了一层皮，被阎王爷给砸进一块铁，方才结枣。先生家老辈人丁不旺，六辈子单传，自从枣树结枣，才时来运转，人口增多起来。如果我没算错的话，先生排行老三，上有两个哥哥、三个姐姐，令翁已经过世，家中高堂已经七十有六。”
　　吴欣常面露惊讶之色，说：“哎呀，先生真是神人，算得一毫不差。”
　　一旁的梁大个子不失时机地说：“我就说嘛。诸葛先生是神算，一算一个准。”
　　吴欣常兴致大增，说：“烦请您再给我算算前程。”
　　诸葛明端详着吴欣常的面容，斟酌道：“吴先生现在手中有权，但心犹未甘；有心凡事说了算，就是上面有人管。如果时运好，不出两个月就有喜讯，明年此时当被扶正。”
　　吴欣常心下大喜，道：“先生给我指指路，我都有哪些坎，应该怎样才能迈过这几道坎？”
　　诸葛明面露难色道：“吴先生，这个……”
　　“你就别吴先生吴先生的叫了，实话告诉你，他就是东夷市鼎鼎大名的吴欣常吴市长。”梁大个子急了似的插话道。
　　诸葛明“哦”了一声，连连点头道：“果真如此，好，我就实话说了吧。我何曾不知道他就是吴市长，你们一进门，我就算出来了，只是不想说破。既然你已经点破了，我也就不再避讳。吴市长，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对于我们这种方外之人，社会上存有很多偏见，这个我也知道，也不计较。信则有，不信则无。脑袋长在各人肩上，谁能随便左右得了？我的原则是悉听尊便，从来不勉强任何人。你是梁总的朋友我才给你说这些。休要是信得过我，看在梁总的份上，我就给你指一指，算一算。要是信不过，咱也就谈到此为止吧。”
　　吴欣常站起来，拱了拱双手，诚恳地说：“得遇先生，我是三生有幸。先生一席话，使我茅塞顿开，岂有不信之理？我的原则是既来之，则信之。请先生明示，我一定洗耳恭听。”
　　“吴市长，既是如此，我也就不再避讳了。实话告诉你，你的前生是在归来峰上修炼的狐狸精，因为动了凡心，被贬到人间，你是狐狸精转世！因此，应该说，今生今世你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但是你又有先天固有的迈不过去的门槛。”诸葛明边说边察言观色地看着吴欣常。
　　吴欣常听到“狐狸”两个字，心里有些不舒服。
　　诸葛明故意视而不见，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就是想刺激吴欣常最敏感的神经，剥下他虚伪的外衣，打碎他尊严的外壳，让他威风扫地，只有这样，他才能乖乖地束手就缚。于是，他继续道：“你眼下就急需迈过两道坎。一道是你必须到归来峰下去烧香，拜祭狐狸庙，认祖归宗，蓄养正气，那里是你上一辈子的家。”
　　吴欣常疑惑地问：“归来峰下有狐狸庙吗？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诸葛明道：“没有的话，就去建一座啊！”
　　一旁的梁大个子赶紧接话道：“建个小庙那还不容易？这个就包在我身上了。”
　　“那第二道坎呢？”吴欣常忐忑不安地问。
　　诸葛明胸有成竹道：“你姓吴，一口想吃天，天靠地撑海接。你脚下踩的就是地，躺下头枕的也是地，将来转世人土为安也是地，这一点不必多虑了，但你必须与海相溶，方能出神入化，左右逢源。”
　　吴欣常为难地说：“咱这东夷本來就是个内陆市，山多岭多薄地多，怎么能和海连上呢？”
　　诸葛明仿佛没听见似的，闭上眼悠悠遐想。一会儿，他忽然睁开眼，念念有词道：“苦海无边，近在眼前；先生有幸，结成善缘；珍惜缘分，万事不难；倾心向仙，保你平安。吴市长，实不相瞒，你和这位梁总五百年前是双胞胎，你们是息息相关，心心相连的。如今你二人一个掌权，一个挣钱，一个升官，一个发财，可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应该互相关照，方能珠联璧合，相得益彰，相映生辉。”
　　吴欣常一听，立刻愣住了，转而面向梁大个子，不相信地说：“粱总，我这不是在做梦吧？我和你非亲非故，居然还有这么密切的关系，这有可能吗？世上的事还能真的有这么神吗？”
　　诸葛明好像看出了吴欣常的怀疑心理，说：“吴市长，说不说在我，信不信由你。这本是天机，不应该向你泄露这么多的，你只须静观其变就是了！唉，罪过啊罪过，我十年的寿限又被折进去了。”
　　吴欣常一听，不好意思道：“诸葛先生，真是抱歉，让您为难了，我只是没有一点儿心理准备，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如果真如先生所言，吴某必当重报。”
　　诸葛明摇头道：“为人不欺心，三尺有神明。因果报应，轮回转世，这是天意。信则有，不信则无。心诚则灵，吴市长好自为之吧。”说完就闭上嘴眯起眼，似人定一般。
　　梁大个子拉了拉吴欣常的衣袖，附耳悄声道：“吴市长，咱们走吧，先生累了。”
　　吴欣常看看神情安详、一副睡态的诸葛明，有心打招呼，又不敢惊动他，于是站起来，心事重重地随梁大个子走了出来。
　　“大仙姑”、“小仙姑”送到门口，一番寒暄后，就双双折了回去。
　　路上，吴欣常不胜感慨地道：“我好像做了一个梦，从一个世界来到了另一个世界。真是不可思议，像诸葛明这样的大仙，怎么会来到咱们这名不见经传的东夷住下来了，真是委屈他了。”
　　隔天，在诸葛明的授意下，梁大个子亲自前往省城，请来了一个叫薛晃的人。据诸葛明说，这位薛晃是国内鼎鼎大名的作家，出版过四五部长篇小说、十二部长篇报告文学、大小报告文学上千篇。别看他年轻，才气可不小，在文学界绝对属于泰斗级人物，在政界更不用说，神通广大，走遍全国各地，他都是各级政要的座上客。他现任省城“神州文化艺术传播有限公司”董事长，兼任《苍生拔萃》杂志编辑部主编。 　　这个薛晃果真本事不小，他一到东夷，就上上下下到处采访。采访完毕，回到省城，他即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三万字的《东夷公仆——吴欣常》和五万余字的《建筑黑马从东夷杀出》两篇文章，并在他创办的《苍生拔萃》杂志新年第一期上隆重推出。
　　这期《苍生拔萃》一面世，就受到有关方面的重视，在省内特别是东夷掀起了轩然大波，吴欣常和梁大个子的名气愈来愈大了。
　　不久，市里接到市委组织部通知：省委组织部、省委宣传部、省作家协会和华夏文化艺术传播有限公司拟于近期联合在省城召开《东夷公仆》和《建筑黑马从东夷杀出》作品研讨会，请市里安排有关方面作好发言准备，以备在会议上发言交流。
　　与此同时，省建设厅一年一度的年终总结表彰大会如期举行。省建设厅特地下来了一个先进名额，要求梁大个子必须参加会议，并准备好一个五千字的发言材料。
　　接到通知，梁大个子十分兴奋，立即打电话给吴欣常报喜。吴欣常倒是很平静，说：“梁总，你取得了这么大的成绩，是咱们东夷的荣耀和骄傲，前去参加会议理所当然嘛。一定要发好言，领个大奖回来，为咱东夷人民争光。”
　　梁大个子激动地说：“吴市长，这还不多亏了您的大力支持吗？”
　　“嗨，咱俩还用说这些客气话吗？”
　　“我这说的可是掏心窝子的话。”
　　“我知道。”
　　梁大个子想了想，说：“吴市长，今晚您有空吗？”
　　吴欣常也是习以为常了，就戏谑地道：“怎么，你又有什么好酒菜想請我喝一盅？”
　　梁大个子承认道：“这算是其一吧。马上就要上省里开会啦，我心里没有底，想当面向您请教请教。”
　　吴欣常道：“请教谈不上。这样吧，你安排在哪里？”
　　梁大个子道：“去通达山庄吧。我已经让怀中安排人去北山里买来了一只纯正的黑柴狗，今晚咱就喝个全狗汤。”
　　吴欣常立即提高了警惕，说：“人员可不要多了。”
　　梁大个子怕吴欣常变卦，马上解释道：“您尽管放心，我心里有数。就您、我、怀中三人。”
　　吴欣常这才放下心来，说：“那好，下班后，你来车在办公楼下等我。”
　　第五章 拜把子兄弟相称 享盛宴密室御女
　　傍晚六点，梁大个子亲自开车，接上吴欣常，直奔通达山庄。
　　刘怀中领着他们没去二楼餐厅，而是乘电梯直接上至五楼。打开一个房间，将他们让了进去。
　　吴欣常一进去，就吃了一惊：别人是金屋藏娇，没想到这刘怀中是大楼藏房，来通达山庄这么多次了，还就是没想到有这样一个房间。只见这个房间足有一百平方米，布置得富丽堂皇，四周窗子都用枣红色平绒帘子遮得严严实实。里面只有一个大餐桌，上罩洁净的桌布，镀金碗，银筷子，皮转椅，桌前是一个大大的舞池，四面墙上是进口高档音响。
　　吴欣常巡视了一番，问：“怀中，很会享受生活呀。这房间别人恐怕是轻易用不上吧？”
　　刘怀中讨好地说：“吴市长，还真叫您说着了，不是跟梁哥知根知底投脾气的人，我是不会随便让他进来的。”
　　吴欣常听着心里不舒服，就吩咐道：“怀中，你别一口一个市长的，听起来别扭，在这地方，你就叫我大哥吧。”
　　刘怀中闻听，正中下怀，说：“好的，大哥，我听您的。”
　　“大哥，我有个想法。”梁大个子道。
　　“什么想法？你说嘛。”吴欣常无所谓地道。
　　“过去，凡是好弟兄，都兴磕头拜把子，除了姓不同，就跟一个娘生的一样亲。您看，我跟怀中是拜把子兄弟，我跟您又有五百年前那一层关系。我跟怀中斗胆高攀一下，咱哥仨干脆拜把子吧。”梁大个子把自己的设想一口气说了出来。
　　吴欣常头一歪，严肃地说道：“拉帮结伙，称兄道弟，江湖习气，共产党员不许搞那一套，难道你不知道吗？”
　　“嗨！这事您知我知，怀中知道，咱又不外传，您有什么可担心的？”
　　刘怀中马上接话道：“就是就是，大哥，俺哥俩就是您的亲兄弟，一切都听您的。”
　　吴欣常皱了皱眉头，说：“那就依你们的，不过，出去不要胡说。”
　　刘怀中把胸脯一拍，信誓旦旦地说：“谁胡说就是大闺女养的，您放心吧。”
　　“您长我十岁，理所当然是大哥，我长怀中五岁，我就是二哥了。”梁大个子征询性地看着吴欣常。
　　“对对对，大哥您是刘备，二哥是关云长，我就是老三张飞了。两位哥哥在上，我给两位哥哥磕头了。”刘怀中说着，忙不迭地就地跪下，“咚咚咚”地给吴欣常和梁大个子各磕了三个响头。梁大个子也急忙跪下给吴欣常磕了三个响头，被吴欣常拉了起来。
　　梁大个子高兴地说：“这回咱们可是亲兄弟了。大哥，您一天忙到晚，实在太辛苦，我和怀中一商议，就想趁周末叫您过来放松放松。不会休息就不会工作嘛，您得给我们做个表率是不是？”
　　三人说着入了座。
　　吴欣常感慨地道：“这么大个房间，就咱们仨吃酒，实在有点儿奢侈浪费。”
　　刘怀中一边向吴欣常杯中倒酒，一边道：“大哥，你们政府官员太正统了。什么奢侈浪费，这叫享受生活。”
　　梁大个子也随声附和道：“怀中说得对。什么权啊钱的，都是身外之物，两眼一闭腿一蹬，就什么都没了。只有享受人生才真正是属于自己的。”
　　刘怀中接道：“就是。今晚咱就换个活法，换个吃法，先让大哥尝尝从没吃过的菜。”
　　说话间，袅娜娉婷的服务员端上一道菜来，在桌上摆好后，轻启朱唇，娇滴滴地道：“‘赤身裸体’，先生请用。”
　　吴欣常听了，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就盯着服务员追问：“你说这菜叫什么？”
　　服务员一副正儿八经的神态，说：“先生，这叫‘赤身裸体’，请慢用。”
　　吴欣常转向刘怀中，疑惑地问：“你这是搞的什么名堂？不就是一盘削了皮的黄瓜条吗？” 　　刘怀中得意地说：“哎，这就是大哥外行啦。这是削了皮的黄瓜条不错，可是给它起上这个雅名以后，那性质可就全变了，每盘就值五十多元呢，这就叫饮食文化。起个好菜名也有含金量嘛。”
　　吴欣常摇了摇头，说：“还真弄不懂你们搞经营的，这都是玩的什么道道？”
　　服务员又端上来一道菜，说：“‘三戏二奶’，先生请慢用。”
　　吴欣常瞪着盘子看，见里面放着三截狗鞭，两块剥壳去黄的熟鸡蛋清，就问梁大个子：“原来你们当老板的就整天琢磨吃这些玩意儿？”
　　梁大个子笑道：“有做的就有用的，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白吃谁不吃，该享受的为啥不享受呢？”
　　刘怀中劝解道：“大哥，您也别再多问啦。你们政府领导不是整天要求我们搞好饮食文化吗？这就是我开发的文化大餐。今天您就放下市长的架子，好好地解放一下思想吧。”
　　接下来，服务员又端上“小姐拉客”、“玉女出浴”、“莽汉戏妞”、“男女之乐”等别出心裁的荤素菜。
　　每上一道菜，刘怀中和梁大个子就调侃一番，引得吴欣常情不自禁地怦然心动起来。
　　梁大个子兴致勃勃地道：“大哥，来，咱喝酒。”
　　一瓶茅台酒很快就喝空了。梁大个子喝得脸红赛关公，额头上沁出细细的汗珠，他一边端起小金碗与吴欣常碰杯喝酒，一边说道：“大哥，您也不要大惊小怪的。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就是吃顿饭喝个酒吗？人生一世，草木一秋，错过了，这世上可是没有卖后悔药的。”
　　劉怀中放下酒碗，感慨地说：“那还用说。谁不想享受？女人有女人的风流，男人有男人的快活。各有各的活法。大哥您没听说吗？女人四大宝，哭闹死撒娇，女人离开了这四点，什么也玩不转。”
　　吴欣常颇感兴趣地问：“那男人四大宝呢？”
　　刘怀中说：“在大哥面前说句不自量力的话，我认为就是酒色财气四个字。”
　　刘怀中也不急着说，端起酒碗敬过酒，方才娓娓道来：“酒是个好东西。酒能助兴提情绪，酒能除烦解忧愁，酒能化干戈为玉帛，酒能广交朋友增进感情，酒是色媒人，酒壮怂人胆。”
　　刘怀中说着看了看吴欣常，见他正兴致很高地抽着烟听他谈，就继续将色、财、气三样极其夸张地演绎了一番。
