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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7年11月的“石家庄战役态势图”
一张平静的纸上悄悄酝酿着万钧雷霆和风暴晋察冀野战军三纵、四纵、冀晋兵团、冀中兵团的10个旅,正把人民战争的星星之火由农村引向一座城市,只要打赢这一局华北的战局满盘皆活
1947年11月6日零时至12日11时
这些箭头和坐标,在一张不大的纸上
讲述着6天半的惊心动魄
牵引出一个国家的命运走向
你看,西北角的那个箭头
是晋察冀独立二旅英雄的尖刀四连
从赵陵铺到柏林庄的路程,是120人减80人
再从柏林庄到北兵营的路程,是40人减32人
最后的数字8冒着炽热的火焰
在北兵营做起了加法:
加上敌人一个排,一个连长、一个排长
和一个碉堡、20多条枪
东简良、留营、城角庄、振头、西三教、
东岗头、槐底、方北、小沿村、柏林庄,
东焦村、东里村、彭村、休门和花园村
这些你倍感熟悉和亲切的地名
又曾经用尖木桩、电网、鹿砦、铁丝网和地雷
埋伏在地图以外的6000多个碉堡
不停巡逻的装甲车、坦克
对这些箭头做了多少减法
另一个事实是
日本鬼子修了8年,国民党修了两年
由内、外市沟和核心工事三道防线组成的
“固若金汤”、“可坐打三年”的石家庄
“战役态势图”却只用了6天半
“石家庄解放纪念馆”的3份旧报纸
一个年轻的石家庄人抵达1947年石家庄的途径
只能依靠间接经验。但在“石家庄解放纪念馆”,
1947年11月的一份《晋察冀日报》和
两份《渤海大众》(山东的解放区报)
却把不可触摸的历史穿越到你的面前
穿越成可触可感的直接经验
“石门——摇摇欲坠的陆上孤岛”悬在
《晋察冀日报》竖直的长方形条框里
“蒋俘”用800余字
向你吐槽着长達半年的困兽之苦
而不远处的另两则消息——
“清风店之役俘虏中,十分之一是老弱残废”、
“突围仍然做俘虏”
则是两片映衬它的绿叶
再请看5天之后的《渤海大众》:
“胜仗好漂亮,收复石家庄!”
一百余字的捷报后面
藏着曾被蒋校长寄予厚望,却灰头土脸
穿着士兵衣服被活捉的“大师长”刘英
配上旁边的消息“陇海路上又打胜仗,
八千蒋匪‘吹了灯’”
读着读着,你仿佛一下子就看到了
终于连成一片的晋察冀和晋冀鲁豫
解放区那晴朗的天
解放石家庄·夜战西南兵营
浮云遮住群星。暗夜的混战
仿佛只有声音在空气里交锋——
炮声、枪声、手榴弹的爆炸声、
坦克的轰隆声、“缴枪不杀”的喊声
当冲进东里村西南兵营的23团
遭遇从侧后反扑的敌96团
一次次包围、反包围、反反包围
将夜幕撕开无数道口子
到底有多少瞪大的眼睛、竖起的耳朵
摇晃的人影、焦急的内心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里
无处藏身
连自为战、排自为战、班自为战、
人自为战,意思就是
人人都是张飞加诸葛亮
左臂绑白毛巾的3营打退了
左臂绑白毛巾的敌3营
小通讯员不动声色地
把迷路的敌7连指导员
引到我9连指导员面前
反包围的敌人
在3营营部、9连与
高春田的两个班之间狼奔豸突
被“反反包围”的结果
只剩缴枪投降
迎接西南兵营晨曦的
又是一片宁静
敌人伙房里准备好的早餐
——大面包,一夜之间更换了主人
这些年轻而生机勃勃的面孔
在面包的香甜中
咀嚼着新一天的黎明
石家庄1947
1932年入团宣誓时沸腾起来的热血
遭遇一颗1933年打进后脑勺的子弹
却并未冷却。那个寡不敌众
带着十几个人壮烈跳崖的17岁少年
头朝下挂在树藤上,脸上血流如注
却望着敌人扔下后被树枝拦住
没有爆炸的“马尾”手榴弹,笑了
1951年抗美援朝铁原战役亲自上阵
与美军肉搏四昼夜的63军军长傅崇碧
昏迷四天后,醒来的第一句话“我要兵”
泪如雨下的不仅是彭德怀,还有苍天
美利坚的先进装备,在一颗颗熊熊燃烧
的保家卫国之心面前节节败退
转危为安的中国志愿军和北朝鲜
让朝鲜战争史出现美军意料之外的走向
1999年一款《决战朝鲜》游戏中
傅宏玖的原型——傅崇碧,我常常在午夜
回到1947年的石家庄,与他一次次相遇
与满身尘土的他,在那声山崩地裂般的
巨响中,在小沿村东南云盘山上飘扬的
红旗下相遇。与机智果敢地利用俘虏
——32师师长刘英,提前促成一场战役
顺利结束的他,在夜幕下的老火车站旁
那座被敌人反复疯狂围攻的水塔中相遇
这不是一场游戏,也绝非简单的宏大叙事
我只是想近距离地,在一个英雄的履历里
顺藤摸瓜,看一看1968年带着两个加强连
火速赶到京西宾馆,从造反派手中救出
东北局第一书记宋任穷,先斩后奏地
秘密转移一大批老干部的北京卫戍区司令
和那个每当想起尸横遍野的战友
与敌人的尸体抱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开的情景
便会泣不成声的老人,那个最爱吃地瓜、土豆
退休后将自己的全部积蓄20万元
捐献给四川老家“希望工程”的老人
在时间的各个节点上
是怎样连贯为一个整体的
英雄的履历,每一页都熠熠发光
走在2018年石家庄的丰收路、
大桥街、公里街上,我用我的心
和我的脚,静静阅读着
1947年的英雄诗篇
(选自《解放军文艺》2018年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