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是地球的心臟，就如同心跳能够促进人体全身的血液循环一样，海洋将世界各个大洲连接在了一起。它不仅能够调节气候，产生氧气，还养育了成千上万的居民。海洋是各类生物的栖息地，还给我们人类提供了医药等资源。我们有必要密切关注海洋，以回报大海对我们的馈赠，并保障自身和下一代的健康。
　　然而，人类活动正在使海洋世界付出可怕的代价，除了海洋塑料污染、人为滥捕滥杀，还有噪声污染给海洋生物带来的灭顶之灾也不容小觑。
　　在世界海洋日到来之际，本刊采访到中国生物多样性保护与绿色发展基金会（简称“中国绿发会”）秘书长周晋峰。他还是北京大学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研究员客座研究员，世界绿色设计组织（WGDo）副主席，联合国《生物多样性公约》（CBD）OECMS全球技术专家组专家，《世界环境公约》专家组成员，曾任第九届、十届、十一届全国政协委员、全国政协提案委员会委员、全国工商联常委、中国民主建国会会员等。
　　在采访中，他强调，噪声对于海洋动物的影响和其对我们人类的影响相似，如果你曾在摇滚音乐会后患过耳鸣，那么你就知道喧哗的噪声会暂时性影响听觉，甚至造成永久性听觉损害。过度的噪声也会改变海洋生物的习性，如果生活环境变得太过嘈杂，动物可能抛弃他们原来的栖息地。不过，问题就在于，动物是否能够在其他地方找到一个适合它们的栖息地。他说：“个人和团体都有义务保护海洋环境，认真管理海洋资源。”

海洋噪声污染不容小觑

　　《中华儿女》：作为生态文明与环境保护的积极倡导者、实践者、研究者，您在国际环境保护界享有盛誉，首先请您谈一谈什么是海洋噪声？
　　周晋峰：毫无疑问，海洋噪声污染目前越来越严重。如果单纯谈人为噪声污染，主要有三类：首先就是船舶噪声，这是由海上航运的船只自身的体积、结构和运转产生的，而全球贸易的日益发展，更是导致海洋运输总量的增加，船舶噪声也日趋严重;其次是声呐噪声，声呐的主要原理是利用声波在水中进行探测，从而确定探测目标的定位和性质，主要源于军事演习等海上军事活动中，而人类科技的日益发达也使军事装备更加先进，声呐噪声对海洋生物的听觉和神经系统产生的影响尤其严重;再者，水下工程噪声，社会经济的发展导致人类对水下工程的建设更加频繁，比如跨海大桥、岸边码头、海底隧道等大型涉海工程，以及海上石油勘探和风力发电等项目在实施过程中进行的水下爆破、打桩等活动都会产生海洋噪声。
　　《中华儿女》：那么，海洋噪声污染危害到底有多大？
　　周晋峰：海洋噪声对海洋动物的影响就如同噪声对于人类的影响，不仅会对情绪产生有害影响，长此以往对生理和行为也会产生负面影响。特别要说明的是，海洋噪声对海洋哺乳动物、鲸豚类生物和头足类生物影响尤其大。概括起来有以下几个主要方面：
　　首先，海洋噪声会刺激海洋生物的神经系统，导致其行为发生改变。多项研究表明，声呐噪声会严重影响鲸豚类生物利用自身的声呐系统进行捕食等活动，严重时会使这些生物像受到突然的惊吓一样，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跃出水面，产生危险后果。如果海洋生物长期生活在噪声环境中，则会在其影响下改变发声音量、节奏、方式等，亦会使其改变潜水、游泳等规律，甚至无法躲避障碍物。
　　其次，海洋噪声会干扰海洋动物听觉系统，影响其进行有效沟通。对于狩猎中的个体海洋动物，海洋噪声会影响其无法侦查到目标猎物，而对于合作进行狩猎的群体，海洋噪声会干扰其进行相互沟通，最终结果都是导致狩猎失败;对于处于交配期的还有动物，海洋噪声会干扰其寻找配偶，影响生物繁殖;对于母亲与幼仔，海洋噪声会导致其交流，进而导致母子失散……除此之外，海洋噪声极有可能使海洋生物发现天敌的敏感度下降，严重威胁其生存;而对于“趋利避害”远离噪声的海洋生物集体迁移，则又破坏了原有的生态系统平衡。
　　再次，海洋噪声会损害海洋动物的听觉系统。就好像人长期处于噪声环境中会导致听力受到损伤，海洋动物长期处于噪声中也会造成听力下降、听觉灵敏度降低，当噪声强度足够大时，甚至会导致听觉器官永久性损伤，永久失聪。有研究发现，曾经有一项大型海上工程在实施水下打桩过程中，使100米之内的海豚听觉器官受损，而50米之内的海豚产生异常行为，最终这项工程因此而停止。
　　最后，海洋噪声会导致海洋动物器官发生病变。这一点从两个方面来谈，即直接影响和间接影响。直接影响比较好理解，比如某个工程进行水下爆破，爆炸的噪声会瞬间产生强大的冲击波，使周围压力立刻增大，同时以声波的形式扩散开来，导致附近海洋生物的肝、脾、肾、鳔（有鳔类）等器官受损甚至破裂，严重者死亡。而间接影响则是（还以水下爆破为例），爆破会导致悬浮物上泛、海水浑浊，影响水质，破坏海洋，威胁海洋生物健康。

