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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渴望战斗时,他的脸总会紧绷得像个拳头。每每此时,他都会眯起眼睛,撑开鼻孔,撅起嘴巴,就像一只攥紧的手,随时准备出击。甚至连他那讲究的海军陆战队发型,也都根根挺立不屈,就像他本人一样直面任何对手,毫无退缩之意。”《名利场》杂志如此形容Uber(优步)总裁特拉维斯·卡兰尼克的“斗士”形象。
仅用了5年时间,Uber就从一家在旧金山提供专车代理服务的软件服务公司,发展壮大成为一个业务遍及全球50多个国家、市场估值呈几何级增长的最具前景的跨国企业。伴随Uber全球扩张的势头,汹涌而来的除了数不清的模仿者以及巨额的风险投资,还有出租车司机无法停歇的愤怒、抗议以及各国监管机构的审查围堵。
在非议漩涡中迅速扩张的Uber,需要一个战斗值超强的掌门人来应对眼前的困难。因此卡兰尼克必须随时像个战士一样去战斗,他的敌人不仅包括全球的出租车从业者,还有竞争对手、各国监管机构,甚至是他的客户。
“最倒霉的成功创业者”
一个流传颇广的说法认为,Uber的诞生源自2008年巴黎一个雪夜,卡兰尼克和朋友卡勒特·坎普从埃菲尔铁塔走出来后在街头打不到一辆出租车,他们想着如果按一下手机,就能叫到一辆专车该多好。于是,两人创立了一家叫UberCab的公司,这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Uber。当然,事情并非这么简单。卡兰尼克和坎普当时正在巴黎参加欧洲最大规模的互联网大会LeWeb,那时的卡兰尼克已经结束了第二次创业,坎普也把自己的搜索引擎卖给了eBay。他们来巴黎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新的经营理念。于是巴黎街头的一次遭遇就萌生了按需叫车服务的概念。
回到旧金山后,卡兰尼克仍沉浸在创业失败的沮丧中,坎普则迷上了这项汽车服务理念,并买下了一个网络域名“UberCab.com”。当时的卡兰尼克非常害怕失败,他还没有准备好开始第三次创业。自1998年从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计算机专业辍学后,卡兰尼克在8年间两次创业,但都草草收场。
1998年,卡兰尼克和几个同学一起创建了提供流媒体交换下载服务的Sour网站,在这里网友们可交换音乐和电影视频,这可以说是世界上第一个P2P文件下载资源搜索引擎,非常受欢迎。但卡兰尼克触犯了版权保护法律,2000年Sour遭到美国电影协会、美国唱片工业协会、美国国家音乐出版协会等多个行业协会以及29家好莱坞公司的侵权指控,索赔金额高达2.5亿美元,Sour在支付100万美元赔款后宣告破产倒闭。卡兰尼克为此好几个月都没走进电影院看电影,因为那些电影制片公司的名字已经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
2001年,卡拉尼克和原Sour团队创办了一家新公司Red Swoosh,还是流媒体服务下载,不过这次他和内容服务提供商签订了版权协议,其中就有23家跟他打过官司的好莱坞公司成为他的客户。但Red Swoosh发展并不顺利,有合伙人要带走技术团队投奔索尼,资金链也一度出现断裂。在公司发展最困难的4年里,卡兰尼克身兼数职,没有从公司领取过薪水,他还一度搬回到父母家中当起了“啃老族”。
2007年Red Swoosh被阿卡迈科技公司以1500万美元收购,这个价格在硅谷众多企业收购案中并不理想。其好友坎普的搜索引擎公司卖给eBay的价格就有7500万美元。卖掉Red Swoosh后,而立之年的卡兰尼克陷入了人生的低谷,他不再奢望在离开大学10年内成为一名高科技创业者。他的前女友也因此笑称他为“史上最倒霉的成功创业者”。
