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是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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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我叫陈芳芋,今年23岁,儿子已经3岁了。在儿子2岁以前,我所有的记忆里装的是忧愁和悲伤。
  从我记事起,家里就一直很穷,穷得像没有布的一副伞骨。特别是我妹妹出生之后,爸爸的脾气就开始变坏,妈妈忍着他的坏脾气,任劳任怨地干活。爸爸做完农活后,经常到外面玩,身上没钱就赊账,喝得满身酒气回家就打骂妈妈,妈妈身上好多明伤暗疤都是他给留下的。
  我8岁了还没有读书,我的同龄人都读3年级了。一天上午,我跟妈妈吵着要上学,妈妈唏嘘半天,下午就不见了人影,夜深了也没回来。我搂着6岁的妹妹一夜未眠。第二天,妈妈回来看到乱七八糟的家和在她面前喊饿的两个女儿,忍不住嚎啕大哭:“你们为什么是两个女孩?老天怎么就不让我生一个儿子?”
  没过几天,妈妈不再原谅爸爸的一再伤害,忍无可忍的她终于出走了。得知妈妈跑了,我和妹妹哭了一天一夜。爸爸从地里回家见到冷锅冷灶的,不问青红皂白,就把我和妹妹各打了一顿。我知道,他怪妈妈没有给他生个儿子,但是妈妈真的离家出走了,他又想起了妈妈的好。
  一夜之间,我的世界一片陌生。小小的我,甚至无所适从,常常一个人躲到角落里哭,恨不得寻妈妈而去。一天,爸爸领回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看上去爸爸比她大十多岁。爸爸让我们叫她妈妈。我们扑闪着眼晴怯怯地看她,迟迟开不了口。奇怪的是眼前这个女人慈祥的眼神令我想起自己的妈妈。
  突然之间,我不淘气了,变乖了、勤劳了。我每天一早起床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把衣物家什摆放整齐,把灶擦得发光,一切都像妈妈在时一样,就像妈妈根本就不曾离开过一样。爸爸摸着我的头说:“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
  我咬着嘴唇,一行眼泪流了下来。从此以后,我把爱发脾气、爱依赖、爱撒娇的毛病统统改掉。
  妹妹也变了,每天和我一起去打猪草。我对妹妹也不再霸道,变得温柔了。
  村里的老师又上门劝我父亲送我上学,爸爸不理。邻居们说:“有后妈就有后爸。”不管人们说什么,阿爸就是不让我上学。但我并不恨他,也不怪后妈,因为家穷,妈妈在时我也没上学。不过我听了乡亲们对所谓后妈的渲染,我对后妈也就没什么好感。
  真正使我改变对后妈的看法,是那夜我偶尔听到她和爸爸关于送我上学读书的对话。
  那夜之后,我就上学了。10岁读一年级,同学们都笑话我。我不肯再上学,后妈提着书包,把我送到学校。路上,我突然意识到自从后妈来了以后,爸爸不再到外面喝酒了,而且没有再打过我们,家里笑声不断。
  我久久地望着后妈的背影,真希望日子就这样一直平静地过下去。
  后妈对我很严厉,她不能容忍我作业上有一点差错,常常拿笔头敲打我的头,还不许我哭。弟弟出生后,尿布都是我洗,要是有一点没洗干净都要重新洗过。后妈做事勤快,她背着弟弟打了一担猪草,我和妹妹两个人一篮子还没打满,后妈就骂我们给家里做事也磨洋工。
  我一点不怪后妈。我明白是她的苦苦支撑,我们这个原本千疮百孔的家,才在一片废墟中有了一丝生机。我甚至对她有了感激之情和依赖。我天天盼着自己快长大,能真正为家分忧。
  转眼我12岁了,读了三年半书,为了给后妈分担沉重的家务,我不再上学。半年后,为了让妹妹继续学业,我想离开家到外面去做事,为家里补贴家用,可是一直没有机会。
  半年后,在水车县城上班的发哥,托村长给他找个休学妹去帮他带小孩。村长说我家困难需要帮扶,说我带小弟弟是一把好手,就把他领到我家。可发哥嫌我个子小,见我坚持要去,后妈好话说尽,他才同意。
  第二天一大早,我随村长上了拖拉机,它开起来颠得人心慌,可我却望着渐渐远去的村子出神。望着村口学校里敞开的窗户,那窗户就像是妈妈期待的眼睛;望着东方升起的朝霞,它像是妈妈温柔的眼神;望着身后土路两边那轻轻地随风飘扬的柳丝,它像妈妈飘逸的长发;就连小河里泛起的朵朵浪花,也像是自己对妈妈无穷无尽的思念。
  发哥一家对我不错。特别是发哥还给我找来一堆课本,鼓励我做完每天的家务后自学。发嫂那只穿过一两次就不穿的衣服,把我装扮得像只花蝴蝶。上街买菜时认识了几个同是做小保姆的伙伴,对我羡慕得不得了。
  我开开心心做了近3年的小保姆,既缓和了家里的经济压力,也看了不少的书,丰富了文化知识,更长了不少社会见识。人也长高了不少。
  
