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历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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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妙龄女赌气离家,人贩子见色忘义。美衣玉馔是陷阱,小小年纪难分辨。
  昏昏蒙蒙时,老鸨起歹意;半梦半醒间,色狼逞兽性。
  遭毒打,被贱卖;锁木屋,嫁光棍……
  噩梦醒来迟,前路何处去?只身跳悬崖,以死明悔意!
  广西桂东有座郎蛮山,郎蛮山下有个丹桂镇,镇上有所丹桂中学,学校有两个出了名的小美女——“天鹅公主”朱小荣和金美凤。
  朱小荣和金美凤今年恰好满十六岁。朱小荣由于自小长在瑶家,山冲里滚,歌海中泡,不但有副健美俏丽的身材,而且还有个胆大心细的习性。她热情开朗,正直无私,勤快聪明,不但学习成绩拔尖,而且思想品德也极好。金美凤却不同,因为她是阿爸阿妈的独生女、掌上明珠,虽然家境不好,但由于自小受父母的娇惯,养成了孤傲、倔强、任性的坏脾气。她外表虽娇媚俏丽,却心胸狭窄,爱慕虚荣。家中经济拮据,她也硬撑着与同学们比吃比穿,争强好胜,常因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跟同学或父母斗嘴怄气。
  近来,因为阿爸得病,阿妈要服侍病人,金美凤不得不留在家里帮阿妈做一些应手的家务事,因而到校便没有以往那样早。
  这天吃罢早饭来到学校,一走进教室,金美凤就见女同学们正围着朱小荣,观赏她身上的一条绣花百褶裙,喜爱、羡慕、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这是我外公外婆送给我的生日礼物,除了这条绣花百褶裙,他们还送给我一把精致漂亮的小银锁呢!”面对同学们的羡慕和赞叹,朱小荣也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她珍爱地抻抻裙裾,扯扯绣花带,脸放红光,甜笑欲滴,好不开心。
  “哼,一条土佬花裙,有什么可‘抖’的?”金美凤冷傲地一“嗤”鼻子,“你们可真会拍班长的马屁!她穿一条新裙子来,你们就讨好,以后她若真的当上什么厂长经理,那你们还不得天天向她磕头下跪啊!”
  “你?!”
  金美凤这句十分刻薄的话,一下子将大家噎在了那里。
  “美凤!”朱小荣宽容地笑了笑,走近前来。她知道金美凤的阿爸有病,心情不太好,就不与她计较,反而关心地问她,“你阿爸的病好一点了吗?刚才我们几个女同学还在商量,准备星期天到你家去看看你阿爸!”
  “谁要你们去看?狗才稀罕!”金美凤又丢出一句,将书一本本地摔进抽屉,“朱小荣,别以为有了条破裙子你就了不起,一会儿放了学,我就回家去问我阿妈要钱,买一条更贵更漂亮的花裙!”
  放学后,金美凤赌气来到镇上最有名的一家成衣店,左挑右选,终于发现了一条店主从香港趸货进来的高级连衣裙。她一问价,店主开口要一千二百元,她软缠硬磨,店主最后同意以七百元的价钱卖给她。
  捧着那条高贵华丽的连衣裙,金美凤实在是舍不得放手。她想,如果穿上这条裙子往同学们面前一站,别说朱小荣,就是班主任钟老师,也会惊佩、羡慕得要命。
  “我这就回家拿钱,老板,你可千万别卖给别人!”得到店主的应允后,金美凤背了书包,急匆匆地往家里跑去。
  “阿妈,我回来了!”
  一望见破旧简陋的家,金美凤满腔的期望和豪气便跑到了爪哇国。她低低地叫了声“阿妈”,便往屋里走,思量着如何开口向阿妈讨要买裙子的钱。
  金美凤的阿妈黎彩珍,此时正一脸疲惫地蹲在低矮的屋檐下,帮金美凤的阿爸熬药。黎彩珍今年四十八岁,在镇卫生院当临时工,每天累死累活,月工资才九十多元。金美凤的阿爸金益贵五十来岁,原是镇供销社的职工,前些日子上山砍柴,不小心栽下山崖,摔得皮开肉绽,还跌断了两根肋骨。后经医治,他虽然捡回了一条命,却落了个气喘咳血的毛病,吃得做不得,一到阴雨天就这里疼那里痛,连床都起不来,要人服侍。他病休在家,每月也只能领取几十元的生活费。夫妻俩月收入加起来不足两百元,为金益贵看病抓药就要花去一大半,剩下的钱过生活都得省吃俭用,哪能买别的什么东西!