　　梁大个子听了，不由嚷道：“三弟，奶奶个紫茄子，看不出，你小子光脊梁穿西服——土洋结合得头头是道啊！”
　　吴欣常赞叹地说：“嗯。怀中别的不说，享受生活可真是一流高手。”
　　刘怀中诡秘地一笑，说：“大哥，您心里想什么我还不明白？今晚就咱哥仨，走不了话，透不了风，您要是不反对的话，我就安排您开开眼界，怎么样？”
　　吴欣常不解地问：“怎么个开眼界法？”
　　刘怀中说：“这您就别多问，您只要答应，我立马安排。”
　　吴欣常晃了晃脑袋，瞪着一对血红的眼珠子看了看梁大个子，梁大个子微笑若点了点头。
　　吴欣常也是乘着酒劲，放松了警惕，顺水推舟道：“好，我就依你一次，看你能有什么道道。”
　　梁大个子叮嘱道：“怀中，你别小母牛翻筋斗，一个牛逼接着一个牛逼。今晚可要拿出最高水平来，别让大哥笑话。”
　　刘怀中卖弄地说：“你就把心放到狗肚子里去吧。这道大菜，人家叫‘小姐’，我这里叫‘青春花季’，少了万元别想享用，那一个个可真是铁匠的闺女——紧巴的，保证货真价实，我早就给弟兄们留好了。”
　　说话问，刘怀中按了一下桌上的按钮，应声进来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姑娘径直来到刘怀中跟前，把耳朵附到刘怀中嘴边。刘怀中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那姑娘就连连点头，匆匆出去了。
　　一会儿，进来了三位美貌绝伦的南国女子，一个个水灵灵，鲜艳艳的，把吴欣常看得目瞪口呆。
　　刘怀中自得地问：“大哥，您看这几个小女子怎么样？”
　　吴欣常一向刻板严谨，自律意识特别强，何曾近距离地目睹这种美色，就情不自禁地感叹道：“靓！靓！靓极啦！想不到咱们东夷还有这么漂亮的美女。”
　　刘怀中嘿嘿一笑，说：“咱们东夷？咱们东夷也就是拿着野鸡当凤凰。实话告诉大哥，这是我刚刚花了三十万元从南边引进的。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南国出美女，自古谁不知。大哥，这几个女子可是都还没开苞哟，您相中了哪一个？您先挑，今晚咱哥仨就好好地乐一下，也好知道什么叫生活。”
　　说话间，头顶上的水晶球闪闪烁烁地转起了圈儿，将五彩斑斓的光线折射下来，在房间的角角落落和每个人身上落下梦幻般的光斑。那三个女子在舞池里翩翩跳起舞来。她们柔美的线条，灵活的舞姿，直看得吴欣常如醉如痴。跳着跳着，那几个女子把薄如蝉翼的服饰一件件地脱下，一会儿，一个个就变得赤条条的。三人卖力地跳着，不时地做着一些挑逗性的动作。房间内，除了三个女子在轻柔舒缓地跳着，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刘怀中用手碰了碰吴欣常，说：“大哥，别客气，快动手吧。”
　　吴欣常迟疑地站起来，走上前去，伸手拉住了当中那个雪白如玉的女子，女子便飞蛾扑火般偎到吴欣常怀里。刘怀中和梁大个子相视一笑，也都上前，一人搂住一个，牛鬼蛇神般扭动起来。
　　影影绰绰、杂乱无章的身影，营造出一种无比暧昧的氛围。
　　吴欣常紧紧地搂着那位靓妹，在舞池里亢奋地旋转滑动，满嘴喷着酒气说：“小妹，你是第一次来东夷吧？”说话间，用扶她的手在她的腰肌上刻意捏了一把。
　　“大哥，你真是眼力，我今天下午才到呢。”靓妹娇滴滴地道。
　　“那你很快就要回去了啊？”吴欣常担心地问。
　　“大哥，你是不是舍不得妹妹走哇？”靓妹挑逗地问。
　　“你太美了，大哥当然舍不得让你走了。”吴欣常贪婪地盯着她雪白的嫩胸，嗅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青春气息。
　　“大哥舍不得，妹妹就不走了，好吗？”
　　“那当然再好不过了。” 　　“刘总要我姐妹几个好好地伺候大哥解闷呢！如果大哥喜欢，我可以夜夜陪您呀。”说着，靓妹就像是一堆无骨的肉，倒在吴欣常怀里，搂着他的脖子亲吻起来。
　　刘怀中抱着小女子回到桌前，伸手又按了一下按钮，雪白的墙壁上立即现出三个房间的门。刘怀中一招呼，每人搂着一个女子各自向房间走去。
　　进到房间，刘怀中把按钮一按，三个门就又自动关上了。
　　吴欣常拥着温软如玉、美妙可人的女子，下意识地晃了晃斗大如牛的脑袋，酒意阑珊，色欲膨胀，在倒向席梦思床垫的一刹那，仿佛就有了进入仙境梦幻的感觉……
　　第六章 接密函再设骗局 受赏识突获升迁
　　在諸葛明和薛晃的大力协助下，梁大个子和他的海天集团很快成了东夷市一张靓丽的名片，东夷人都以有梁大个子这样的先进典型而骄傲自豪。
　　梁大个子时不时就披红戴花、上电视、登报纸、介绍经验、接受采访，可谓风光无限。吃水不忘挖井人，百忙之余，他偷闲去省城拜访了一下薛晃，顺便送上了一个内存五十万元人民币的银行卡，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意。
　　薛晃也不推辞，爽爽快快地接了钱，把梁大个子猛吹了一番。临别时，他将一个大信封交给了梁大个子。
　　梁大个子毕恭毕敬地接过来，扫了一眼，只见这封信用大牛皮纸袋装着，两头用薛晃的篆字印章各盖了三个大红印，封得严严实实的。
　　薛晃再三嘱咐梁大个子，回东夷后务必立即将这封信交给诸葛明先生。
　　再说诸葛明收到信后，吩咐“小仙姑”给梁大个子看茶，自己则拿着信躲进卧室，关上了门。
　　约摸一袋烟工夫，诸葛明从内间走了出来。梁大个子急忙站起，诸葛明示意他不要起来，梁大个子腚刚离开板凳，就又坐了回去。
　　诸葛明在上首的八仙椅上坐定，面无表情地说：“梁老板，你现在正春风得意，可是要小心马失前蹄哟。”
　　梁大个子一听，顿时吓得面如土色，说：“大仙，我是草木之人，哪里有不妥当的地方，您一定要多给指路。”
　　诸葛明便告诫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月盈则亏，日满则食。天理如此，人的定数也是如此。你仔细想想，你多年无子求神灵保佑，贵子便应运而生；你有心承揽大工程，神灵也保佑你心想事成；你有意结交东夷显贵，如今他们都成了你的哥们儿；你没想到扬名天下，可是在省里市里却都挂了号，在东夷红得发紫。你就没想想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吗？”
　　梁大个子诚惶诚恐地说：“这当然都是大仙您赐给我的！”
　　诸葛明摇了摇头，说：“不，不，我只是秉承上天的旨意行事，你的运势转到这里，我就给你指点一下而已。”
　　梁大个子惶惑地问：“大仙，您说我下一步该怎么办？”
　　诸葛明语重心长地说：“树大招风啊。办法只有一个，破财消灾。”
　　梁大个子急切地问：“怎么个破法，还请仙人再指指路。”
　　诸葛明望着梁大个子着急的样子，却又卖起了关子，说：“此事我不宜说破，还是请梁老板自己参透吧。”
　　梁大个子怀里像揣了只小兔，惴惴不安，不知将来又要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起身要告辞时，诸葛明也不送，只是叮嘱了一句：“梁老板，吴市长目前正有一个坎，虽无大碍，但迈不过去，对他以后的发展也是极为不利的。如果他心诚的话，你转告他明天早晨来一趟。”
　　梁大个子回到家，睡意全无，心烦意乱，就一个电话打给吴欣常，说：“大哥，我刚才去过大仙那儿了，他说了一些您的情况，特别是最近的一些情况。如果方便的话，我过来给您汇报一下？”
　　吴欣常听梁大个子说有要事相告，就说：“嗨，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我刚到家，你过来吧。”
　　梁大个子的造访，就如平静的湖面被划开了一道波纹，宁静的夜空溜过一颗耀眼的流星，吴欣常的心潮再也难以平静。他不知道诸葛明又要给他暗示什么，不知道是吉祥如意，还是门槛难越？反正是心潮起伏，一夜没有睡好。
　　第二天早饭后，吴欣常到单位转了一圈，就去了诸葛明的住所。
　　诸葛明平静如水地对吴欣常说道：“吴市长，今天我想和你探讨一个问题，你是真的相信神灵呢，还是半信半疑，还是一点儿也不相信？我希望你能如实地说说。”
　　吴欣常犹豫了一下，说：“怎么说呢，大仙要说我相信神灵吧，可我是共产党的领导干部，共产党就是要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在公共场合，大仙就算打死我，我也不敢说信；大仙要说我不信神灵吧，可世间的事有些还就是很难解释，也解释不清，特别是有些事情的发生很让人发怵。除非是神灵安排，有些事情仅仅靠人力还就是难以达到，特别是有缘见了大仙以后，我内心里对神灵就更是恭敬有加，不敢亵渎；大仙要说我是半信半疑吧，一方面是纪律不允许相信神灵，一方面是对神灵的大不恭敬，两面不是人。所以，要不是大仙今天问到这个问题，我还真是从来就不想面对，也不想去做深入的思考。”
　　诸葛明用那刀子般深邃的目光，高深莫测地盯着吴欣常道：“这么说你是将信将疑了？”
　　吴欣常一脸凝重地说：“坦诚地说，我是相信神灵的，这一点也受我母亲的影响，我母亲就十分迷信。据她讲，我两三岁的时候，得过一场大病，病因不明，远的近的野医、郎中都找过，连吃药带扎针，灌药灌得死去活来，扎针扎得浑身紫青烂肿，眼看就要奄奄一息，外婆来了，告诉我母亲赶快叫村里的神婆来。也是病急乱投医，我母亲就打发我父亲去把神婆叫来。神婆来后，天灵灵地灵灵地祷告了半天，又跳又唱，最后拿着一张符子在我身上来回拂了三拂，一把火烧掉，把灰放在水里烧开，盛到碗里让我喝下，我昏睡了半天，一觉醒来，就什么病也没有了。从此我母亲就信上了神，每逢初一、十五都要烧香磕头，祈求神灵保佑。这件事听母亲讲得多了，我慢慢地也就由不信到半信半疑，直到见了您才深信不疑。”
　　诸葛明满意地道：“吴市长，你能这么坦诚地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这是你的造化。神灵从来不勉强任何一个生灵，心诚则灵，人所共知。你现在有这样的心态和境界，上天一定会眷顾你，保佑你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的。今天叫你来，就是因为昨天上界托塔李天王把我的魂灵招了去，告诉我你的时运前程，叫我把你找来考验考验，如果心诚，不出三天你就会交好运。” 　　吴欣常一听，心下愕然：从昨晚到如今，吃睡不宁、坐卧不安，不知道是有何事发生，全没有想到会有什么意外惊喜降临。如今听诸葛明一说，倒是立时喜上心头，但又没敢直露出来，就一脸严肃、诚惶诚恐地说：“自从有了大仙的保佑和指点，我一直是信守仙家的规矩，不敢越雷池半步，更不敢有非分之想。不知交啥好运，还请大仙明示。”
　　诸葛明忽然变了一种粗腔，而且提高了嗓门道：“天机不可泄露，到时你自会明白。吴欣常，你要是心诚，就赶快跪到蒲团上去，给李天王叩七七四十九个响头，感谢神灵对你的仁慈厚爱吧。”
　　吴欣常听了，不禁一怔：诸葛明从来没直呼过他的名字，这次不但直呼了，而且變了腔调，仿佛不是以前的诸葛明似的，莫非是托塔李天王附到他的身上去了？再者，自己一生虽然信神信仙，除了老母亲烧香许愿以外，就是老婆操作这件事，自己也很少给神灵跪下磕过头。但既然自己信了，就应该心诚，心里想着，就跪了下去，“咚咚咚”地磕，一直磕了四十九个头。
　　这时，诸葛明又变回腔调道：“吴市长，你起身吧，回家后沐浴吃斋，多静少动，多思少说，静候喜讯。”
　　吴欣常虔诚地说：“多谢大仙指点。果如大仙所言，这两日有喜讯的话，吴某定当前来烧香还愿。”
　　吴欣常回家后，照着诸葛明的吩咐，对老婆一一安排了一番，让老婆做好各项配合工作。然后，他就沐浴更衣，午饭只吃素不吃荤腥，饭后一个人静坐在书房里拼茶思考。他思来想去，只是觉得蹊跷，诸葛明果真就有这么神吗？这个念头刚一出来，马上就又从头脑中去掉了，唯恐心不诚，就不灵。
　　本来他一向就有午睡的习惯，可是今天有了心事，上下眼皮发涩，就是困不着觉。
　　正在他迷迷糊糊胡思乱想之际，写字台上的电话响了。不待电话响出第三声，他就把话筒握在了手里。
　　电话是市委办公室打来的，通知他下午两点到市委常委会会议室开会，不得缺席。
　　放下电话，吴欣常心中颇感诧异，最近几天市里没有什么重大活动安排，市委常委会议都是按惯例星期一晚上召开，今天下午怎么忽然又开常委会呢？莫不是……
　　肯定是有什么重大人事变动！吴欣常心里想着，不由得精神紧张起来。他怀着虔诚的心情期待着那个神圣时刻的到来。
　　下午两点，东夷市市委常委会议准时开始。除了十一名市委常委全部到齐之外，还多了两个人，一个是省委组织部分管干部工作的赵副部长，一个是省纪委监察二室的张主任。这两个人可都是吴欣常的贵人，去年底吴欣常挂职期满，被任命为东夷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的时候，就是这两个人来宣布省委决定的。这一次呢？
　　吴欣常神情自若地踱进常委会会议室，就感觉到今天的会议不同于往常，气氛很严肃，大家的神情很庄重。
　　由市委书记王长久主持会议，他说：“同志们，根据省委要求，今天临时决定召开一个市委常委会议。时间比较仓促，希望大家能够理解。今天出席常委会议的有省委组织部的赵副部长，省纪委的张主任。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表示欢迎！”
　　掌声过后，王长久说：“下面请赵副部长讲话。”
　　又是一阵热烈的鼓掌。
