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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森揽过我的腰，将暖暖的唇印在我的额头上。辣辣的体温，从他的唇到我的耳朵，然后再化为空气中寥寥的一抹白。
一
“谁啊？下来。”一个装强横的斯文声音之后，一把白晃晃的光柱就惨白地逼过来，我的眼睛被刺得生疼生疼。我翻女生宿舍院大门已经65次了，没想到在66次这般吉利的数字上居然会失手。虽然对自己的功夫多多少少有点失望，但我依旧不慌不忙，熟练地在大门上转身，熟练地扒着铁栅栏爬下，爬到一半的时候，熟练地从半空跃下双脚着地，最后熟练地拉好衣服，重新系好围巾。
回头，光柱子背后隐约显现的是一张愤怒的年轻的俊俏的脸。我嘿嘿一笑，继续大摇大摆地走在黑暗里。
“光柱子”在栅栏的另一边继续装他的强横：“小贼，我迟早会抓到你的。” 不管他把我当贼也好，还是其他的什么也好，反正这大院是咱女生的地盘。现在是凌晨一点多，他一个大M有再大的胆子也是进不来的。再往前面走50米，进了宿管员阿姨给我留的门，我就看都不用看他了。
回宿舍开门打灯，樾揉着朦胧的眼，从遥远的睡梦中醒来，大打着呵欠，说：“给你打水了，在卫生间里。还有，学校近两天盗贼横行，学生会开始值勤了，你以后回来的时候小心点。” “樾，今天轮到谁了？”我的话还没有出口，寂静的空气里就开始响起樾小小的鼾声。彩虹色的被子里，樾永远是臃臃肿肿的模样。
冰凉的脚泡在冒着白气的热水里，想起刚才那个有着斯文声音的傻大汉，我的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二
没有人的时候，我习惯坐在酒吧最角落的地方，舔尝John为我一个人调的粒粒鲜橙。我是John的老板，也是John的表妹。所以我的待遇总是独特的。
这间酒吧很普通地存在在这条很普通的街上。惟一不普通的就是，它是爸妈离异剩余给我的产物。面对着两个重新寻找幸福分飞掉的人，我早已没有了疼痛。昏暗的灯光里，留声机流淌的我的词、John的曲，我似乎更容易找到我自己。
“一杯橙汁。”一个很斯文的男声。
“不好意思，这里只有咖啡和奶茶，或许还能给你来点酒。”John客客气气。
“老板，这么重的橙汁味你不会没有闻到吧。”他似乎很不满意，不过还是很斯文地说话。
“不好意思……”John的勉强我看在眼里。我扬了扬手，说：“John，粒粒鲜橙一杯，和我的一样。”
他从吧台外的高脚椅上下来。“谢谢！我是对面学校的。我叫林森。”“斯文男”的脸像极了那夜我看到的“光柱子”的脸，同样是俊俏得干净。
“舒。这里的老板。”透明的玻璃杯里，橙粒随吸管的搅拌而相互碰撞。我轻轻地抿了一口。我从不在酒吧提自己是学生，毕竟什么样的场合应该搭配上什么样的身份，就像穿什么样的衣服配什么样的围巾一样。
同样的年轻人，是没有任何代沟的。我们很开心地谈了很多。
林森说：“老板，你这环境不错。我是学校学生会的，虽然刚转到治保部，不过宣传部的都是我的铁哥们。要不要我帮你做做宣传。”看样子，林森对这里很感兴趣。看见留言墙上五花八门的客人的留言，林森高兴得像个孩子。不过，他本身就是个孩子。
林森出门的时候，重复了先前的话，但我还是微笑。我继续抿我的橙汁，也许我一直就没有喝完它的意思。