  “美凤回来了!饭菜温在锅里了,快吃午饭去吧!”
  “嗯!”
  金美凤应了一声,放下书包,就去揭锅盖。一看到锅里的食物,她的眉头就皱上了,根本没有一点儿食欲。
  “阿妈,你出来一下!”她还记挂着那件连衣裙。
  “什么事呀?”黎彩珍放下手里的药碗走出来,“是学校又要交钱吗?”
  “不是。”金美凤说,“我在外面的店子里看中了一条花裙子,已和店老板砍好了价,要七百元,你快将钱拿给我吧!”
  “天,要七百元!”黎彩珍一声惊叫,“是什么样的裙子,怎么要这么贵?”
  “香港进的货,布料好,样式新,上面还串满了金珠子,当然要这么贵啦!阿妈,你快将钱给我吧,去晚了,别人就会将它买走的!”
  “美凤,你不是已经有好几件裙子吗,干吗还要买新的?”
  “为了争气!”金美凤气恼地回答,“哼,朱小荣那个臭佬瑶姑妹,弄了条又破又土的百褶裙到班里显摆,弄得班上的同学都围着她转,我也得买一条贵裙子气气她!”
  “美凤,你为什么要跟小荣过不去呢?小荣那妹子很不错的嘛!她经常带人到我们家来做好事,不是挑水做饭就是洗衣劈柴,还阿姨长阿姨短的叫我。再说了,家里有多少钱你也清楚,哪儿还有钱来给你买这么贵的衣服?”
  “你可以先去借啊!”
  “我不去借!”黎彩珍满脸的苦泪簌簌滴落,“就算借到了,我也没能力还!”
  “我不管,反正你不给我钱买裙子,我就去死!”金美凤把心一横,把嘴一翘,以死来威吓黎彩珍。
  “美凤!”黎彩珍“扑通”一声跪在女儿面前,“这裙子你就莫买了,算阿妈求你好不好?现在,你阿爸病在床上,打针吃药要钱,我们三口人,买盐买油要钱,买米买柴要钱,阿妈实在摆弄不开啊!”
  “我不管,我就是要钱,我就是要钱!”
  “够了!”
  金美凤还在那儿赌气撒泼时,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怒喝。她抬头一看,原来是父亲金益贵正扶着门框站着,眼睛喷火、全身颤抖地看着她。   “你这死女子,你阿妈都已经为这个家操碎了心,你还想将她往死路上逼吗?”
  “那这么说,你做阿爸的是想将我往死路上逼吗?”金美凤此时完全是鬼迷了心窍,说话完全不讲道理。
  “像你这样的不肖女,要死就死吧,死了就当我们没养你!”
  “阿爸,你真的让我去死?”金美凤恨恨地注视着金益贵。
  “对,你去死吧,不肖女,大不了我为你赔上一副棺材钱!”此时的金益贵也被金美凤气昏了头。
  “阿爸你个混蛋,你要我去死,那我就真的去死!”金美凤气极了,恨恨地将手中的书包往地上一摔,捂着脸,号啕大哭着冲出了屋子。
  入夜,桂东福川县城大街,华灯初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显得十分热闹。
  赌气离家出走的金美凤漫无目的地走在县城的街头,身无分文,又饥又渴,一脸疲惫之色。
  街道两边,霓红灯闪烁。歌厅舞厅内,歌声悦耳,舞姿诱人,令金美凤羡慕万分。特别是成衣店里的那些高档连衣裙,镶金嵌银,连花缀珠,穿在身上肯定会比仙女还要漂亮。但因为无钱,她只能在一旁摸一摸,看一看,饱一下眼福而已。
  刚出门时,她本想跳崖一死了之,但后来一想,自己才十六岁,正是青春花季,就这样死了岂不太可惜!凭我金美凤如此漂亮的容颜,我就不相信自己混不出个人样来!待我发了大财,衣锦还乡之日,我会让朱小荣和阿爸跪倒在我脚下,佩服我的能耐。
  主意打定,金美凤便挤上了丹桂镇开往桂东县城的客车,开始了她的险恶出走之旅。
  临走时,金美凤的钱包里还有几十元钱,不料还没走出县城汽车站,她就发现兜里的钱包不翼而飞。
  冷冷的山风吹来,又饿又累的金美凤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她十分懊丧地想:到了这个地步,自己该怎么办?回去吗?不行,好马不吃回头草,开弓没有回头箭,就这样窝里窝囊地回家,不被朱小荣她们气死,也会被成衣店的老板骂死。我金美凤不是那种没志气没骨气的人,不能发财腾达,我宁愿弃尸他乡!