  B
  
  知道后妈是个很可怜的女人,是在我16岁生日那天。那天爸爸头一次到发哥家看我,心情沉重地对我说,后妈住院了。原来后妈是人贩子从云南拐骗来的,当时爸爸花3000元买下她。她在家乡云南的镇上卖茶叶,人贩子说,广东的茶叶好卖得很,她信以为真,就上了人贩子的当。她在云南还生有一个女儿。她所以愿意嫁给爸爸是因为爸爸看上去很厚道。她之前的老公游手好闲,染上毒瘾之后,还把可怜的女儿交给了人贩子,以换得毒资。
  “她对原来那个家早已绝望。”阿爸说着流下了晶莹的泪。
  我流着泪去买菜,遇到了几个要好的小保姆。我对她们说了我后妈的遭遇,说后妈是我家的救命恩人,我那怕是卖肾卖血,也要给她治病。她们都被感动。
  “我支持你。”阿梅说。我开始向大人们打听卖血甚至卖人体器官的事。
  那天,阿梅听说生盐水喝下去之后能生出很多的血,于是阿梅、阿英和我每人喝下了两大碗盐水,三个人一起牵手走进了医院。医生说我们不是成年人不能卖血。我们都哭了。
  我的眼睛哭肿了,发哥问我是不是我后妈病了?我点点头。发哥借给我1000元。
  我怀揣着沉甸甸的钱,赶回镇医院。后妈面容憔悴地躺在病床上。我哭着问医生:“我妈妈得了什么病?为什么把我妈妈折磨成这个样子?医生,我妈妈是个好人,你一定要医好她啊!”
  医生悄悄告诉我,后妈得了癌症,而且到了晚期,最多还能活三个月。我听了差一点晕过去。
  尽管如此,我仍做着童话般的梦,梦想着有个富有的白马王子把我带走,然后我拿来一箱子的钱,治好后妈的病。我向医院交了1000元的第三天,后妈不知是怎样知道了自己的病情,硬是要出院。后妈回家后把弟弟抱在怀里,然后梳洗一番,就去休息了。翌晨,她说要去镇医院打针,从此就再也没有回家。
  就在这天,后妈死了。消息传到耳际,我比失去亲妈哭得还伤心。
  她是在别人家的荔枝林里死的,喝了别人家没打完的农药。
  后妈在别人的荔枝林里自杀,惟一说得通的理由是怕死在自己家里让弟弟看到了害怕。
  后妈的死得到了全村人的同情,村里人一起出力出钱,把她厚葬了。
  爸爸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10岁。发哥的孩子也长大了,我还欠着他的钱,我只好流着泪到别处去打工。漫无目标的我流落到湛江,在一家餐馆洗碗涮盘,工资很低,活很累,住得很差,但我咬牙坚持。
  偏偏屋漏恰逢连夜雨。仲夏的一场台风,把我家房子上的瓦片全吹上了天。可想而知,早已身无分文又负债累累的阿爸又被压弯了腰。
  亲戚不亲。有钱的三叔看不起我家,哪怕爸爸无家可归,他铁石心肠就是不肯借钱。
  