　　赵副部长谦恭地站起来点了点头，然后坐下，把全场的人扫视了一遍，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说：“同志们，受省委委托，今天我和张主任来东夷，主要是传达几项人事变动。经省委批准，王长久同志不再担任东夷市委书记职务，另有任用；由市长任成用同志兼任市委书记职务，主持市委的全面工作；常务副市长吴欣常同志任市委副书记、市长职务，主持市政府的全面工作；副市长蒋耀生同志任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职务……省委的任免通知近两日就要发下来，请有关同志会后做好交接工作。”
　　与会人员报以热烈的掌声。
　　赵副部长清了清嗓子，继续讲道：“希望同志们充分领会省委的意图，端正思想态度。工作变动晋升的同志，要把肩上的重担变动力，戒骄戒躁，更好地担负起党和人民交给的工作，不要辜负了组织的重托，不要辜负了东夷人民的期待。职务上暂时没有升迁的同志，更要端正态度，正确对待升降去留。”
　　赵副部长传达完省委指示，就由任成用和吴欣常、蒋耀生等作表态发言，最后由王长久作总结。
　　晋升后的吴欣常首先想到的，就是散会后一定要前去答谢者葛“大仙”。
　　用什么答谢呢？都说神仙不食人间烟火，可这位诸葛“大仙”明明就是食人间烟火的，既是如此，那就进点儿香火钱。主意拿定，吴欣常就心安理得地参加了为赵副部长和张主任举行的接风晚宴。
　　晚宴结束，回到办公室，吴欣常关好门，打开保险柜，从里面拿出几沓钱来，又顺手拿出一块金壳怀表、两条金项链，关上保险柜，将钱和东西放进公文包里，然后出了门。
　　来到诸葛明的住处，仍是“大仙姑”为他开门。
　　进到屋里面，见诸葛明正闭目打坐，吴欣常就悄悄地问“小仙姑”：“能把先生叫醒吗？”
　　“小仙姑”说：“先生知道你要来，已经等你多时了。”
　　吴欣常点了点头，心想：神仙就是神仙，先知先觉呢。
　　说话间，诸葛明睁开眼问：“是吴书记吧，本仙知你今晚一定要来，所以就在这里等你啦。”
　　吴欣常听了心下一惊：果不其然，先知先觉！幸亏我心下第一想到的就是来答谢大仙，要不然岂不是要怠慢神灵，遭大仙怪罪吗？
　　他便满面含笑地说：“大仙啊！您为我安排了个锦绣前程，我就是肝脑涂地，也难以报答您的大恩大德，敢不尽早来向您禀报吗？这是我敬大仙的一点儿香火钱，这是一块金怀表，请大仙笑纳！这两条项链，就请两位仙姑笑纳吧。”
　　吴欣常说着，将十万元现金和怀表放到诸葛明面前的香桌上，又把两条金项链分给侍立在旁的两位仙姑。
　　诸葛明笑得如弥勒佛，说：“吴书记敬仙心诚，仙家皆知。还望今后倾心向仙，好自为之。”
　　吴欣常虔诚地说：“吴某的一切锦绣前程都是大仙赐给的，吴某心知肚明，一切全凭大仙作主。” 　　诸葛明点了点头，说：“嗯，人人都有帝王相，并非人人都能成帝王。命运！命运！命里该有未必有，一切还凭好运气！仙家别无他法，就是调运。去掉你的霉运，调旺你的官运财运桃花运，让你衣食无愁，平步青云，左右逢源，尽享天下美味，阅尽人间春色。”
　　吴欣常感激涕零道：“大仙恩德，吴某无以为报，再受弟子一拜。”说着长长地作揖，跪了下去。
　　第七章 藏娇娥春风得意 徇私情大开绿灯
　　就任市委书记的第二天，任成用就把吴欣常请到了办公室，对市政府的工作进行了交接。
　　任成用诚恳地对吴欣常说：“吴市长啊，由你来主持市政府的全面工作，组织上真是慧眼识英才啊。我从内心里感到高兴。”
　　吴欣常谦虚地说：“任书记，您可不要这样说，我的压力大着呢。您从基层干起来，经验丰富，对东夷的经济社会发展情况熟悉，又在市政府干了这么多年，我是不能望其项背啊！”
　　任成用说：“你也不要谦虚。你本来就是东夷人，又是大学生，又在省里历练了这么多年，知识、能力、眼界，这些都不是我这个大老粗能比的。你来东夷这几年里，为东夷经济社会发展作了大贡献，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下一步，你就使出看家本领，多为东夷的发展动脑筋、做研究。我给你搞好服务。”
　　“任书记，有您掌舵，我心里就踏实了。您放心，我一定团结市政府一班人，在您的带领下，凝心聚力谋发展，绝不辜负市委和您的期望。”
　　任成用满意地说：“很好。我希望你能很快拿出一个近期发展规划来，不要受我过去的条条框框的制约。只要科学、实际、管用就行。”
　　吴欣常说：“好。我这就抓紧调度有关部门，开展考察论证工作。”
　　与吴欣常交接完工作，任成用又把蒋耀生请来，言语诚恳地说：“你心里的那点儿疙瘩我很清楚，你也不要耿耿于怀。欣常市长你是比不了的，他是上边下来的，起点就比你高，学问也比你大。你还不就跟我一样，是个大老粗？毕竟组织上待你不薄，对你的工作业绩也是给予了充分肯定的。常务副市长这个位置不是谁想干就干得了的，这个位子是给有能力想干事的人留的。今天你就任了，就得有就任的说法，就得拿出点儿业绩来让大家看看。”
　　“任书记，你是火眼金睛还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的这点儿心思你都看出来了！”
　　“我看不出来？你跟我搭档前前后后也是二十多年了吧？你一撅腚，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放下包袱轻装上阵吧，配合欣常市长好好把政府的工作做好是本分。”
　　“说句心里话，吴欣常这个人，我也说不出哪里不好，可就是感觉心里不舒服，不服气，感到他处处跟我作对、有意压我似的。在他手下干，我感到憋气。”蒋耀生委屈地说。
　　“人比人气死人。你跟人家的起点不同，就别找那个头疼。”
　　“任书记，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一定摆正位置，干好自己的工作。”
　　农历腊月二十六，省委副书记潘行运带着省直有关部门的负责同志例行一年一度的年终走访来到东夷。
　　在例行午宴结束后，吴欣常暗自向潘副书记透露了“大仙”诸葛明的神明，潘副书记不相信，更不感兴趣，吴欣常就连劝带激地将潘副书记领到了诸葛明的住处。
　　吴欣常向诸葛明介绍说：“这是咱们省里的潘副书记，今天特地看您来啦。”
　　诸葛明闻听，不由一愣：幸亏上午薛晃来电说，最近两天省里要调整一批省级领导干部，其中就涉及这个潘行运。对于这个信息，诸葛明还真没放在心上。他感觉，只要把东夷官场的人物摆布好就行了，至于省里的，毕竟隔一层，有点儿风马牛不相及。神仙也想不到，随时都会出现这种全无思想准备的突然袭击。尽管事前潘行运前来造访任何征兆都没有，好在诸葛明善于随机应变，于是脑子里迅速地过滤搜集他所掌握的省城官场的种种信息。薛晃给他的那张省市官场职位图，上至省委书记、省长，下至东夷的副处级以上干部统统收录了，形成了一个宝塔式的示意图，彼此之间的爱恨情仇、亲疏远近等各种关系，都用红的、黑的、粗的、细的、虚的、实的等各种线条联系在一起，清晰地展示在他脑海里，每一个职位点上的每一个人的综合信息他都耳熟能详。这些人的进退留转，在诸葛明的手里就如下象棋，一盘在手，走棋如神，左右逢源。他不由心里默念：对了，就是他，这个叫潘行运的副书记，是上边刚刚内定的某省省长人选。至于姓潘的祖宗八代，他早已了如指掌。
　　诸葛明定神看了一眼潘行运，胸有成竹地说：“树上无荫，树下无根，好在树干还算挺正。也是你和我们仙家的缘分，我若不点破你，你就要错过一次升迁的机会，我若點破你，就要折了我十年的寿限。也罢，你给托塔李天王磕三个响头吧，年前你还要高就。”
　　潘行运一听，心下感到十分好笑，说：“我能不能升迁是党委组织部门的事，就凭你一句话我就能高就？话又说回来，马上就要过新年了，谁还有那个闲心研究人事问题？莫不是你穷急了眼，想得香火钱在这里说疯话吧？”
　　诸葛明不气也不恼，慢悠悠地道：“缘分由天定，信则有，不信则无。随你便吧，只是不要后悔才是。”
　　诸葛明说完，就闭目养神起来。
　　吴欣常咬着潘行运的耳朵说：“潘书记，这个诸葛明绝对不是江湖骗子，信口雌黄，以骗钱为目的。他确实道行很深，推测占卜灵验得很，您可千万不要错过了这个好机会。叫我说，您先别考虑灵验不灵验，不就是磕三个头吗？那又何妨？”
　　潘行运左看右看，见屋内只有诸葛明、“小仙姑”和他们二位，于是一咬牙，跪下去磕了三个头。
　　回到省里的第二天，潘行运一如往常地到办公室上班。突然，他接到省委办公厅的电话，要他到常委会议室参加调整干部集体谈话。他听了，心下才有点儿将信将疑。谈过话后，方知他已被升任外省省长，腊月二十八就必须报到。腊月二十八就是明天！他简单做了一下交接工作，第二天就赴外省上任去了。
　　这个消息传到东夷，吴欣常对诸葛明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正月初六的晚上，梁大个子打来电话请吴欣常出去喝年酒，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梁大个子亲自开车来接他。对这一点，吴欣常十分满意，也十分放心，他为梁大个子能干事会干事又善解人意而感到高兴。
　　梁大个子拉着吴欣常没有像往常那样直奔通达山庄，而是向东夷市西部的蓝岛新区驶去。
　　蓝岛新区是东夷市委市政府“十五”规划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占地面积两万余亩，其中百分之四十是水面，其余为陆地。计划建设新式小高层居民楼二百余座，单体别墅一百余座，游乐馆舍十余座。空场地建假山、草坪、游乐场，水塘养鱼，水上建桥，形成花园石头交相辉映、山水生态相得益彰的新格局。通过招商引资、政府投资、个人入股、出租出卖等形式，经过近两年的开发建设，已经初具规模。
　　开发建设“蓝岛”，最先是吴欣常提出来的。过去这里是一片荒凉之地，行人路过，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从城内拉来的生活垃圾和工业垃圾堆积成山，臭气熏天，到处杂草丛生，污水横流。用生活在城郊附近人的语说就是：污水基本靠蒸发，垃圾基本靠风刮。处于城郊这样一个有利位置，寸土寸金，闲置本就可惜，又影响市容，有碍观瞻，多次被省里点名批评，成为城乡环境综合治理的老大难。吴欣常不服气，就带上市政府办公室的几个主任，外加城建局长、交通局长等有关部门负责人，一起来城西现场勘察、调研，提出了开发建设西郊、再造一个新城的设想。经吴欣常亲自设计、审定的开发报告，提交市委常委会讨论，没想到一下子调动起市委常委们的神经，常委会议顿时开了锅。与会人员兴奋到了极点：是呀，这么一个绝好的黄金地段，就在眼皮子底下，怎么就都没有想到开发利用呢？于是，大家展开了热烈的讨论，最后一致通过开发决议，并一致推举吴欣常为项目建设总指挥，抓紧进行招商引资，通过市场化运作，实施开发建设。
　　车子驶进蓝岛，七拐八弯，在一座二层别墅楼前停了下来。
　　吴欣常诧异地问：“怎么，梁总，你又搬家了？”
　　梁大个子诡秘地笑了笑，说：“进去您就知道了。”
　　吴欣常疑惑地随梁大个子进去，眼前为之一亮：宽敞的客厅，纯黑真皮沙发，高档橘黄色家具，超宽超大进口渡晶电视，墙上挂着几幅素雅大方的名人字画。整个房间里散发出新墙新家具的微微清香。
　　吴欣常还未看完整个房间，就询问道：“梁总，你这是要金屋藏娇呀，布置得这么富丽堂皇？”
　　梁大个子得意地说：“大哥，您感觉怎么样？”
　　吴欣常意味深长地说：“那还有什么可说的，跟我的住所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梁大个子道：“大哥，您算是说对了。像你们一天到晚奔波忙碌，为东夷的发展操碎了心，可是你们又能得到多少回报呢？”说着，他从衣兜里摸出一串钥匙，递到吴欣常手中，“大哥，这是小弟的一点儿心意，请您收下。”
　　吴欣常全无心理准备，本能地退后一步，说：“干什么？你这是要我犯错误呀？不，不，我不能要。”
　　梁大个子说：“看您紧张的，算是我借您用的行不行？走，我陪您去楼上看看。”
　　吴欣常随梁大个子来到楼上，接连看了两间卧室，间间都抬掇得令人舒心可意。来到第三间，推开门，吴欣常吃了一惊，说：“西施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一身盛妆打扮的西施坐在梳妆台前，扭过身子站起来，笑靥如花道：“大哥，这是我跟您的家呀，怎么，您不喜欢吗？”
　　吴欣常措手不及道：“喜欢！喜欢！太喜欢了！”
　　西施飘过来，一伸手挽起了吴欣常的胳膊，娇滴滴地说：“大哥，我做梦都在想您呢，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了。”
　　西施软绵绵、甜蜜蜜的话语，不亚于重磅炸弹，顿时把吴欣常炸得晕乎乎的，他的心立即醉了、酥了。
　　有梁大个子在身边，二人也不便有进一步的亲热举动，吴欣常于是提议：“走，咱们下去吃饭吧，让我好好给你接风。”
　　西施柔柔地说：“大哥，您真好。”
　　吴欣常拍了拍她那绵软的小手背，说：“要谢你就谢梁总，是他安排得好。”
　　梁大个子马上接话道：“哎，哎，别都推到我身上啊，你们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不过给你们提供了一个小方便，不值得一提的。”
　　三个人说着来到楼下，刘怀中已经在客厅里等候着。
　　西施推开餐厅的门，只见一桌丰盛的酒菜已经摆好了。
　　西施撒娇般将吴欣常拽进去，四个人坐就，开始吃喝起来。
　　吴欣常边喝酒边问：“你二位这是演的哪一出戏？我总不能无功受禄吧？言明了我也好知道个根由来头。”
