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2004年2月，就听说张元要拍[看上去很美]，想想这是王朔第14部作品被搬上银幕，这也是中国内地作家被改编作品最多的一位，之外，也只有金庸、古龙、琼瑶能够做到这一点。王朔作品被改编的上一部，是张元的[我爱你]。张元就像田壮壮之于阿城、冯小刚之于刘震云，他选择的是王朔。关于王朔目前的最后一部小说《看上去很美》，可以算是王朔小说序列最难借用光影展现光彩的一部作品，那里有太多的记忆，况且这记忆有着混沌初开，半梦半醒的风姿。王朔的记忆力和想像力在这部准日记体的作品里得到了一次大面积的释放，繁密错落的心理活动构成了这部小说的全部脉络。张元的前作大都直指人生的困境，冷竣有余，温情不足。那么这一次，他不得不幽默起来，不得不远离深沉，重拾人类最初的心灵之花。这一切，都使这部名曰[看上去很美]的电影值得期待了。
　　2004年4月24日，我和我的几位同事，同时也是《看上去很美》的读者，前往华园宾馆，那儿有一帮孩子。可能会成为方枪枪、陈南燕、陈北燕、高晋、高洋。那天，阳光很好。我们去得比较早，孩子们还没来，先和副导演聊了会儿，这是个面相清俊的年轻人，他说剧组已经见了上万个孩子，对北京市的各大幼儿园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目前主要小演员还没有最终确定，但[看上去很美]剧组已经请来了两位对幼儿教育和幼儿心理有一定经验的老师，对孩子们进行训练，主要观察和培养他们的反应能力和入戏程度。有必要说一下，两位幼师皆靓丽，并笑容如同菊花。
　　10来个孩子陆陆续续地都来了，个个红光满面。他们是很容易兴奋的，东摸摸、西瞧瞧，没什么事也能仰天大笑。孩子们大都很敦实，看得出来，营养都很充足。想想《看上去很美》的年代，那时的孩子们真是很难这么健康。但一想，那是军区大院的孩子，享受的是全日制托管，长得白里透红，也不是没有可能。
　　家长们下午1点钟把孩子们带来，6点钟再把他们接走。同时，我们也见到了本片的策划王墨，没想到，他跟我们曾经是同行。他说起一位母亲，丈夫姓方，正当有孕时，翻阅了《看上去很美》，孩子生下来后，便毫不犹豫地给孩子取名方枪枪。可惜这个“方枪枪”因多方原因，没有入选。这让人想起，现在北京满大街的关于[看上去很美]的灯箱广告，红底黑字，即使在夜色来袭之时，也格外醒目。张爱玲说“出名要趁早”，孩子们真正的的衣食父母，怕是也想到了这一层，就算纯当是锻炼，丰富一下经历也是好的。总觉得可以为这拍一部纪录片，一定也跟《看上去很美》有着不可思议并顺理成章的童趣横生。上世纪80年代初，我国也有两部反映幼儿群像的影片[啊，摇篮]和[泉水叮咚]，其中的方超成为当年最炙手可热的童星，马晓晴也是凭[啊，摇篮]初登银幕。而[泉水叮咚]中有个安静乖巧的小屁孩，茁壮成长后，现在正笑容灿烂成为中国的首席偶像，他的名字叫陆毅。不知道，[看上去很美]会不会爆出一颗光华炫目的童星来。
　　《看上去很美》可以看作王朔所有作品的前传，方枪枪就是后来那个著名的嘴把式方言。王朔从前作品中提及的人物也在这部作品里天真烂漫了一把，该有的坏水也是在这个时候就开始往外冒了。
　　现在，孩子们在华园宾馆里的四楼，各自表演节目，有的唱歌，有的朗诵，有的很酷，声言自己什么也不会，狡猾一点的说，还没作好准备。他们朗诵的东西，已经很陌生的。我记得我小时候常念的是：你的头，像汽球；汽球飞飞，像乌龟；乌龟爬爬，像王八。而唱的歌，还算新潮，有个孩子唱的是《红旗飘飘》，奶声奶气中，还算有腔有调。照例，是要鼓掌的。孩子们拍动着小手，我们也得这样。该赞美，不该赞美的，你都得面带笑容，并两掌合击。这不是孩子们的专利，我们自己遇到这种状况也不少。接下来是上五楼，让孩子们玩游戏，在这之前，给每个孩子发一本小人书。是那种现在已经被淘汰的连环画，太多人的文学和美术启蒙都是从那儿来的。这种小人书往口袋里一揣，就得，非常利于上课不愿意听讲时，放在课桌底下，翻翻看看。我就有好几本这样的书，被老师以没收的命义拿走，再也没有还给我。真是难忘的儿童时代呀。在这个临时组合的工作室里，还摆放着那个年代的玩具，小型汽枪，以及塑料娃娃。


