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感情差点葬送在别墅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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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求档次与升值,执着入住“富人小区”
  
  2003年,重庆的房价稳步上升。包括市中心在内的很多地方,1998年每平方米1300元,两年之后的认购价为每平方米2100元,两相比较,居然涨了800元!
  我和妻子张萍坐不住了。我是机关主任科员,张萍是大学讲师,我们住的是我单位分的两室一厅76平方米的福利房。1999年3月工资调整后,张萍的工资超过我一大截。那段时间,我经常听到他说,某某同事买的房子涨价了,某某同事把刚买的房子抛出去净赚了6万多元……
  一到周末,我就和张萍去看房。经过两个月考察,我们看中了一套位于市中心的三室两厅。那房子楼层很好,118平方米,采光、结构、周边环境都不错,每平方米2700元,加上一些费用,总价为33万元。张萍一盘算:家有存款15万元,再贷18万元,每月还贷1000多元,20年就可以还清了。晚上,和张萍合计买这套房子后,我居然兴奋得睡不着觉。
  第二天下班,张萍一进家门就带来新消息:“同事买了带电梯的高层公寓,16楼的三室两厅,说是能把山城夜景尽收眼底,太爽了!”我住了30多年的矮房子,自然喜欢高高在上的居住感觉。张萍继续说:“每平方米2900元,比我们看的那套房子,每平方米只贵200多元!”
  我一听就来兴致了。周末,我和张萍找到那幢高层公寓楼。售楼小姐介绍说,C座25楼还剩下最后两套。
  进入C座大门,是一个足有300多平方米的大厅,左边一排邮政信箱,右边三套高级会客桌椅,中间是金鱼缸和花草。上了电梯,那电梯的速度是我单位办公楼的好几倍,不到一分钟,我们就到了25楼。
  那是一套三室两厅的毛坯房。走到阳台一看,我不禁吃惊得倒吸凉气:整个山城的高楼大厦、东湖风景区、长江、汉水甚至我单位的办公楼,全部一览无余。
  回到家里,我和张萍反复比较:买房子是一辈子的事情,要买就应该一次到位,觉得再折腾。两套房子相比,我觉得高层住宅不仅有高高在上的感觉,而且从心理上觉得有身份档次。当天晚上,我就打电话向父母借钱。
  父母第二天就从黄石赶来看房子。他们都有高血压,坐电梯上到25楼,站在阳台上一看,马上觉得血往上涌,头发晕,眼发花。他们建议:还是购买有小区环境的3楼吧。理由是,价格相对较低,有小区环境。父母给我们留下6万元就走了。
  张萍说:“老年人当然喜欢低层,他们有的是时间散步,可我们哪有时间呢!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喜欢住高层的感觉。”
  我们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妻子的女同事钟晓到我们家来玩。听完我们找房子的经历后,张晓一下子来了兴致:“与其花30多万元买高层住宅,还不如花多一点钱买套别墅。现在重庆的别墅价格低,国家以后对别墅用地肯定会严格控制,所以别墅肯定有升值潜力。去年,我家花50万元买了一套联体别墅,现在快升到55万元了。”我说:“大贵了,我们没那么多钱。”张晓说:“北京、上海的别墅最起码在100万元以上,重庆是直辖市,不用五年,我那套别墅至少值100万元。我丈夫是搞建材的,他的眼光绝对没错!”钟晓的话再明白不过了:如果我们现在花50万元买别墅,相当于跟着发大财。
  对钟晓的估计,我和张萍都将信将疑。尽管这样,一个星期后我们还是乘看房子的车去了远离市区的别墅小区。
  那是期房,游泳池、游乐设施正热火朝天地兴建。联体别墅一共三层,底层是停车库,外带一个60多平方米的花园。售楼小姐介绍说:“世界上的房子有条铁规则:一等房子是别墅,二等房子是高层,三等房子是小高层,四等房子是普通住宅小区。你只需多花10多万元,就可以入住既有档次又有升值潜力的别墅了。我可以向你保证,今天重庆的别墅是50多万元,五年之后,你就可以成为百万富翁了。这绝对是有识之士的理性选择!”
