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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段时间，我经常在大学同窗Elsa的朋友圈里看到她分享星座运势。每个月，甚至每隔一周就发一张金牛座考试运的截图，附上文字：“小心水逆”、“满月来得刚刚好”。
直到去年年底我看见她分享了一张成绩单，在深圳罗湖区的教师招聘考试中，她以笔试、面试、综合分第一名的成绩成功被罗湖区的一间小学录用——之后她再也没有分享过关于星座运势的任何消息。教师一直是国民最青睐的职业选择之一，我问Elsa考公招需要如何准备，“烧香、拜佛。”她给了我一个干脆利落的回答。
我和她都是从师范学校毕业，但各自走上了不同的职业道路。“我并不是因为喜欢当老师，才选择当老师。只是在师范学校磨砺了四年，觉得自己很适应这个职业。”电话里，我和Elsa半采访半叙旧地聊天，我发现她的语速比从前快了许多。“我现在每天都处于生气、睡不饱的状态。早上六点多就要去上班，晚上六点半才下班，之后还要备课，忙各种琐事。”她是小学二年级的语文科任老师，每天批改100来份作业，“下课后还得把不守纪律、作业做得不好的学生抓过来训话，真觉得自己肝火越来越旺。”
她从大四那年开始参加公招考试。公招里有个定点招聘，只有大四应届师范生才能考。这种岗位称为应届岗，通常两百多个人竞争一个教师岗位，有时甚至三四百。我还记得那一年深圳教育局在全国的各个城市内巡回招聘，班上许多同学跟着教育局跑。“我就考过一次应届考。那次是在福建师范大学里考试，名列第九。当时深圳是招八个人，我和第八名之间就差了0.01分。”那次考试Elsa没有任何准备，有这样的成绩，她觉得自己还是有考公招的天赋的。
考公招别害怕砸钱
毕业后Elsa进了深圳宝安区的一所小学当临聘教师，工作之余她积极备考。每间学校的领导都会对自己学校的临聘老师进行培训，帮助他们通过在编考试。“我也曾犹豫过，要不要辞掉工作，一心备考，但是当时那间学校的校长劝我不要辞职。”校长给她分析，辞职后就算每天有12个小时来准备考试，但如果不自律，那很可能玩2个小时、复习2个小时、再玩2个小时……精神上比较松懈。反之，如果继续工作，利用每天下班后的时间学习，“虽然只有3个小时看书，但你的效率会非常高，激发潜力。”Elsa对这点深以为然。
为了能够更系统地复习，她报了一个笔试培训班。“那是一个知名度不高的培训班，但老师口碑很好。”Elsa认为考公招，最不该害怕砸钱：“如果你已经工作了，那报笔试班是必须的，因为所有的知识点都经过专人整理，你复习起来会节约很多时间。”自己单枪匹马地准备笔试，恐怕只能靠题海战术，但是在培训班上课，就能够听到其他人分享的考试经验。
面试前她在华图报了一个“尊享班”：在酒店封闭式培训一星期，价格19800，要是最后没考上可退还给学生17000。“我可以很坦白地告诉你，考公招报中公或华图的培训班，一点用处都没有。”Elsa吐槽道，在酒店培训的那一周里，她认为自己什么都没有学到。“老师的资质很差。可能考公务员你可以参考这两家的培训，但考公招千万别去报。”当时她并没有考上教师职位，所以退还了大部分款项，“收走的那两千多块就当是住酒店和吃自助餐的钱了。”
后来跟校长提起这件事，后者直截了当地告诉她，公招考试上的所有考官都很熟悉中公华图的面试套路。只要一开口，就知道考生学的一招一式。“除非你是一句话都不会讲，根本不懂教学，你才去中公华图，用他们的套路。否则，你还是自己练习。”在最后一次准备面试中，Elsa跟另一个考教师的朋友搭伙练习讲课。“千万不要觉得你和那些考公招的同仁们只存在竞争关系。我的经验是，经常有人跟你一起切磋，你才能够进步。”
秀才遇到“设岗”就是仆街
“你都那么努力了，你说的烧香拜佛又是怎么回事呢？”我好奇地问Elsa。