  C
  
  半年后,我终于辗转到深圳一家小玻璃厂打工。
  不幸手被玻璃划出一道很深很长的口子。厂里没给员工买保险,我受工伤还要自己承担部分医药费,真是岂有此理。我的手好了之后,要了所剩无几的工资给家里打电话,得知自从后妈死后,整天失魂落魄的爸爸,在公路上被一个贵州人骑的摩托车给撞了,当场昏倒,被路人送进医院。
  我非常担心爸爸的伤势,不顾一切地回了家。从支书到村长再到老师一家一户地借钱为我爸爸做手术。三天过去借到的钱远远不够手术费。然而,我再也无处可借了。借不到那么多钱我给医生下跪:“求求你们了!救苦救难的医生!先给我爸爸治伤吧!欠的钱我会还的!”
  村长满脸热泪,帮我申请了1000多元的农资贷款。交警也找到了那可恶的贵州人。
  爸爸的伤基本治愈了,但却落下了残疾,走路一瘸一拐。
  爸爸出院那天给了我一个地址,说二叔的女儿、我的堂姐,在深圳开了一间小模房,让我去找她。爸爸说:“你只有学一门扎实的技术,将来才站得稳。”
  从此我走进了模具行业。
  一天,堂姐对我说:“芳芋,你下班后学学电脑,将来我扩大规模就用得到你。我这里有电脑,你去买本电脑书回来,先背熟字根。”堂姐马上写下书名给我。
  那是一个雨过天晴的傍晚,我到一家书屋买电脑书。我正在找书,眼前出现了一个笑容满脸的男孩,仔细一看是我家邻居杰哥。他说他有一本电脑书,可以送给我。我高兴得像个小孩子一样跳了起来。
  第二天,杰哥找到了小模房,同时还带来了一个叫阿星的男孩。听了杰哥的介绍,堂姐留下阿星做模具学徒。
  我和阿星下班后常去看望杰哥。阿星问我是不是对杰哥有那个意思,我脸一红说:“你说什么呀?我没钱打电话,杰哥经常打电话回家,我是想通过他了解我爸爸在家的情况。”
  不知不觉中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
  在一个黄昏,阿星突然问我:“我做你男朋友,好吗?”
  我感觉自己的脸发烫,我含蓄地一笑。其实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我喜欢上了他。我想:阿星虽然还是学徒仔,没有什么钱,但他毕竟上进心强,家在我家邻镇,听他说他爸爸还是镇上的小学教师。
  当我还在犹豫和羞涩时,阿星大胆地捉住我的双手,嘴唇就要向我的脸凑来。我本能地躲避他,他一把抱住我,把我搂得紧紧的。
  这一夜,我接受了阿星滚烫的热吻,我也回吻了他。那是一个18岁少女纯洁的初吻。
  半年后,我们的恋爱才公开,消息传到堂姐耳里,她借故问我电脑学会了吗?我说:“常要加班,下班又晚,我没好好学。再说,我谈恋爱了,我很喜欢他,所以我怕学电脑担搁时间而错过他。”
  “幼稚!你真了解他?”堂姐问。我点头。
  “我觉得他不适合你。”堂姐对我说,“我怎么看都觉得阿星是一个不真诚的人。”
  堂姐坚决反对我和阿星谈恋爱,但我觉得她说出的理由不充分。我据理力争:“阿星是真的对我好,还要我搬出去和他一起住。”
  “什么?你真的很幼稚!”堂姐说,“不行!你别上当受骗!”
  “阿星对我那么好,他怎么会骗我呢?我跟定了他!”见我这么说,堂姐不再阻拦我。我确实真诚地爱着这个男人,并渴望和他天长地久,我清楚自己陷得很深,
  我和阿星睡到了一起,当时,我确实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踏实和安稳。
  那段时间,阿星天天说,等存够了钱,我们就立马结婚,结婚以后就生个可爱的孩子。阿星还说,生男孩就叫国华,生女孩子就叫国花。
  小时候贫乏的家庭生活,使我对结婚成家过日子的要求并不高。那时为了存钱,我们极少逛商店,极少买零食吃,真的感到两人在一起喝水也好开心。
  堂姐虽没公开反对,但她让我爸把我和阿星分开,爸爸鞭长莫及,到后来和堂姐一样态度也不再强硬,渐渐地,他们都默认了我们的交往,堂姐私下嘱咐阿星要对我好。阿星兴奋地把我抱在怀里憧憬未来。
  后来,我终于知道了阿星是在玩弄我。
  阿星与我恋爱的同时还有另外两个女人。一个是三风,一个是卖服装的阿苹。三风是和我一个镇的,比我大两岁,她的身材比我好。她在不远的福永做事,有男朋友,她来找我同村的阿妹玩,她们是初中同学。她来了几次,就和阿星熟了。再来时不找阿妹直截了当找阿星。堂姐知道了大骂三风,还打了她一巴掌。我觉得很解气。
  阿星上网认识了少妇阿苹。她在罗湖卖衣服。他们见过几次。阿苹也来找过阿星,她知道我是阿星的女朋友。
  一个小雨绵绵的下午,阿星不去上班,我再三追问,他说他要去罗湖见阿苹。我非常吃惊,对他说:“阿星,你太令我失望了。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不顾一切。你要是去见她,回来就见不到我了!”
  阿星呆了。
  
