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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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白头的人血热,可满头皆白的中年男人,也不多见。这般血热的人,见人却无比谦和,叫谁都是老师。他活得通透,能让的事全让了,人人以为他会做人,有意无意间总提携他一把。
  他干的是文人的活儿,别看就那么几句,还真是要把人写到寻死觅活的地步。他眼中所见,那些号称专业级的人物,一辈子也没写出几句让人记着的话,于是只能在XX协会里为了几个聊胜于无的官职争来斗去。有些人熬白了头,还要记着买包“一抹黑”在廉价的小理发店里染一下。
  他不一样,出身低微,野心勃勃,早年在工厂保卫科当“假警察”,整天收拾半大的坏小子。那时候,他头发一根也没白,出手凶狠,基本上不用出第三招就能让人说实话。这种打人作笔录的生活过了3年,他自觉乏味,人性阴暗面见了不少,生活的乐趣也断送了。于是,他壮起胆子给自己来了个了结:辞职,去省城剧团做一个专业写手。舍下老婆和两岁的儿子,混到文化圈,他立马变了一个人,狠劲全收了起来。他知道,每个圈子有每个圈子的规则,好勇斗狠只适用于莽汉,文人么,都爱搞个暗度陈仓啥的。
  他把凶狠放到了写字儿这件事上,写儿歌,写配画唐诗,写小报需要的同性恋解密,写大案纪实,也写菜谱和性爱问答。文章是不是署他的名不重要,他只关心一个字能卖多少钱。
  生活压力几乎要把他砸晕了。他也悄悄买彩票,幻想中了500万大奖之后报仇般的奢华生活。后来,一部电视剧让他打了翻身仗。他写一个刑警队长嫉恶如仇,最后被恶势力报复杀害、当地民众十里相送的故事。电视剧一直热播,他作为惟一的编剧,谦虚地把剧团领导的名字署在前面。
  单位终于给他解决了正式编制。他用一个字一个字得来的稿费,买了房,与妻儿团聚。在人前,他一直笑着,无比满足、总是感恩。
  可是,他的头发几乎在一夜之间全白了。
  又是好几年过去,他混成圈内的牛人。一次饭局,他喝得有些高,几个粉丝敬酒时偶然提及从前那部著名电视剧,被他断然下划的手势挡住了酒杯。他厉声说:“我他妈是个人渣!那个警察,他办公室的柜子里藏了一百多万现金,房子十几套,睡过的女人几十个,还写那种日记,硬是让我把他写成了个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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