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 石

　　“我想给你一个拥抱
　　抱一下就走”
　　真有一具肉身
　　能接住这样一份礼物？
　　一首诗难道可以？
　　——那持续不断的羞辱之火中
　　一再地冶炼、锻打
　　最难切割的一小粒晶莹
　　为说这句话的人献上一份礼物吧
　　在持久的黑暗中
　　捧出泪水中的钻石

清 晨

　　这是你正在经历的清晨
　　这是你生命中很多清晨中的
　　一个
　　光顺着你的脚面往上爬
　　光照亮你丢失在昨天的硬币
　　照亮你丢失在角落里的那些人
　　真好，清晨没有弄丢你
　　但会弄丢它自己
　　把它自己丢在中午之前
　　供你回忆
　　你会回忆吗？
　　带着些许的阴郁
　　阴郁是一只灰鹤在夕阳下的投影
　　清晨
　　光又在你的脸上写日记了
　　这光如此鲜嫩
　　这字迹如此光洁
　　你迅速老去显得如此没有必要

就像我回到了从前

　　当你摸着我的诗
　　就像摸着我的手，就像
　　摸着我的心
　　说：越来越好
　　就像我回到了从前
　　手里握着大把大把的时光
　　就像握着大把大把的硬币
　　每一天都哗哗作响
　　每许下一个诺言，都像用“越……越……”
　　造句
　　而今我看到这个句式
　　每每想到越来越老
　　其实我也想说越老越爱你的
　　转身又把它抹掉

美好生活

　　我们忍住眼睛的疼痛
　　拼命想看得远些
　　看见秘密
　　看见美好生活
　　有时我们很有耐心，穿上衣服
　　取出我们眼中的风景
　　与人分享
　　一点一点地与最好的人分享
　　有时没有人看我们
　　听我们
　　他们说着别的事情，重要的和出名的事情
　　真是要命
　　他们总说这些
　　我们就闭着眼睛听风
　　有时虽是冬天
　　但阳光很好，连风都没有
　　我们就眯着眼睛
　　想我们的朋友在什么地方
　　干些什么
　　有时我们知道我们的朋友
　　那些朋友
　　也会靠在汽车后座上
　　眯着眼睛想我们
　　有时真是令人绝望
　　我们以为这种绝望非常好
　　美好生活
　　总是难以言说
　　比如一想到我们的朋友
　　在空中忙乱地
　　比着手势
　　我们就想把他们按回座位上
　　用疼痛的眼睛示意
　　美好生活总是在言说的边疆
　　而我们和我们的手
　　不在别处，就在这儿

一次性的

　　当我越是接近
　　就離你越远
　　我爱人群中一张张脸
　　我心疼人群中一张张脸上
　　迟早会来的
　　沧桑与巨变
　　是的，我热爱与心疼
　　但我默不作声
　　一次性的人生，一次性的见面
　　我是被谁热爱过的
　　我是被谁嫌恶和轻蔑过的
　　我低头，我思考
　　生而为人
　　我爱，我原谅，我同情与怜悯
　　一次性的，我的生命
　　我没有时间为我的活着
　　解释和辩护
　　当我越是远离
　　就离你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