  D
  
  阿星闹着要跳厂,寻求更大的发展,我没有理由阻止他。但是我坚决要阿星出厂前去我家见我爸,我想当他的面对我爸说:“我有一个对我很好的男朋友了。”
  可是阿星根本就没这项计划,他一意孤行地给我留下电话就走了,搞得我在众人面前很没面子。迫于阿星对我的冷漠,堂姐恨我不争气,也对我不理不睬,我想离开算了,再说,我总不能一辈子在此做个模具学徒工。
  阿星走后,我还没离开堂姐的小工厂,就已经抵不住对阿星的思念了,不得不去找他。
  阿星进了一家规模较大的模具厂,他握住我的手牛气地说:“我在这厂镀半年金再出去,就可以找月薪四五千元的工作!”
  最后,阿星让我以后少去找他,让他安心工作,将来一定让我过上好日子。
  我好一阵子感动。
  
  E
  
  从堂姐厂里出来的第三天,我找到了工作。可是我意外地发现自己怀孕了。我按着随心跳加快而起伏的肚子,浑身更是有一股力量。突然,我非常自信地认为阿星就是多次出现在我梦中的白马王子。
  “阿星,我有你的宝宝了,我们结婚吧!”我给阿星打电话。他在电话里什么也不说。我跑去找他,他丧沮地说不想要这个孩子。而我必须要把握住这个机会:“阿星,我们结婚吧!”
  “只有这样了。”阿星低着头说,“一切由我安排。我会尽快与你结婚的。”我心里暗喜。一个月后,我又去阿星打工的厂催促他,可是门卫说阿星出厂了。我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棍,瘫软下去。
  接下来,我疯狂地找了他两天,怎么也找不到他了。我在堂姐那里失声痛哭:“阿星他害得我好苦啊!”
  堂姐气愤交加,欲拉我去医院打胎,我哭得更伤心:“孩子是无辜的!错的是我,我不能惩罚孩子。”
  孩子我是一定要生下来的!
  我冷静地听从堂姐安排,继续回厂上班,她人际关系广,帮我打听阿星的下落。过了一段时间,堂姐虽然没有打听到阿星的消息,却找到阿星的嫂子,她和堂姐是高中同学。她和她老公就在附近的工地上承包工程。可是,当我和堂姐满怀希望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轻蔑地打量我,说:“你不看看你的样,我们家不会欢迎你这样的人!未婚先孕!呸!你有本事,你找阿星去!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的眼泪不争气地像雨水一样倾泻下来。
  
