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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无常,人生易老,是古往今来的一个普遍命题。在《古诗十九首》出现之前,曾有许许多多的诗篇都对死亡作过描写,但是,那些描写都不能让人感到死亡的可怕与悲哀,反而让人们感到死去的悲壮与崇高。如《诗经·唐风·山有枢》:“宛其死矣,他人是愉”;“宛其死矣,他人是保’;“宛其死矣,他人入室”这里诗人只是说,你的死去对于他人来说是一件乐的事情。如果你生前不好好享用,那么,死了以后,一切都不存在了,一切都成了人家的东西。在这样的描写当中,死亡还不是一件十分引人注意的事情,当然更不用说让人感到害怕了。在汉乐府里面也有描写死亡的场面:“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为我谓乌:‘且为客豪,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果骑战斗死,弩马徘徊……”(《战城南》)这里主要描写了战后战场上的阴森和凄凉。绕勇的骑兵都战死了,只有那些受伤的战马还在空旷、沉寂的战场上徘徊悲鸣。这种对死亡的描写,让人感到悲壮、崇高,肃然起敬,而不是让人产生一种对个体生命消失的恐怖感。而在《古诗十九首》里面,死亡则被描写得可怖之极,让人难以忍受。李善注《文选》时给“奄忽随物化,荣名以为宝”(《回车驾言迈>))句的解释是:“化谓变化而死也,不忍斥言其死,故言随物而化也。”“不忍斥言其死”,说明死在当时人们心目中是一件是可怕最难以接受的事情。忌讳死亡,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人们对现世生命的珍惜。如《驱车上东门》:“驱车上东门,遥望郭北墓;白杨何萧萧,松柏夹广路。下有陈死人,杳杳即长馨。潜寐黄泉下,千载永不悟。”诗人登上城的“东门”,遥望城北的墓地,只见白杨萧萧,松柏凋零,一片肃杀的景象。看到如此荒凉的墓地,诗人由此联想到坟墓里那些身临幽暗的无尽长夜、沉默地长眠于地下的“陈死人:这样的描写,容易让人感到死去的悲哀、凄凉和可怕,而肉体的长存是多么地宝贵。又如《去者日以疏》一诗:“去者日以疏,来者日以亲。出郭门直视,但见丘与坟。古墓犁为田,松柏摧为薪。白杨何悲风,萧萧愁杀人。思还故里间,欲归道无因。”诗人走出城门,本想排遣一下思乡的痛苦。结果,放眼望去,只见远处丘坟垒垒,一些古墓已被犁成了平地,枯松也被砍伐,只有那些幸存的白杨在寒风中飒飒作响,给人一种阴冷、可怕的感觉。人终究是要死去的,坟墓可谓是人的最后归宿。但是,活着的人不仅很快就会忘却死去了的人,而且连死人的坟墓也不让它久留!这实在是一件令活人和死人都十分痛苦和悲哀的事情。死去是悲哀的,凡界永远值得留恋。《古诗十九首》里面这些极力描写、泣染死亡的恐怖和死后凄凉的诗篇,正有力地说明了东汉末年文人对生命更深一层次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