三
“在哪？”我边爬楼，边给樾发短信。
“你穿过操场就会看到教二，爬到四楼往左走10米就会看到405室，从前门进就会在左边第四排看到我，从后门进就会在右边第八排看到我。”樾说短信的收费一个字也是一毛，两个字也是一毛，为了只赚不亏，她要尽量把每条都写满。我想她是《大话西游》看多了的缘故，我还是希望她能直接告诉我，她在教二405室。
我选择后门进去。平日里冷清的教室在考试前总是红火得很。樾果然是坐在右边第八排。她旁边的位置上放着我的大大的两本《新概念》，一看就是帮我占的位置。
简直就是一个傻子，占位子也不占个靠边的。大中间的，前后左右全占着人，我怎么进去啊。我愤愤地拨她的手机。樾的《梁祝》真是感天动地，感动了整个教室的人。刷刷刷，所有的目光砸到了她的身上。她惊慌地摁断手机，然后抱歉地东张西望起来。我赶紧关上门，退了出来。
再拨一次。隔着门我都似乎看到了《梁祝》的化蝶升空。
樾抱着书，狼狈地从教室里出来。“舒，天杀的。我就知道是你在搞鬼。”樾当头一书过来。我的书她不心疼我心疼，我三步并两步跑上前接住。
“自习的地方。不要大呼小叫。”一个冰凉的声音从后背透过来。
我最讨厌兴致正浓的时候被人泼凉水。“你也不要在这里嚣张地大叫。”我不顾樾的阻拦，就吐着口水过去。
居然是林森。干净的斯文男！我一把拉过樾，走！林森愣在那里。一脸的茫然。 我对樾说，我讨厌这样的人，很飞扬跋扈。樾狠狠地点头。
四
“舒，今天那个叫林森的来了两趟了。”John递给我一杯粒粒鲜橙。
灯光似乎暗淡了许多。桃木镜里，我看不见我涂抹的淡妆。一对情侣从我旁边擦肩过去，留下很重的香水味。我将快打出来的喷嚏掩了回去。
留言墙上的纸片又多了很多。一张叠一张的，都蔓延到天花板上了。我笑，现在的孩子都是长胳膊长腿的。
“John，一杯橙汁。”林森穿着黑色的西装，有几分帅气。其实，他穿运动装也是很好看的。
John取下高脚杯，往里面倒大片大片的桔色。John轻旋瓶口，收住最后一滴。我抢过，猛喝一大口。“John，现在开始，我们这里不卖橙汁。”我说话的时候，不光摇着杯子，还狡黠地瞪着林森干净的脸。
“John，一杯橙汁。”林森斯文的声音里满是孩子气。脸倒是突红突白。
“不好意思，这里只有咖啡和奶茶，如果你不怕醉的话，可以给你来点酒。”John当然是向着我的。在老板加表妹这双重关系里，林森不会讨到半点好。
“白兰地。两杯。我要请这位小姐。”林森指着我说，声音还是斯文得很。
“这里没有小姐，只有老板。而且我从来不接受别人的邀请，更不喝酒。不过，谢谢。”我把桃木镜合起，放进小包，然后浅浅地微笑开门。
我穿着白色长裙拖着木屐，吱嘎吱嘎地从寝室走到洗手间，再吱嘎吱嘎地从洗手间回到寝室。经过长廊的时候，我“啊”的一声惊亮了隐在暗处的桔色灯。我的影子被灰蒙的灯光拉得狭长狭长。也不知道林森醉了没有。
五
我呆在寝室里看书，突然一个黑忽忽的影子从我脚上窜了过去。“老鼠！”樾的嗓门是我见过的最大的嗓门。“你叫得比老鼠还吓人。”我丢了她一眼。
自从知道樾体重不过一百，我就倍受打击，下定决心与零食绝交。没有食物来源，寝室里又怎么会有老鼠。我奇怪地出门寻个究竟，隔壁寝室的四个人正气喘吁吁地往走廊上搬东西。箱子，开水瓶……整个楼道都占得满满的，估计她们连家当底子都给翻出来了。她们如此折腾，老鼠能不到处跑吗？