  可是,不回去,我又能去哪儿呢?
  金美凤又饥饿又失望,忍不住一头扑在街旁的一棵黄连树上悲泣起来。
  就在这时,她的肩头被人轻轻地拍了两下。她惊恐地回头一看,发现跟前站着一个满嘴喷着酒气的丑陋男人。
  此人大约三十多岁,干瘦如僵尸,一张马脸上长着三角眼、翘天鼻,满嘴的黄牙。他人生得瘦丑,却西装革履,腋下夹着一个胀鼓鼓的黑色公文包,左右手的中指上,各戴着一枚硕大的金戒指,像个大款。
  “你是谁?”金美凤惶恐地后退了一步。
  “我是谁?呵呵,美凤,你的眼毛也太长了吧!”男人哈哈一笑,眼珠赤红地望着金美凤。
  金美凤仔细一打量,发觉这男人确实有些面熟,但一时却想不起来。
  “傻女子,想不起来了吧?我是侯良,是你阿爸的同事侯良侯叔叔呀!”
  金美凤盯着男人看了半天,摇头说:“你不是侯叔叔,我认识的侯叔叔没你这么黑,也没你这么瘦,脸上更没有你这么长的一条大刀疤。”
  “我不是侯叔叔又是哪个?”侯良大笑着从口袋里摸出身份证递给金美凤,“我脸上的这个刀疤啊,是那次协助县公安局的民警打拐时,与歹徒搏斗留下来的!”
  “侯叔叔!真的是你!”陷入饥渴困窘中的金美凤十分激动,忍不住如女儿见到父亲一般,猛地扑进侯良怀里,委屈地大哭起来。
  “莫哭,莫哭,美凤!”侯良轻抚着金美凤的秀发,劝慰她道,“你告诉侯叔叔,你一个小妹子,孤身一人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我阿爸阿妈将我赶出家门,我无法回家了!”金美凤从侯良怀中抽出身子,抽抽搭搭地将事情的经过讲给侯良听。
  侯良听完后,摇着头说:“你阿爸阿妈也真是的,像你这样年纪的女孩,正是讲吃讲穿的时候,花几百元钱买条裙子算什么?怎么能叫你去死呢?好孩子,别生你阿爸阿妈的气了,侯叔叔给你买。有侯叔叔在,包管你玩得开心,吃得惬意,穿得阔气。”
  说着,侯良打了个响指,招来一辆的士,和金美凤一起来到县城最高档的“醉一乡”大酒楼。
  金美凤生平第一次走进这么高贵豪华的餐厅包间,不禁又紧张又兴奋。
  侯良将名贵的山珍海味点了一大桌,笑眯眯地望着金美凤吃,边说话边给她夹菜。
  “美凤,侯叔叔这几年在外面做生意赚了不少钱,你放心大胆吃就是了!”
  “谢谢侯叔叔……”
  望着眼前精美的食物,望着给自己频频夹菜、有如慈父一般的侯良,金美凤的眼睛湿润了,感激得不知道该对侯良说什么好。
  吃完饭,侯良忽然问金美凤:“美凤,你刚才说要跟侯叔叔一起去闯江湖,那你都会做些什么?”
  “写呀算呀我都会,”金美凤定了定狂跳的心,大胆地望着侯良,“我英语水平也还可以,侯叔叔若是和外商打交道,我完全可以当您的翻译!”
