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丈夫是大学校友，毕业没多久就结婚了。和所有新婚的年轻夫妻一样，我们结婚的头一年几乎是夜夜春宵。当时，在我眼中，生活就像春天里的阳光一样灿烂无比。
　　然而，生活有时候又是如此的残酷。就在我们庆祝结婚两周年后的第二天，丈夫在一次意外事故中受了重伤，在医院昏迷了两天两夜。醒来后，他再也站不起来了，并且，他还失去了性能力。
　　那一年，丈夫27岁，我26岁。
　　
　　一
　　
　　我仿佛一下子从天堂跌入了地狱，最初的日子是那么的无望。丈夫无法接受这一切，他先是一次次拔掉手上的针头，然后是绝食，最后是冲我发脾气。我知道他这样做是因为爱我。当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和我过上美满幸福的生活时，他首先想到的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在护士和家人2４小时的守护下，他连死的机会都没有。最后，他想把我“骂”走，让我重新选择生活。可我是那么爱他，我从没想过要离开他。更何况他现在变成这样子，叫我怎能忍心离开呢？
　　在我和亲朋好友的一次次劝导下，丈夫的脸上终于重新露出了笑颜。
　　在医院住了几个月后，丈夫出院了，我们又开始了同床共枕的生活。在这一年，我们的生活是忙碌而琐碎的，谁都无暇顾及到性方面的问题。一年后，我们的生活逐渐恢复了平静，坐在轮椅上的丈夫把写作当成生命的一半，常常废寝忘食地创作。随着一篇篇文章的发表，他每月的稿费比原来的工资还要多出好几倍，几乎每天都有报刊、出版社的编辑向他约稿。工作给他带来了很多快乐，我也因为丈夫的快乐而快乐，我的生活又充满了阳光。
　　但就在这时，有一天夜里，我做了一个从未做过的梦。我梦见一个样子很模糊的人在亲吻我、抚摩我，在他的爱抚下我兴奋了起来，就在他要进入我的身体时，我突然醒了。醒来后，我发现自己体内竟然还残留着梦中的那份躁动。我为此感到不安，觉得愧对丈夫。丈夫失去性能力不是他的错，我认为自己的梦中不该因此而出现除了丈夫以外的男人。其实，直到今天我仍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在毫无杂念的情况下，在梦中遇见别的男人。尽管梦中的他的模样我看不清，但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我丈夫。
　　那夜醒来后我久久未能入睡，也就在那一夜，我猛然想起自己已一年多没有过性生活了。想到今后也许就这样度过一生，我的心不禁隐隐痛了起来。不仅因为性，还因为我是个未生育的女人。我和丈夫原打算到30岁才要孩子，如今，失去性，我也就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常言说，不生孩子的女人不是完整的女人。难道我这一生注定只能做个不完整的女人吗？想着想着，我的泪悄悄淌了下来。
　　我不知道自己后来是什么时候入睡的，再次醒来时天已亮，睁开眼看到丈夫正坐在旁边看着我，他的表情有些异样。我问他怎么啦，他伸手轻抚一下我的眼角，说：“你脸上有泪痕。”我想说没事，但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我忍不住侧过身去抱住他的腰哭了起来。丈夫愣了一下，然后默默地用一只手搂住我，另一只手轻轻地梳理我的长发。也许他已经猜出我为什么哭，所以他没问我为什么，也没有说什么安慰我的话。
　　有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安慰。
　　
　　二
　　
　　以后，丈夫对我更好了。每天我下班回家，迎接我的总是丈夫的笑脸和桌上已做好的热饭热菜。丈夫出院后找人把厨房重新装修了一下，厨房所有的设施都比原来矮了一截，这样更方便他操作。我知道丈夫是在尽力做个好丈夫。
　　在丈夫对我疼爱有加的日子里，我却越来越多地在半夜醒来，是被心中那份欲望的躁动惊醒。我一遍遍地回忆以前和丈夫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有时候想着想着就忍不住要去亲吻和抚摩沉睡中的丈夫，但每一回手伸到空中又停了下来，我害怕惊醒后的他看到不眠的我会更加伤心。难以阻止的本能欲望又使我产生梦交的渴望。我曾在书上看到，说梦中的性生活与现实中的性生活一样，可以盲目乐观地得到满足。所以，我有时候真的希望在某天夜里会重回到那夜的梦中，并把未完的那一部分“梦”到底。然而，这只是幻想，那夜之后我再也没有做过那样的梦。