　　一位幼师让孩子们凭着小人书的画像讲故事，这一次，孩子们都挺踊跃，一个个小手举得高高的。真讲起来，人是站不稳的，故事倒能说出个大概全，只是还没翻几页，就卖起了关子，不讲了，要急着回座位，或倚着墙根，笑个不停。有的孩子怕孤单，临时拉个伴，两个人一块儿讲，不像是讲故事，倒像是在说相声。一个在口齿不清，一个在旁边就知道咧着嘴乐，在乐的空隙，还不忘给自己的搭挡指点几句。他们是不在乎听众的，只要能上台，这仿佛比什么都重要，但就这点重要，他们也很快就忘记了。
　　漂亮的幼师让孩子们仔细听，有的是装模作样，有的就在托腮，目光空洞地想自己的心事。又该鼓掌的，有个小丫头因为没上台，还准备闹点情绪，身子扭着。估计不到20秒，又活蹦乱跳了。故事讲的差不多了，开始玩游戏。好像是说两个木头该如何放在自己的身体上，后来随着木头的递增，虚拟的木头已遍布他们全身的各个部位，他们七嘴八舌的发言，木头应该放在那儿，在他们看来，把一个木头放在眼睛、鼻子上都是有可能的。他们的欢乐在那小小的居室里沸腾了起来，笑着、跳着、跺着脚、屁股撅着。那位幼师也跟孩子们一道蹦达着，口里还念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这么多的木头的儿歌。同去的一位女士说，她要是有孩子，也会把孩子送到这位幼师手上。这么可爱，这么漂亮，又这么乐意跟孩子们泡在一起。
　　孩子们的声音，不分男女，皆尖锐明亮。大人的情绪也完全被他们感染了，我都想撩开嗓子，喊上几句。这时候，我无意发现有个孩子长得跟王朔酷似，不由多看了几眼。这孩子相当结实，但比较寡言。这是方枪枪吗？方枪枪是喜欢一个人躲在某个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胡思乱想，并能独自行动，作出匪夷所思的举动来。好比把小女孩的裤子扒下来，看她长没长尾巴。方枪枪是太早就与所谓的狗屁纯洁告别了，而且他自己也没料到他会如此这般。他再大一点，就随时准备动物凶猛了。而这个孩子一个眼睛圆，一个眼睛弯，动不动就摆出若有所思的神形来，真有什么事，也是风风火火的跑进跑出。我本来想逮住他，请教他的尊姓大名。可这孩子怯生似的，一溜烟地就跑了。我们和王墨说起这个孩子，他说方枪枪的角色还没最后定，这个最多是候选。看他那副忽动忽静的模样，倒像是为自己能否担当男一号的重任，满不在乎。
　　片子可能会在2004年5月8日正式开机，估计年底就能杀青，有名有姓的孩子13个，还会有300个孩子簇拥着他们上蹿下跳。想想他们成群结队，手牵着手过马路的场景，也是一种壮观。
　　回去的路上，还在想那些太容易快乐的孩子，真是打心眼里羡慕他们。
　　
　　方枪枪不能露脸
　　王墨采访
　

　
　　寻找方枪枪
　　■扮演方枪枪的那个小孩几岁了？
　　□就是4—6岁的样子。
　　■他今天在现场吗？
　　□不在。我们不想让他现在露脸。主要人物方枪枪和陈南燕都不能露。
　　■能看看他的照片吗？听说长的非常像王朔。
　　□照片不在我这儿，照片都是严格保管的。
　　■（笑）我们不会翻拍的。
　　□我手上没有，都在张元那儿放着呢。我们内部也都交代了，不能让这个小孩接受采访，不能让照片漏出去。因为每个人看完[看上去很美]这部小说之后，他脑子里的方枪枪都不太一样，过早的漏出去不好。该露的时候再露。
　　■方枪枪是独一份还是有备选的孩子？
　　□有备选，有6、7个备选呢。
　　■都跟王朔长的很像？
　　□不一定要像，关键是要有小说里方枪枪那个劲儿，要不怵镜头，还要跟他的父母达成一致，综合这些因素才可以。
　　■但是最终定下来的这个方枪枪是最像的吧？
　　□对。但要等签了合同才能最终定下来。
　　■前后见了多少孩子了？
　　□副导演他们见的孩子很多，他们直接跑，挨个跑幼儿园，北京的幼儿园都跑遍了。光张元导演本人见到的孩子就有好几千。选演员那个阶段，每周六这一天，经过初选的孩子都要挨个看，这个过程进行了差不多三个多月。
　　■孩子好控制吗？
　　□为了很好地控制孩子们，在拍摄期间会一个副导演盯一个孩子，13个孩子就有13个副导演，所以这部影片至少创了一个记录，就是副导演数量的记录。
