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青稞酒是手工酿造,最考验酒娘的功力,因此,每家酒馆的青稞酒味道是不一样的,酒客会从酒娘殷勤递出的酒勺里,往自己的于心窝接酒,咂咂嘴,品品味,决定购买与否.酒娘绝不会生气。
酿造纯正的青稞酒,颜色暗黄、酒体稠润、清香醇厚、绵甜爽净。
青稞酒的古法酿造
要论数量,几十年前,拉萨的青稞酒馆是最多的,主要因为啤酒还没进入西藏市场,顾客选择单一。
马路边、林卡里、公园中,随便围起一块花帐,放上垫子、骰子玩具、酒杯和酒具,就算是—家“酒馆”了。
噶珠次仁是酒馆的常客。他说当时的酒馆,一般以所在地名和酒娘的名字随意命名——如“台阶下酒吧”“拉姆酒馆”“老羊圈酒家”等,也没有挂招牌的习惯。
如今,拉萨的青稞酒馆主要集中在老城区八廓街一带,而且以外卖为主,以前那种闹哄哄的堂内“聚喝”已不多见,价格也比以前涨了不止几倍。
作为资深酒客,噶珠次仁对酿造青稞酒的流程可谓了如指掌。他说首先要将优选的青稞洗净,注意不能在水中浸泡时间太长(容易泡烂)。然后将青稞倒入锅中,加入比青稞多60%左右的水上灶。
蒸煮过程中,大部分的水都会被青稞吸收,此时炉火不能过于旺盛,一边煮一边要用干净的木勺(但最好是羊肩胛骨)翻动(忌讳旁人代劳),这样能够让锅内的青稞均匀煮熟且不至于煮煳煮焦(使酒变味),等到青稞煮到八分熟的时候,便可以停下来。
拿下灶台的青稞,冷却20~30分钟,锅中的水已经完全不见。此时趁着青稞的余温,将之平铺在干净的布上,就到了考验酒娘们功力的时候了,她们会根据自己的经验均匀抛撒酒曲(注意此时青稞不能太烫,否则会让青稞酒变苦)。
另外,根据顾客的喜好和订单要求,若需出苦酒,酒曲可以放重些;若需出甜酒,酒曲可以放轻些,全凭个人手感,再将伴着酒曲的熟青稞用布或毯子包起来,放置在温度较高的地方(若温度不够需要用棉被、毛毯等严实包裹以保持适量的温度),在夏天经过两天两夜的发酵就能闻到诱人的酒味,冬天三天左右能闻到酒味,最后将青稞倒在木桶中,用冷开水兑,就可以筛酒了。
最浓最烈最醇厚的酒为“头道酒”,然后是味道逐次薄劣的“二道酒”和“三道酒”等,也有这几道酒混合饮用的。
酿酒关鍵在于“帕布”
在拉萨宗角新村一条小巷里,有一家不知名的酒馆,酒娘的名字叫“布姆”(女孩之意)。
青稞酒的酿造工艺大同小异,人们最感兴趣的莫过于酿酒的酵母“帕布”(酒曲)是怎么做成的。
学者许新国说:做酒时用“曲子”是酿酒技术上的一大发明。因为用了曲子,可以使淀粉的糖化和酒化两个步骤得以结合进行,后世称为“复式发酵法”。藏酒酿造时投放的曲子称为“phab”(帕布),这与汉语的“粕”似有关系。粕是“糟粕”,是酒的原料加工后废弃部分,又被拿来培育作为发酵的酵母使用,从这个意义上看,可能是藏语里把曲子称为“phab”的原因。
酒曲的质量千差万别,最好的酒曲甚至能入药,其功能治“筋肉劳损、小儿鼓脐、妊娠及骡马寒疾等”。
奇怪的是,没有几个酒娘会自己做酒曲,多是从市场上购买的,这更增添了酒曲的神秘感。我的一位朋友说酒曲是面团酿制的,但具体的流程他也说不清楚。问布姆她的“帕布”是从哪儿来的,成分是什么。她说自己的“帕布”是从曲水一户农家批量购买的,每块3元钱。
她闪烁其词地说“帕布”最主要的成分,是一种鹰鹫的粪便,其使用原理是热性强,使青稞易于发酵。
日喀则的民俗学者米玛次仁说,在他们老家的田间地头灌木丛里生长一种叫“耶玛”的野草,将农家自产的生荞面捏成面团,加入这种“耶玛”草酿制,放入陶罐里,盖住罐口慢慢发酵,等时间差不多了取出来晒干,就可以用于酿酒。
为什么用“耶玛”草酿制酒曲?他说也是因为这种植物热性大。
布姆直言因为青稞酒是手工作品,最考验酒娘的功力,因此,每家酒馆的青稞酒味道是不一样的,酒客会从酒娘殷勤递出的酒勺里,往自己的手心窝接酒,咂咂嘴,品品味,决定购买与否,酒娘绝不会生气。
酒杯里的礼与情
青稞,在藏语中称为“乃”。也叫裸大麦、米大麦、元麦,是大麦的一种特殊类型,因其内外颖与颖果分离,籽粒裸露,故称裸大麦。
中国早在西周以前(公元前1100年)就有栽培大麦的史证,以六棱大麦为主。主要分布在黄河上游及西北干旱沙漠地区。高原人经过选择、驯化和栽培,把野生普通大麦培育成了青稞,并成为当地人民的粮食和马饲料。据科学考证,青藏高原是世界上最早栽培青稞的地区。西藏的五大青稞种植基地是喜马拉雅稀缺物种青稞基地(岗巴)、吐蕃王朝贡品青稞基地(泽当)、古格王朝贡品青稞基地(普兰)、历代达赖贡品青稞基地(尼木)、历代班禅贡品青稞基地(联乡)。