　　在那欲望日渐强烈的日子里，我白天拼命地工作，晚上不是看书就是奋笔疾书到深夜。
　　我想以此来麻醉心中的“非分之想”。可性是与生俱来的，这时的我又风华正茂，忘记性爱谈何容易？
　　后来，记不清从何时起我开始了自慰。丈夫整天在家，为了不让丈夫发现我的秘密，我只能在洗澡时进行自慰，并把水开得很大。每次“激情”过后，我都感到无尽的愧疚与空虚，我暗暗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但几天后又忍不住“再来一次”。
　　随着我洗澡的时间越来越长，丈夫感到有些不解，他说，一个人连头一起洗也不过半个小时，而你不洗头却用了半个小时还多，我说我喜欢长时间的温水浴。丈夫也就不再说什么。
　　快乐也好，无奈也罢，日子照样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我们结婚四周年的纪念日。尽管我们仍然相爱，但无性的缺憾使我对结婚纪念日已没有多少兴趣了。这时的我已变得很脆弱，很怕“触景生痛”，我只想平平淡淡地过每一天。可是，丈夫却一定要办个烛光晚餐。
　　在摇曳的烛光中，我想起了结婚周年纪念日的那一夜，也是一样的烛光，可当时我们在烛光里做爱了，如今，一切的一切已不再存在，尽管爱依旧不变，但仍难以阻止我心中那一阵胜过一阵的隐痛。面对着满桌都是自己喜欢吃的菜，我难以下咽。丈夫看到我的样子后握着我的手说，对不起。我摇了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任泪水奔涌而出。丈夫长叹一声，说：“是我连累你了，谢谢你陪我走过生命中最黑暗的日子，我不想再让你跟我受苦了，过了今晚，我们离婚吧。”“不！”我听完大叫一声，跑进卧室扑到床上大哭起来。我知道丈夫是为我好，我不知道没有了他之后我该怎么生活，我早已把他融入自己的生命之中，虽然我常常背着他为自己流泪。
　　
　　三
　　
　　我进卧室一会儿后丈夫也摇着轮椅进来了，他慢慢地把自己从轮椅移到床上。然后，他把脸贴在我背上哽咽地说：“其实，我是那么害怕离开你，但你还很年轻，你有权利去寻找幸福的生活，或者说过正常人的生活，没有性的婚姻是不正常的。你这样跟着我，我会内疚一辈子。”我翻过身，直视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如果要我在爱与性之间作选择，我永远只会选择爱。”丈夫听完后猛地低下头，深深地吻住了我。这样的吻在丈夫受伤后我们还是第一次。好一会儿后，丈夫的唇从我的唇上移到我的耳边，他喃喃地说：“你知道吗，我一直都想这么吻你，就像我们刚结婚那年一样，但又怕这样做会唤起你本能的欲火，而随后我却不能把它熄灭。所以，我一直不敢。”我知道此时说什么也难以表达我的心情，我只有以更热烈的吻来向丈夫倾诉我的爱与需要。在狂吻中我拉过丈夫的手放到我胸前……最后，在丈夫修长而有力的手指中，我颤抖着如一片黄叶无力地飘落在他怀中。
　　许久，我睁开眼，正碰上丈夫充满询问的目光，我知道他想问我什么。我有些羞涩地说：“刚才这种方式和以前不同，但我一样感到很棒。”“真的？”丈夫有些不相信。“真的。”
　　“是呀，我真傻，怎么不早点发现这一点呢，要不然你也不用受这么长时间的苦了。”“这就是生活，不经风雨怎么见彩虹呢。”说完我笑了，丈夫也笑了，我们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幸福的泪花。
　　此后，我不再失眠。并且，在一次次的摸索中，我们还找到了几种让彼此都感到满意的做爱方式，同时还发现除了生殖器以外的几处兴奋点。有了这些，即便在很短的时间内，丈夫也一样可以让我达到高潮。
　　如今，我和丈夫已用这些方式度过了近四年的夫妻生活。在每一次性生活中，我都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女人。最近，有人在离我们家不远的一条街上开了间性保健品店，生意不错。丈夫曾问我要不要去买些“辅助工具”。我觉得现在挺好，无须其他没有灵性的工具帮助，因为性只有跟爱连在一起，才能成为人类最美的乐章。在性生活过程中，只要充满了爱，谁还在意性是多了一些还是少了一些呢？如果要我用一个词来形容我和丈夫的夫妻生活，也许只有“另类”两字最合适。然而，怎么说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这样过得很快乐。这已经足够了。
　　据《家庭医生》
　　编辑 ／ 张秀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