  看了三个月房子,我们学到了不少知识,也知道了别墅居然有这么多好处,档次、身份、宽敞、花园、升值等等,确实让人怦然心动。
  还有比别墅更好的房子吗?按照售楼小姐说的铁规则,那是绝对没有的!2003年8月,我们迫不及待地与开发商签订联体别墅购买合同,向我弟妹借了l万多元,向张萍的家人借了4万元,总共支付了20万元首期,剩下的到银行申请20年按揭贷款,每月要还2200多元。
  
  可叹一地鸡毛啊,别墅引发婚姻噩梦
  
  从此,尽快实现“无债一身轻”成了我和张萍每天的话题。
  我们正为还贷发愁,两个月后的一天,售楼小姐打来电话:“恭喜你!你们的别墅升值了,由原来的每平方米2900元涨到3100元。也就是说,你们两个月就赚了4万元!”我和张萍高兴得一宿无眠。
  然而,高兴总是那么短暂和缥缈,现实却越来越残酷。张萍每月的工资必须全部用于还贷,只靠我1700多元的工资维持家庭生活。
  9月10日,既是教师节,又是张萍的生日。我特意到重庆百货商场,想给她买个手镯。到柜台一看,好一点的都在1500元以上,贵的标价8000多元,我挑来挑去,选了一个560元的翡翠手镯。
  回到家里,张萍正在厨房里做饭。我想给她惊喜,就让她闭上眼睛猜我买了什么礼物。她根本不理睬我那套,一边洗锅一边说:“唉,今天的排骨又涨了5毛钱,1.5公厅排骨居然要20多元!”我一听,知道气氛不合适,赶紧帮她择菜,闭口不谈礼物的事。
  晚上睡觉前,张萍突然想起生日礼物的事。我支支吾吾地说,手镯花了560元。张萍“腾”地一下子坐起来,拿着手镯左看右看,然后说:“你傻啊!我同事的手镯跟这一模一样,在夜市里只值80多元。明天,你一定要想办法退掉。要退不成,这个月你去借钱过日子。”我说:“这是在正规商场买的,怎么能说退就退呢?”她很不高兴:“我不管!反正我不喜欢。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钱,不退日子没法过。”我气极了,蹦出一句:“真他妈的不可理喻!”瞬间,争吵迅速升级。“你骂谁呢?只有你这样的傻蛋,才会干出这种蠢事!”本来在商场买这个价钱的东西,我就没少遭售货员白眼,现在又被妻子骂得狗血淋头,我气不打一处来,“呼”的一下抱起被子,跑到沙发上去睡。
  第二天早上,张萍一起床就问:“你的工资卡在我手里,你哪来钱买手镯?”我只好如实招供:“单位发的监考劳务费。”她“宽宏大量”地说:“现在我们家已进入非常时期,以往的事就既往不咎,但今后,所有的奖金和劳务费必须一律上缴。你要是隐瞒,那只能说明你根本不想跟我一块儿过!后果嘛,你自己掂量!”