海洋环境污染应由“管理”转“治理”

　　《中华儿女》：海洋噪声污染的确对海洋生物的影响很大，后果是多方面的，且比较复杂，还有连锁反应。为了保护海洋生物，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周晋峰：刚刚发布的《2018年中国生态环境公报》中有一章“声环境”，但是我看了这个报告，里面讲了区域、道路交通、城市功能区的声环境，并没有提到海洋噪声的问题。
　　实际上，白1997年《中华人民共和国环境噪声污染防治法》实施以来，都没有在海洋噪声污染上做太多关注。22年过去了，海洋噪声污染已经逐渐成为了全球共同关注的国际问题，我们也应该尽快出台相关法律法规。同时，还需要加强这方面的研究工作，加强执法力度，比如对于“炸鱼”等行为加强防范，严格查处。
　　而对于企业来说，未来可以考虑在海洋洄游鱼类的重要迁徙路线上，实施季节性的控制。比如，避免在鲸鱼或海豚繁殖期在其繁殖地附近进行油气勘探或者开采作业。还有，近年来日本、中国等海洋国家出现了规模最大、影响最大的海洋建设工地一一海上人工岛机场（以下简称“机场”）。那么，如何在机场选址阶段，保护海洋生态环境就是一项紧迫而重要的任务。 　　在渤海，斑海豹最重要的棲息地是马邑岛，它是规划中的大连金州湾近海机场最近的栖息地之一。据估计，渤海地区近四分之一的斑海豹种群集中在金州湾的马邑岛上，这可能是斑海豹种群最多的一次。而机场施工噪声大，飞机起降噪声大。因此，海洋建筑应尽可能远离斑海豹的栖息地。当确定机场选址后，应考虑到环境管理和严格的控制措施，施工周期不应与斑海豹迁移周期安排在一起。具体来说，在繁殖季节应停止建设，飞机起降航线的规划应尽量避开斑海豹栖息地，使机场建设和运营期间噪声对斑海豹的影响降到最低。
　　在海运方面，利用螺旋桨改造和速度减缓等形式即可以达成很好的减噪效果，而且还可以减少油耗、提高安全性。

　　《中华儿女》：自2014年您担任秘书长以来，中国绿发会已成长为中国领先的环保组织。请您谈一谈中国绿发会在海洋噪声污染防治方面做过哪些努力？
　　周晋峰：近年来，我们开展了大量对海洋噪声的研究工作，2018年2月，绿发会召开了“两会”提案建议会，向全国政协委员建言，提交了关于应尽快制定海洋噪声污染法规的两会提案建议。
　　当前，由人类进行的开采、勘探、船舶运输、军事演习等活动产生的一系列海洋噪声对海洋生物产生的危害日趋严重，也引起了国际上的关注。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联合国《生物多样性公约》（CBD）在墨西哥召开缔约方大会（COP）都曾指出海洋噪声污染的严重性并讨论了相关科学家提出的解决提案，而有些国家已经采取了针对海洋噪声污染治理的措施。
　　海洋对于人类社会生存和发展具有重要意义。习总书记今年4月说得好：海洋孕育了生命、联通了世界、促进了发展。我们人类居住的这个蓝色星球，不是被海洋分割成了各个孤岛，而是被海洋连结成了命运共同体，各国人民安危与共。我们要像关爱生命一样关爱海洋。中国高度重视海洋生态文明建设，持续加强海洋环境污染防治，保护海洋生物多样性，实现海洋资源有序开发利用，为子孙后代留下一片碧海蓝天。
　　我国海岸线绵长，气候多样，为海洋生物多样性提供了非常优越的自然条件。我们的海洋里有鲸鱼、海豚这些珍贵且濒危物种;我们有南海珊瑚、海草、红树林，以及南海海面的上升流……要知道，这些都是大自然赋予我们的宝贵资源，是我们子孙后代可持续发展的根本，所以我们必须好好保护和利用。然而现在，海洋噪声污染对南海海洋生态环境造成了相当大的影响。
　　《中华人民共和国环境噪声污染防治法》的出台为我国海洋治理奠定了法律基础，但海洋污染治理，尤其是海洋噪声治理依然任重而道远，需要政府、企业、公众、社会组织共同发力，做好宣传工作，让海洋保护这一理念深入人心，进而从根本上实现“由‘管理’转向‘治理’”的目标。我国是《生物多样性公约》（cBD）的最早缔约国之一，尤其是2020年，该公约的第十五届缔约方大会将在中国举办，所以我们更应将保护海洋生物多样性这一任务做好。
　　海洋环境污染治理是我国生态文明建设的一个重要内容，而对海洋污染治理的措施与结果也是衡量一个国家文明和现代化程度的重要标志之一。为此，绿发会与世界两大领先国际组织“Ocean Care（海洋保护）”和“Wild Migration（野生迁徙）”共同研究海洋噪声污染的数据证据和科学依据，并致力于提供解决海洋污染的建议和解决方案，共同行动应对水下噪声污染问题。我们呼吁公众一起来关注海洋噪声、海洋垃圾等问题，保护海洋环境。
　　责任编辑 张惠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