  “那就好!”侯良高兴地将眉毛一挑,“我正在到处找外语翻译呢,现在你来了,可算是帮了我的大忙。”
  “我就怕做得不好,辜负侯叔叔的期望!”
  “不要紧,谁也不是天生就会做事的,熟能生巧嘛,学得多了,做得多了,就能成行家。这样吧,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贴身秘书兼外语翻译,我包你吃,包你穿,包你住,每月还发给你薪水一千元!”
  “多谢侯叔叔!”金美凤一听,简直心花怒放。
  “那我们走吧!”
  “走?侯叔叔,我们要到哪儿去?”
  “去给你买金银首饰,买高档连衣裙啊!”侯良一把抓住金美凤的手,“我的贴身秘书可不能穿得像个小乞丐一样!”
  金美凤虽觉有些不自在,但还是让侯良牵着手走出了“醉一乡”酒楼,前往热闹繁华的大商场。
  金美凤做梦也想不到,这个表面上和蔼可亲、慷慨热情的侯良,其实是一头阴险狠毒、毫无人性的大色狼。   侯良从丹桂镇供销社出来后,由于下海经商亏本,便纠集一帮流氓无赖,组成了一个犯罪团伙,疯狂拐卖妇女儿童,大赚昧心钱,并一次次将被拐卖来的妇女奸淫摧残,以发泄他的兽欲。刚才,他一见到金美凤,就打起了这个漂亮女孩的坏主意。
  侯良知道,钓鱼要靠饵,花上一千两千元把丹桂镇的“天鹅公主”搞到手,这是完全值得的。于是,他带着金美凤,把福川县城最大的商场逛了个遍。他给金美凤买戒指耳环、手镯项链、高档连衣裙、皮鞋,就连文胸和内裤,他都给她买齐了。他估摸过,像金美凤这样年轻漂亮而又有文化的小丫头,卖个八千元不成问题。而在这之前,他要将她玩个够。
  “美凤,你今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开心,我今天玩得实在太开心了!”
  侯良得意地问着,金美凤高兴地答着,两人并肩走进“金孔雀”宾馆大楼的一套豪华客房。
  走进富丽堂皇的宾馆,看到装修雅致的客房,金美凤不由产生了一种进入人间天堂的感觉。高级的席梦思,名贵的梳妆台,沙发、茶几、大衣柜……金美凤好奇地看看这个,摸摸那个,心想:自己如果能生活在这样高雅舒适的环境中,就是死了也值得。
  “美凤,你快去洗个澡,换上这些首饰衣裙,一会儿侯叔叔带你上舞厅跳舞去!”
  “好咧!”金美凤高高兴兴地走进了客房洗澡间。
  洗完澡,换上侯良给自己买的一切,金美凤美滋滋地走了出来。
  “嗬,美凤,人靠衣裳马靠鞍,你这么精心一打扮,真的就成了一个美丽高贵的公主,侯叔叔都快认不出你来了!”看着美丽动人的金美凤,侯良不由热血上涌,眼睛发直,口水直往下咽。
  “谢谢侯叔叔。”金美凤一脸羞涩,“要是没有侯叔叔,我不照样还是一个衣衫褴褛的灰姑娘?现在肯定还在街头流浪呢!”