　　梁大个子说：“大哥，谁让咱们是兄弟呢？实说了吧，这西施小姐是我公司的得力干将，今后就专门陪大哥消遣时光。人生苦短，您总不能虚度光阴吧？至于这房子，也就不避讳您了，这是怀中老弟送您的。”
　　劉怀中接话道：“大哥，您其实不要觉得是个事，够哥们不就是互相帮忙，互相照应吗？像这种生活，我和梁哥头几年就已经享受上了，您就安心享用吧。只要我不说，梁哥不说，您和西施就在这里度度蜜月！”
　　西施撒娇道：“大哥，您是不是看不上我啦？”
　　吴欣常不知所措地说：“这是哪里跟哪里嘛。好，兄弟们的情我领了。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办得到，就直说了吧。”
　　刘怀中若无其事地说：“其实也没什么。年前我请人专门考察了一下，想在蓝岛六号楼西面建一处‘开心天地大赌场’，这个项目就目前来说，在东夷市还是个空白。您想想，我们搞经营的不就是什么赚钱就干什么吗？建个赌场，不仅能给个人带来经济效益，同时，也能优化东夷市的投资环境，对发展东夷经济十分有利嘛。为此，我专门去请教了诸葛大仙，大仙算了算，说这个项目办起来是一本万利，但是一定要有贵人相助，他说这个贵人就是您。”
　　吴欣常一脸严肃地说：“你上别的项目我还可以考虑，办赌场可是咱们国家不允许的。这道高压线，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敢碰的。”
　　刘怀中辩解道：“什么违法行为？市场经济就是摸着石头过河。说起来，这赌场也不是咱的首创和发明。香港有，澳门有，深圳也有，内陆也早就有了，咱办赌场有什么不可以？再说，我这里准备搞成一条龙的娱乐服务工程。赌场要有，保龄球要有，餐饮住宿、K歌厅都要有，这是一个综合性的文化产业项目，填补了东夷市文化产业的空白。搞起来，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梁大个子在一边帮腔道：“怀中这个思路很好，我也认为很可行。大哥如果能给批下来，我也准备入股。怀中说了，只要项目批下来建成了，在管理运营上，您什么都不用操心，有您百分之十的股份。”
　　吴欣常停下手中的筷子问：“那你想要我干什么？”
　　刘怀中说：“大哥，这还用说吗？您是整个蓝岛开发建设的总指挥，立项需要您审批，前期投资也需要您帮忙协调一部分，营业以后，也还需要您罩着呀。”
　　吴欣常沉默不语。
　　蓝岛新区建设，客观地说，是吴欣常从政以来非常漂亮的一个大手笔，充分展示了他独特的战略眼光和超前决策能力。尤其是一期工程，从谋划到实施，他全部都是本着公开透明的原则组织进行的。从项目立项，到工程招标，都有专门的业务班子。结果，本地的建筑企业没有一个有能力有实力中标，中标的两家公司，一家为江南集团，一家为塞北实业，完全靠技术和实力中标，绝无暗箱操作之嫌，所以，这个项目对吴欣常来说，绝对是问心无愧。而蓝岛新区建设，也为吴欣常赢得了良好的声誉，增加了他作为常务副市长向市长迈进的砝码。
　　梁大个子见吴欣常没有任何表示，就向西施使了个眼色。
　　西施立即拽着吴欣常的衣袖摇晃着说：“大哥，您答应不答应啊？刘总还打算建起来后让我当个大堂经理呢。您总不能天天让我在家里憋着吧，那样我还不憋死啊？”
　　梁大个子笑而不语。
　　刘怀中道：“大哥，我也不让您太为难，也不让您白操心，您放心，等建起来后，我给您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您的关照就是无形资产，折作股份，一年两次分红，到时候您就看小弟的吧。”
　　吴欣常道：“行了行了，都是兄弟，你别张口闭口拿股份来说事，好像我是冲着钱来的。你放心，该帮的我当然要帮。现在的问题是，我刚刚当上代市长，你们就给我出了个天大的难题。”
　　“大哥，您这话我就不爱听。您现在是什么人？头上顶着灯泡，腚沟里夹着扫帚，前头（连）光明，后头尾（伟）大。谁敢跟您比？您想要办什么事，谁又能阻挡得了您？现在的问题是您愿不愿意办了。”梁大个子调侃道。
　　“就是呀，大哥！能办不办，那还不是光着腚泥屋脊——对不住四邻吗？”刘怀中接道。
　　“哈哈哈！你们这两个鬼家伙，一唱一和的倒是很会对付我。真拿你们没办法。”吴欣常被逗得大笑起来。
　　西施也附和着娇笑起来。
　　笑过之后，吴欣常的脸又阴起来，语气深沉地说：“官商勾结，为社会所不齿，组织所不容，令人深恶痛绝，历来是严厉惩处的行为，弄不好，是要坐牢掉脑袋的。所以，你们做事千万不要太张扬，弄出了格，谁也收不了场。”
　　梁大个子立马接话道：“大哥，您放心。别看我办事大大咧咧的，可是知道什么事大，什么事小。怀中也是个谨小慎微的人，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刘怀中说：“就是啊，大哥。别说没有事，就是有事，弟弟脑袋上扛的这三斤半是干什么吃的？就算割下来当尿罐子用，当球踢，也不能叫当哥的有麻烦啊！”
　　梁大个子连连点头说：“怀中说的是。”
　　吴欣常见他二人信誓旦旦，也算是信以为真，于是说：“那好吧。既如此，我就为兄弟们开一次绿灯。”
　　梁大个子与刘怀中一听，立马像吸足了鸦片一般，鼻子眼里都是笑。
　　西施靠上来，撒娇地晃着吴欣常的胳膊道：“大哥，您真是我的好哥哥，亲哥哥，我爱死您了。”
　　吴欣常略一沉吟，说：“至于审批，这个没有问题。怀中，你马上写一个可行性报告上来，我批就是了。资金嘛，你想要多少？”
　　刘怀中想了想，说：“我自己能调剂三千万，梁哥准备八股两千万，您就再给我协调两三千万吧。”
　　吴欣常喝了一口酒，又摸出一根大中华，梁大个子给他点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慢悠悠地说：“这样吧，省里最近下来一批城市建设贴息贷款，有几个人贼精贼精地瞄上了，也有了个大体的分配方案，但是还没有最后敲定。既然你需要用钱，我就尽量给你安排吧。”
　　梁大个子得意地道：“怀中，怎么样，我说大哥有的是办法吧！来，喝酒，祝你成功。”
　　吴欣常放下杯子说：“至于项目运作起来以后，也别叫什么开心天地大赌场啦，树大招风，过度招摇不好。我看既是建在蓝岛，就叫蓝岛会所吧，这样不至于太刺激一些好事者的神经。”
　　梁大个子把大腿一拍，说：“蓝岛会所，这个名字好！大气！”
　　第八章 攀龙凤假装风雅 露败兆意乱心烦
　　几个月后，蓝岛会所就开张了。自开业后，蓝岛会所就火爆得不得了，生意兴隆，日进斗金。刘怀中因此更牛。
　　牛气冲天的刘怀中也在与时俱进，他跟梁大个子商议说：“梁哥，人卖一张脸，马靠一副鞍。现在经商做买卖，牌子不亮不行，酒好也怕巷子深。你看，咱这个项目安在东夷，对外没有什么名气，虽然目前来人是不少，但就怕不长久。是不是请薛晃主编前来指导一下，一来听听他的金点子，二来增加点名人效应，给咱提高一下知名度。”
　　梁大个子连连点头，说：“好啊，怀中，知道借力发力了，这个想法不错。薛主编山南海北的朋友多如牛毛，他要是喜欢上了蓝岛会所，你还怕不顾客盈门、财源滚滚吗？”
　　刘怀中高兴地说：“所以，我才请教你嘛。”
　　梁大个子崇拜地说：“奶奶个紫茄子，薛主编可是不同于一般的人物，要请，你得亲自去请。”
　　刘怀中为难地说：“我哪有那么大的脸？我去，恐怕分量还不行吧？要是被薛主编拒絕了……”
　　梁大个子摆了摆手，说：“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要不这样，我安排一下这两天的事情，抽空跟休去一趟省城。”
　　“好，这样最好。”
　　吴欣常本来要带着巨龙集团有关人员去西南S省考察饲料项目，听刘怀中电话里汇报说薛晃要来，就临时取消了这次出行。
　　隔日下午五点，薛晃才风尘仆仆地来到东夷，刘怀中到高速公路出口接上，直接载他来到蓝岛会所人住。 　　薛晃乘电梯来到五楼客房放下行李，洗刷一番，刘怀中就领着他逐一参观会所的项目。一楼是办公室、接待室、会议室和餐饮室等等，二楼是乒乓球室、保龄球室、网球室和健身按摩器室，三楼是桥牌、麻将以及一些纸牌游戏室，靠东首是刘怀中的办公室兼卧室，四楼是专门从澳门引进设备建起的老虎机室，五楼是客房，六楼是由土耳其浴、桑拿浴、冲浪浴以及日式按摩、泰式按摩和欧式按摩等组成的洗浴中心。
　　薛晃一边走一边看，不住地称赞道：“刘总，你真是有眼力，连咱们省城都还没有一家像这样上规模上档次的娱乐场所。以你这种超凡的能力，还愁不一夜暴富吗？”
　　刘怀中谦虚地说：“我能有多大的能力，我就是浑身是铁也打不了几颗钉，还不全是仰仗着众位弟兄帮忙吗？薛主编，以后还得靠您多多关照哟。”
　　薛晃连连应承道：“好说，好说，只要能帮得上忙，我一定不遗余力。”
　　刘怀中一听，立即跟进问道：“薛主编，您看，我这会所还有哪些欠缺或者需要提升的地方吗？”
　　薛晃四下里打量了一圈，皱眉略加思考，便道：“恕我直言，你这名为文化产业项目，但是明眼人一看便知，你这是挂羊头卖狗肉，文化的元素还真是少得可怜。”
　　刘怀中虔诚地说：“所以才请您不吝赐教嘛。”
　　“以我来看，主要就是欠缺包装。楼堂馆所的设计建设，必须标新立异，独树一帜，给人以视觉上的冲击力。就像穿衣服一般，量体裁衣很重要，点缀打扮也很重要。比如，你这一楼吧，摆设庄重典雅，房间里再挂些名人字画就更高雅和谐了；二楼多搭配一些有关奥林匹克运动的内容，做到图文并茂，增加其厚重感；三楼需要有关的中外名人照片、名人故事或雕像、蜡像增色；四楼多与世界财富领袖挂挂钩；五楼从传统文化的角度去考量；六楼要大肆渲染、不惜夸张地张扬西方上流社会极尽奢靡的特性，使每一个来会所的人，移步就换景，风景各不同，来了不想走，走了还想来，魂牵梦萦，难舍难忘。人气上来了，还愁不日进斗金吗？”
　　“哎呀，薛主编，你这话句句都说到我的心窝上了。我一定按您的指示，抓紧改造提升，到时候再请您来验收。”刘怀中心悦诚服。
　　晚上六点，吴欣常下班后直奔蓝岛会所而来。都是老熟人了，所以与薛晃相见也就少了许多客套。
　　彼此谈了谈近况，吴欣常就催促道：“怀中，准备得怎么样了，行了的话，咱就过去，边吃边谈。”
　　刘怀中讨好道：“大哥，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您来主持呢。”
　　吴欣常站起来环视一番，奇怪地问：“哎，给薛主编接风，怎么没见梁大个子？是不是你没通知他？”
　　刘怀中一脸委屈道：“我哪里敢不通知他，电话接通了，他说他正在归来峰。”
　　吴欣常一听很不满意，说：“扯淡。在归来峰又怎么样，又不是十万八千里，人家薛主编从省城大老远来了，他在归来峰就来不了？真是瞎胡闹。”
　　刘怀中说：“其实，梁哥这几天遇到了一点儿麻烦事。”
　　吴欣常皱眉道：“什么麻烦事？我怎么不知道？”
　　“有人在背后捣鬼，要拆了归来蜂下的狐狸庙。”刘怀中说。
　　“什么？拆狐狸庙！谁他妈这大的胆子，敢跟我作对？”吴欣常一听很恼火。他知道这个狐狸庙是梁大个子专门为自己而建的，一旦被拆，破坏了风水，自己的命运前程就不堪设想了。
　　刘怀中迟疑了一下，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等梁哥回来不就一切都明白了吗？”
　　吴欣常一听，倒真是气歪了鼻子，说：“屁话！等他回来我还问你干什么？”
　　刘怀中马上说：“大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主事有您，舞枪弄棒的事交给我来做吧。”
　　吴欣常面无表情地说：“你还是省省事吧。”
　　餐桌上，吴欣常心事重重，酒欲不佳，把整个气氛影响得十分沉闷。刘怀中怕冷了场，就抽空出去了一趟。
　　一会儿，西施就带着两个活色生香、秀色可餐的服务员，个个手端酒杯，笑容可掬、春风满面地推门而入。
　　西施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地顾盼了一番，甜甜地道：“听说几位领导大驾光临，使会所蓬筚生辉，俺来给领导们敬个酒。”
　　薛晃一见美女就绿了眼珠子，他痴痴地盯着一张晶莹如玉、梨涡绽放的俏脸，看得那美女粉面羞红。
　　他哈哈大笑着说：“来来来，他妈的，光敬酒有什么意思，过来坐。想不到刘总这会所里还是金屋藏娇、美女如云啊。”
　　吴欣常也笑眯眯地盯着西施那张娇俏快活的脸蛋、镶嵌着宝石般的大眼睛、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娇美身段，一边暗自感叹西施容颜的秀丽雅致，一边回味着与她颠鸾倒凤、曲尽其妙的美好时光，不由得阴云尽散，情绪好了许多。
　　刘怀中招了招手，说：“过来，过来，都过来坐吧。”
　　聪慧的西施轻移莲步，小鸟依人地坐到吴欣常身边。其他两个美女也分别穿插而坐，空气中隐隐约约飘散着淡淡的少女幽香，为晚餐增添了温馨的气氛。
　　大家推杯换盏，吆五喝六，男女搭配喝酒不醉，阴阳互补其乐无穷，有三个莺莺燕燕的美女一掺和，气氛就缓和了许多。
　　薛晃借机道：“吴市长，有个事还想麻烦您一下，要是太为难也就别勉强了。”
　　吴欣常摸起桌上的大中华，掏出两支，递给薛晃一支，自己叼上一支，点上火，深吸了一口，这才问：“什么事用得着如此郑重其事的，你说出来嘛，只要我能办得到，那还有什么话说？”
　　薛晃直截了当地道：“是这样的。省委组织部郑处长的表哥经營着一家金属回收公司，最近搞到三千吨钢材，急于脱手，不知吴市长能不能帮帮这个忙？郑处长叫我向您问好，帮上帮不上他说都很感谢。”