  F
  
  肚里的孩子8个月大了,我辞了工作,和堂姐一起去找阿星的家人,此时已快过年了。
  披星戴月地奔波了几天,黄昏时,阿星的爸爸把我们挡在了他家门外。他的目光里充满了强烈的蔑视和不屑,堂姐用家乡土语说明我们的来意,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用生硬的普通话问我:“你该不是‘捞妹’吧?”
  我一听肺都快气炸了。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捞妹是广东人对外省妹极不友好的贬称,而且还带有不干净的意思。我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用家乡话说:“阿叔,我叫芳芋,是阿星的女朋友,也是隔壁镇的人。我听阿星说,你在镇小学当教师,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我和你儿子阿星拍拖两年多了,难道他一次也没有说起过我吗?”
  阿星的爸爸不再说话赶紧进屋。阿星的妈妈出来了,断定不了我是不是阿星的女朋友,她的态度模棱两可。最后,她说:“你找阿星。我不能给自己添麻烦。”她坚决不让我进她的家门。
  天早黑了。“眼看就要过年了,我陪你在小店住一夜,是留是走,你自己拿个主意吧!”堂姐说。
  半夜里,堂姐塞给我300元,天不亮她就起了床,一大早就坐车走了。我在镇上租了间破房住下来,等阿星回家过年。
  我几次站到了阿星家门口。看得出来,阿星的父母对我这种方式极不满意,但看到我挺着个大肚子,他们既同情又不知所措。
  我到阿星家门口出现几次后,一些热心的邻居出于好奇围拢我。我一激动就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遭遇毫不保留地倾吐了出来。春节即将来临,仍不见阿星回家的身影,我心里直焦急。这样守株待兔也不是办法,我去求阿星的邻居林姐。林姐对我的想法很支持,她叫来更多的邻居,把我前呼后拥送进了阿星的家里。我跪在阿星的父母面前,说:“爸!妈!我肚里的可是阿星的血脉啊!”
  阿星的妈妈把我扶了起来,见我肚子这么大了,也不好再当一屋人的面拒绝我。于是,我勉强住进了阿星家。
  
  G
  
  除夕之夜,林姐的老公从深圳回家,他认识我。他证实我和阿星同居的事实后,为了我有一个正式的身份在阿星家过年,林姐的老公说服了阿星的父母,林姐给我一手操办婚礼,她给我租来了婚纱。
  没有新郎,没有盛大的结婚场面,没有结婚戒指,没有新房,没有任何祝福的话,惟有过年的气氛和把阿星家包围得水泄不通看笑话的人。我被人牵着进了阿星家,可是洞房里连张新床都没有,但我毕竟是以阿星的新娘的身份走进阿星的家,我依然感到无比幸福。
  过年,只是几天时间,好过。往后的日子怎么过?我更为孩子的即将出生而愁眉不展。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了,我不得不一边待产,一边在对面的餐馆打工,我天天对肚里的孩子说:“你爸爸是爱我们的,只是他现在还没有心理准备。”
  一个多月过去,孩子临盆了,阿星仍没回家。我的心苦到了极点。其实,我早明白阿星不想要我了,但我一定要给生下来的孩子一个稳定的家。
  