  “美凤,快穿好鞋袜,侯叔叔带你去见识见识高级宾馆的高档舞厅。”
  “我看就算了吧,侯叔叔,再叫您破费,我实在不好意思。”
  “叫你不要客气,你偏要客气。走吧走吧,美凤,现在青春年少时不尽兴地玩,等到人老背驼、头发白尽、牙齿掉光时,你就是想玩都没有机会了。”待金美凤穿戴好后,侯良继续用花言巧语来蛊惑她,然后将她带进了位于宾馆十三楼的一间豪华舞厅。
  闪闪烁烁的霓虹灯,节奏明快激烈的舞曲,让人一跨进舞厅,浑身的热血就禁不住要沸腾。还没等金美凤反应过来,侯良已经抓住了她的小手,搂住了她的柔腰,随着舞曲的快节奏,一进一退地在舞池中跳了起来。
  节奏快,舞池黑,既富刺激又令人好奇。在侯良的带动下,金美风也情不自禁地跟着他的步子跳了起来。
  侯良浓烈的酒气喷在金美凤脸上,相握的手儿在她乳蕾初现的胸脯上撩来擦去,令她躁热难耐。更令她忍受不了的是,侯良搂住她纤纤细腰的手,越搂越紧,脸越贴越近,每到转身大跨步时,他还猛地一使劲,让她的身体和他的身体狠狠地撞在一起。
  金美凤本是个纯真少女,长这么大连手都没和男孩子握过,现在却叫一个又老又丑的男人这么搂这么撞,她哪里受得了?但念及侯良和她阿爸的交情,以及为她买首饰衣裙的份上,她虽然在心里厌烦,却不便发作,只得用力撑住侯良,不让他搂得那么紧,不让他的手擦碰自己的胸脯。于是,他们两个,一个用力搂,一个用力撑,几支舞曲下来,金美凤便累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侯叔叔,我们回去吧。”金美凤道,“我今天又是坐车,又是赶路,人好累,身好困,不想再跳了。”
  “时间还早嘛,你急什么?”侯良搂了个这么鲜嫩的小妹,在这么黑的舞池里跳得正上瘾,哪肯这么快就回去,“你陪侯叔叔跳完这场舞,侯叔叔就给你买个一百多块钱的小坤表。”
  “多谢侯叔叔。”金美凤此时已隐约看出了侯良对自己的意图,因此感到又烦又怕,哪儿还敢要什么小坤表,“可我实在是不想再跳了。”
  接下来,任凭侯良怎么哄骗许愿,金美凤就是不肯再下舞池。
  “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婊子,真是败兴!”金美凤的推辞使侯良十分扫兴,他不由在心里狠狠地骂了起来,“一会儿回到房里,看老子不整死你才怪!”闻着金美凤身上特有的少女馨香,望着金美凤在微光下若隐若现的少女娇躯,侯良脸上的那块丑陋的刀疤不禁痉挛起来。
  “你既然不想跳舞,那我们出外去吃夜宵好吗?”侯良柔声问。为了将金美凤弄到手,他尽管在心里气恨得想撕了她,可表面上,却半点儿也不显露出来。
  “不,不不,”金美凤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怎么也不肯与侯良外出,“除了回客房,我现在哪儿也不去。”
  “那好吧,我们回客房玩!”侯良笑了笑,和金美凤一道走出了舞厅。他瞅着身边鼻尖上挂着细细汗珠的金美凤,心中暗道:你这不知死活的小婊子,呆会儿回到客房,老子收拾起你来更容易!
  进了房间,侯良别有用心地说:“你身上出了这么多汗,要不要再去洗一洗?否则,咱们玩起来会没劲的!”
  “不用了。”金美凤倦怠地打了个哈欠,问侯良,“侯叔叔,我今晚睡在哪儿?”
  “你想睡哪儿?”侯良盯着金美凤,略带挑逗地说,“睡地板太凉,睡沙发又太窄,如不嫌弃,你就在我脚后跟处将就着睡到天明吧!”
  “侯叔叔,你叫我睡在你的脚后跟处?”金美凤看了一眼侯良,怯怯地低下头来,“我,我睡不习惯!”
  “那你说睡哪儿好呢?”侯良向金美凤走近一步,双眼发红地直盯着她薄裙内略微突起的胸乳。
  “我……我就睡在沙发上吧。”金美凤用手将胸脯一抱,不再让侯良看得那么仔细,“沙发再窄,我也能将就着睡到天明的。”
  “好你个傻女子,侯叔叔哪会叫你睡沙发?”侯良哈哈一笑,走到沙发跟前,傍着她坐下,“这样吧,你身子骨嫩,你睡床,我睡沙发。”
  “谢谢侯叔叔!”金美凤紧张的心弦一松弛,长长地嘘出一口气,“那我要先睡了。”
  “慢!”侯良用力一拉,将金美凤抱在怀里,“美凤,你知道吗?你人长得漂亮,又懂事,在你很小的时候,我就好喜欢你!你做我的情妇和我睡觉吧,我兜里钱多,你天生美貌,我们俩相互取长补短,保证日子过得比神仙还快活!”他说着,就像野猪拱泥一般,在金美凤的脸上唇上啃舐起来。   “不行的,侯叔叔!”金美凤又气又怕,羞愤交加,她用力躲避、推拒着侯良凑到眼前的臭嘴,“你年纪那么大,我还未成年,又是你的子侄辈,我们怎能做那种丑事?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行的,美凤!老男人,小情妇,眼下在外面走江湖的生意大佬,谁不是这样做?美凤,我的好美凤,只要你今晚遂了侯叔叔的心愿,明天你就是要星星要月亮,我也给你摘下来。”
  “住手!你怎么这样下流无耻?如果我回去告诉我阿爸,你以后哪儿还有脸去见他?”