“公招考试真的非常讲运气”，Elsa苦笑说。公招笔试占4分，面试占6分，而在面试当中，存在一种“设岗”现象，也即一所学校在面试教师时，会优先录取本校的临聘教师。这个“优先”几乎是确定的，那怕当时这个临聘教师的表现远远不如别的教师。
“在深圳市，宝安区、福田区和罗湖区的设岗现象最为严重。你千辛万苦地准备了，表现得比现场任何一位竞争者都要好，但因为你不是那个学校的临聘教师，你就不可能考进那所学校。”当教师职位人选成为一种内定，走后门、疏通关系就变得十分重要了。“公招考试这池水有点黑。你的付出不一定和回报成正比，所以，你只能自求多福，烧香拜佛了。”墨水再多的秀才，在设岗面前都仆街。
去年年底Elsa参加社会岗的面试，35个人竞争一个岗位。面试那天，Elsa早上六点半就到达考场门口。“因为八点半就要进入考场，晚一分钟都不行。”时常有考生因为迟到被保安拦在考场外面，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没办法进来。“面试只有短短的6分钟，但我要从早上8：30一直等到下午2：30才考，我这个时间还算早的了。”关于面试，Elsa有诸多吐槽，“你必须一直待在候考室里，也就是一间教室。那天我刚好是生理期，趴在桌子上睡了半天，上个厕所都有个老师跟着你。中午就吃了他们发的一个麦当劳汉堡，差点噎死我。”
面试分组进行，通常是10人为一组，通过抽签决定面试顺序。“这里的抽签也有门道，不要抽到1、2号签，也不要抽到末尾的号数。”因为考官确定面试水平的基准往往是根据前两个考生的成绩。那天，Elsa很幸运地抽到了6号。她需要在4分钟内回答2个问题。Elsa记得其中一个问题是：“如何发展学生的课外阅读？”
“这真的是幸运，我擅长结构化面试，因为我语速很快，短时间内不会暴露缺点。”她迅速理清思路回答问题，在考官满意的神情里，她知道自己表现得不错。但同时，她也担心，万一她遭遇设岗，表现再好，一切都白费。
据说那段时间金牛座的考试运特别好，幸运女神眷顾了她。她报考的那间学校，刚好所有的临聘老师在笔试环节都被刷下。她没有遭遇内定的竞争者，顺利地以面试第一名被该所学校录取。“我后来知道，当时面试我的5个考官里，就有1个是那所学校的书记，我真的很幸运，但想想也有点后怕。”
工作轻松的都是假老师
并不是进入学校工作后，捧着教师这个饭碗就高枕无忧。罗湖区教育局规定未满5年教龄的老师必须手抄教案，一课一案。一个学期必须攒够20篇的听课记录，周末还要进行“继续教育”，修满72学时的课程。此外，学校的微信号、广播稿也需要文科老师负责。“对了，你不要以为你只是在教50个学生，后面还有100個家长，再往上，还有各级领导看着你。”
新到任的老师需要上公开课，由其他老师和家长打分。“每一次公开课的背后，都是许多次磨课。”这种事先可以准备的测试在Elsa眼里还算好的，最可怕的是那些不给准备的测试。“我们有‘推门课’，就是你在上课的时候，随便什么老师、教导主任、校长都可以带张椅子从教室后面推门进来，然后整节课就坐在那里听你讲。”
“千万不要觉得当老师是一件轻松的事。”Elsa郑重地对我说，她最讨厌别人认为教师是天底下最好的职业。有一次她从学校打车回家，的士司机一听到她是教师，就连忙表示对教师群体的羡慕：“你们的工作多好呀，既轻松，福利又好，还有寒暑假！”Elsa不做声，在座位上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我们简直是拿命在拼好吗？我可以毫不客气地说，我们付出的努力和工资是绝对成正比的。”要是没有寒暑假，Elsa估计不会有人愿意当老师。“当车到家门口，我差点不想给司机钱。”Elsa调侃道。
两年不见的Elsa，在我眼里已经变得强大又乐观。“在考试屡次失败的那些时日里，我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崩溃过多少次。”对于公招考试，她说自己的肚子里满满都是毒鸡汤。但唯有说出来，后继者们才能提前储备足够的勇气去面对这些困难。其实说白了，哪一行不是这样呢？并非全然的励志，这才是人生啊。