“喂，你们寝室老鼠跑到我们寝室了。”我嚷了一句。
“谁规定老鼠就该是我们寝室的。说不定最开始就是从你们寝室跑出来的。现在不正好物归原主！”她们看起来比我还气愤。
“老鼠，老鼠，哪里有老鼠？”林森这个斯文男，居然拎着老鼠笼子站在楼道上。看他慌里慌张的样子，我差点没有笑岔气。
“老鼠就躲在你后面的箱子里。”我故意吓他。他果然很配合，见了箱子像是见了鬼似的，跳着脚跑开了。
“谁叫他来的。”一个大男生还没见到老鼠就吓成那样，我真是替他感到汗颜。 樾红着脸说：“我给他打的电话。他是治保部部长，我以为他不怕。”
“笼子给我。樾准备关门。”我伸手过去。他很是不解：“你要干嘛？”
“自己抓老鼠，难道等着你来抓啊！”我很是不屑。
不过，最终老鼠还是逃走了。林森在门口傻站了半个多小时。起初，我以为林森在等我们还给他那个破笼子，没想到他拎着笼子走的时候说，舒，原来你也是这个学校的啊，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六
心情就像我穿的棉袄，黑色的。其实，柜子里一直就是这么深调的颜色。妈妈来电话了，爸爸也来电话了。妈妈刚生了一个儿子，爸爸也在不久前新添了一个女儿。
公汽轮子下诞生的灰尘，干涩干涩的。我算什么——一个几张钞票，几通电话就可以打发在一边的弃儿。
我回到酒吧，看很早以前想看但没有时间看的记录片《流浪北京》。张夏平，张慈，牟森，高波，张大力。几个流浪在北京的盲流。我喜欢张夏平的生活方式，自由地张扬着个性，但我害怕张夏平的结局，我怕自己会像张夏平那样，在现实与理想的碰撞中疯掉。“舒，生日快乐……”我没想到我的眼泪会在闪烁的烛光前落下。林森此时的出现，仿佛是我流浪生活中抓住的救命草。
我抹掉眼泪，故作镇定地说：“上次，我笑话了你一次。这次，你也笑话了我一次。大家互不相欠。”
林森抓住我的胳膊，他害怕我像上次那样走掉。他用斯文的声音说：“生日快乐。流眼泪会不漂亮。”
林森递给我一杯粒粒鲜橙。“生日快乐”几个并不是很煽情的字煽情地写在蛋糕上。
我在林森的眼睛里看到了我久违的幸福。我扑到林森的怀里嚎啕大哭。从前的不开心，都化做咸咸的泪水，在空气里结晶。
“你也是个小女人啊！”林森戏谑，我破涕为笑。
七
水龙头下响着哗哗啦啦的水声。“你的斯文男来了没有？”John在清洗那些透明的玻璃器皿。门外，林森隔着橱窗冲我招手。
“John，我走了。”我摆正最里面的几张桌子，披上大衣出门了。
“大小姐，现在都凌晨一点多了。”林森心疼地搓着我冰凉的手说。
“我自有办法。”我偷偷地笑。高大的树上的枝桠，在路上投下斑驳的倒影。霓虹灯空空地闪烁，记忆着偶尔路过的行人的寂寞影子。
女生宿舍院门前，我拍了拍林森的肩膀，然后熟练地沿着栏杆爬上去，熟练地在大门上转身，熟练地扒着铁栅栏爬下，爬到一半的时候，熟练地从半空跃下双脚着地，最后熟练地拉好衣服，重新系好围巾。
“林森，你回去吧！阿姨给我留门了。”我得意地说，“斯文的傻大汉，忘了告诉你，我就是那天你看到的女贼。” 林森木讷地站在那里，然后斯文地笑了起来：“我早就知道。还有，忘了告诉你，我有钥匙。”他开门，光明正大地进来。
宿舍楼下，路灯的昏黄大把大把。
林森揽过我的腰，将暖暖的唇印在我的额头上。辣辣的体温，从他的唇到我的耳朵，然后再化为空气中寥寥的一抹白。