　　吴欣常何等精明之人，他一边吃菜，一边想了想，干脆利索地说：“郑处长的事，还不就是老弟你的事？帮！说起来这个问题也不难，叫梁大个子给解决不就得啦？他那里一年得用多少钢材呀！”
　　刘怀中一旁附和道：“就是，就是，梁哥如果真有困难，我帮着解决一部分。” 　　吴欣常像不认识似的看了看刘怀中，说：“哟，看不出怀中还什么都能行呀！”
　　刘怀中卖弄地道：“大哥，您忘啦，我哥不是咱们东夷市有色金属公司的经理吗？千儿八百吨钢材在他那里还不是小菜一碟？”
　　吴欣常恍然大悟，说：“好，好，薛主编，既是如此，你给郑处长的亲戚说一声，什么时候运来，咱就什么时候把货款给他付了。”
　　薛晃高兴地端起酒杯道：“他妈的，我就知道，这事在您这里那就是小菜一碟。这样吧，我在这里先代表郑处长向各位表示感谢了。”
　　其实，归来峰下的狐狸庙被人盯上是有原因的。说来也巧，狐狸庙是前年建的，可从去年夏天开始，归来峰一带竟滴雨未下，当年秋粮减产了三分之二，今春还未播种，地就旱得裂开了大缝，照这样下去，归来峰的老百姓非得喝西北风不可。于是，当地老百姓纷纷要求拆除狐狸庙。舆论很快传到市里，相关方面就通知梁大个子，要他想方设法妥善解决狐狸庙的事情。
　　从归来峰一回到东夷，梁大个子就急急忙忙地向吴欣常汇报了这个情况。
　　吴欣常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说：“还真是出奇了，我就觉得近来有些心神不宁，这么快就应验了啊！你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梁大个子嚷嚷道：“怎么处理？奶奶个紫茄子，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们刚拆，我就找了一伙人七手八脚地又给垒上了。”
　　吴欣常担心地说：“霸王硬上弓终究不是办法，就怕当地的老百姓不会轻易算了。”
　　梁大个子不屑一顾地说：“奶奶个紫茄子，老百姓算个球。没有人暗地里撑腰，打死他们也没有这个胆。这里面有幕后操纵者。”
　　吴欣常诧异地说：“你说什么？幕后操纵者！是谁？”
　　梁大个子叹了口气，说：“大哥，有心不给您说，这事怕是再难缠，给您说了您肯定又要生气。”
　　吴欣常不耐烦地白了梁大个子一眼，说：“你跟我还用得着这一套吗？快说。”
　　梁大个子语气肯定地说：“据我了解，老百姓拆庙是因为有市委任书记的支持。”
　　“任成用？不会吧？这么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会亲自过问？”
　　“您不信吧？我也不信。可事实是他就真的过问了。”
　　“你有什么证据？”
　　“市文明办的那个张仪您该知道吧？这个拗种专门跟诸葛大仙作对。昨天他也去了归来峰，这小子猖狂得要命，他跟闹事的人亲口说的。如果不是他把任成用搬出来撑腰壮胆，那伙刁民哪有这么嚣张？”
　　吴欣常狠抽了几口烟，脸色急骤地阴沉起来，自言自语道：“任成用？好哇，我让三分，你进七尺，这是想跟我明若干啊！”
　　梁大个子担心地问：“大哥，您看下一步该怎么办？”
　　吴欣常眼一瞪，说：“怎么办？他不就是怕我争了他的位子，想把我挤对出去吗？老子偏偏就要跟他斗一斗。咱守着一个大活神仙难道还斗不过他？你马上去找诸葛明先生，问问先生该怎么对付。”
　　梁大个子遵命去找诸葛明。
　　诸葛明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就净手焚香，打坐人定，口中念念有词，然后神色凝重地又写又画，很快拿出一张符。梁大个子接过去一看，只见上书“请君入瓮”四字。
　　诸葛明说：“你是聪明人，回去好好揣摩吧。”
　　梁大个子拿着这张符来找刘怀中。
　　刘怀中接過符看了看，嘟嘟嚷嚷道：“这神仙就是神道，跟咱还玩什么捉迷藏的游戏，有话直说不就得了！”
　　梁大个子瞪了刘怀中一眼，说：“怀中，闭上你这张臭嘴。神仙就是神仙，这可不是乱说着玩的。他既然让咱揣摩，就有他的道理。”
　　刘怀中不满地说：“什么神仙？他不也吃五谷杂粮、放屁打嗝？”
　　梁大个子真的生气了，说：“住嘴！你越说越不像话了。”
　　刘怀中看着梁大个子着急的样子，笑嘻嘻地摆摆手，说：“好，好，好，我不跟你较真了。”这才安静下来，认认真真地去端详那符，好半天他忽然茅塞顿开道，“神仙的意思，是叫咱给任成用下套啊！”
　　“下套？下什么套？”梁大个子听得一头雾水。
　　刘怀中自信地说：“据我所知，任成用和蒋耀生一向走得比较近，那老蒋顶着名字是堂堂的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其实还不就是跟咱一样，也是个酒肉好色之徒，这点咱又不是没领教过。我想，只要如此如此……
　　梁大个子听了，挠了挠头皮，说：“只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刘怀中说：“你没试怎么就知道不行？”
　　梁大个子说：“那好，死马权当活马医，就照你说的办。”
　　第九章 设毒局铤而走险 行敲诈自掘坟墓
　　接下来，梁大个子就给蒋耀生打电话，说：“蒋市长吗？我是梁向前，省里的大作家薛晃来啦。对，对，前天来的。老薛说他和您认识，您不来陪陪他吗？啊，行，那您就今天来陪他吃晚饭。好好好，就这么说定了。哎，蒋市长，老薛说他也很想见见任书记，您知道，我们这个级别的，和任书记根本说不上话，我想，您面子大，要是可能的话，您能不能约约任书记，请他来一块陪老薛吃顿饭？”
　　蒋耀生干脆地说：“没问题，任书记刚刚还给我打过电话，要我过去商议什么事，我顺便把他请来。”
　　梁大个子高兴地道：“那好，一言为定。我们就在通达山庄等您啦，不见不散。”
　　任成用约蒋耀生谈话，是要给蒋耀生交任务、压担子的。
　　蒋耀生见公事谈得差不多了，就道：“任书记，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事要一件一件地做。工作哪有干完的时候？今天我有个饭局，您就一起参加一下吧！”
　　“都是哪些人？”
　　“就是海天集团的梁总，通达山庄的刘怀中他们。”
　　“据我所知，这些人的背景都很复杂，不仅我不能去，你也要少跟他们来往。”任成用嘱咐道。
　　“那还用说？如果光是他们，我是肯定不会去的，关键还有薛晃，省里来的大作家，他们想让咱给陪陪，我看不去也不好，就答应了。” 　　“要去你去，我还是不去了。”
　　“不就是吃一顿饭嘛，您小心得也太过火了。都说领导要接地气，您不深入基层深入群众，还怎么接地气？”
　　“哈哈哈，耀生啊耀生，看不出你将起军来还很有一套啊。好吧，舍命陪君子，去！”任成用脸色和缓下来。
　　晚上六点半，蒋耀生陪着任成用准时来到通达山庄。梁大个子和刘怀中陪着薛晃在一楼大厅里云山雾罩地聊天，一见任成用来到，都急忙站起来，迎了出去。
　　梁大个子兴奋地介绍道：“任书记，这是省里来的薛主编薛大作家。”
　　任成用拉了拉薛晃的手，说：“认识，认识。上次在市里采访，我们见过面的。”
　　蒋耀生也与薛晃握手，说：“薛主编，欢迎啊，欢迎你多来东夷体验生活，对我们的工作也要多提宝贵意见啊。”
　　薛晃摇着蒋耀生的手道：“我哪里敢呀，来多了领导们不就厌烦了吗？”
　　蒋耀生礼节性地应酬道：“过谦了，过谦了。”
　　刘怀中提高嗓门招呼道：“各位领导，人都到齐了，咱们边吃边谈吧。”
　　任成用说：“好，边吃边谈。”
　　刘怀中头前领路，大家来到餐厅，依次序坐定。
　　酒喝到七分的时候，任成用提议上饭。
　　饭后，梁大个子拉着任成用的手，一副亲热的神情道：“任书记，您一年到头为东夷人民操心费力，难得有个清闲，今天既然来了，这通达山庄的洗浴中心，论条件在咱们东夷可是首屈一指的，您说什么也得洗洗蒸蒸，让小姐给揉揉捏捏，放松放松。”
　　任成用说：“这个就免了吧，我回去还有事。”
　　刘怀中也凑过来说：“任书记，事再大，人又不是机器，也得有个休息的时候，您要真是不想洗，那就做做按摩吧。我这里的按摩师都是专业培训过的，个个都是一流的水平哟。”
　　任成用不容置疑地说：“你们的心意我都领了，我确实还有事，下次吧。”
　　薛晃出面打圆场道：“既然任书记还有要事，我看两位就不要再勉强了，咱们来日方长嘛。”
　　蒋耀生也过来解围，说：“任书记比不了大家，时间宝贵得很，还是随意吧。”
　　刘怀中见蒋耀生和薛晃都来给任成用帮腔说话，眼看是留不住了，只好先送他走。
　　任成用上车，蒋耀生也要上车。
　　刘怀中急忙赶过去，拉住蒋耀生的手说：“蒋市长，任书记有急事，您也有急事啊？来了一回，就别急着走啦，我还有事要向您汇报呢。”
　　蒋耀生一脚车上，一脚车下，说：“有事明天再说，你们玩吧。”
　　梁大个子走过来道：“蒋市长，薛主编来啦，咱还没来得急说说话，您当领导的就都急着走，撇下我们来陪，这多没面子！”
　　蒋耀生面露难色道：“既是如此，我就再陪薛主编说会儿话。任书记，您就先走吧。”
　　任成用坐在车上，摆了摆手。
　　任成用走了，刘怀中不甘心，就咬了咬梁大个子的耳朵，梁大个子会意地点了点头。
　　刘怀中走到蒋耀生跟前，说：“蒋市长，任书记走了，您就陪薛主编上楼按摩按摩吧？”
　　“也好，我就陪薛主编再聊聊。”
　　大家先一起泡了个澡，东拉西扯了一会儿，然后各自进房间等着小姐来做按摩。
　　刘怀中一心要試验成功，就专门挑拣了一个年轻漂亮、花枝招展的小姐送给蒋耀生做按摩。
　　看着小姐风情万种的样子，酒后的蒋耀生嘴上虽说“不用，不用”，其实心中早已是春心荡漾。
　　刘怀中诡秘地一笑，匆匆地来到隔壁房间，那里已经摆好了一堆监控设备，梁大个子和一个年轻人正坐在电脑前。原来，刘怀中已在蒋耀生的按摩房里安装好了针孔摄像头。操纵监控设备的年轻人是刘怀中的表弟张志。
　　刘怀中本来志在必得，没想到任成用不吃那一套，怎么说也没能留下，才转而算计蒋耀生。
　　刘怀中说：“梁哥，当初你为了承揽工程，把十万元打了水漂，白送给了蒋耀生，咱怎么也得叫他吐出来。”
　　梁大个子哈哈一笑，说：“奶奶个紫茄子，十万元算什么，老子有的是钱。你要是有能耐把钱弄回来，你花就是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
　　一会儿，电脑屏幕上现出了蒋耀生和按摩小姐赤裸裸的画面，看着那丑态百出不堪入目的镜头，刘怀中阴险地笑了。
　　那天早晨天气很好，蓝天白云，晴空万里。蒋耀生脚步轻盈、精神焕发地来到办公室，先把几个急需打的电话打出去，随后叫来张扬把当天的工作布置了一下，这才坐下来摸出一支大中华美美地吸起来。忽然，桌上的电话铃响了，他随手拿起来，派头十足、分贝挺高地问：“喂，哪位？”
　　话筒里传来一个陌生人的声音：“您是蒋市长吧，我老板让我给您送了点儿东西，已放在市政府传达室里，请您务必下来拿回去。”
　　蒋耀生一听十分警觉，顾不及再耍官腔了，说：“扯淡！你老板是谁，送的什么东西？”
　　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蒋耀生感到莫名其妙，心里骂道：妈拉个巴子，是哪个傻熊，送礼还往政府传达室送，这不是出洋相吗？再说了，我交往的人中，也没有谁送东西事先不打招呼的呀？
　　想着想着，他心中居然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就立马派张扬下楼到传达室取东西。不一会儿，张扬拿回来一个用快递纸盒包着的东西。蒋耀生心中怦然一动：是不是真的有人行贿？
　　等张扬出去关上门，他急忙把快递盒打开，空空荡荡的纸盒里竟只有一个小小的U盘，不由一愣。办公室里的电脑正好开着，他就把U盘插在了电脑上。蒋耀生不看则已，一看大惊失色，电脑里马上播放出那天他在通达山庄与按摩小姐风流鬼混的视频。
　　蒋耀生一屁股瘫坐在沙发里，心说：完了！
　　他把大脑中的每个神经细胞都调动起来，快速地搜索扫描这些年来和他有过节的人。可是，他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些人不至于对他干这种下三烂的事情。 　　但不容回避的事实是，他蒋耀生确实得罪人了，或者被人算计了。尽管他贵为常务副市长，对此事也不敢马虎，因为这事一旦捅出去，他不仅要丢掉乌纱帽，还要颜面扫地，丢人现眼。
　　怎么办？蒋耀生一根接一根地狠命抽烟，抽得满屋子乌烟瘴气。
　　待冷静下来后，蒋耀生马上断定此事是刘怀中干的，心里越想越不平气，就一个电话给刘怀中打了过去，说：“刘怀中，你到底是人还是鬼？居然算计到我头上来了？”
　　电话那头，刘怀中故作吃惊道：“哎呀，是蒋市长呀，您找我有什么事？干吗发那么大的火呀？有事慢慢说嘛。”
　　蒋耀生气愤地说：“哼，吃了灯草放屁，你说得倒轻巧。我问你，那个U盘是怎么回事？”
　　刘怀中阴阳怪气地说：“蒋市长，您说什么呀？什么U盘呀？您把我都搞糊涂啦。”
　　蒋耀生气得额头上紫筋暴跳，说：“猪鼻子插葱——装象！你死缠烂磨地叫我在你那通达山庄按摩，不是你成心算计我，别人谁有条件干得上来？”
　　刘怀中拖着长腔说：“哎呀，我的蒋市长啊，您可是冤枉死我了。您说的什么，我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呀！您是堂堂的大市长，打死我也不敢冒犯您啊。”
　　蔣耀生鄙夷地道：“妈拉个巴子！你明说了吧，什么条件，怎么了结？”
　　刘怀中仍是死不认账，说：“蒋市长，这事真不是我干的，您让我说什么好呢？这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呀！”