直到去年年底我看见她分享了一张成绩单，在深圳罗湖区的教师招聘考试中，她以笔试、面试、综合分第一名的成绩成功被罗湖区的一间小学录用——之后她再也没有分享过关于星座运势的任何消息。教师一直是国民最青睐的职业选择之一，我问Elsa考公招需要如何准备，“烧香、拜佛。”她给了我一个干脆利落的回答。
我和她都是从师范学校毕业，但各自走上了不同的职业道路。“我并不是因为喜欢当老师，才选择当老师。只是在师范学校磨砺了四年，觉得自己很适应这个职业。”电话里，我和Elsa半采访半叙旧地聊天，我发现她的语速比从前快了许多。“我现在每天都处于生气、睡不饱的状态。早上六点多就要去上班，晚上六点半才下班，之后还要备课，忙各种琐事。”她是小学二年级的语文科任老师，每天批改100来份作业，“下课后还得把不守纪律、作业做得不好的学生抓过来训话，真觉得自己肝火越来越旺。”
她从大四那年开始参加公招考试。公招里有个定点招聘，只有大四应届师范生才能考。这种岗位称为应届岗，通常两百多个人竞争一个教师岗位，有时甚至三四百。我还记得那一年深圳教育局在全国的各个城市内巡回招聘，班上许多同学跟着教育局跑。“我就考过一次应届考。那次是在福建师范大学里考试，名列第九。当时深圳是招八个人，我和第八名之间就差了0.01分。”那次考试Elsa没有任何准备，有这样的成绩，她觉得自己还是有考公招的天赋的。
考公招别害怕砸钱
毕业后Elsa进了深圳宝安区的一所小学当临聘教师，工作之余她积极备考。每间学校的领导都会对自己学校的临聘老师进行培训，帮助他们通过在编考试。“我也曾犹豫过，要不要辞掉工作，一心备考，但是当时那间学校的校长劝我不要辞职。”校长给她分析，辞职后就算每天有12个小时来准备考试，但如果不自律，那很可能玩2个小时、复习2个小时、再玩2个小时……精神上比较松懈。反之，如果继续工作，利用每天下班后的时间学习，“虽然只有3个小时看书，但你的效率会非常高，激发潜力。”Elsa对这点深以为然。
为了能够更系统地复习，她报了一个笔试培训班。“那是一个知名度不高的培训班，但老师口碑很好。”Elsa认为考公招，最不该害怕砸钱：“如果你已经工作了，那报笔试班是必须的，因为所有的知识点都经过专人整理，你复习起来会节约很多时间。”自己单枪匹马地准备笔试，恐怕只能靠题海战术，但是在培训班上课，就能够听到其他人分享的考试经验。
面试前她在华图报了一个“尊享班”：在酒店封闭式培训一星期，价格19800，要是最后没考上可退还给学生17000。“我可以很坦白地告诉你，考公招报中公或华图的培训班，一点用处都没有。”Elsa吐槽道，在酒店培训的那一周里，她认为自己什么都没有学到。“老师的资质很差。可能考公务员你可以参考这两家的培训，但考公招千万别去报。”当时她并没有考上教师职位，所以退还了大部分款项，“收走的那两千多块就当是住酒店和吃自助餐的钱了。”
后来跟校长提起这件事，后者直截了当地告诉她，公招考试上的所有考官都很熟悉中公华图的面试套路。只要一开口，就知道考生学的一招一式。“除非你是一句话都不会讲，根本不懂教学，你才去中公华图，用他们的套路。否则，你还是自己练习。”在最后一次准备面试中，Elsa跟另一个考教师的朋友搭伙练习讲课。“千万不要觉得你和那些考公招的同仁们只存在竞争关系。我的经验是，经常有人跟你一起切磋，你才能够进步。”
秀才遇到“设岗”就是仆街
“你都那么努力了，你说的烧香拜佛又是怎么回事呢？”我好奇地问Elsa。
“公招考试真的非常讲运气”，Elsa苦笑说。公招笔试占4分，面试占6分，而在面试当中，存在一种“设岗”现象，也即一所学校在面试教师时，会优先录取本校的临聘教师。这个“优先”几乎是确定的，那怕当时这个临聘教师的表现远远不如别的教师。
