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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实,一个靠在街头到处游走、与城管执法人员捉迷藏求生存的流动小贩,因“我”的一次恻隐之心,他没有在突击行动中被抓获。而在接下来的一次市民运动会上,作为执勤人员的“我”,竟然发现李子实出现在运动会的赛场跑道上,原来他参加了男子110米障碍跑。“我”的一声大喊“李子实,加油!”,让小贩李子实大惊失色,慌乱中竟跑出了跑道,原本有望获得的冠军也泡汤了。而且,李子实的滑稽表情,还成了供市民们娱乐的新闻……只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还没到家,我接到老婆的电话,说李子实来了。
李子实是我辖区的流动摊位小贩,和我打了几年游击,经我手处理无数次了,却是屡教不改,其实也没有办法改,因为那是他生活的方式。
下个月市里要举办首届市民运动会,这在全省还是首创,省领导对此非常重视,省电视台还为此制作了一个专题节目进行报道。为了确保运动会期间有良好的市容市貌,市领导再三要求我们城管执法局加强对市内流动小摊小贩的整顿和管理。
上周,我们局进行了一次联合执法行动,在这次突击行动中,李子实慌不择路地跑进了一条巷子,被等候多时的我堵了个正着。李子实自认倒霉地把手里的东西递过来,他可能以为还是像往常那样没收东西就了事,但这次可没有这么简单,被抓的小摊贩不但要没收货物,还要重罚。
无数次的抓和放,我对李子实的情况很了解,说来李子实真不容易,老母亲长期卧病在床,儿子在上高中,女儿上初中,老婆帮人做饭洗衣服,一个家几乎全靠他一个人折腾着撑起来。
如果这次李子实被我带回局里,处理的结果不是他能吃得消的。我动了恻隐之心,决定放他一马。我说:“李子实,你赶紧走吧,当我没看到你。”李子实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溢满了感激和感动,他显然没有想到平日里执法严明的我会放过他。李子实说了句:“谢谢你,田队!”就急匆匆地消失在巷子的拐角处。
此时,坐在我身边的李子实很拘谨。
我指着茶几上的烟酒,明知故问:“李子实,你这是怎么回事啊?”
李子实的脸立即红到了脖子根,一脸尴尬:“田队,我是特地来感谢你的,要不是你,我这半年就白干了!张元他们几个东西被没收了,还被罚了好多钱。”来之前李子实大概听说了其他被抓的人的遭遇。
我说:“市民运动会没结束之前,你都得小心点,我们局长下了死命令,抓到就重罚,你要是再被别的人逮着了,我就帮不了你了。”
李子实点点头:“是是是,我一定会小心的了。”
“李子实啊,你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找个正经事干吧。”我对李子实说。
“田队,不怕你笑话,我想着,等赚到了开杂货店的钱,我就不摆地摊了。”李子实说。
这时,电视里正在播市民运动会的新闻,新闻说,首届市民运动会,得到了本市几个知名的民营企业的大力赞助,奖金将大幅提高,冠军奖励人民币一万元,第二名奖励人民币五千元,第三名奖励人民币三千元……
看到这里,我打趣地说:“李子实,你要不要去试试啊?”
李子实一听,先是“嘿嘿”地笑,接着连连摇头:“不行不行!这个我哪行呀!”