　　■挑选了多少孩子后才找到方枪枪的呢？
　　□具体是副导演在跑，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当时已经很晚了，是四月份才找到的他。
　　■你们和张元导演看到他以后是种什么感觉？
　　□就是他了，就这种感觉。因为之前张元看了很多孩子，他的表情都是很勉强的。这个小孩一出现，当天就请了他的父母在一起吃饭，取得了同意。
　　■王朔见到这个小孩了吗？他是什么感觉？
　　□见过照片。他有些不可思议，觉得很绝。其实我们所有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既然不能露面，他一定是单独培训吧？
　　□也不是，他也同时参加集体活动。只是有记者采访时，我们就把他藏起来。
　　■陈南燕的挑选过程也经历了很长时间吗？
　　□陈南燕很早就定下来了，这里面有一个很特殊的原因。
　　■什么原因？
　　□我不能说，这也是保密的。
　　■张元的女儿参加演出吗？
　　□应该参加吧，我也不太清楚。
　　■幼儿园阿姨会选名演员吗？
　　□肯定不会选名演员的。这样会转移观众的注意力，我们的影片中大人是不能抢小孩戏的，而且阿姨的戏份并不多，没有必要请名演员。
　　
　　看上去很美
　　■王朔也担任编剧？
　　□编剧没有王朔，他是本片的策划。编剧是宁岱和张元，他们是老搭档了。
　　■张元曾经说要把这部影片拍成一部“青年艺术家的肖像”。
　　□他是那么一说。剧本全程我都参与了，我可没觉得有他说的那种东西。
　　■外景主要都是在北京取吗？
　　□基本上是。
　　■场景选的怎么样？
　　□一开始直接找了一个幼儿园，但最终又放弃了。
　　■现在的幼儿园跟那会可大不一样了。
　　□找了一个比较偏远的幼儿园（众笑）。按照剧情需要，把它的地板都要全部敲掉重新做，拍完电影后还要还原，不光是做旧，还包括格局，还有门窗，现在有很多铝合金门窗，都要改。最终放弃了不是别的原因，而是我们有更好的想法，另一个地点非常适合，但现在还没有签合同。
　　■有没有类似[阳光灿烂的日子]中北展、莫斯科餐厅这样的外景？孩子们拉着小手过马路什么的。
　　□外景肯定会有。不是拉着小手，而是近100个孩子拉着一根长绳子。老师拉着绳子头，小孩拽着绳子走，你想那个场面会是很有意思的。


　　■现在进展如何了？
　　□做了一些服装，让演员们试一试，然后再修改。服装组的工作人员做了很多工作，给孩子们做好服装试穿后，发现问题就再改。整个来看，前一阶段媒体的报道主要集中在选演员，第二个阶段就是给孩子们作培训，等张导从意大利回来，影片就要开机了。计划是5月8号开机。
　　■影片今年公映不了了吧？
　　□最快也得到年底了，我们希望上圣诞期间的贺岁档，这个片上贺岁档我觉得是很棒的。当然这只是我们的计划。
　　■您担不担心全是小孩的戏会流失成人观众？
　　□这不会的。这部电影主要还是面对成人的，它不是一部儿童片，只是一部儿童题材的影片。
　　■影片全是小孩，却怎么能做到不是一部儿童片？
　　□你想一想王朔小说的那个感觉就对了，写的都是小孩，但基本上都是成人在读。包括根据故事改编的一本漫画，它的读者也是成人。影片会比小说还精彩，是因为它是一个视觉的呈现。你可以想象一下，好几百个小孩，各种表情，干这个干那个的，这种场面在以前的电影中是非常少见的。它的主角特别小，而且光有名有姓的就有13个，而一般的电影都只有一个小主角，顶多一对，或是孩子跟父亲这种组合。
　　■影片是很喜剧化的吧？
　　□张元不会照着喜剧去拍，但其中有从王朔小说中继承过来的那种幽默感。另外小孩的那种纯真幼稚，大人一看见肯定会乐，但肯定不会刻意拍成喜剧。
　　■对票房有没有预期？
　　□要叫我说啊，片子出来票房肯定会特别好，而且会得大奖。本子给圈里的人看过以后，导演啊、摄影师啊，编剧，都说本子非常好。顾长卫看过本子后说，这是他看过的最好的本子之一。另外一个就是[霸王别姬]了。
　　■（笑）度量一下呢？化成数字？
　　□（笑）我只能说会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