  “这有什么!只要你我两厢情愿,你阿爸和镇上的那些土老冒,又能将我们怎样?”
  “不行,我是人,不是畜生!你再不住手,我就要喊人了!救命啊,救命——”
  “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婊子!”侯良气恼地掴了金美凤两巴掌,打得她头昏脑胀,口鼻流血,“这客房里有隔音设备,你就是喊破了嗓子也没人听到。你要是再不依我,败了老子的兴,老子就掐死你!”说着,他真的用手掐住了金美凤粉嫩的脖子。
  “你这恶狼,你这坏蛋!”金美凤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咬牙切齿地骂,“你就是掐死我,我也不会答应你的!”
  “不答应也得答应!你这小婊子,你以为我花了那么多钱给你买东西是白买的吗?今天我非要把你搞到手不可。”说话间,侯良已经搂紧了金美凤,“叭叭叭”扯掉了她衣裙的扣子,露出她雪白的胸脯。
  金美凤意识到如今哀求已无用,便横下一条心,拼命地乱抓乱挠起来。打斗间,她瞅了个空当,狠狠一脚踢中了侯良的下身,踢得侯良如杀猪般痛叫着松开手,蹲下身去。
  “你这坏蛋,我要去叫警察来抓你,你等着吧!”
  金美凤“呸”了侯良一口,拉开房门,拼命地向外逃去。
  不能让这小婊子逃脱!金美凤的话吓得侯良冷汗直冒,他顾不得疼痛,龇牙咧嘴站起来,瞅着金美凤的背影拔腿就追。
  “救命啊,救命啊!”前面,金美凤一边大喊着,一边逃命。
  “你这小婊子,拐了老子的金银珠宝还要逃,看老子追上去不活活掐死你。”身后,侯良也一边追,一边大喊着蛊惑人心。还没等宾馆里的人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二人已经跑到了大街上。
  金美凤逃呀逃,咸涩的汗水流进眼中,她也顾不上擦,脚板被石子、玻璃划破,鲜血直流,她也不知道疼。此时的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逃出侯良的魔掌!
  而侯良呢?他费尽心机,花了那么多钱才把金美凤骗到手,岂肯甘心到嘴的肥肉就这样飞了?再者,如果让金美凤跑去报案,引来了警察,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于是,他也下了狠心,拼命地追,不把金美凤抓回来誓不罢休。
  金美凤正在仓皇奔逃之际,突然“嘭”的一声,和迎面而来的一个俏丽女人撞了个满怀。
  这个女人名叫吴四姑,也是丹桂镇的人,不仅与金美凤是街坊,还是金益贵的同事。她四十来岁,长发披肩,身材窈窕,长长的腿,细细的腰,走起路来轻风摆柳,袅袅婷婷,十分惹火。
  丹桂镇供销社经济效益不好,经常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一向喜欢享受的吴四姑哪儿过得惯这种贫困窘迫的生活?于是,她银牙一咬,打了张报告交上去,留职停薪,“下海”当了老板,不久便发了横财。
  此时,吴四姑被人迎面一撞,正欲发作,却一眼认出是金美凤,忙怒眉舒展,关切地问:“美凤,你这是怎么啦?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金美凤也认出了吴四姑,像是快要被溺死的人见到了根救命草,她赶忙大喊了—声:“吴阿姨,背后有色狼,您快救我!”说着一头扑进吴四姑怀里。
  “莫怕,美凤,你莫怕。”吴四姑将金美凤紧紧搂住,“有我吴四姑在,谁也不能把你怎样!”
