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那么接近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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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倾诉者:柳冰,女,30岁,某公司部门经理,离异两年,有一4岁女儿。
  旁白 柳冰在打电话之前,给我写过好几封邮件,每次都是只言片语,说一直在犹豫。最后让她下定决心的是——她想找个身边人诉说一下,却发现没人可以听她说。
  我听见电话那端有打火机的声音,然后柳冰的声音有点含糊不清,于是,整个故事在她的烟雾袅袅中展开。送他们的画笔给我,我也是冷漠地拒绝。
  我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上小学的时候,爸爸就离开了我和妈妈,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走。妈妈说,他没本事给这个家带来幸福,就选择了逃避。别人说,他们经常吵架,慢慢地。家就吵散了。
  我是个很有绘画天赋的人,可惜只能勉强维持生活的妈妈根本供不起我学美术。也许单亲家庭里的孩子都是敏感而倔强的,从小我就不合群,就算小伙伴真诚地邀请我一起玩,送他们的画笔给我,我也是冷漠地拒绝。
  从小到大,我都没有经历过小说电视里那种单亲孩子受别的小朋友欺负的事,都是别人对我非常友好,我却对他们不理不睬。
  敏感,任性,固执,偏执、脆弱……这些不好的性格特征,我身上都有。
  从小,我就和妈妈相处得不好,不是她不爱我,也不是我不爱她,而是我们之间的爱太特别。倔强的妈妈拒绝爸爸的抚养费,相依为命的我们经常用互相伤害来“证明”彼此心里的在乎。我看见她和别的男人约会,明明那个叔叔很面善,我很有好感,但我却十分刻薄地讽刺他,还说我妈耐不住寂寞。如果她换了男朋友,我就会说她风骚,不自爱。
  我一直认为,妈妈单身是和我有关的,她不想让我受委屈,只是,我虽然理解却依然不说她好,她也是明明疼我疼得要命,却还偏要用相反的态度表示。我学习好了,她会说:“谁知道你是不是抄袭了,这点成绩有什么可显摆的?”我成绩下降了,她会打我,说:“我看你也没什么出息,看你那个窝囊样。”
  我和妈妈就像从猎人枪口下逃脱的两只豪猪,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惊恐,失去了所有的一切,两个人既想互相安慰,又因为惊恐和敏感互相伤害。
  这样长大的我,当然可以做到让爱我我也喜欢的男孩频频出丑,和认识不到半年的男人结婚,孩子两岁的时候离婚,爱上有妇之夫……
  后来我考上了大学,虽然只是个三流本科,但我妈还是高兴得恨不能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学的是经济管理,大学课程很没意思,学校里的男生也不讨人喜欢。在那所学校里,我就像一只野鹤,虽然内心里非常渴望友谊和爱情,但在别人眼里还是那么另类和冷漠。
  由于我的与众不同,我没有同性朋友,其实,我是非常想有个闺中密友的,可以说说悄悄话,可那些娇里娇气的女生们都不愿和我做朋友,男生们除了想和我谈恋爱的,也没有谁真正想和我做朋友。我只有更深地隐藏自己。
  大学四年,我没正儿八经谈过一次恋爱,倒是没少捉弄追求我的男生,尤其是王爽。
  王爽来自海边的一个小村庄,高大英俊,幽默聪明,还是系里的学生干部,不少女生喜欢他。我问过优秀的王爽为什么会喜欢我这个“另类”,他说,因为我与众不同,更因为我冷漠下掩藏的是深深的孤独和无助,他想用爱来温暖我,在我的眼里重新看到明媚的阳光。
  我一听他这么说就翻了脸,好像一种被别人看清真面目的恼羞成怒,“你以为你是谁?上帝还是救世主?留着你那个热情温暖别人去吧!”
  虽然后来王爽还是一如既往地对我好,但我好像故意跟他对着干一样,非但不领情,还想办法捉弄他,让他在同学面前难堪。慢慢地,王爽从伤心变成失望,后来他对我说:“柳冰,你的心就像你的名字,是一块冰。”
  然而那时,我已经为王爽心动了,如果他再继续坚持的话,我这块冰很快就会融化,可他却选择了放弃,还说:“你不知道什么是爱,你把我的感情随意践踏,你这种人不配谈爱!”强烈的自尊让我恨他,扬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转身走开,一句话都没说。
  从那以后,我开始和不同的男生约会,有时还会故意让王爽见到,看到他脸上难受的样子,我就会有种报复的快感。
  大四下学期,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认识了大我8岁的陈雁,一个公司的小领导,一直没找到合适女友的他对我一见钟情,说我那种忧郁和骄傲的神情深深打动了他。后来,陈雁展开了对我的追求,经常给我送花,开着公司的车到学校接我,到一些平时我根本没能力去的地方吃饭,玩,让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毕业时,王爽找我,让我对陈雁留点心。不要靠他那么近。我还是故意反着来,接着就把陈雁带回家给妈妈看,说他是我男朋友,我们已经私定终身。那天陈雁在我妈面前表现得非常好,加上西装革履,还开了公司的车,我妈真以为我找到了可靠的男人,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其实我明白,没过过好日子的她想让我不再跟她一样受苦受累。
  毕业后,陈雁让我到他们公司上班,不到半年就结了婚。伤心至极的王爽离开了济南,放弃了本来很好的工作,去南方打工。我更加恨王爽,谁让他不再来追求我,不向我低头?