　　蒋耀生“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了。
　　接连两天，恐吓电话不断打来：“蒋市长，你在酒店玩小姐的事，现在后悔是没用的。只要你拿出十万元来，我们就把这事给摆平了，否则，我们就把U盘寄给省纪委、市纪委，后果是可想而知的。何去何从，由你选择。”
　　蒋耀生知道U盘里面的视频一旦公开，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可是，他心里更清楚，即使拿出十万或一百万来，这事也永远不会有结果，敲诈他的人既然能设法让他钻到套子里去，就不会轻易放他出来，他们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进行敲诈勒索。与其蒙羞受辱，过这种心存侥幸、提心吊胆的日子，不如及早向组织坦白，求得宽大谅解。经过反复的思想斗争，他决定将此事先汇报给市委书记任成用。
　　听了蒋耀生的陈述，任成用大为吃惊，说：“我那天一去通达山庄，就感到气氛有点儿不对头，特别是那个刘怀中，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让人看着就不踏实。没想到你到底还是栽在人家手里了！你说让我该怎么办？你太不自重了！”
　　蒋耀生内疚地说：“我也恨我酒后失态。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晚了。任书记，您看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也好给大家当一面镜子。”
　　任成用猛抽了一阵烟，待头脑冷静下来，便又是嘱咐又是安慰地说：“你也不用这么灰心丧气，这事既然已经发生了，就要坦然面对。你谁也不要再说，一切由我来安排。”
　　隔天，蒋耀生又接到了骚扰电话：“蒋耀生，限你明天下午三点把钱送到东夷公园，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否则，我们就把U盘寄给纪委和公安局了。”
　　蒋耀生既然向组织上交了底，心里也就像卸了一个大包袱，轻松了许多，他沉着地问道：“我答应你们的条件，可是我去了以后怎么和你们联系呢？”
　　电话那头的人口气强硬地说：“这个你不用管，到时我们自会有办法。休要是敢和我们耍滑头，吃亏的还是你。”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蒋耀生不敢自作主张，立即又将此事报告给了任成用。
　　任成用沉思了一会儿，吩咐道：“你就按他们说的去办。我安排公安人员去保护你，你要见机行事。”
　　蒋耀生别无良策，只好按照恐吓电话上的要求，七拼八凑了十万元现金去了东夷公园。可是在东夷公园转了一个下午，就是没见一个人上前跟他搭话。他的手机一直是开着的，但除了公务上有人找他请示汇报之外，恐吓电话再也没有打进来。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几名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身穿便衣，按照局领导的指示，在公园内外以各种身份活动，希望能借助这次机会，抓住犯罪嫌疑人。下午六点，眼见公园里差不多人去园空了，蒋耀生也只好悻悻而归。
　　“敲诈我的究竟是什么人？如果是刘怀中、梁大个子，那么他们是何居心？如果不是他们，那又会是谁呢？”蒋耀生的脑子在不停地过电影，他身边的每一个熟悉的面孔都成了他怀疑的对象，一个个被他肯定着否定着，令他苦恼万分。
　　在偷拍了蒋耀生的淫乱视频后，刘怀中当即安排表弟张志对蒋耀生实施恐吓。在约定付款的那个下午，刘怀中和张志其实都去了东夷公园，但细心的刘怀中竟然感觉到了公园里非同寻常的诡谲气氛，知道眼前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他因此没有出手。他远远地望着蒋耀生焦躁的身影，像一个咆哮着将要腾空而起的雄狮，强压下猎食的欲望，悄无声息地撤下阵来。他不是怯阵，而是想让设下陷阱反捕他的猎手空手而归。他想，只要U盘在手，蒋耀生就逃不过自己的手掌心。
　　第十章 有情人为情所累 中计者计无所出
　　市第一医院门诊大楼主体工程建到第十八层时，由于没有后续资金而突然停工。“十八”，这本来是个十分吉利的数字，但是，用在楼房建筑、买卖方面，就暗含了“十八层地狱”之意，这虽然是巧合，但这就是宿命。这座东夷市的地标建筑，这块人人艳羡的肥肉，如今突然成了梁大个子的堵胸之物。
　　不仅如此，由于流动资金紧张，梁大个子占地五百亩的“玫瑰家园”项目，一期开工的十二座楼，主体工程进行到一半就全部停工了。这几天，梁大个子是跑了下边跑上边，跑了政府跑关系部门。资金跟不上，原料调拨不齐，直接影响了工程进度。梁大个子心下着急，就用皮包提了二十万元现金来到吴欣常家，向吴欣常汇报了工程进度。吴欣常一听也急了，马上安排市经济开发投资公司又给梁大个子拆借了五百万元，才使工程没停顿下来。
　　吴欣常指示梁大个子：“无论有什么困难，都不能影响市第一医院门诊大楼的工程进度。这可是市政府向全市人民立了军令状的民生工程，一定要赶在换届之前完工，向东夷人民交一份满意的答卷。” 　　梁大个子深感协调指挥这样一个大工程已经力不从心，不禁后悔当初的莽撞和争强好胜。正在这时，他那心肝宝贝儿子又得了急性肺炎住了院。梁大个子白天忙工地，晚上帮着老婆高丽照料儿子，不出一周的时间，人就消瘦了一大圈。
　　再说吴欣常，他率是个情感细腻、敏而多情、浪漫之至的人，得遇西施，拥有西施，昼则忙事务，夜享儿女情，他感觉这是上苍对他的垂爱和眷顾。可是，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西施接近自己是有目的的。
　　这天晚上，二人在极尽缠绵之后，西施为吴欣常点上一支烟，然后靠在他身边，静静地看他吐烟圈。
　　吴欣常任由西施抚摸着他的胸毛，感受着她的手在胸部爬来爬去的痒丝丝的快感，以舒展近日来他胸中郁结的不快与不安。
　　看着吴欣常一支烟将要吸尽，西施忽然把烟头从吴欣常嘴里拔出来扔到烟灰缸里，说：“大哥，有个事您得帮我。”
　　吴欣常懒洋洋地问：“什么事？你说说看。”
　　西施撒娇地说：“大哥，您看您，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让人好伤心哟。”
　　吴欣常心里烦，但又没法表现出来，就强压着不快道：“什么事你就说嘛。”
　　西施臉上忽然堆满乌云，一副凄然的样子，说：“大哥，您难道就真的无动于衷吗？您看看出入蓝岛会所的那些人，一个个神气活现的，有什么了不起？特别是那些花狐狸，一个个人模狗样的，开着小车来，大把地花钱，尽情地享乐，我又不是长得比她们差，学问比她们低，我看着就心里不平衡。一天到晚呆在那乌烟瘴气的地方，还得笑脸相迎每一个来消费的大爷，人家越是千挑万剔，越是难伺候，就越得把笑脸贴上去，让人家尽情地羞辱与戏弄，我实在受不了！”
　　吴欣常听出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就略略放心地问：“那你想怎样？”
　　西施把头一歪，说：“您说我想怎样？您是堂堂的大市长，就不能给我安排个体面些的工作？我还能丢您的人不成？”
　　吴欣常脸上挤出笑，连哄带劝地说：“话是这么说，可做起来还真有难度，你总得让我想一想，把休安排到哪里合适吧！”
　　“我已经想好了，就安排到您手下吧，就算是给我个宣传部副部长干，还不就是您动动手指头的事？”西施全然不管吴欣常的心情如何，仍是缠住不放。
　　“你真是吃了灯草放屁——说得轻巧。那个宣传部副部长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干得了的？这些事你干脆就别再想。”吴欣常见西施越说越离谱，不由动了气。
　　西施见吴欣常真生气了，眼珠一转，耍开了赖，说：“就不嘛，您一定要给我办。我一个大活人都给您了，又年轻又俊俏，哪一点儿对不住您，让您办这么点儿事还摆架子？我不管，反正您得弄个有头有脸、有车坐有钱花的差事让我干。”
　　“胡闹。”
　　“我怎么胡闹了？您别着棒槌死认真。您拿姑奶奶当傻子耍，什么真事也不给办，谁还跟您玩？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再这样，我就……哼！”
　　西施撒泼撒野，搞得吴欣常心里最后的一点儿安宁也不复存在。他知道，西施在外斯文礼貌，在家张牙舞爪。急了眼，她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于是，他强按住性子，说：“好好好，你再让我想想，保证给你安排个满意的工作行了吧，我的小姑奶奶？”
　　西施一听，这才灿烂地笑了，在吴欣常的额头上使劲地戳了一下，说：“驴不打不屙屎，这还差不多。”
　　吴欣常哭笑不得。他突然意识到，在西施眼里，自己这个堂堂的东夷市长其实什么也不是。
　　市第一医院门诊大楼主体建设工程已经进入了扫尾阶段，比原定工期提前了三周，这就为以后的外装修和配套工程赢得了时间。按理说，这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梁大个子不仅高兴不起来，而且还隐隐约约在心里产生了万劫不复的感觉，原因是那高高耸立的楼体大大超过了规定的倾斜度，底座也有下陷的迹象，万一，万……梁大个子实在不敢再往下想。
　　是设计出了问题？还是组织施工出了问题？还是原材料有问题？一概难以定论，但问题又明明白白摆在那里。
　　怎么办？
　　梁大个子心急如焚地去见诸葛明，将心事一五一十地向诸葛明作了汇报。
　　诸葛明听完，沉吟了一番道：“你这个工程，在上界也是挂了号的，之所以楼体倾斜，纯粹就是托塔李天王的一个小疏忽造成的。李天王有急事要办，匆忙问把他手中的那个塔向桌上放的时候，顺手放在桌边偏沉了，天地有感应，楼和塔息息相关，于是这座楼也跟着倾斜了。”
　　“原来如此。”梁大个子没想到问题竟有这么严重，听诸葛明一说，不由大惊失色，“大仙，这可该怎么办？在李天王来说，是一个小疏忽，可是把我害苦了啊！我这可是东夷最大的民生工程啊！领导重视，社会关注，出了事，我就是有十个脑袋，又怎么担得起啊！”
　　诸葛明想了想，安抚道：“你现在的心情我很理解。这件事说易不易，可要说难也不是很难。”
　　“这个工程可是个要我命的工程，该怎么办，大仙尽管指路，需要我怎么做，花多少钱我都不在乎，只要能保证大楼安安全全地建好，就谢天谢地了。”梁大个子不顾一切地说。
　　诸葛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梁大个子，慢悠悠地道：“不管干什么事，都要看人上菜，对症下药。现在看来只有一个办法，你赶快弄九块金砖来，我去上界求太白金星帮我把那塔给垫平扶正，就没事啦。”
　　梁大个子还不放心，问：“这样能行吗？”
　　诸葛明语气强硬道：“我是仙人，哪有不行之理？你要是信就快去办，晚了就不灵啦。”
　　梁大个子尽管心疼又要破财，但此时此刻他已顾不得那么多，于是急忙赶回去，托熟人从中国银行购得九块黄澄澄、沉甸甸的金砖，送到诸葛明手里。诸葛明收起金砖，就让他燃香跪拜，自己静坐在那里，仿佛灵魂出窍一般，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过了一个多时辰，诸葛明才悠悠然醒来，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地说：“哎呀，可累死我了。”
　　梁大个子心急地问：“大仙，怎么样？事情办好了吗？” 　　诸葛明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说道：“办好了！我可是真的受了罪，路远费力不说，牛魔王、天蓬元帅、老鼠精眼红这些金砖，不断地前来骚扰，幸亏太上老君巡游，他们才没敢造次。到了天庭，你不知道，依我的道行，李天王的大铁塔我是拿也拿不动，挪也挪不动，多亏老哥哥太白金星帮忙，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它垫起来。这回你尽可以放心了，绝对没有问题。”
　　“谢谢大仙！谢谢大仙！”梁大个子在蒲团上磕头如捣蒜。
　　第十一章 出人命山雨欲来 被抓获企图抵赖
　　屋偏偏逢连夜雨，梁大个子这边的事还没完，蓝岛会所却发生了一桩血案：大堂经理西施在出面制止一场流氓寻衅滋事行为时，被歹徒刺中心脏部位，经医院抢救无效死亡。
　　据事发时在总台值班的服务员丽丽讲，血案大约发生在下午三点钟。当时，大堂里秩序井然，工作人员都在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大堂休息区内的客人也都休闲地坐在沙发上喝茶聊天。这时，电梯门打开，伴随着激烈的争吵声，从电梯内走出四五个青年男子。他们个个情绪激动，一开始是你蹦我跳、指手画脚地吵着，随即就你推我搡，动起手来，嘴里都骂着十分下流的话。工作人员和休闲的客人都被突如其来的打闹声惊住了，齐刷刷地观望这一突发事件。
　　本来，大堂经理西施一如既往地坐在办公桌后翻阅有关资料，调度当天的情况。对于吵闹，她一开始还没太在意。像这种情况，在公共场合时有发生，她是经过风雨见过世面的人，对此见怪不怪。后来，见那些人越吵越来劲，影响了大堂内的安宁，她就走上前去制止。