  “你这个小婊子,吃了我的,穿了我的,还想偷走我的钱,看我不打断你的手脚!”侯良骂骂咧咧地追了上来。他看也不看吴四姑,抓住金美凤的手就狠狠地拉,“快跟我回宾馆去!”
  “我不去!我不去!”金美凤一边甩着手,一边拼命地往吴四姑怀里钻,“你这个色狼,我没有拿你的金银,也没有偷你的钱。我年纪还小,身上正来月经,不愿被你糟蹋,死也不愿被你糟蹋!”
  “好啊,你这短命的侯良!”吴四姑俏眉一横,厉声呵斥道,“美凤好歹是我们的街坊,她爸又是我们的同事,你想糟蹋她,不要命了吗?”
  “四姑——是你啊!哎呀,这事你可能没搞清楚!”侯良赶紧将刚刚发生的一切讲给吴四姑听,“……四姑,你说,像她这种口是心非、贪财忘义的小婊子,该不该让我抓回去狠狠整一番?”
  “不是的,不是的,吴阿姨,您别信侯良这畜生的鬼话!”金美凤又气又恨地反驳,“我是答应做他的贴身秘书兼外语翻译,但并没有答应做他的情妇!”
  “四姑,你别听她狡辩,她的确偷了我两千多元钱……”
  “够了,侯良!”没等侯良说完,吴四姑就大声喝住了他,“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吴四姑还不知道?明明是你想强奸美凤,还栽赃陷害,说她偷了你的钱。今天你放过美凤则罢,要不然,我就去叫警察来抓你。”
  “吴四姑,别人怕你,老子可不怕你。”侯良见吴四姑要坏他的好事,也黑了脸,“今天你若把金美凤交给我,我就算了,否则,我连你也一起收拾。”
  “侯良,你这个畜生,你连这么小的姑娘也敢糟蹋,就不怕天打雷劈?”
  “就算天打雷劈我也要做个风流鬼!走开,让我先整治了这小婊子再说!吴四姑,你到底放不放她?”
  “不放,就是不放!”吴四姑也不示弱,大声喊道,“侯良,你要带走美凤,先把我整死再说!”
  “吴四姑,你既然不给我面子,那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侯良恼羞成怒,上前来抢金美凤。
  吴四姑不许,金美凤反抗,三人就在僻静的街角厮打起来。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都给我住手!”街道的另一头忽然跑来一高一矮两个治安人员。
  “叔叔,救命!”金美凤一见,赶紧跑过去拉住其中一人的手,“那男的是个色狼,他要强奸我,求求你们把他抓住。”   侯良一见,心里慌了,转身就要开溜。两个治安人员冲上前去,将他扭住,其中一人拿出手铐将他的双手铐住。
  吴四姑拉着金美凤上前道谢。
  两个治安人员安慰了吴四姑和金美凤几句,就押着侯良走了。
  “吴阿姨,谢谢您!”金美凤绝处逢生,非常激动,一头扑在吴四姑的怀里哭了起来,“今天要不是碰上您,我可就要毁在侯良手里了。”
  “好了,事情都过去了。我们是街邻,你阿爸又是我的同事,我这么做完全是应该的,你就不要客气了。”吴四姑怜爱地帮金美凤整理着被侯良撕破的衣裙、扯乱的头发,连声骂侯良不是人。
  回到吴四姑住的旅店,金美凤问:“吴阿姨,听我阿爸说,您也出来做生意了,那您到底做的是什么生意?如果需要的话,我就跟着您,您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我从事的是餐饮服务业。”吴四姑回答。
  经过交谈,金美凤了解到,吴四姑在地处湘桂粤交界的公路边开了一家“野味”饭店,由于饭店位子好,装修漂亮,服务一流,所以生意很红火。特别是她店里新奇的“野味儿”,既美味可口,又极富刺激,不但留住了好多的回头客,就连外省外地的大款也纷纷慕名前去品尝。
  “那我就去您店里当服务员吧!”金美凤一脸神往,“吴阿姨发了财,我也跟着沾点儿光。”
  “那里的活又脏又累,你不怕?”吴四姑问。
  “不怕!只要是四姑叫我做的,干再脏再累的活我也毫无怨言!”金美凤慨然道。
  “此话当真?”