  国庆节前夕,妹妹打电话来说,父亲因高血压引发冠心病,需要住院治疗,要我赶快回去。我硬着头皮向张萍拿钱,张萍却开导我:“我们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就你那点工资维持生活,手头哪有多余的钱?你爸有公费医疗,你回去看看就行了!”说完,只给了我200元。
  赶到合川三医院,我只给父亲买了些水果,妹妹和弟弟分别给了父亲600元营养费。
  晚上,母亲拉我到一边说:“明天下午你就回重庆了,弟弟妹妹中午来吃饭,你当着他们的面给你爸一点营养费吧。你是老大,不能坏了规矩。”我实在拿不出钱,只好如实把买别墅的事告诉母亲。母亲的第一个反应是:“你可千万不要把这事告诉你爸!他要是知道了,骂你事小,他的身体要紧啊!”说完,母亲硬塞给我600元。唉,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坐车回重庆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到底该不该买那幢别墅?我和张萍的收入在重庆只属中等,买别墅前小日子过得优哉优哉的,买别墅后生活一下子来了个180度的急转弯……
  刚回到家,张萍就爆出一个特大喜讯:“昨天,售楼小姐打电话来说,这两个月每平方米又涨了50元,房子又可以多赚1万多元!”我听到这个好消息,还是觉得苦涩多过喜悦。
  2005年春节前夕,处里按照惯例请职员和家属吃团年饭。那天,张萍跟我的同事家属聊得热火朝天。
  第二天上午,刘处长笑着对我说:“现在,年轻人的思想真超前啊!”我一下子怔住了。刘处长见我很紧张,又说:“听说你买了别墅,而且半年就赚了5万多元。不错啊,年轻人就是有眼光!”我脑子“嗡”的一下,语无伦次地说:“没有啊!什么买别墅了?我怎么不知道?”刘处长的脸色马上阴沉下来:“没买?我就想,工薪阶层咋买得起别墅。即使买得起,那也供不起呀!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回到家里,我想起刘处长异样的眼光,浑身不自在。我问张萍:“昨晚你是不是说了别墅的事!”张萍愣了一下才说:“说了。怎么啦?”我气炸了,朝她大声吼:“还怎么啦!你是在害我啊!刘处长知道我们买别墅了。”张萍不以为然:“刘处长知道又怎么啦?咱们用的是血汗钱,光明正大的。刘处长若有本事,自己去买呀!”我气得浑身发抖:“你们大学老师只要上好课,一年见不见领导都无所谓。我在机关,一天不见领导就有问题!张萍,机关人际关系多复杂呀,我当公务员的去买别墅,领导和同事会认为我很有钱。机关干部要是被领导和同事怀疑,仕途就基本上宣告终结。你难道连这点常识都不懂?”一席话说得张萍云里雾里。她反问:“就我那句话,你就永远当不了官?”我设好气地说:“后果很严重。”
  晚上,张萍翻来覆去睡不着。我只好安慰她:“算了,别多想了。以后低调点。买别墅是我们自己花钱自己享用,与别人没太大关系,没什么好炫耀的。”张萍很疑惑:“买别墅是自己的事,但可以体现档次和身份。别人不知道,怎么显示档次和身份呢!”
  
  忍痛割肉卖别墅,
  换回婚姻最佳状态
  
  2006年5月,别墅终于拿到手,我们又花了几万元去办“两证”。我发现,别墅门口停了很多奔驰、宝马。看来,售楼小姐说得没错,我们真的与重庆的“富人”和“精英”为邻了。
  到隔壁一家打听装修价格,负责装修的工头告诉我们,他们是正规装修公司,包工包料40万元。我们悻悻离开。包工头走过来说:“老总,一样用材标准和装修质量,给你们打八五折,你看怎么样?”我讪讪地说:“等我决定装修再说吧!”
  回到家里,张萍说:“你是大男人,装修的事你得拿主意!”我问:“家里还有多少钱?”张萍说:“从买房到现在,除了还贷款,从牙缝里省下了5万多元,刚够还向亲戚朋友借的钱。”我鼻子一酸:“真够难为你的了!”张萍说:“行了,别酸了!快说装修怎么办吧。”
  我能到哪里去筹钱?我说:“亲戚朋友的钱能不能先缓一缓?我们先搞装修,搬进新房后,旧房子就可以出租了。”张萍不同意:“亏你想得出来。那5万多元有4万是向我父母和哥嫂借的,你弟妹只借了1万多元。现在,我父母需要钱治病,哥嫂需要钱做生意,我看还是先还债吧!”我给张萍算账:“早点把旧房子租出去可以早些收益,旧房子所在地段好,可以租个好价钱!”张萍说:“这个我早就算过了。问题是我曾经答应哥嫂尽早还钱。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向你父母再借点钱!”我说:“父母已经借给我们6万元了,这几乎是他们的全部积蓄!再向他们伸手,我不好意思开口!”张萍见我拒绝,气呼呼地说:”你是大男人,还在政府部门工作,应该有办法!”我大吃一惊。我明白她的意思,但我不想犯错误。我说:“既然这样,装修的事以后再说吧!”张萍居然甩了一句:“真是窝囊废!你看隔壁小张……”还没等她说完,我吼道:“行了!”为了不激化矛盾,我摔门而去。
  周末,我正在家里赶写领导的讲话稿,张萍叫我和她一起去联系讲课的事。我说不能去,因为稿子明天开会就要用。张萍不容分说,伸手就关电脑,嘴里还说:“一个大男人的,周末不去挣钱,就知道加班码字写材料。装修的事,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操心?你要把我累死吗?”辛辛苦苦写的稿子被毁于一旦,我气得血往脑门上涌,扬手就给张萍一巴掌。张萍捂着脸说:“算你狠!”说罢冲出门去。我再也无心写材料,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
  晚上8点多,张萍还没有回来,她的手机关了,我急得坐立不安。
  晚上10点多,张萍打来电话,第—句就说要离婚。她挂断电话后,我马上拔过去,原来她在同事家里。我赶到她的同事家,她的同事质问我:“张萍怀孕了!你这做丈夫的,怎么忍心这时打她?”