　　没想到，西施不参与还好，她这一干预，那伙人就打闹得更凶了，你来我往，拳脚相加，互相打得鬼哭狼嚎。这时，一个又瘦又矮、留着小胡子的光头突然拨出刀子，向对面的一个大高个子刺过去，大高个子向旁边一闪，一把抓住西施往前一推。小光头的刀子于是不偏不倚，直直地刺向了西施的胸膛。小光头见事不妙，拨出刀来就跑，其余几个闹事者见事情闹大了，也都住了手，撒腿逃跑。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
　　众人眼见西施捂着左胸，鲜血汩汩地向外喷着，全都愣住了。西施眼望着向大门外跑去的行凶者，右手无力地指了指，就慢慢地向后倒了下去。这時，目瞪口呆的丽丽才醒悟过来，哭叫着立即拨通了110。
　　市公安局刑警大队闻讯而动，立即组织警力火速赶往蓝岛会所戒严，将会所围得水泄不通。刑警大队、特警大队、局治安科民警全部被调出，对犯罪嫌疑人实施围追堵截，东夷通往外界的大小路口都被封死了。
　　与此同时，市人民医院的120急救车信号闪烁，带着刺耳的叫声，风驰电掣地驶进了蓝岛会所。车上跳下四五名医生、护士，他们对西施进行了急救处理，然后将她抬上了救护车。
　　刑警大队民警对蓝岛会所实施了例行搜索，对会所内的人员一一进行了登记盘查。法医对案发现场进行了拍照和取证。
　　市公安局局长于大海坐镇110指挥中心，统一指挥调度干警，实施拉网搜寻。
　　下午五点，市公安局治安科的周正带领由治安科人员组成的搜索小组，在城南一户居民家中发现了两名歹徒。两个歹徒打倒一个民警，企图越墙而逃，被周正连发两枪击毙。
　　与此同时，另三名歹徒被刑警大队一中队围在城东一个破院落内，经过近一个小时的攻心战，犯罪分子最终缴械投降。
　　这时，法医那边传来消息，西施在市人民医院经抢救无效死亡。
　　西施之死，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凑巧的刑事案件：流氓滋事，西施劝架，结果误被刀伤，不治身亡。
　　五个歹徒，两个被击毙，三个被抓捕，无一漏网。
　　市公安局内，局长于大海正主持召开局党委会议。听完刑警大队长赵刚的案情汇报，他严肃地说：“要兵分三路，抓紧审讯，抓紧侦查，抓紧勘验证据，从快办理，尽快使案情水落石出，给东夷人民一个满意的交代。”
　　赵刚回答道：“请于局长放心，我们刑警大队一定按照您的指示要求，采取切实有力的措施，争取早日破案。”
　　参加审讯的民警分成三组，实施车轮战术，对三个犯罪嫌疑人分别进行了审讯。
　　小光头一开始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办案民警依据法律法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有礼有节地进攻他的心理防线。小光头深知，这起血案的罪魁祸首不是他，但凶手是他，杀人总是要偿命的，干脆就好汉做事好汉当。于是，他竹筒倒豆子般，把自己实施犯罪的经过作了彻底交代。
　　其他两名同案犯，自知没有亲手杀人，心情也就没有小光头那么复杂。看了审讯小光头的录像后，见小光头都作了交代，也就不再抗拒，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详细地说了出来。
　　三堂会审，情况大同小异，审讯的结果却令人大吃一惊。
　　于大海深感问题的严重性，立即向市委书记任成用汇报，说：“任书记，审讯有了初步结果，事情远比想象的要复杂，这表面上看是一起过失杀人案，其实是一宗有预谋有计划的杀人行动。”
　　任成用大为惊诧，说：“谁人指使？谁人组织？目的又是什么？”
　　于大海声音低沉地说：“说来惭愧，幕后指使者竟是我局治安科的周正。”
　　任成用说：“这么说来，周正在城南击毙两个歹徒是别有用心、杀人灭口了？”
　　于大海说：“基本可以这么判定。”
　　任成用说：“那么，周正雇凶杀人的动机是什么？”
　　于大海说：“目前还不太明确，我已命令刑警大队组织抓捕。顺便汇报一下，周正是吴市长的内弟，这件事是否有必要让吴市长知道？”
　　任成用果断地摆了摆手，说：“暂时不要告诉他，而且要严格封锁消息。在结果未出之前，要尽量缩小了解内情人员的范围。”
　　于大海回答：“是！”
　　刑警大队长赵刚接到于大海的命令后，立即给周正打了电话，说：“周科长，于局长叫我通知你，立即到刑警大队审讯室来，参加今晚的审讯工作。”
　　“审讯是你们刑警大队的事，关我屁事？”周正故作镇定地说。 　　“刑警大队人手不够，局長这不是叫请高手帮忙吗？”赵刚打哈哈道。
　　“屁的高手，你少给我戴高帽子。”
　　“哈哈，你小子居然也有谦虚的时候。好了，不讲了，越快越好。”
　　“好的，我马上到。”
　　周正一向与赵刚舍得来，在工作上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不愉快，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接到赵刚的电话，他尽管心里有点儿犯嘀咕，但由于急于想知道内情，就痛快地赶来了。
　　走进刑警大队，赵刚已在迎候他。周正一边与赵刚握手，一边问：“犯罪嫌疑人关押在哪里？”
　　赵刚说：“在里面呢，走，就等你了。”
　　二人来到审讯室。
　　刚进去，赵刚就说了声：“周科长，对不起了。”话未落音，他右手飞快地伸到周正腰里，下了他的枪。
　　站在门两边的两个全副武装的刑警扑上前去，一人拧住周正的一条胳膊，赵刚“咔嚓”给周正戴上了手铐。
　　周正奋力挣扎，恼怒地质问：“赵刚，你这是干什么？不是说让我来帮忙审案子的吗？”
　　“当然啦，没有你，这出戏怎么唱啊？又怎么能收得了场呢？”周正闻声推起头来，一见是于大海满目含威地站在他面前，一下子就像遭霜打的茄子，蔫了。
　　周正被推搡着摁到一张木头椅子上坐下，强度镁光灯唰地照了过来，赵刚“唰唰唰”只几下，就把他的领花和帽徽撕了下来。周正的脸在强光灯下变得又黄又白，昔日的威风荡然无存，形容猥琐地瘫在了椅子上。
　　于大海威严地说道：“周正，用不着我再给你重复‘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了吧？被害人和你是什么关系，你和凶手又是什么关系？你雇凶杀人的原因何在？从实招来。”
　　周正抬起头，失神地望了一眼于大海和他身边的审判人员，说：“我没有雇凶杀人。”
　　“三个凶手都已经如实交代了，你还狡辩什么？”
　　“他们那是血口喷人。”
　　“他们怎么没喷别人？你是堂堂东夷市公安局治安科科长，他们怎么知道你这个人？又怎敢往你脸上抹灰？”
　　“他们当初在东夷流窜作案，被我抓住后治安处罚过，他们这是借机报复，想陷害我。”
　　“你说的可能是事实，他们也承认了。但是，事情还不仅仅如此。放审讯视频让他自己看。”于大海吩咐道。
　　赵刚立即安排干警放视频，周正心不在焉地看着。可看着看着，他终于低下头，闭上了眼。
　　第十二 活神仙人间蒸发 作案人就地罗网
　　内弟周正的被捕令吴欣常十分愤怒，但他又不好发作。他自知身份特殊，不便于抛头露面过问周正的事情，于是就打电话吩咐梁大个子去找诸葛明算一算，看周正能不能闯过这一关。
　　梁大个子奉命前往诸葛明住处。可他敲了半天的门，却不见任何动静，随手一推，门竟然“吱呀”一声自动开了。
　　梁大个子未及多想，抬脚就向院子里走，嘴里喊道：“‘大仙姑’，‘大仙姑’，先生在家吗？”
　　一路喊着来到上房，房门大敞，走进去，里面空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见。
　　梁大个子大脑一片空白，失魂落魄地来到吴欣常家。
　　“吴市长，大哥……”
　　吴欣常见他有些不对劲，惊问道：“怎么了？”
　　“奶奶个紫茄子，大仙……大仙不见了。”
　　“那‘大仙姑’、‘小仙姑’呢？”吴欣常焦急地问。
　　“也不见了。”
　　“他们去哪里了？”
　　梁大个子摇了摇头，说：“我怎么知道？”
　　吴欣常从精品“黄鹤楼”里抽出两支烟，一支递给梁大个子，自己点上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口，长长地吐了出来。
　　诸葛明的消失，是吴欣常始料未及的。此时的他，内心真是苦上加苦，周正案发被抓，诸葛明不辞而别，直接把他逼人了人生的死胡同。
　　吴欣常不甘心也不愿承认，作为堂堂的市委副书记、市长，在东夷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竟然是一个迷信透顶的人，竟然成了封建迷信的保护伞，竟然是一场阴谋骗局中最愚蠢可笑的受骗者！
　　他神经质地抓起电话，按了一串号码。电话接通，他急不可耐地问：“喂，是薛主编码？”
　　话筒中传来的还是薛晃那熟悉而又盛气凌人的声音：“我是薛晃，你是哪位？”
　　吴欣常语气低沉道：“我是吴欣常。你好，薛主编。”
　　薛晃略作热情道：“哎呀，是吴市长呀，有什么事吗？怎么也不来省城玩呀？”
　　吴欣常苦笑了两声，说：“不是不想去，是抽不开身啊！过些日子专程来拜访。”
　　薛晃精明地问：“吴市长，你是有什么事吧？”
　　“薛主编，是这样的。海天集团的梁总刚才打电话给我，说他去拜访诸葛大仙时，发现那里大门小门都敞着，一个人影也见不到。大仙到哪里去了？都是老朋友，他出门怎么连个招呼也不打？”吴欣常急急地问。
　　薛晃恍然大悟，说：“是这样呀！吴市长，我告诉你，诸葛大仙是仙人，他和咱们相交，只能说是有缘分，怎么能算得上是朋友呢？他如果功德已经圆满，修成正果，升入上界了，当然就得走。他是没有必要把他的行踪告诉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
　　吴欣常还是不甘心，说：“诸葛大仙是仙人，那两位仙姑呢？她们也是仙人吗？”
　　话筒中传来薛晃嘲讽的笑声：“那倒不一定！可是，如果大仙一定要带她们升天的话，恐怕也不是很难。这谁知道呢？咱都是肉眼凡胎，我也吃不准。休说是吧？”
　　吴欣常知道再问也没什么意思，就又寒暄了几句，然后垂头丧气地挂了电话。
　　周正在抵抗了两天后，终于开始交代情况了，他首先交代出来的人是刘怀中和张志。
　　抓捕刘怀中时，已是凌晨三时，刑警大队全体出动，兵分两路，将通达山庄和蓝岛会所围了个水泄不通。
　　赵刚负责的是通达山庄这边。
　　整个山庄清清静静，队员们前后放上岗哨，顺利地进入山庄。 　　在前台左边的休息室内，隊员们将正在电脑上看黄色视频的张志抓住，然后迅速将上上下下的房间、厕所和储藏室等搜了一遍，却没见到刘怀中的踪影。
　　赵刚立即拨通了于大海的电话，说：“报告局长，张志已被控制，刘怀中不在通达山庄。”
　　于大海说：“刘怀中狡猾得很，你们不要急于撤兵，要再仔细搜查一遍。跑了刘怀中，拿你是问。”
　　赵刚回答道：“是！”
　　蓝岛会所这边则由于大海亲自指挥。
　　抓捕小组成员按照于大海的指示，将蓝岛会所包围后，突击队员直扑刘怀中的办公室。
　　刘怀中的办公室在三楼最东头。突击队员见房门从里边紧锁，一个队员一脚将门踢开，大家便持枪冲了进去。
　　刘怀中的办公室是里外套间，通往里间的门半掩着，两个队员手持电筒冲进去，就见床上正睡着两个人。
　　见有人半夜三更冲进来，女的吓得哇哇大叫，男的一骨碌翻到床下，右手向枕头下摸去。两个队员二话不说，一齐扑上去，一个将男子伸出去的右手死死摁住，另一个则扭住男子的左胳膊，将其脑袋摁在床边。这时，又冲进来几个民警，大家齐心协力给男子戴上了手铐，缴获了枕头底下的自制手枪。
　　拉开电灯一看，男的正是刘怀中。
　　两天后的早晨，市委办公室临时电话通知，上午九点举行紧急常委会议，所有常委均不得缺席。
　　九点整，当市委常委们怀着复杂的心情来到会议室后，省委组织部赵副部长宣读了省委关于吴欣常停职检查的决定，省纪委的张主任则宣读了省纪委关于对吴欣常实行“双规”的决定。会议由市委书记任成用主持，整个会议气氛严肃，仅用半个小时即告结束。事后，有的常委说，这在东夷市委常委会历史上，是时间最短的一次会议，也是最震撼人心的一次会议。
　　吴欣常老了许多。这几天，他无心打理头发，既不梳理，也不染色，四周银白色的头发仿佛一夜之间窜了出来，杂乱无章地盘踞在光秃的头顶上，很醒目，很刺眼。两腮上，似乎人工开辟的沟壑，各现出几条长长的皱褶，把以往白白胖胖的四方大脸拉得长长的，窄窄的。
　　组织上的决定，字字句句像钉子一般钉在吴欣常的心上。他先前还有痛感，随后是麻木，然后就是浑浑噩噩。他神情沮丧地表示接受组织的审查。
　　散会后，吴欣常提起公文包，步履沉重地向外走。刚走到会议室门口，走上来两位市人民检察院的检察官，其中一位面无表情地问：“你就是吴欣常吧？”
　　吴欣常机械地点了点头。
　　一名检察官拿出一张逮捕令，严肃地说：“吴欣常，我代表市检察院宣布：你被逮捕了！喏，在这里签字吧。”
　　吴欣常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得这样快。省委决定让他停职检查，这是例行公事，检查没有事了，随时可以再上班；纪委“双规”他，这是人之常情，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向组织说明该说的问题，可以进可以退，允许犯错也允许辩解，回旋的余地还是非常大的。现在的问题是，对他采取的措施是接二连三，打的是组合拳，这足以说明，他的一切罪行组织上已经基本掌握了，他已经不是人民公仆，不是东夷市的市长了，从这一刻起，他就是犯罪嫌疑人了。他颤抖着在逮捕令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那签名歪歪扭扭，十分蹩脚，全没有了往日签发文件时的龙飞凤舞、潇洒豪迈。