  I
  
  经过一阵阵撕心裂肺的阵痛,我生下一个男婴。新生命诞生的过程,让我体验到母亲的伟大。
  阿星的父母见到孙子高高的鼻梁几乎和阿星出自一个模子,笑得合不上嘴,对我的态度有了质的改变。
  “爸!妈!阿星以前说,生男孩就叫国华。你们看呢?”
  “只要是孙子,叫什么都行!”
  办完孙子的满月酒席,小国华就在两位老人之间传来传去,从不离手。看得我心里暖融融的。可是阿星像个不守规则的潜水员,迟迟不浮出水面,急得我整天不自在。
  这时,我爸爸找到了我,抹着泪花说:“芳芋,真是难为你了。阿星再不和你见面,你就把孩子带回家去,我给你带孩子。总比你好像是硬要赖在他家里强啊!”
  “亲家!你千万别这么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吧!”我公公说,“我们不也在找阿星吗?只要一找到他,我就拿他外公来压他。阿星从小最听他外公的话。”
  公公果真把我领去外公家,外公抱过国华,爽朗地笑着把他举到空中,说:“阿星啊阿星,你看国华长得多像你!”
  公公回家后,对外宣称外公病重,阿星再不回家,也许再也见不到外公了。
  烟幕弹一放,一传十,十传百,终于传到了几百里外的深圳。阿星赶回家了,迎面见到的却是事实上的妻子和儿子。我见到阿星,一场欢喜一场空。他不承认小国华这孩子是他的,他说即使像他,也只不过是一种偶然巧合。他爸爸气得追着他打,可他还是不认我和国华。把外公请来也没有改变他的态度。
  “你走啊!”阿星赶我,“把孩子带走!”
  我跑进厨房操起菜刀朝着自己的手腕划去。
  自杀并没有改变我的命运。但公公更加坚定地和我站到了一起。“芳芋,不妨来一招:滴血认亲。我支持你!”
  “验血?”我咬着嘴唇对阿星说,“星,别怪我。是你逼我走这一步的!”
  面对DNA检测结果,阿星还想抵赖。外公气吁吁地说:“阿星,你给我跪下!你要是再看不起芳芋,我这把老骨头就和你拼了。”阿星低下了趾高气扬的头。
  随后,公公退休了。他让我把小国华交给他,专心跟阿星到深圳去赚钱。
  