  为了扑灭张萍心中的怒火,我不得不向双方的父母和亲朋好友求援,颜面丧尽,总算平息了离婚风波。但是,讲话稿夭折了,我受到处长的严厉批评,而且只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吞。
  后来,父母和双方亲朋好友伸出援手,别墅的装修才终于动工。从2006年8月到12月,由于张萍怀了孩子,我独自负责别墅的装修。那些富人搞装修只需要开车偶尔视察一下工地,我却为了节省几块钱顶着烈日挤公交车。
  2007年春节前夕,我们如愿以偿将旧房子出租,搬进了别墅,还将双方父母接到别墅过了一个欢乐的春节。
  春节一过,一大堆问题又摆在我们的面前。
  别墅在郊区,坐公交车上班需要一个多小时。我还发现,住在别墅区里的业主基本上有私家车,还有很多配了专职司机。我们成了别墅区里为数很少的“贫民”之一。每天早上,看着张萍早早起床,腆着大肚子艰难地挤公交车,我五味杂陈。
  一个月的别墅生活过去了,我和张萍每天要比以前多花三个多小时乘坐公交车来回颠簸。更让人受不了的是,住在别墅区里,根本感受不到档次和身份,每天都能感受到大款富人异样的眼神,连那些物业管理人员也不给我们好脸色。
  为了回家有口饭吃,给家里增加点人气,我请父母和我们同住。但是,父母才住了两星期就想回家。他们说:“别墅好是好,就是白天除了业主请的小保姆外,居然找不到一个老人和我们唠嗑。”
  三年多来,我和张萍共支付了30多万元房款。张萍的同事花同样的钱不但在市区实现了住房梦、小车梦,还无债一身轻,而我和张萍不仅没有体会到别墅的舒适和尊贵,还被别墅深度套牢,“尾大不掉”。两相比较,我们不得不向现实低头——卖掉别墅,然后购置适合自己的住房,过工薪阶层的生活。
  有朋友告诉我:你再忍耐三年,别墅肯定会涨到100万元以上。我实在不想“望梅止渴”。既然购买别墅的大多是有钱人,那么,他们很少会为了图便宜选择“二手”别墅。更何况,随着宏观政策调控加强,国家也不会允许五年赚50万元暴利的现象出现。一句话:天上永远不会掉下馅饼。
  后来我的别墅挂牌80万元两个月无人问津,现实彻底击碎了我的升值梦。随着营业税的出台和不动产税的讨论,老百姓对房地产的投资每况愈下,我只得赶在房产新政策实施之前,忍痛割肉以65万元将别墅卖出去。除了缴纳高额的税费、中介费,再减去装修费用,我们根本没赚什么钱。现在想来,售楼小姐的每次“报喜”,不过是漂亮的肥皂泡罢了。
  如今,我们在市区购置了一套108平方米的三室两厅现房,一家三口住不大不小正好合适。这房子离双方单位都非常近,无须买车。但我想,等真的需要车而且资金充足时,我会考虑买车的,那将是非常惬意轻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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