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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当年,我大学毕业后和冯晓一起入职这家公司。车颠簸了两个小时才来到这荒郊野外,这分公司也太偏僻了吧!“偏有偏的好处,机会多,竞争压力小吧!”冯晓阿Q式自嘲着。
既来之,则安之,还能咋地?文科的我分在办公室做文员,理科的冯晓到技术部门搞科创。因为我们是一起入职,慢慢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他说我狡猾得像狐狸,还有一双狐狸一样的眼睛,就直呼我“狐狸”。而他胆子特别小,经常给我讲一些灵异故事,我没害怕,他却吓得够呛。我给他起了个名字——“冯特胆小斯基”。
一天晚上,我值夜班。在公司巡视一圈后,来到科研楼,我没敲门就蹑手蹑脚进了冯晓的工作室,把正在做实验的他吓了一跳。看他脸都变了色,我故意把一头长发拨到脸前,幽幽地说:“冯晓,信不信我真的是一只狐狸精,咱们前世有渊源,这辈子我找你来了!”他苍白的脸又瞬间变青,战战兢兢地说:“贝贝,你别吓唬我,我真的好害怕!”
我心里越发好笑,慢悠悠地靠近他:“咱们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吧——”让我没想到的是,冯晓两眼一闭,伸出手就抱了过来。我急忙往后一闪,躲过去了。
看来冯晓从刚才的惊吓中醒过来了。他追过来说:“贝贝,你就真是妖精,我也认了,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一直不敢说,今晚不管你是人是妖,我认定你了!”这回轮到我尴尬了,赶紧逃之夭夭。虽然我对冯晓也有好感,但我一直把他当成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他突如其来的表白,让没有谈过恋爱的我乱了方寸。那几天,我不敢和冯晓打照面,工作也心不在焉。
接到贾总电话时,我正想着,晚上下班怎么才能躲过冯晓。贾总让我通知梁经理先替他接待一下总公司领导,他现在正在往回赶。挂了电话后,我才发现,没听清贾总说的是梁经理还说杨经理。不敢再打电话问,我就自己揣测,梁经理是生产部经理,杨经理是销售部经理,总公司领导来,应该是销售部经理接待吧!我忐忑地通知杨经理后,心里祈祷,千万别出错啊!
怕什么就来什么。杨经理专门到办公室来告诉我:“张小贝,你呀,差一点捅了娄子!”原来,我们公司研发的新产品投入生产,总公司领导过来搞调研,需要生产部讲解。幸亏贾总来得及时,才没让杨经理丢丑。“唉,你们年轻人,就是办事不牢!”杨经理叹息着走了,我坐立不安。
送走领导后,贾总一个电话打来,把我叫到会议室,他就在会议室门外的大厅里把我骂得狗血喷头。路过的同事们指指点点,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就在这时,冯晓飞奔而来,他急切地对我说:“贝贝,你给技术科的两份资料混淆了,赶紧去看看!”趁贾总愣神的功夫,冯晓拉着我就跑。
二
冯晓给我解了围。几分钟之后,贾总把冯晓喊了回去。“冯晓,谁给你的胆子?从我眼皮底下英雄救美!不要仗着你叔叔在总公司,这件事就这么算了,罚你去车间反省半年!”贾总大发雷霆,隔着办公室都能感觉到他迸发的怒气。虽然,冯晓叔叔从总公司打来电话百般说情,但他还是要在车间待三个月。让冯晓高兴的是,贾总没有为难我。我埋怨他太傻,冯晓拉住我的手说:“贝贝,为了你,我愿意!”那以后,我和冯晓认认真真地恋爱了。
一年后,有一个升职去总公司的机会,要在我和冯晓两个年轻人当中产生。冯晓兴奋地对我说:“贝贝,我放弃竞争,你先去总公司,但是你要等着我,不许变心!”“不,冯晓,虽然我们是恋爱关系,但是我不想利用我们的关系给自己谋福利,咱们俩公平竞争,不管谁去了总公司,都不许变心!”冯晓深情地拥住我,点了点头。我们感受着彼此的心跳,也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第二天,快下班的时候,我透过窗户,看见冯晓的叔叔从汽车上下来了。不一会儿,他带着冯晓走进了贾总办公室。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这个时候,冯晓叔叔来分公司,还能为什么事?