  结婚没多久,我就在陈雁的哄骗下怀了孕,第二年就生下了女儿。
  把我娶到手的陈雁一点点露出了真面目,他其实是个非常懒散和花心的男人,家里的大事小情一概不管不问,工作上也是不求上进,每天只要有他的饭吃,有他的电视看,能看见老婆孩子,就一切OK。
  后来,陈雁因为在公司调戏新来的女同事,遭到了领导的训斥。我觉得没脸在那食公司呆,便辞职应聘到另一家公司上班。
  虽然我从小另类和叛逆,但骨子里我是那么渴望平静安祥的幸福,所以,当陈雁不断犯错的时候,我依然没有离婚的想法,只是原谅他,跟他谈,希望我们的日子能安安稳稳地过下去,我不奢求心满意足的爱情,只想追求平淡安稳的生活。
  我的忍让在陈雁那里好像成了懦弱,他开始变本加厉。磕磕绊绊的日子过了一年多,我在自己的床上发现了他和一个酒店小姐纠缠的身影……
  我很冷静地提出离婚,房子和孩子都归我,陈雁一看我动真格的,开始害怕,痛哭流涕地跪在我面前道歉,让我看在夫妻感情和孩子份上原谅他,我保持沉默,从开始争执到办成离婚这半年,我都是住在妈妈那里,任凭陈雁怎么哭闹,我一不反驳,二不改主意。他像拳头打在空气里,折腾没劲了就同意了离婚,接受了我的条件。
  女儿两岁的时候,我成了和我妈一样的单亲妈妈。只是我暗暗发誓:我一定不会像我妈对我那样对女儿,哪怕这辈子她一直都生活在单亲家庭里,我也要让她有份健康的生活,健康的心理。
  其实做了母亲的我已经和我妈的关系有了很大的改变,我终于能够理解她对我的爱,只是她不会表达,而我又是那么叛逆。现在,我妈的脾气也变了,和老太太们锻炼锻炼身体,打打牌,帮我带带孩子,整天笑眯眯的,对我和孩子都非常好。
  一个离婚女人自己带着孩子的日子并不好过。为了给孩子提供一个良好的生活条件,还想让我妈过得舒服点,我必须付出十二分的努力去工作,赚钱。后来我又跳槽到现在所在的公司,收入虽然比以前多了些,但一个人赚钱三个人花,所以,压力很大,
  雷鸣是我的上司,一个善良而儒雅的已婚男人,知道我的生活状况后,雷鸣对我关注有加,总是经意不经意地帮助我,那种帮助又不着痕迹,让我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暖。
  雷鸣家是外地的,来济南好多年,老婆是他从乡下老家带过来的,在家相夫教子,结婚十年两人一直相敬如宾,这也是我敬佩雷鸣的理由之一,他是个负责任的好男人,再加上他的真诚善良和聪明能干,这个男人在我心目中简直就是完美的化身。
  经历这么多,我也从一个另类叛逆的女孩成了一个成熟安稳的女人,所有的经历让我变得隐忍与谦和,如果各色女人都是一颗颗有棱有角,光彩照人的钻石,那我就是一块湿润软滑的玉,美丽而不张扬,细腻而不琐碎。离婚后也有男人追我,只是自己
  不再是年轻时那个叛逆的女孩,我已经明白自己需要什么。也懂得什么样的男人适合我。
  雷鸣就是我梦想中的爱人。只是,他有老婆孩子,
  时间久了,雷鸣渐渐觉察到我对他的好感,他开始不动声色地回应我——悄悄在我办公桌上放一杯热茶,下班后开车在路口等我,送我回家,时不时—个别有用心又花钱不多的小礼物……而我有时候心里不舒服,也会找他说一说。
  爱,像一颗在适宜季节被遗漏的种子,在错误的时间里生根发芽……
  一关,雷鸣陪客户吃饭,喝醉酒的他开车到我家楼下,打电话说想见我。我连外套都没穿就下了楼,看见伏在方向盘上的他。
  我打开车门进去,还没说话,就一把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在那个宽厚的怀抱里,我忍不住奔涌的眼泪,雷鸣一点点吻掉我的泪水,一声接一声地对我说:“对不起,对不起……”
  第二天酒醒后的雷鸣,面对我时依然是平日里那副风平浪静的样子。这让我感觉几乎有点失重,好像一下子从云端跌坐在草地,虽然没有摔得很疼的感觉,但却被摔得有点摸不着头脑。
  几天后,雷鸣约我喝茶,在那个放着莫文蔚那首《冬至》的优雅茶楼里,他对我说,如果我愿意,他去离婚。
  虽然我很想,但我知道自己不会那样做,自己的苦自己明白,我不想让雷鸣的孩子变得跟少年的我一样,也不想让他的老婆变得跟成年的我一样。爱过,足够了。
  那首歌重新再唱的时候,我在莫文蔚唱到结尾时离开:“北京以北/热吻比风沙更绵密/能啜泣便啜泣/下次怕他说今生永不/东京以东/白雪比香薰甜蜜/愚蠢的愉快的/迟早得到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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