曾是卡兰尼克密友的天使投资人克里斯·萨卡几个月前在接受采访时透露,卡兰尼克是个狂热的热水浴爱好者,一次可以洗上七八个小时。他曾发起了一个“浴缸聚会”(Jam Tub)的组织,一群硅谷创业者和投资人聚集在萨卡的豪宅里泡澡、喝酒,展开头脑风暴。浴缸聚会是卡拉尼克发起的“平板聚会”(Jam Pad)的衍生版。卡兰尼克和坎普都是平板聚会的常客,坎普就在聚会上谈起了自己的叫车服务理念,这个圈子能轻易接受这些新奇的想法。UberCab创立之初的天使投资资金就来自这一圈子。坎普最终说服了卡兰尼克,卡兰尼克不久之后就成为UberCab的全能顾问和CEO。这位倒霉的创业者由此迎来了真正成功的巅峰。
搅局者Uber
2010年6月,UberCab正式在旧金山推出打车软件服务,当时他们只有几辆车和几名员工,只为 1% 的人提供租车服务。其最先推出的是高端汽车租赁服务UberBlack,客户只需在手机应用上按下叫车按钮,便会有林肯、奔驰或宝马等高级轿车开到你的面前,戴着白手套的司机会为你开门,车里准备了饮用水和充电器,下车的时候你不需要掏出现金,因为你的车资已经通过绑定的信用卡自行支付了。这是一个很酷的体验。
2011年,Uber拿到近5000万美元的风险投资,Uber业务随之扩展到纽约、芝加哥,然后是全美各大城市。2012年,Uber推出了服务车型更多、价格更亲民的UberX业务,让更多的私家车主加入到Uber团队中。同时Uber也把这一打车软件业务推广到海外,巴黎是Uber第一个海外业务城市。谁也没有预料到,仅用5年时间,Uber业务遍及全球58个国家311个城市(数据截至2015年5月),“在纽约拥有26000个司机,在伦敦拥有15000个司机,在巴黎拥有10000个司机,在中国仅成都一个城市就有42000个司机。当然,在大本营旧金山也拥有22000个司机”。
Uber带来的不仅是乘车方式的改变,Uber模式已经深入到人们的日常生活当中。Uber在洛杉矶、芝加哥、多伦多等城市推出送餐服务“Uber Eats”,在纽约推行快递业务“Uber Rush”,在华盛顿推出递送便利店商品的“Corner Store”服务,在亚特兰大、纳什维尔推出搬家服务“UberMovers”。Uber借助大量司机和他们的车辆、对闲散车辆资源的运营管理经验以及大数据,不断复制出围绕物流服务的业务。 Uber所提供的是一个全新的互联网应用服务,它太新太酷,深刻地影响了消费者的生活方式,启发着同行业的后来者,冲击着旧有的法律法规和监管方式,挑战着现有的利益格局。有个段子说:在硅谷,有两种人,一种是接受Uber的,另一种是抵制Uber的。监管机构认为其扰乱了交通运输市场,属于不正当竞争和非法运营;出租车司机认为其抢走了他们的生意,砸了他们的饭碗;汽车租赁公司认为其蚕食了他们的市场;民众认为其忽视了道德界限。
2011年5月,旧金山交通局和加州公共事业委员会以无照经营出租车服务的名义要求UberCab停止营运。作为回应,卡兰尼克在萨卡等人帮助下以2%的股份从环球音乐集团手中买下“Uber.com”域名,将公司名称改为“Uber”,以淡化其出租车服务提供者的形象。Uber源于德语,意为“高等、高级”,UberCab则是“高级出租车”的意思。
随着Uber业务扩展到全球,反对Uber、要求Uber滚出去的抗议浪潮也从美国扩散到了欧洲、亚洲、拉美,各国监管机构和法院也陆续对Uber发布禁令。再加上Uber自身曝露出一系列糟糕的问题,例如:Uber对专车司机的背景调查不力导致女乘客被性侵,Uber一位高管曾威胁撰写Uber负面报道的女记者要给她“泼脏水”,Uber司机与当地出租司机发生摩擦,Uber员工对客户隐私进行追踪,Uber聘人恶意下单打压竞争对手,Uber司机撞死华裔女童,Uber司机的收入并没有他们宣传的那么多,等等,进一步强化了Uber的负面形象,引致更多的非议和批评。
今年6月法国出租车司机反Uber大罢工的行动更是上升到了焚车砸车的地步。不久前,美国总统候选人希拉里·克林顿在谈及按需经济中应当如何解决职场保护的难题时,把Uber作为反面案例。随着Uber业务走向更多国家和城市,关于Uber的争议会越来越多。
“有纪律地对抗”
2014年被认为是Uber年,这一年Uber业务从2013年的21个国家60个城市扩展到50个国家250个城市,全球业务每月营收增速高达20%,这一年抗议、抵制Uber的国家和城市的数量也达到一个峰值。这一年的Uber成为全球最具争议的互联网公司,同时也是全美估值最高的未上市公司。