“在深圳市，宝安区、福田区和罗湖区的设岗现象最为严重。你千辛万苦地准备了，表现得比现场任何一位竞争者都要好，但因为你不是那个学校的临聘教师，你就不可能考进那所学校。”当教师职位人选成为一种内定，走后门、疏通关系就变得十分重要了。“公招考试这池水有点黑。你的付出不一定和回报成正比，所以，你只能自求多福，烧香拜佛了。”墨水再多的秀才，在设岗面前都仆街。
去年年底Elsa参加社会岗的面试，35个人竞争一个岗位。面试那天，Elsa早上六点半就到达考场门口。“因为八点半就要进入考场，晚一分钟都不行。”时常有考生因为迟到被保安拦在考场外面，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没办法进来。“面试只有短短的6分钟，但我要从早上8：30一直等到下午2：30才考，我这个时间还算早的了。”关于面试，Elsa有诸多吐槽，“你必须一直待在候考室里，也就是一间教室。那天我刚好是生理期，趴在桌子上睡了半天，上个厕所都有个老师跟着你。中午就吃了他们发的一个麦当劳汉堡，差点噎死我。”
面试分组进行，通常是10人为一组，通过抽签决定面试顺序。“这里的抽签也有门道，不要抽到1、2号签，也不要抽到末尾的号数。”因为考官确定面试水平的基准往往是根据前两个考生的成绩。那天，Elsa很幸运地抽到了6号。她需要在4分钟内回答2个问题。Elsa记得其中一个问题是：“如何发展学生的课外阅读？”
“这真的是幸运，我擅长结构化面试，因为我语速很快，短时间内不会暴露缺点。”她迅速理清思路回答问题，在考官满意的神情里，她知道自己表现得不错。但同时，她也担心，万一她遭遇设岗，表现再好，一切都白费。
据说那段时间金牛座的考试运特别好，幸运女神眷顾了她。她报考的那间学校，刚好所有的临聘老师在笔试环节都被刷下。她没有遭遇内定的竞争者，顺利地以面试第一名被该所学校录取。“我后来知道，当时面试我的5个考官里，就有1个是那所学校的书记，我真的很幸运，但想想也有点后怕。”
工作轻松的都是假老师
并不是进入学校工作后，捧着教师这个饭碗就高枕无忧。罗湖区教育局规定未满5年教龄的老师必须手抄教案，一课一案。一个学期必须攒够20篇的听课记录，周末还要进行“继续教育”，修满72学时的课程。此外，学校的微信号、广播稿也需要文科老师负责。“对了，你不要以为你只是在教50个学生，后面还有100個家长，再往上，还有各级领导看着你。”
新到任的老师需要上公开课，由其他老师和家长打分。“每一次公开课的背后，都是许多次磨课。”这种事先可以准备的测试在Elsa眼里还算好的，最可怕的是那些不给准备的测试。“我们有‘推门课’，就是你在上课的时候，随便什么老师、教导主任、校长都可以带张椅子从教室后面推门进来，然后整节课就坐在那里听你讲。”
“千万不要觉得当老师是一件轻松的事。”Elsa郑重地对我说，她最讨厌别人认为教师是天底下最好的职业。有一次她从学校打车回家，的士司机一听到她是教师，就连忙表示对教师群体的羡慕：“你们的工作多好呀，既轻松，福利又好，还有寒暑假！”Elsa不做声，在座位上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我们简直是拿命在拼好吗？我可以毫不客气地说，我们付出的努力和工资是绝对成正比的。”要是没有寒暑假，Elsa估计不会有人愿意当老师。“当车到家门口，我差点不想给司机钱。”Elsa调侃道。
两年不见的Elsa，在我眼里已经变得强大又乐观。“在考试屡次失败的那些时日里，我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崩溃过多少次。”对于公招考试，她说自己的肚子里满满都是毒鸡汤。但唯有说出来，后继者们才能提前储备足够的勇气去面对这些困难。其实说白了，哪一行不是这样呢？并非全然的励志，这才是人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