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变得这么小市民了。于晓在我搬迁新家告诉他我不会擦两户人家共用的铁门时给了我这么一句。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早听说上海人的小气与精明，学校里已经领教过了三块五块一毛两毛厘得清清爽爽的室友们，可不想一毕业搬出来就被人欺负。擦一次就有第二次，干脆大家一块儿享受油光光脏兮兮的铁门吧，我心说。
　　于晓周末偶尔来我这里做饭，和隔壁邻居倒也叔叔阿姨叫得亲热，还教导我要和邻居搞好关系。我孤僻惯了的性格通常是高兴时候给个笑脸，懒得理的时候声也不出一个并且对隔壁叔叔对我煮饭时的一些言论记恨在心，本姑娘煮饭就这德行，看不惯你可以不看，放酱多是我吃又不是你吃，管得着嘛!
　　日子倒也大多相安无事。平静的有些不可思议，学校里的风光热闹全被油盐酱醋取代了，当然，还有无聊的工作。唯一有聊的事情是于晓会来，然后经常来。然后有一天房东过来问他的房子要卖，我要不要买的时候，站在旁边的于晓饶有兴趣的和房东侃起价钱来。房东走后，我说你晕头了呀，现在房价跟杀人似的，我才工作了半年不到你叫我去抢钱啊。于晓忽然抱住我：不想让你流离失所，宝贝。我懵掉。
　　于晓给我时间考虑。一是我们的关系，再是买不买房子。思忖多日，两个都做了决定。然后两个人一起筹措资金买下了我的窝居。邻居打听价格，实话实说后，人家一边摇头一边说：不合算不合算。一年前连这个数的一半都不到，现在合下来都快7000一平的房子连阳台都没有，唉。就差说我们脑子坏掉了。我放下剁菜的刀，理也不理进屋子去了。顺手关了过道厨房灯，让他们自己个儿开灯去吧，我这里没免费的东西。
　　越想越气。原来学会关好自家的厨房灯和水龙头，学会在改到公共通道里的小厨房里寸土必争连一年的时间都不必。从清高孤傲的大学生到操持自己饭菜的小煮妇连一年的时间都不必。学会继续关注房价，在两家人家一起煮饭的时候故意大声跟于晓说他真有眼光有远见，这里的房子已长到快8000块一平米云云。
　　于晓在房产证上仅写了他一个人的名字，因为两个人还没结婚，为货款什么的嫌麻烦。我素来不争，钱都给了他，名字不写也没什么，反正结婚时迁过来便好了。也没有考虑过结果是于晓还是离开了不上进的我。人说毕业一年是校园恋人的分手咒，然也。他决定卖掉房子，我也默然。这就是都市的爱情。
　　回忆有何用。我将从寄人篱下，到流离失所了。搬走前一晚，浴室里洗脸池的水管突然毫无征兆的爆裂了。水管总闸几年无人动已经不是我微弱的力气能够扳得动。我能做的，只是将水管流出的水一盆一盆舀到下水口，泪水和自来水一起流着。然后想干脆什么都不弄了，反正明天我就要搬走了，就算大水泛滥，于我何干呢?
　　可又怕很快水就会蔓延到卧室里，我的美丽的垫子和书籍如果和水一起漂浮又是多么可怕，想电话于晓，最终还是忍住。邻居叔叔刚好归来。过来帮我关上了水闸，邻居间的帮助使我心中的隔阂也随着水管一起进裂了。有时候，我们要相信陌生人的善意，有人说。
　　第二天一早，我找来管道工人修好了水管。拎上收拾好的行装，去寻找新的邻居。临走送了冰箱里的西瓜给隔壁，阿姨叫我别客气。我想也就客气最后一回了，很多东西，失去才会珍惜。拔下冰箱，关好煤气，算好该付的水电煤气费用——我怎么这么小市民，我对自己说。就算是对于晓，也要厘得清清爽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