  H
  
  我没有文化,也没有别的技术,就会做模具工。我进了阿星打工的对面的工厂,工作更加努力。阿星虽然带我出来了,但他不愿和我住在一起,也不给钱我花。我常向阿妹借钱,为每个周末在附近的小旅店开好房等他。我们公事公办般一个星期做一回夫妻。
  阿星从不过问我的工资。说实话,我的工资几乎都给了我爸。大半年时间,我欠下阿妹两千多元。我都快不好意思再去她那里玩了。
  国华长得健康活泼。从他在电话里对我咿咿呀呀,到能辨别出我的声音,准确地叫我妈妈。一股幸福的暖流直涌心头。虽然阿星对我依旧不冷不热,有时还视我为仇人,我却很开心,想到国华茁壮成长的幸福环境,我心里就无比舒畅。我相信国华将来比我幸福。
  转眼春节又到了。
  阿星已经买好了带回家的一切物品。
  回到家,才放下行李,公公就催我和阿星去民政局办理结婚手续,他急着要给国华办户口。阿星和我对一纸红本早已麻木,可还是拗不过公公。
  我们的结婚证办得并不顺利。真正拿到鲜红的结婚证书,那天已是国华的2岁生日了。
  现在,国华已经3岁了。他给我的幸福不在话下。
  只是爸爸60岁了,仍住在旧瓦房里,两个弟弟由我和初中毕业、已打工的妹妹负担读书。爸爸走路一拐一拐的,他走村串乡帮老人和小孩子理发,理一个头2元。爸爸不能种菜,不能挑水,我劝他买菜吃,别舍不得。望着他的头发全白了,我也想让他享清福,可我暂时没这个能力。但我相信这一天为期不远了。
  阿星现在也对我说一些“爱我”“怕失去我”之类、照顾我面子的话。我对他说:“我有自知之明,你放心。一般的人是不会喜欢我的,你看我,1.50米左右的个子,胖胖的,是没有任何吸引力的。再说,我的嘴巴很厉害,得理不让人,除了你,我和谁也过不到一块。”
  他还给卖衣服的女人发信息,我还察觉出他身边有另一个女人。不过,他并不中意她,甚至在躲避她。他现在忙着出厂就是为了摆脱她的纠缠。
  阿星的初步愿望实现了。他出厂不久找到了月薪5000元的工作。再下一步他要找月薪近万元的工作。再下一步,他要自己当老板。
  我老公阿星现在在公明上村上班,离我不远,只需4 元的车程,他仍不愿和我租房住。我们仍然是每个星期做一次夫妻;仍然是我开好房等他。不过他的态度不再是那种公事公办,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期望。
  每次和阿星分别。望着他精神抖擞的背影,回头一想,其实,幸福很简单,只要不患得患失,努力抓紧它,它就牢牢地扎在了手心……
  我还做模具工,月薪1200,每天12个小时,我下班后除了阿星、国华和爸爸,也常常想起那两个侠肝义胆要和我一起卖血救母的保姆阿梅和阿英。真想有她俩的电话,要是能见一面多好啊!
  这几天,我重复做一个梦,梦见妈妈回到了爸爸的身边。我每次都从梦中苏醒,竟莫名地笑出声来。
  也许是我从父母身上看到了爱情和婚姻的太多的阴暗面,走出不幸的童年之后,我就想追求幸福的爱情,虽然追求幸福的道路充满了不幸和坎坷,但我毕竟达到了目的,我体会到了爱的真谛,有爱就有幸福,我现在是一个自认为幸福的妻子和母亲。
  但我不是一个幸福的女儿,所以我产生了寻找妈妈的念头。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我这个有点可笑的念头一说出口,竟然与我公公的想法不谋而合。我公公说:“我教书几十年,桃李满天下,要找到亲家母应该不会太难。”
  现在每天都有电话打进我的手机,就连我一周一次的夫妻生活有时也要被中断,但我的脸上依然露出幸福的笑容。
  明天,又是我们夫妻相会的日子,可是连着五天的大雨浇得我的心一片阴沉。就在我望雨兴叹之际,电话上响起了短信提示音,是阿星的短信:“芳芋,我收过天气预告,明天是晴天。”
  顿时,我的心一片碧蓝,仿佛雨后彩虹腾空而起……
  
  责任编辑:谢荔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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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上海火车站时,我只剩下4块钱了,而从上海火车站到我老乡所在的地方——奉贤至少要7块钱的车费。时间是2004年8月2日早晨8点钟,怎么办呢?走路去是不可能的,最少得走两天,况且,我对上海不熟悉。打个电话让老乡来接我吧,结果是: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我没有吃饭,并且在车上是站到上海的,很疲倦了。我试着向别人借钱,不,那是行乞,结果没人理睬。  看到一个穿制服的,我走上前:“警察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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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换了老板,我们这个小厂就开始倒霉:老板倒霉,员工倒霉,我们保安也跟着倒霉。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前任老板在我们厂留下很多美谈:首先是言出必行,从来不玩“虚假广告”,从来不拖欠员工的工资;稍带危险的机器,老板娘一天几趟地叮咛员工注意安全;看到工作特别卖力的员工马上记个小功,奖励现金50元。钱虽不多,鼓励性强。  而今的老板总嫌员工做事慢、工资高,还出尔反尔,拖欠工资。记小功、领奖金之类的好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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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胡祖谷  江门培英高级中学(原江海中学)是广东省一级学校。江海风文学社作为学生的文学活动阵地,以“展示学生的文学才华,服务作文教学”为宗旨,拥有一报一刊,发表学生的优秀作品。2003年社刊《江海风》被中国作家协会、人民文学杂志社和中国校园文学杂志社评为“全国中学九十九佳文学社刊(报)”。    梅花与我   邓雪松    “冰姿不惧雪霜侵,羞傍琼楼仿古岑”。不经意想起了这句诗,一阵强烈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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