面对监管机构的压力,卡兰尼克的解决方法是:有纪律地对抗。“如果抵制你的人所坚持的主张是你所尊敬的,那么你就不要和他对抗了;如果抵抗的核心目的在于保护既得利益者,在于为市民出行提供更烂的服务和更少的选择,那也没什么好谈的了。”通过讨好消费者来保障自身在与政府的对抗中获胜,Uber把这个策略在美国本土很好地运用上了,据称Uber在美国50个州雇用了161名掮客从事游说工作。旧金山、波士顿、纽约等城市都曾因Uber对本地出租车行业的冲击而将其封杀,不过随后又都解禁。
在海外扩张中,Uber奉行“先上车后补票”的进驻策略,先进驻占领市场然后再去跟当地监管机构进行谈判博弈,解决合法性问题。卡兰尼克无疑是强势而野心勃勃的,他奉行的名言是:“作为企业家,我尝试突破极限,把油门踩到底。”但这种“油门踩到底”的野蛮作法在其他国家和城市遭遇巨大阻力。
在天使投资人萨卡看来,卡兰尼克一旦确立了目标,就会废寝忘食、不遗余力地去实现。不仅在商业领域,就连玩游戏也是。“如果有人给我一个休闲游戏,对我说‘这就是世界纪录’,那么我就会朝那个目标一直玩下去。”他在任天堂“Wii网球游戏”的玩家积分排行榜中一度排世界第二,“愤怒的小鸟”游戏积分也曾在全国排第七。
不要怀疑一个玩休闲游戏都能玩成大神级别的企业家的执行能力,萨卡说他不会轻易跟卡兰尼克去竞争。卡兰尼克行动力强,同时内心坚定强硬,面对指责和攻击,他要么选择蔑视,要么就奋起反击。在Uber遭到欧盟各国一连串的禁令打击后,克兰尼克将法国、德国和西班牙三国政府投诉至欧盟委员会。
Uber对租车服务实行“峰谷定价”,即在打车高峰期时服务价格会上涨,这样能够鼓励司机在用车需求大的时候积极走上街头。但是这一价格机制遭到严重非议,特别是在2013年12月纽约暴风雪期间Uber将打车价格瞬间暴涨8倍,2014年12月悉尼人质劫持事件发生地附近的Uber打车价格提高4倍等事件发生后,更是引发大量负面报道和用户差评。有网友指责这是“丧心病狂地敲竹杠”。卡兰尼克对此毫不在意:“人们需要知道基准价格在哪里,这很重要。”
卡兰尼克将自己比作“托拉斯杀手”,说他的使命就是消除出租车行业的垄断联盟。因此《金融时报》形容他已经成为硅谷少有的“硬脊梁”创业者的代表。但卡兰尼克这种颇有些冠冕堂皇的言论并不能掩饰他的野心,“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会去看下我们的收入曲线图。”他的Twitter头像一度是俄裔小说家艾茵·兰德的肖像,此人被认为是“利己主义的代言人”,而卡兰尼克在一定程度上也契合了利己主义的理念。风险投资人、作家彼得·西姆斯如此评价Uber:“我见过数百名创业者和上千家公司,Uber是我遇到过的最傲慢、最不道德的公司。”
为了改善Uber毁誉参半的企业形象,去年8月,卡兰尼克招揽了曾任奥巴马总统高级顾问的大卫·普洛夫担任Uber的公关主管,负责Uber的政策与公关战略。今年5月,Uber又从谷歌挖走其全球公关主管蕾切尔·惠特斯通,来处理Uber的全球公关业务。
今年以来,卡兰尼克的强硬姿态有所软化。在3月慕尼黑DLD科技大会周上,卡兰尼克发表演讲称Uber新的推销主题是合作而不是对抗,Uber是一个能带来进步的平台。在6月初Uber成立5周年大会上,卡兰尼克又发表了一场具有煽动性的演讲,他很感性地说:“我意识到一些人形容我是个混蛋。我愿意承认自己不完美,也承认Uber这家公司不完美。而且和每个人一样,我和Uber都做过一些错事。但是在Uber,我们都愿意努力地从错误中学习和成长。”卡兰尼克还大力描绘了一个有Uber的智能城市的蓝图。
过去,Uber被认为是一个重消费者而轻政府的互联网企业,但是面对中国这个增速最快的市场,卡兰尼克也开始收敛自己的“硬气”,主动表示要与政府合作。今年6月,Uber在中国单日行程接近100万次,差不多是6个月前其全球业务量的总和。在Uber业务量最大的10个城市中,有4个是中国城市,其中广州、杭州和成都排在前三位,这让中国成为美国之外的最大市场。卡兰尼克在接受中国媒体采访时表示,Uber决定为中国业务设立单独实体、单独管理机制和单独总部,“这是我们在全球各地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因为中国和世界其他地方太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