我们聊了很多,李子实的母亲身体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每况愈下,儿子女儿倒挺争气,成绩一直不错……
我们一直在街头角力,没想到竟也能像老朋友一样聊天。
我和老婆留李子实吃饭,他坚持要回去,我把他拎来的东西塞到他的怀里,拍拍他的肩膀:“带回去吧,你不容易。”
李子实面露难色:“这个,这个,一点心意……”
见我态度坚决,李子实推让了一下就接过去了,口里不停地说着谢谢,走出了我家。
原以为这件事之后,在市民运动会之前,李子实会收敛一些,没想到李子实竟然“好了伤疤忘了疼”,才老实了两天,又开始在我的辖区活跃起来,而且似乎有些变本加厉,看到我们来,他并不急着收摊,看到我们执法队员冲他去的时候,他才拎起摊夺路而逃。市民运动会前,我们每天出勤不得低于四次,每次都能看到李子实和他的摊位,也就是说我们前脚一走,他后脚就卷土重来,韧劲十足。这个李子实,不懂感恩,反而在这个时候给我添乱,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我心里颇为窝火。我气恼地想,李子实,你小子要是再落到我手里,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子实仍然在摆摊,而我却没有找到收拾他的机会,每次都让他侥幸逃脱。市民运动会的前一天,我们局又组织了一次联合执法行动,事前我们作了精密布置,我以为这次李子实插翅难飞了,可奇怪的是,这天李子实根本就没出现在街头。
第二天,市民运动会开幕,我们执法队被安排在市体育中心外面执勤,我们的任务是确保市体育中心各通道畅顺,周边卫生有序。因为我们的主要力量集中在体育中心,分配好执法队员各自的任务之后,我带了两个同事开着车在辖区例行巡查,以防那些流动小贩趁机而出。在李子实经常摆摊的地方,仍没有看见李子实的身影,我突然想,李子实摆摊从来都是风雨不改的,现在连着两天都没出现,该不会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吧?会不会是他母亲……
我回到体育中心时,开幕式早结束了,男子50米、100米短跑也已经决出了冠军。
听同事说,正在进行的是女子50米短跑。虽然站在体育中心外面,但场内排山倒海般的呐喊声丝毫没有被围墙阻隔,我可以强烈地感受到运动会的激烈和观众的巨大热情。
女子100米短跑结束后,接着是男子110米障碍跑,在高音喇叭重复的参赛名单中,突然闪过一个熟悉的名字——李子实!我颇为惊讶,这个李子实,该不会是那个常和我在街头赛跑的李子实吧?浓重的好奇心驱使我走进了体育中心,远远地,在起跑线附近的跑道上,我看到了胸前别着参赛号码的李子实,嗬,还真是他!
我本想过去和他打声招呼,转念一想,还是别过去影响他准备比赛了,就在跑道边上为他加油鼓劲吧。
发令枪响了,市民运动员们争先恐后地冲出了起跑线。李子实速度还不错,跑在了前三。经过我这边的时候,我对着李子实大喊一声:“李子实,加油!”
李子实本能地侧脸朝我这边看过来,见他看到了我,我又喊了一声:“李子实,加油啊!”只见李子实的速度一下子就加快了,很快就跑到了第一位,但接下来的事让所有人大跌眼镜,李子实并没有直直地冲向终点,而是在一片惊叫声中冲向了跑道旁边观赛的人群,一边跑还一边惊慌失措地回头。显然,他还以为自己在大街上,跟我玩捉迷藏。等他意识到这一切停下脚步时,其他运动员早已冲过了终点。
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我愣住了,反应过来之后,禁不住捂着肚子狂笑不止。周围的人们早已笑翻了。李子实违反了比赛规则,没有成绩。
笑过之后,我觉得挺内疚的,要不是我突然这么一喊,李子实也不会出这么大的洋相。我拨开人群,走到李子实身边。此时的李子实坐在球场边,不停地用拳头擂着身下的草皮,一脸尴尬和懊恼。我拍拍李子实的肩膀,李子实抬头见是我,叫了一声田队,又低下了头。
我向李子实道歉说:“李子实,影响了你比赛,真是对不起!我本是想为你加油的,但我真没有想到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影响。”
李子实低声说:“田队,你其实是为了我好,要怪就怪我自己太笨了!”李子实不住地埋怨自己,要知道,刚才他要是得了第一,一万元就到手了,这样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一时之间,我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晚饭过后,我和老婆一起看全市新闻联播,看着看着,我不禁“啊”的大叫了一声,因为电视上竟然出现了李子实仓皇跑向人群、看台上观众笑得人仰马翻的滑稽画面。我心想,李子实这洋相出大了,估计现在全市人民可能都在电视机前狂笑,我可把李子实害惨了。老婆问我怎么回事,我将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下,老婆听完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第二天的日报上,李子实还上了体育版的头条。接着网络上也出现了专门的讨论社区……
这件事足足被人们谈论了一个多月才慢慢淡下来。令我非常不安的是,在这个月的值勤中,我没有看到李子实再出来摆摊,一定是铺天盖地的宣传报道,吓得李子实连门都不敢出了。他要是不出来摆摊,收入从何而来?一家人的生计怎么办?我越想越觉得自己当时太冒失了。
我正盘算着找个时间去看看李子实,他却又找上门来了。
说实话,当我打开门看到李子实的那一刻,我深感意外之余,竟有些心虚:此时李子实找上门来,该不会是兴师问罪,讨要说法的吧?
李子实坐下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却是:“谢谢你,田队!”
这句话和李子实一样,来得太突然,我的脑子像短路一样,丝毫反应不过来。这虽是一句感谢的话,但此时在我听来却带着揶揄的味道,我摇摇头,尴尬地笑了笑,说:“李子实,你是在骂我呀!”