青稞因产量高、生长期短、适应于高寒地区等特性,成为了青藏高原先民主要食用的农作物品种,也是酿造青稞酒的唯一原材料。藏族酒文化有着悠久的历史,具有鲜明的地域性民俗特色。从发掘出土的青稞种子和陶制酒杯以及陶瓶等,可以佐证早在3500年前西藏雅鲁藏布江流域的先民就已经种植和酿造青稞酒了。 关于吐蕃的酒宴生活,唐人多有描述。杜甫《送杨六判官使西蕃》一诗中写道:“绝域遥怀怒,和亲愿结欢,敕书怜赞普,兵甲望长安……边酒排金醆,夷歌捧玉盘,草轻蕃马健,雪重拂庐干。”此诗作于公元757年,杨六判官是杨济。他作为诗人,想必对于吐蕃的酒、拂庐也是有所了解的。唐代的边塞诗人岑参(716~770年),把蕃中酒宴生活如此动人地描写道:“琵琶长笛曲相合,羌儿胡雏齐唱歌,浑炙犁牛烹野驼,交河美酒金叵罗,三更醉后军中寝,无奈秦山归梦何。”叵罗(poru)为一种浅底敞口的酒具,一般认为是“碗”的藏语。
酒,在吐蕃文献中早有记载。松赞干布的老臣韦-邦多日义策因为年事已高,每天只能曝日闲住。他担心自己死后王室不再照顾他的后代,于是邀请松赞干布“往其家中,再申前盟”,以半克青稞煮酒,敬献饮宴。这种饮料构成吐蕃人饮食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应该说明,这不是双蒸法,即二次蒸馏获得的酒精纯度高的白酒。那种酒,藏族称为arag,是后起的。从名称上看也可知道是由阿拉伯传入酿造法而得的,可能到12、13世紀才见于藏文文献记载)。
清代的《西昭竹枝词》载:青稞酒作“冲”“穷”“呛”“仓”“昌”等。《西藏纪游》卷一:“酿青稞为酒,色淡黄……隔夜酿之,次早即可出沽……淡而微酸”,“饮酒后,男女相携,沿街笑唱为乐”。
世代生活于青藏高原的藏民族,习惯把敬青稞酒作为待客之道,由此而形成生性豪放、热情好客的民族性格及独特的酒文化。随着酒文化的发展,上至祭山水神灵和护法神、下至民间喜庆佳节、迎送礼情中都离不开酒和酒具,也为藏族民俗文化增添了丰富的内涵。
从古至今,酒被视为是藏族人民最喜爱的饮品之一。酒的使用生发出种种日常生活中的“礼”与“情”,显示出藏族习俗中的一道异彩。在藏族文化中,酒与礼不可分,诸如祭祀供奉、农事节庆、婚丧嫁娶、生期满日、奉迎宾客等民俗活动中,酒便成为席上珍,光是象征着礼仪的盛酒容器就有象牙酒壶、金质錾花鸡心形执壶、青花僧帽酒壶、粉彩缠枝花卉纹多穆酒壶、银制蛙形酒壶、“嘎巴拉”碗,以及各种形状的瓷质、金属质、陶质、木质、皮质酒具;“情”,还在民间娱悦歌舞和文人笔下流露的更为透彻,所反映的闲情和苦意尽在酒中。
常言道:无酒不成礼,无酒不成俗,民间各项活动与酒文化有着不解之缘。
“人无青稞鬼无酒”
关于喝青稞酒的礼仪,噶珠次仁说第一杯酒是一定要敬神的。
西藏人喜欢喝青稞酒。举行婚礼的地方都叫“羌萨”,字面意思就是“酒场”。平时做客,主人过来敬酒,客人要站起来,因为藏家有句谚语叫作“坐着听歌,站着喝酒”,如果不站起来,显得对主人不够尊重。
接过主人递来的青稞酒碗,客人要用右手无名指尖蘸上一点青稞酒,对空弹射三次,表示对天、地和祖先的尊敬。
准备饮青稞酒时,一般是三口一杯,先喝一小口,然后主人倒满,再喝一小口,再倒满,最后一饮而尽。
如果遇到主人唱祝酒歌,这就更加隆重了,主人酒歌唱完,客人的青稞酒也要喝完,最好一饮而尽,显得大气。
如果客人不胜酒力,可用无名指蘸点酒,举手向右上方弹三下,主人也就明白,不会强人所难。
青稞酒最让人难忘的喝法,估计是藏历初一这天,家庭主妇在早晨5点钟煮一锅“观丹”——即放有糌粑、红糖和奶渣混煮的青稞酒,让家中的人们在被窝里喝完美味的“观丹”后,继续蒙头睡觉。
主妇则坐在窗前等待日出。当东方晨曦初露时,她就匆匆背上水桶去井边或者河边去汲取新年的第一桶“白水”。
在巧舌如簧的酒客之间混久了,噶珠次仁了解许多关于青稞酒的谚语和歌谣。如“借酒还水”,如同借米还糠,喻意以怨报德。如“好酒不解真愁”。如“喝酒不唱酒歌,便是驴子饮水”。如“酒自己喝了头痛,别人喝了心痛。”意谓某些人嫉妒心重,见不得别人好。“人无青稞鬼无酒。”指如果没有青稞,也就没有祭鬼神的酒,意谓无本之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