公司里有了风言风语,说冯晓马上要去总公司了。杨经理摇头叹息:“小姑娘,你还是太年轻,人家冯晓的调令都要来了,你还按兵不动,唉!”
果然,人情薄凉!想着冯晓信誓旦旦让我先走的样子,忽然觉得很好笑。他居然一边安抚我一边给自己找关系。爱情在现实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我开始刻意疏远冯晓。我拒接他的电话,也拒绝和他正面相对。虽然这段感情惨不忍睹,但我还想给他留点面子,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结束吧!
那天晚饭后,冯晓在宿舍门口截住我。他把我拉到一个角落里恳切地说:“贝贝,你听我解释……”我甩开他的手:“冯晓,你也太卑鄙了吧!你要解释什么?解释你耍手腕先安抚住我,好给自己留出时间去跑关系?”
冯晓眼里有一簇怒火在燃烧。他一拳打在树干上说:“你能不能先听我解释?”我冲他玩味地一笑:“不用解释,你可以用行动来证明!”说完我转身就走。冯晓在身后大声喊:“你等着我用行动证明!但是你别后悔——”我停下脚步,回过头哀伤地说:“冯特胆小斯基,祝福你前程似锦!”冯晓忽然追上来,他伸出双手说:“贝贝,让我抱抱你。”我一把推开他,拂袖而去。“贝贝——”身后冯晓的声音带着哽咽。
三
几天后,总公司要调我去人力资源部。我一下惊呆了,这是怎么回事?我真的冤枉冯晓了?冯晓呢?而此时的冯晓电话打不通,人也已经好几天没上班。我疯了一样寻找他,但他好像人间蒸发了。
在总公司几次催促下,我办完工作调动。那段时间,我到处找冯晓,却怎么也联系不上他。在去总公司的车上颠簸着,想起了我们一起入职分公司时的快乐时光。两年前的我们还是那么简单,那么单纯。可现在,为了一次调动的机会,我们失去了信任,也丢失了彼此。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冯特胆小斯基,你在哪里?
在总公司安顿好后,我再拨打冯晓的电话,却发现他的手机成了空号。原来的同事说他已经辞职,去向不明。此时,我终于意识到,那晚我的话严重伤害了他,我得到了调任机会,却失去了那个最爱我的男孩。我的青春,将會被遗憾贯穿。
时光如水,一别经年。我现在已经是公司的部门经理,也有了自己的家和孩子。可是冯晓依然没有音信。爱情已经远去,但愧疚却依然清晰。
前段时间我代表公司去省城参加展会,意外偶遇冯晓,他已经是我们这个行业的佼佼者。看着他成熟干练、沉着稳重,我忽然感觉到安心,低头笑了起来。他透过人群,和我眼神相遇,眸子明亮而清澈。
在茶楼里对坐,他对我说,当年叔叔真的是为了他调任的事去的,去的时候已经带去了他的调令。但是他却当着贾总的面坚决拒绝,然后被叔叔一顿臭骂。恰好杨经理看到了那纸调令,然后,我就怎么也不听解释。他没想到的是,我竟然怀疑他的感情,重伤了他的心,一怒之下,他这才辞职黯然离去。
“狐狸,我很后悔,当时为什么一冲动,真的以行动明志了!”冯晓说,既然离职了,他就想先干出个样子,再来找我。等他拥有了自己的事业时,我已经结婚了。这么多年,他没有打扰我,因为我过得很幸福。淡淡的伤感氤氲,我们沉浸在那段青春里。
临别,冯晓伸出双手说:“狐狸,你的青春欠我一个拥抱,我们的青春还没有和解。”
我轻轻摇摇头,谁的青春不冲动?谁的青春没有遗憾?这么多年过去了,让我们继续站在远处默默注视,互相祝福,让那个拥抱在青春里消散,留着回味吧!
编辑/柴寿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