李子实听了连忙解释说:“田队, 你别误会,我真是来感谢你的!”李子实的脸上写满了真诚,看样子应该不是在说反话。
我纳闷了,说:“李子实,你这是唱哪一出啊?我让你出了这么大一个洋相,你还来谢我?”
李子实说:“其实你也是无心的,当时我也觉得挺别扭的,谁知道后来坏事变好事了。”
“这话怎么说?”我问。
“田队,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在城东开了一家小杂货店,因为上次运动会那件事,大家都知道我,所以店里的生意特别好。我早就想来感谢你的了,但一直走不开,今天才抽到时间。”
听到这里,我终于确认李子实的处境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糟糕,不禁松了一口气。
原来,市民运动会上,李子实一共参加了三项比赛:50米、100米和110米障碍跑,除了泡汤了的110米障碍跑,50米和100米他分别跑了第一和第二名,得到了一万五千元奖金,他用奖金和这几年的积蓄,在城东盘下了一个店面。因为市民运动会上那富于戏剧性的表现,李子实成了知名度颇高的人物,因了名人效应,他的杂货店开张后,生意出奇的好,甚至有许多人慕名去光顾李子实的杂货店。一个多月下来,李子实赚的钱比他摆摊半年的收入还多,现在的李子实,被人称为李老板。
李老板追根溯源,觉得最应该感谢的就是我。
李子实告诉我,原先他并不知道市民运动会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正是那天我不经意的打趣,提醒了他,触动了他参赛的念头。这个李子实,竟然视夺奖为探囊取物,在报名的时候,就已经为三万块奖金作好了开小杂货店的安排!
李子实接下来的话,让我恍然大悟,也令我啼笑皆非。
报名参赛之后,李子实想到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如果不去训练,突然之间去参加比赛是没有什么胜算的,但如果每天去训练的话,自己的生意又顾不了,怎样才可以既能摆摊,又不耽误训练呢?李子实想到了我们执法队,他照摆摊不误,只是把我们的每一次执法,当成是他的一次训练,为了达到训练效果,他故意等我们走近了再收摊跑路,我们执法队竟在无形中成了他的教练!比赛前,为了第二天能有最好发挥,李子实给自己放了一天假,睡了整整一天……
我轻轻擂了李子实一拳:“李子实,你好狡猾啊!”李子实在一旁嘿嘿地笑了。
自此,我的辖区里少了一个难缠的流动小贩,我也多了一个朋友。
责 编:熊正红
题 图:石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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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到家,我接到老婆的电话,说李子实来了。
李子实是我辖区的流动摊位小贩,和我打了几年游击,经我手处理无数次了,却是屡教不改,其实也没有办法改,因为那是他生活的方式。
下个月市里要举办首届市民运动会,这在全省还是首创,省领导对此非常重视,省电视台还为此制作了一个专题节目进行报道。为了确保运动会期间有良好的市容市貌,市领导再三要求我们城管执法局加强对市内流动小摊小贩的整顿和管理。
上周,我们局进行了一次联合执法行动,在这次突击行动中,李子实慌不择路地跑进了一条巷子,被等候多时的我堵了个正着。李子实自认倒霉地把手里的东西递过来,他可能以为还是像往常那样没收东西就了事,但这次可没有这么简单,被抓的小摊贩不但要没收货物,还要重罚。
无数次的抓和放,我对李子实的情况很了解,说来李子实真不容易,老母亲长期卧病在床,儿子在上高中,女儿上初中,老婆帮人做饭洗衣服,一个家几乎全靠他一个人折腾着撑起来。
如果这次李子实被我带回局里,处理的结果不是他能吃得消的。我动了恻隐之心,决定放他一马。我说:“李子实,你赶紧走吧,当我没看到你。”李子实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溢满了感激和感动,他显然没有想到平日里执法严明的我会放过他。李子实说了句:“谢谢你,田队!”就急匆匆地消失在巷子的拐角处。
此时,坐在我身边的李子实很拘谨。
我指着茶几上的烟酒,明知故问:“李子实,你这是怎么回事啊?”
