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灵魂是如此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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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
  卫鸦,原名肖永良,生于1978年11月,湖南娄底人,于2000年来到深圳,在工厂里先后做过绘图员,助理工程师,研发工程师,工程师总监,工程部主管,工程部经理等职务,有着丰富的打工经历。于2005年辞职,现居深圳宝安31区进行专业创作。作品以小说为主,代表作长篇小说《十里长堤》获第三届新浪原创文学大赛优秀长篇小说奖,作品散见于《花城》、《作品》、《芳草》、《福建文学》、《鸭绿江》等文学刊物。
  
  没接触写作之前,我是一名地地道道的打工仔,在深圳这漫长的五年打工生涯里,我做过质检员,做过程序设计员,做过绘图员,助理工程师,工程师总监,工程部主管,工程经理等职务。如果按照阶层来分的话,那么我经历过的有草根阶层,蓝领阶层,白领阶层,包括最后的“白骨精”阶层。毫无疑问,作为一名打工仔来说,我的经历是丰富而特别的,我所涉及过的领域,涵盖了珠三角这块地方的绝大多数打工现象。然而在工厂里的时候,我并没有将这种生活看成是一种财富。那时候我就跟所有的打工仔一样,我之所以愿意留在深圳这座城市,那种目的是简单而又明确的,我的目标就是不停地赚钱,让自己能够在深圳这座城市里获得尊严,然后衣食无忧地生存下去。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的目光是如此的短浅,然而我当初的这种心境,在珠三角这个庞大的打工群体中,可以说具有绝对的代表性,针对数以万计的像我这样漂来泊去的打工仔,它所指向的是一种不容回避的现状——我们站在南方某座城市的边缘上,物质上简洁清贫,可是我们的内心世界却同样优雅而高贵。我们面对着的,是来自于生活中的各种艰难险阻。在这种来自于生活的压力面前,我们或者是麻木,或者是敏感,或者是懦弱地退却,或者是迎难而上,不同的经历造就了我们不同的人生。然而不管怎样,有了这些生活作为铺垫之后,我们的灵魂就坚强起來,因为它曾经经历了太多的磨砺,在往后的人生里,不管我们站在何种地方,处于何种高度,我们的灵魂都会闪闪发光。
  2005年8月,我辞去工作入住宝安31区,从此成为一名专业写作者。与我同处这一方狭小天地,并彼此相扶相助的,还有同样是打工仔出身的青年作家王十月、叶耳、曾五定等,把写作当为终生事业的人。尽管他们在文坛中只是小有名气,或者干脆是默默无闻,可是他们坚守文学的信心,却是如此的难以撼动。能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是我人生中拥有的最大一笔精神财富。
  在31区,我们讨论文学,潜心创作,以精神上的富饶来对抗物质的清贫。在很多人眼里,这种生活无疑是枯燥无味的。我们居家写作,也许就相当于坐井观天。我们成天面对的是四面墙壁,一台电脑,此外就是来自于生存上的巨大压力。因为断绝了对外的大多数联系,我们相当于是把自己隔绝起来了,在写作当中,我们缺少生活的来源,一切写作素材都得从记忆中挖取;在生活上面,我们也没有稳定的经济来源,衣食住行,都得靠微薄的稿费来支撑。然而我们都顽强地坚持下来了,并一步步接近自己的目标,看到生活的曙光。与之前的打工生活相比,这种生活历程似乎更为艰难,在我们前进的道路上,布满的不再是贫穷与艰辛,我们面对的是坎坷与荆棘。相对于一路的坎坷与荆棘来说,贫穷与艰辛又算得了什么呢?
  作为一名写作者来说,写作素材是最宝贵的一样东西。就像血液对于人体的作用一样,没有素材,写作就会枯萎,就会终止。在过去一年的写作当中,我写过家乡贫穷的农村,写过深圳这座繁华的大都市。我的小说,在贫穷和繁华两种现象里来回穿梭。这种对比是触目惊心的。当我的笔锋从家乡的题材走向都市题材时,这两者之间的落差,常会让我的心灵震撼不已。令我感到疑惑的是,我有过五年的打工生活,可是为什么我小说中涉及到打工方面的题材却寥寥可数呢?后来我想,我这是一种条件反射似的回避,或者说,我是在刻意珍藏与保护着这片领域。以一位写作者特有的敏感,我意识到在我漫长的人生当中,这五年的生活将是我往后记忆中最闪光的一部分,我得让这段生活在记忆里沉淀下来。这样的话,当我再次触动它们时,我将能获得沉积后的一种力量。
  前些日子,当我偶然回顾起自己的打工生活时,我记忆中的一些故事扑面而来了。当我提笔写下一个小说的提纲,并将这个故事记下来之后,我曾经所面临过的种种困惑,突然间就烟消云散。这时候,我惊讶地发现,当我从打工生活中脱身出来,从而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再次审视打工现象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思维获得了更为广阔的空间,这种空间,正是构成小说的一面舞台。我很激动,同时也非常庆幸,我及时捕捉到了这灵光乍现的一刻,这使我感到无比兴奋。对于自己的打工生活,当我置身其中的时候,我曾经的观察和记忆都是麻木的,是一成不变的,我的思维,被那一条条的流水线固定起来了,那种来自于打工人身上的艰辛,或者是迷茫,在我眼里,更多的只是一种映在瞳孔中的表象。可是当我脱离打工生活,以旁观者的身份,从另外一个角度再去观察他们,或者是审视过去的自己时,我却获得了灵魂上的巨大震撼。我的思维突然就像利剑一样,迅速刺开打工生活的那层表象,直抵其内在蕴含的生命质体。
  以前的时候,当我亲眼目睹这些故事或者是场景发生的时候,我总是心情难平,我内心深处总会有种什么东西在纠缠,在拷问。可是我写下这个故事,或者是构思这个故事的时候,我的心情却平静如水。这时候我终于明白了,以前,当我以工厂的高层管理人员,置身于这些事件当中的时候,我在看待这些事件,或者是他人时,我的心态是居高临下的,我所选择的视角,是一种带有傲慢或者是偏见的俯视。而当我远离那种生活之后,虽然我不能置身其中,可我却获得了一个与他们彼此平视的舞台。这个舞台使我的创作变得更为真诚,更为接近这种生活的内在本质。当我透过文字再次望向这个群体之时,我看到的不再是打工生活背后的种种艰辛和困苦,也不再是那些疲惫的神经和麻木的面孔,我看到的是一个个坚忍无比的灵魂,它们被我用文字从记忆里剥离出来,像钻石一样,在我眼前闪闪发光。
  
  责 编:鄢文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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