我停滞了片刻，羞涩地抽身扳下林森的头。两排小小的牙印留在他的脖子上。林森斯文地龇牙微笑。
一
“谁啊？下来。”一个装强横的斯文声音之后，一把白晃晃的光柱就惨白地逼过来，我的眼睛被刺得生疼生疼。我翻女生宿舍院大门已经65次了，没想到在66次这般吉利的数字上居然会失手。虽然对自己的功夫多多少少有点失望，但我依旧不慌不忙，熟练地在大门上转身，熟练地扒着铁栅栏爬下，爬到一半的时候，熟练地从半空跃下双脚着地，最后熟练地拉好衣服，重新系好围巾。
回头，光柱子背后隐约显现的是一张愤怒的年轻的俊俏的脸。我嘿嘿一笑，继续大摇大摆地走在黑暗里。
“光柱子”在栅栏的另一边继续装他的强横：“小贼，我迟早会抓到你的。” 不管他把我当贼也好，还是其他的什么也好，反正这大院是咱女生的地盘。现在是凌晨一点多，他一个大M有再大的胆子也是进不来的。再往前面走50米，进了宿管员阿姨给我留的门，我就看都不用看他了。
回宿舍开门打灯，樾揉着朦胧的眼，从遥远的睡梦中醒来，大打着呵欠，说：“给你打水了，在卫生间里。还有，学校近两天盗贼横行，学生会开始值勤了，你以后回来的时候小心点。” “樾，今天轮到谁了？”我的话还没有出口，寂静的空气里就开始响起樾小小的鼾声。彩虹色的被子里，樾永远是臃臃肿肿的模样。
冰凉的脚泡在冒着白气的热水里，想起刚才那个有着斯文声音的傻大汉，我的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二
没有人的时候，我习惯坐在酒吧最角落的地方，舔尝John为我一个人调的粒粒鲜橙。我是John的老板，也是John的表妹。所以我的待遇总是独特的。
这间酒吧很普通地存在在这条很普通的街上。惟一不普通的就是，它是爸妈离异剩余给我的产物。面对着两个重新寻找幸福分飞掉的人，我早已没有了疼痛。昏暗的灯光里，留声机流淌的我的词、John的曲，我似乎更容易找到我自己。
“一杯橙汁。”一个很斯文的男声。
“不好意思，这里只有咖啡和奶茶，或许还能给你来点酒。”John客客气气。
“老板，这么重的橙汁味你不会没有闻到吧。”他似乎很不满意，不过还是很斯文地说话。
“不好意思……”John的勉强我看在眼里。我扬了扬手，说：“John，粒粒鲜橙一杯，和我的一样。”
他从吧台外的高脚椅上下来。“谢谢！我是对面学校的。我叫林森。”“斯文男”的脸像极了那夜我看到的“光柱子”的脸，同样是俊俏得干净。
“舒。这里的老板。”透明的玻璃杯里，橙粒随吸管的搅拌而相互碰撞。我轻轻地抿了一口。我从不在酒吧提自己是学生，毕竟什么样的场合应该搭配上什么样的身份，就像穿什么样的衣服配什么样的围巾一样。
同样的年轻人，是没有任何代沟的。我们很开心地谈了很多。
林森说：“老板，你这环境不错。我是学校学生会的，虽然刚转到治保部，不过宣传部的都是我的铁哥们。要不要我帮你做做宣传。”看样子，林森对这里很感兴趣。看见留言墙上五花八门的客人的留言，林森高兴得像个孩子。不过，他本身就是个孩子。
林森出门的时候，重复了先前的话，但我还是微笑。我继续抿我的橙汁，也许我一直就没有喝完它的意思。
三
“在哪？”我边爬楼，边给樾发短信。