　　两名检察官随即掏出锃亮的手铐，“咔咔”地给吴欣常戴上，推着他上了一辆检察院公务用车。
　　与此同时，梁大个子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东夷市最为宏大壮观的民生工程——市第一医院门诊大楼，在主体工程即将封顶的时刻倒塌了，倒在了那宽敞的空地上。残墙破壁、乱石断砖之间，是那些高高举起的细如鸡肋的钢筋条，又像即将成熟的麦田里那极不和谐的狗尾巴草。
　　最令人痛心的是，在这堆极为丑陋的庞然大物里，埋进了三十多名正在作业的海天集团建筑工人。当时，这些工人全无防备，从脚手架上摔下来，被无情地砸进了泥石里。那一声声绝望的撕心裂肺的喊叫，令在场的其他人毛骨悚然，目瞪口呆。
　　事故发生时，梁大个子正站在离现场不远的轿车旁，一遍一遍地给吴欣常打电话，可对方的手机虽然开着，却始终没人接听。
　　吴欣常！吴市长！大哥！你在哪里？梁大个子心急如焚，有种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的抓狂感。
　　当轰然倒塌的壮观一幕在几秒钟内完成，并很快归于宁静时，梁大个子就像被打愣的鸡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人们开始大喊了！有人开始大哭了！刚刚的宁静又如山洪爆发，瞬间弥漫了整个视野。愣怔中的梁大个子脸色由青转紫，眼珠子由白变红，像是要爆出来。突然，他把手机猛地扔向空中，撕心裂肺地喊道：‘奶奶个紫茄子，老子不玩了！老子不玩了！”随后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人们惊奇地看向他。
　　梁大个子就这样笑着，笑着，笑出了泪水，笑哑了嗓子，笑掉了鞋袜，笑破了衣服，笑得浑身伤痕累累，血肉模糊。
　　梁大个子疯了！他围着那倒塌的工程，跌跌撞撞地跑着，笑着，叫着，闹着，进入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
　　“哈哈哈！”
　　“哈哈哈！”
　　整个东夷的人似乎都听见了梁大个子歇斯底里的笑声。
　　吴欣常被“请”进了市检察院。
　　审讯室里，吴欣常还心存侥幸，他投石问路道：“我不就是违纪吗？你们干吗要逮捕我？”
　　“你自己做的事情，你心里最明白。”办案人员威严地说。
　　“总得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吴欣常仍然不甘心。
　　“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你五毒俱全，已经没有什么机会了！你除了贪污腐败，还凶残地杀人！西施就是你指使周正等人杀害的！”办案人员一字一顿地说，犀利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吴欣常的五脏六腑。
　　五毒俱全！凶残杀人！这些在吴欣常听来，无异于五雷轰顶，他的精神城堡瞬间轰然倒塌，整个人马上变得黯然无神了。
　　第十三章 剖案情触目惊心 留悬念发人深省 　　发生在东夷的连环案，引起了省委、省公安厅的高度关注。省公安厅专门派出分管刑侦业务的张副厅长，坐镇东夷市公安局指导破案。
　　在市公安局，赵刚首先向张副厅长等领导作了案情汇报，他说：“据我们初步侦查，所谓的仙人诸葛明，看形势不妙，前几天带着‘大仙姑’、‘小仙姑’跑去了省城。所谓的大作家薛晃，跟诸葛明是狼狈为奸，遥相呼应，他们共谋串通好了，然后针对目标下套。被他们设计加害的人现在还在统计中。”
　　于大海说：“现在他们已经是惊弓之鸟，我看可以收网了。”
　　张副厅长说：“对，夜长梦多，要严防犯罪分子乘机外逃。事不宜迟，省厅支持你们，立即组织抓捕。”
　　在省厅的直接部署指挥下，东夷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组织精干力量，在局长于大海的亲自带领下，奔赴省城。省城公安部门也派出得力干警，配合东夷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分兵两路，实施抓捕行动。
　　省城南郊，灵山秀水之间有一座三层的别墅。内中装饰富丽堂皇，豪华气派，地上摆的、墙上挂的，尽是奇珍异宝、名人字画。住在里面的“大仙姑”聽到风声不好，仓皇出逃，被突袭而至的刑警队员擒获。
　　赵刚厉声喝问：“诸葛明呢？”
　　“大仙姑”披头散发地瘫坐在地上，哭哭啼啼地说：“不……不知道。”
　　“你们不是同居在这里吗？”
　　“是……是在这里。可这个王八龟孙没良心，说是不走的，哪里也不去的，结果睡到半夜，我一醒来，就发现他不见了。”
　　“你知道他跑到哪儿去了吗？”
　　“不知道。他从来不把他的行踪告诉我们。”
　　“他老家是哪里？他会不会回了老家？”
　　“谁知道这个王八龟孙老家是哪里，他向来就没有一句实话。”
　　“‘小仙姑’呢？”
　　“别提这个骚货了，她整天大姐长大姐短的，嘴比抹了蜜还甜，说什么同甘苦共患难，谁知道她昨晚偷了一大包袱钱，也不知道浪到哪里去了。”“大仙姑”恨得咬牙切齿地说。
　　赵刚把手一挥，说：“一路去火车站，一路去汽车站，一路去飞机场，给我追！”
　　在省城火车站，公安刑警穿着便衣，混在旅客群里，警惕地研究着来来往往的旅客，可是“小仙姑”却迟迟没有露面。
　　汽车站，茫茫人海，犹如大海捞针。
　　飞机场，架网守候，始终不见目标出现。
　　就在同一时间内，“华夏文化艺术传播有限公司”及《苍生拔萃》编辑部被查封，一干人员被收押。
　　另据省纪委《纪检监察信息》报道：原省委组织部处长郑也新，因严重违纪违法，已被开除党籍，并被移交司法机关处理。
　　该归案的都如数归案了，唯有“仙人”诸葛明和孙仙姑”，屡屡抓捕，屡屡扑空。网上发布A级通缉令，也没能反馈回来有价值的信息。诸葛明究竟逃到哪里去了？上天了？人地了？还真成了谜！
　　东夷市委常委扩大会议在无比沉闷的气氛中召开。
　　市委书记任成用主持会议，他环视了一圈参加会议的人员，语气沉重地说：“同志们，经过大家的共同努力，发生在东夷市的由封建迷信引起、腐败分子参与、黑社会犯罪集团推波助澜的这个连环案已经告破。在此，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向所有参加追捕行动的公安、政法干警表示亲切的慰问和衷心的感谢！”
　　会场里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
　　任成用继续说：“案子虽然破了，但教训是深刻的，代价是巨大的，负面影响短时间内也是很难消除的，给我们工作造成的被动局面一时也是难以扭转的。所以，认真总结、反思教训，时时警醒我们，是非常必要的。下面就请市公安局于大海局长介绍有关诸葛明的案情。”
　　于大海站起来向各位致意后，说：“我把诸葛明的犯罪情况向各位领导、各位同志汇报一下。经审讯同案犯及内查外调，综合情况如下：诸葛明，男，汉族，现年53岁，×省×县×村人，原名胡春广。自幼好逸恶劳，好吃懒做，染有偷鸡摸狗等恶习。父母送其上学，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后来好歹混了个高中毕业文凭。因恶名远扬，年近三十也没能成家。胡春广便闯东北，在某林场干了一段时间的伐木工，后因偷窃被开除。在流浪期间，胡春广结识了一些地痞无赖、占卦算命之人，学到一些鸡鸣狗盗之术，开始了行骗生涯，不久因致死人命，亡命江南，化名诸葛明继续行骗。期间，他与所谓的大仙姑杜林娘和小仙姑朱阿妹相识。从此，三人同流合污，狼狈为奸，一唱一和地开始了有组织有预谋的行骗。”
　　任成用问：“他们和省里披着作家外衣的薛晃又是怎么相识的？”
　　于大海说：“关于这个问题，就请刑警大队的赵刚同志给领导们汇报吧。”
　　赵刚站起来，说：“经过这一阶段的调查了解和审讯，我们发现，这个薛晃其实也是个江湖骗子，不同的是，他是披着作家的外衣行骗，是个文骗子。据调查，薛晃是八十年代末期北京某大学中文系的学生，毕业后，先是在京城当自由撰稿人，靠写点儿文字混饭谋生，后来因能说会道，写的文章也漂亮，被一家挂靠某出版社的私人编辑部聘用。报酬实行底薪加提成制，谁揽的业务越多，挣的钱也越多。这种编辑部，说穿了就是‘骗子公司’。薛晃在这家编辑部干了两年，不仅腰包鼓起来了，而且学到了许多骗术，他不再满足于给别人打工，而是辞职回到省城，自己如法炮制了一家骗子公司。为了名字叫得响，有气派，他绞尽脑汁地将编辑部命名为‘苍生拔萃’，又另外给自己封了个‘华夏文化艺术传播有限公司董事长’的头衔，招揽了几个粗通文墨的俊男靓女，做起了红红火火的文骗生意。诸葛明为了更好地行骗，慕名找上门来，求薛晃为他宣传，二人于是勾搭成奸，一起合伙骗人。”
　　任成用又问：“那么，诸葛明和薛晃是怎么瞄上了咱们东夷市，尤其是想着从梁向前和吴欣常等人身上开刀的呢？”
　　于大海接着介绍说：“这个问题说来也很简单。他们之所以选中东夷，缘起薛晃。当初薛晃听说东夷有不少民营企业家，认为有油水可捞，就选派他手下的‘编辑’、‘记者’前来游说，想发一笔横财，没想到这些企业都不吃那一套，买卖一个也没做成。尤其是梁大个子，财大气粗，目空一切，不但不配合，还尽情地把他们羞辱了一番。但是他们也不是一点儿收获都没有，梁大个子有不育症的隐情和吴欣常相当迷信、即将在东夷被重用的消息都被他们掌握了。当薛晃和诸葛明联手后，他们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二人。原因不言自明，梁向前有钱，吴欣常有权，二者都可用，都值得一骗。只要从他二人身上打开缺口，就不愁打不开整个东夷的缺口。” 　　“于是，经过一番精心策划包装，诸葛明带着两位‘仙姑’，胜券在握地开进东夷市安营扎寨，堂而皇之地做起了内应，明目张胆地开张算命。梁大个子的老婆怀孕，就是诸葛明导演的一出假把戏！只可惜梁大个子还一直蒙在鼓里！薛晃仗着熟人多，又舍得花本钱，就留在省城打外差，探听外界消息，定期交流情况，研究对策，出笼了他们精心策划的一系列阴谋……”
　　“还有一个悲剧人物，值得同志们借鉴他的深刻教训，这个人就是省委组织部的郑也新处长。鄭处长本来是一个党性原则非常强的同志，可惜也没有通过薛晃这一关。一开始，薛、郑二人之间仅限于吃吃饭、喝喝茶，但天长日久，这种聊天式的交往解除了郑也新对薛晃的戒备。薛晃从这个过程中套取了许多有价值的信息，为其行骗发挥了重要作用。当郑也新发现薛晃不可告人的险恶用心时，为时已晚，他已经深陷薛晃策划的圈套之中不能自拔了。”
　　……
　　任成用最后做总结讲话，说：“同志们，通过听取对整个案情的汇报和分析，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腐败一旦与封建迷信或伪科学结缘，就会祸害无穷。而权力追求金钱，或者反过来说金钱追求权力，这种关系固然非常甜蜜，甚至就如有的犯罪分子坦白的那样，那韵味妙不可言，只有当事人双方才能体会得出。但是，这种甜蜜毕竟风险很大，一旦东窗事发，锒铛入狱，他们就立即反目成仇，你指责我，我揭发你，完全没有了昔日的‘卿卿我我’、甜甜蜜蜜，最后落得个或判刑或掉脑袋的可悲下场。郑也新、吴欣常就是这方面最好的反面教材！他们在人际交往中失去了底线，不讲原则；失去了界线，不分彼此；失去了防线，不加防范。把同学关系、朋友关系变成了‘礼尚往来’，这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
　　“这个案子也给我们敲响了警钟：不愿监督，不敢监督，不能监督，不会监督，对腐败现象、黑恶行为、封建迷信不是采取零容忍态度，而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自流，这是多么悲哀的事情。仔细想来，我作为前任市长、现任市委书记，有些时候、有些方面就是典型的不作为，老好人，好迁就，这不仅是私字在作怪，纯粹就是党性不强的表现，是不负责任的表现，是无能的表现。在这里我首先要做深刻的检讨，并请求组织上给予严厉的处分。”
　　东夷的故事一切似乎都很圆满，该发生的都发生了，该了结的都了结了，该有说法的有说法了，该有“归宿”的有“归宿”了。可是，在东夷人心里，总是或多或少有一些疑惑和遗憾，总是感觉心里沉甸甸的很不踏实。为什么？根子还在“仙人”诸葛明身上。因为诸葛明下落不明，所以，人们猜测什么的都有。有的认为，诸葛明可能已经真的功德圆满升入上界，成了位列仙班的“仙人”；有的认为，诸葛明可能已经携款逃往国外，逍遥法外；有的认为，诸葛明可能自知罪恶滔天，罪不可赦，畏罪自杀了；有的认为，诸葛明既然与狐狸为友，可能已经逃入深山老林，过起了与世隔绝的生活；还有的认为，诸葛明可能隐姓埋名，在某个城市的某个工地上打工去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大仙”诸葛明不归案，这个故事就没有完，死水微澜就不会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