李子实的脸立即红到了脖子根,一脸尴尬:“田队,我是特地来感谢你的,要不是你,我这半年就白干了!张元他们几个东西被没收了,还被罚了好多钱。”来之前李子实大概听说了其他被抓的人的遭遇。
我说:“市民运动会没结束之前,你都得小心点,我们局长下了死命令,抓到就重罚,你要是再被别的人逮着了,我就帮不了你了。”
李子实点点头:“是是是,我一定会小心的了。”
“李子实啊,你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找个正经事干吧。”我对李子实说。
“田队,不怕你笑话,我想着,等赚到了开杂货店的钱,我就不摆地摊了。”李子实说。
这时,电视里正在播市民运动会的新闻,新闻说,首届市民运动会,得到了本市几个知名的民营企业的大力赞助,奖金将大幅提高,冠军奖励人民币一万元,第二名奖励人民币五千元,第三名奖励人民币三千元……
看到这里,我打趣地说:“李子实,你要不要去试试啊?”
李子实一听,先是“嘿嘿”地笑,接着连连摇头:“不行不行!这个我哪行呀!”
我们聊了很多,李子实的母亲身体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每况愈下,儿子女儿倒挺争气,成绩一直不错……
我们一直在街头角力,没想到竟也能像老朋友一样聊天。
我和老婆留李子实吃饭,他坚持要回去,我把他拎来的东西塞到他的怀里,拍拍他的肩膀:“带回去吧,你不容易。”
李子实面露难色:“这个,这个,一点心意……”
见我态度坚决,李子实推让了一下就接过去了,口里不停地说着谢谢,走出了我家。
原以为这件事之后,在市民运动会之前,李子实会收敛一些,没想到李子实竟然“好了伤疤忘了疼”,才老实了两天,又开始在我的辖区活跃起来,而且似乎有些变本加厉,看到我们来,他并不急着收摊,看到我们执法队员冲他去的时候,他才拎起摊夺路而逃。市民运动会前,我们每天出勤不得低于四次,每次都能看到李子实和他的摊位,也就是说我们前脚一走,他后脚就卷土重来,韧劲十足。这个李子实,不懂感恩,反而在这个时候给我添乱,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我心里颇为窝火。我气恼地想,李子实,你小子要是再落到我手里,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子实仍然在摆摊,而我却没有找到收拾他的机会,每次都让他侥幸逃脱。市民运动会的前一天,我们局又组织了一次联合执法行动,事前我们作了精密布置,我以为这次李子实插翅难飞了,可奇怪的是,这天李子实根本就没出现在街头。
第二天,市民运动会开幕,我们执法队被安排在市体育中心外面执勤,我们的任务是确保市体育中心各通道畅顺,周边卫生有序。因为我们的主要力量集中在体育中心,分配好执法队员各自的任务之后,我带了两个同事开着车在辖区例行巡查,以防那些流动小贩趁机而出。在李子实经常摆摊的地方,仍没有看见李子实的身影,我突然想,李子实摆摊从来都是风雨不改的,现在连着两天都没出现,该不会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吧?会不会是他母亲……
我回到体育中心时,开幕式早结束了,男子50米、100米短跑也已经决出了冠军。
听同事说,正在进行的是女子50米短跑。虽然站在体育中心外面,但场内排山倒海般的呐喊声丝毫没有被围墙阻隔,我可以强烈地感受到运动会的激烈和观众的巨大热情。
女子100米短跑结束后,接着是男子110米障碍跑,在高音喇叭重复的参赛名单中,突然闪过一个熟悉的名字——李子实!我颇为惊讶,这个李子实,该不会是那个常和我在街头赛跑的李子实吧?浓重的好奇心驱使我走进了体育中心,远远地,在起跑线附近的跑道上,我看到了胸前别着参赛号码的李子实,嗬,还真是他!
我本想过去和他打声招呼,转念一想,还是别过去影响他准备比赛了,就在跑道边上为他加油鼓劲吧。
发令枪响了,市民运动员们争先恐后地冲出了起跑线。李子实速度还不错,跑在了前三。经过我这边的时候,我对着李子实大喊一声:“李子实,加油!”