“你穿过操场就会看到教二，爬到四楼往左走10米就会看到405室，从前门进就会在左边第四排看到我，从后门进就会在右边第八排看到我。”樾说短信的收费一个字也是一毛，两个字也是一毛，为了只赚不亏，她要尽量把每条都写满。我想她是《大话西游》看多了的缘故，我还是希望她能直接告诉我，她在教二405室。
我选择后门进去。平日里冷清的教室在考试前总是红火得很。樾果然是坐在右边第八排。她旁边的位置上放着我的大大的两本《新概念》，一看就是帮我占的位置。
简直就是一个傻子，占位子也不占个靠边的。大中间的，前后左右全占着人，我怎么进去啊。我愤愤地拨她的手机。樾的《梁祝》真是感天动地，感动了整个教室的人。刷刷刷，所有的目光砸到了她的身上。她惊慌地摁断手机，然后抱歉地东张西望起来。我赶紧关上门，退了出来。
再拨一次。隔着门我都似乎看到了《梁祝》的化蝶升空。
樾抱着书，狼狈地从教室里出来。“舒，天杀的。我就知道是你在搞鬼。”樾当头一书过来。我的书她不心疼我心疼，我三步并两步跑上前接住。
“自习的地方。不要大呼小叫。”一个冰凉的声音从后背透过来。
我最讨厌兴致正浓的时候被人泼凉水。“你也不要在这里嚣张地大叫。”我不顾樾的阻拦，就吐着口水过去。
居然是林森。干净的斯文男！我一把拉过樾，走！林森愣在那里。一脸的茫然。 我对樾说，我讨厌这样的人，很飞扬跋扈。樾狠狠地点头。
四
“舒，今天那个叫林森的来了两趟了。”John递给我一杯粒粒鲜橙。
灯光似乎暗淡了许多。桃木镜里，我看不见我涂抹的淡妆。一对情侣从我旁边擦肩过去，留下很重的香水味。我将快打出来的喷嚏掩了回去。
留言墙上的纸片又多了很多。一张叠一张的，都蔓延到天花板上了。我笑，现在的孩子都是长胳膊长腿的。
“John，一杯橙汁。”林森穿着黑色的西装，有几分帅气。其实，他穿运动装也是很好看的。
John取下高脚杯，往里面倒大片大片的桔色。John轻旋瓶口，收住最后一滴。我抢过，猛喝一大口。“John，现在开始，我们这里不卖橙汁。”我说话的时候，不光摇着杯子，还狡黠地瞪着林森干净的脸。
“John，一杯橙汁。”林森斯文的声音里满是孩子气。脸倒是突红突白。
“不好意思，这里只有咖啡和奶茶，如果你不怕醉的话，可以给你来点酒。”John当然是向着我的。在老板加表妹这双重关系里，林森不会讨到半点好。
“白兰地。两杯。我要请这位小姐。”林森指着我说，声音还是斯文得很。
“这里没有小姐，只有老板。而且我从来不接受别人的邀请，更不喝酒。不过，谢谢。”我把桃木镜合起，放进小包，然后浅浅地微笑开门。
我穿着白色长裙拖着木屐，吱嘎吱嘎地从寝室走到洗手间，再吱嘎吱嘎地从洗手间回到寝室。经过长廊的时候，我“啊”的一声惊亮了隐在暗处的桔色灯。我的影子被灰蒙的灯光拉得狭长狭长。也不知道林森醉了没有。
五
我呆在寝室里看书，突然一个黑忽忽的影子从我脚上窜了过去。“老鼠！”樾的嗓门是我见过的最大的嗓门。“你叫得比老鼠还吓人。”我丢了她一眼。
自从知道樾体重不过一百，我就倍受打击，下定决心与零食绝交。没有食物来源，寝室里又怎么会有老鼠。我奇怪地出门寻个究竟，隔壁寝室的四个人正气喘吁吁地往走廊上搬东西。箱子，开水瓶……整个楼道都占得满满的，估计她们连家当底子都给翻出来了。她们如此折腾，老鼠能不到处跑吗？
“喂，你们寝室老鼠跑到我们寝室了。”我嚷了一句。
“谁规定老鼠就该是我们寝室的。说不定最开始就是从你们寝室跑出来的。现在不正好物归原主！”她们看起来比我还气愤。