李子实本能地侧脸朝我这边看过来,见他看到了我,我又喊了一声:“李子实,加油啊!”只见李子实的速度一下子就加快了,很快就跑到了第一位,但接下来的事让所有人大跌眼镜,李子实并没有直直地冲向终点,而是在一片惊叫声中冲向了跑道旁边观赛的人群,一边跑还一边惊慌失措地回头。显然,他还以为自己在大街上,跟我玩捉迷藏。等他意识到这一切停下脚步时,其他运动员早已冲过了终点。
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我愣住了,反应过来之后,禁不住捂着肚子狂笑不止。周围的人们早已笑翻了。李子实违反了比赛规则,没有成绩。
笑过之后,我觉得挺内疚的,要不是我突然这么一喊,李子实也不会出这么大的洋相。我拨开人群,走到李子实身边。此时的李子实坐在球场边,不停地用拳头擂着身下的草皮,一脸尴尬和懊恼。我拍拍李子实的肩膀,李子实抬头见是我,叫了一声田队,又低下了头。
我向李子实道歉说:“李子实,影响了你比赛,真是对不起!我本是想为你加油的,但我真没有想到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影响。”
李子实低声说:“田队,你其实是为了我好,要怪就怪我自己太笨了!”李子实不住地埋怨自己,要知道,刚才他要是得了第一,一万元就到手了,这样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一时之间,我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晚饭过后,我和老婆一起看全市新闻联播,看着看着,我不禁“啊”的大叫了一声,因为电视上竟然出现了李子实仓皇跑向人群、看台上观众笑得人仰马翻的滑稽画面。我心想,李子实这洋相出大了,估计现在全市人民可能都在电视机前狂笑,我可把李子实害惨了。老婆问我怎么回事,我将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下,老婆听完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第二天的日报上,李子实还上了体育版的头条。接着网络上也出现了专门的讨论社区……
这件事足足被人们谈论了一个多月才慢慢淡下来。令我非常不安的是,在这个月的值勤中,我没有看到李子实再出来摆摊,一定是铺天盖地的宣传报道,吓得李子实连门都不敢出了。他要是不出来摆摊,收入从何而来?一家人的生计怎么办?我越想越觉得自己当时太冒失了。
我正盘算着找个时间去看看李子实,他却又找上门来了。
说实话,当我打开门看到李子实的那一刻,我深感意外之余,竟有些心虚:此时李子实找上门来,该不会是兴师问罪,讨要说法的吧?
李子实坐下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却是:“谢谢你,田队!”
这句话和李子实一样,来得太突然,我的脑子像短路一样,丝毫反应不过来。这虽是一句感谢的话,但此时在我听来却带着揶揄的味道,我摇摇头,尴尬地笑了笑,说:“李子实,你是在骂我呀!”
李子实听了连忙解释说:“田队, 你别误会,我真是来感谢你的!”李子实的脸上写满了真诚,看样子应该不是在说反话。
我纳闷了,说:“李子实,你这是唱哪一出啊?我让你出了这么大一个洋相,你还来谢我?”
李子实说:“其实你也是无心的,当时我也觉得挺别扭的,谁知道后来坏事变好事了。”
“这话怎么说?”我问。
“田队,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在城东开了一家小杂货店,因为上次运动会那件事,大家都知道我,所以店里的生意特别好。我早就想来感谢你的了,但一直走不开,今天才抽到时间。”
听到这里,我终于确认李子实的处境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糟糕,不禁松了一口气。
原来,市民运动会上,李子实一共参加了三项比赛:50米、100米和110米障碍跑,除了泡汤了的110米障碍跑,50米和100米他分别跑了第一和第二名,得到了一万五千元奖金,他用奖金和这几年的积蓄,在城东盘下了一个店面。因为市民运动会上那富于戏剧性的表现,李子实成了知名度颇高的人物,因了名人效应,他的杂货店开张后,生意出奇的好,甚至有许多人慕名去光顾李子实的杂货店。一个多月下来,李子实赚的钱比他摆摊半年的收入还多,现在的李子实,被人称为李老板。
李老板追根溯源,觉得最应该感谢的就是我。
李子实告诉我,原先他并不知道市民运动会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正是那天我不经意的打趣,提醒了他,触动了他参赛的念头。这个李子实,竟然视夺奖为探囊取物,在报名的时候,就已经为三万块奖金作好了开小杂货店的安排!
李子实接下来的话,让我恍然大悟,也令我啼笑皆非。
报名参赛之后,李子实想到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如果不去训练,突然之间去参加比赛是没有什么胜算的,但如果每天去训练的话,自己的生意又顾不了,怎样才可以既能摆摊,又不耽误训练呢?李子实想到了我们执法队,他照摆摊不误,只是把我们的每一次执法,当成是他的一次训练,为了达到训练效果,他故意等我们走近了再收摊跑路,我们执法队竟在无形中成了他的教练!比赛前,为了第二天能有最好发挥,李子实给自己放了一天假,睡了整整一天……
我轻轻擂了李子实一拳:“李子实,你好狡猾啊!”李子实在一旁嘿嘿地笑了。
自此,我的辖区里少了一个难缠的流动小贩,我也多了一个朋友。
责 编:熊正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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