“老鼠，老鼠，哪里有老鼠？”林森这个斯文男，居然拎着老鼠笼子站在楼道上。看他慌里慌张的样子，我差点没有笑岔气。
“老鼠就躲在你后面的箱子里。”我故意吓他。他果然很配合，见了箱子像是见了鬼似的，跳着脚跑开了。
“谁叫他来的。”一个大男生还没见到老鼠就吓成那样，我真是替他感到汗颜。 樾红着脸说：“我给他打的电话。他是治保部部长，我以为他不怕。”
“笼子给我。樾准备关门。”我伸手过去。他很是不解：“你要干嘛？”
“自己抓老鼠，难道等着你来抓啊！”我很是不屑。
不过，最终老鼠还是逃走了。林森在门口傻站了半个多小时。起初，我以为林森在等我们还给他那个破笼子，没想到他拎着笼子走的时候说，舒，原来你也是这个学校的啊，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六
心情就像我穿的棉袄，黑色的。其实，柜子里一直就是这么深调的颜色。妈妈来电话了，爸爸也来电话了。妈妈刚生了一个儿子，爸爸也在不久前新添了一个女儿。
公汽轮子下诞生的灰尘，干涩干涩的。我算什么——一个几张钞票，几通电话就可以打发在一边的弃儿。
我回到酒吧，看很早以前想看但没有时间看的记录片《流浪北京》。张夏平，张慈，牟森，高波，张大力。几个流浪在北京的盲流。我喜欢张夏平的生活方式，自由地张扬着个性，但我害怕张夏平的结局，我怕自己会像张夏平那样，在现实与理想的碰撞中疯掉。“舒，生日快乐……”我没想到我的眼泪会在闪烁的烛光前落下。林森此时的出现，仿佛是我流浪生活中抓住的救命草。
我抹掉眼泪，故作镇定地说：“上次，我笑话了你一次。这次，你也笑话了我一次。大家互不相欠。”
林森抓住我的胳膊，他害怕我像上次那样走掉。他用斯文的声音说：“生日快乐。流眼泪会不漂亮。”
林森递给我一杯粒粒鲜橙。“生日快乐”几个并不是很煽情的字煽情地写在蛋糕上。
我在林森的眼睛里看到了我久违的幸福。我扑到林森的怀里嚎啕大哭。从前的不开心，都化做咸咸的泪水，在空气里结晶。
“你也是个小女人啊！”林森戏谑，我破涕为笑。
七
水龙头下响着哗哗啦啦的水声。“你的斯文男来了没有？”John在清洗那些透明的玻璃器皿。门外，林森隔着橱窗冲我招手。
“John，我走了。”我摆正最里面的几张桌子，披上大衣出门了。
“大小姐，现在都凌晨一点多了。”林森心疼地搓着我冰凉的手说。
“我自有办法。”我偷偷地笑。高大的树上的枝桠，在路上投下斑驳的倒影。霓虹灯空空地闪烁，记忆着偶尔路过的行人的寂寞影子。
女生宿舍院门前，我拍了拍林森的肩膀，然后熟练地沿着栏杆爬上去，熟练地在大门上转身，熟练地扒着铁栅栏爬下，爬到一半的时候，熟练地从半空跃下双脚着地，最后熟练地拉好衣服，重新系好围巾。
“林森，你回去吧！阿姨给我留门了。”我得意地说，“斯文的傻大汉，忘了告诉你，我就是那天你看到的女贼。” 林森木讷地站在那里，然后斯文地笑了起来：“我早就知道。还有，忘了告诉你，我有钥匙。”他开门，光明正大地进来。
宿舍楼下，路灯的昏黄大把大把。
林森揽过我的腰，将暖暖的唇印在我的额头上。辣辣的体温，从他的唇到我的耳朵，然后再化为空气中寥寥的一抹白。
我停滞了片刻，羞涩地抽身扳下林森的头。两排小小的牙印留在他的脖子上。林森斯文地龇牙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