  “我虽不是大丈夫,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金美凤再次语气坚定地回答。
  “好,美凤,我就欣赏你的志气和勇气,明天我就带你回去。”吴四姑动情地搂住金美凤说。
  “谢谢吴阿姨。”金美凤一听,真是喜出望外。
  就在这时,吴四姑放在床头的手机“嘀嘀”地响了起来。
  吴四姑看了看来电显示,没有马上接听,而是回头对金美凤说:“美凤,阿姨还要去和客户谈一笔生意,你今天跑了一天,也够累的,你先歇着吧,阿姨一会儿就回来。”
  “好的,吴阿姨,您忙去吧。”金美凤十分听话地点了点头。
  吴四姑急匆匆地出门而去。
  “吴大姐,刚才被兜到你网里的那条小美人鱼现在怎样了?”吴四姑刚走出宾馆大门,躲在暗处的侯良就跑出来问。
  “已经睡了,现在她可能还在做美梦呢!落到你们网里的那两条美人鱼呢?”
  “那个叫小慧的已经吃了我暗中下的安眠药,睡得跟死人一样。倒是那个叫阿秀的小婊子,一直哭着想要回家,我磨破了嘴皮子才将她哄住。”侯良说。
  “侯良,我警告你。”吴四姑脸一沉,“现在公安局对我们盯得很紧,这里也不是太平窝,你得收一收你那色鬼性子,别硬给那两个小女孩开苞,如果坏了我们的事,我可要让你脑壳开瓢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侯良再馋,不经吴大姐的特许,也不会动她们一根汗毛的。”
  “鬼才信你!”吴四姑“嗤”了一下鼻子,“刚才你对金美凤不就胡来了吗?要不是姑奶奶随机应变,恐怕早坏事了。”
  “这是两码事嘛!金美凤,嘿嘿,毕竟是偶然碰上的,所以我就自作主张了。我会听吴大姐教诲的,保证今后不会再有那样的事情发生!”侯良嬉皮笑脸道。
  “等回到‘野味’风流店,你要玩谁我不干涉,何必现在这么性急?”吴四姑用手指狠狠地一戳侯良的额头,“你告诉许霸和刘豹,明天我们在老地方会面,聚齐了带上这几个‘货’一起回郎蛮山。”
  “是,吴大姐!”
  跟侯良分手后,吴四姑回到旅馆客房,见金美凤已经带着甜甜的笑意进入了梦乡,她不由狞笑道:“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小蹄子,想发财吗?哈哈,等下辈子吧!”
  野狼窝是桂东郎蛮山腹地最偏僻荒凉的地方。这里山高水恶、谷深坡陡、人烟稀少,方圆数十里皆看不见村落。不过,这里有一条极其重要的公路通过。吴四姑和侯良合伙做生意亏了本,外出逃债,便跑到这里姘居躲难。二人一眼相中了这个偏僻之地正是做“皮肉生意”的好地方——车在这里抛锚无法加油、修理,人在这里歇脚找不到水喝、无法过夜,于是,他们花钱盖起了房子,招来一帮女服务员,开起了这个“野味”风流店。后来,他们更是以此为据点,组成了拐卖妇女儿童的犯罪团伙。
  “嘀”,一声喇叭叫,吴四姑他们包乘的“黄河”牌面包车便在“野味”风流店前停了下来。被面包车颠簸得筋疲力尽、昏昏欲睡的金美凤,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这时却一下子来了精神。她兴奋地随着吴四姑下了车。
  “野味”风流店是一座三层高的小楼,依山而建,面对公路,高高的围墙,大大的铁门。围墙上安有铁丝网,为了便于营业,它白天铁门大开,楼前小院内停放着几辆大车、小车。“野味”饭店的白底红字烫金大招牌,醒目地挂在大铁门旁边。
  “嘻嘻嘻!”
  “哈哈哈!”
  人还未进院子,便闻到一阵扑鼻的菜香酒香,听到一阵荡笑。走进院子,但见几个袒胸露背、衣薄如纱、唇红眉细的性感女郎,站在饭店门前妖冶地笑着迎来送往。
  “老板好。”
  “老板回来了。”
  性感女郎们一见吴四姑,犹如老鼠见了猫,马上收起骚姿媚态,毕恭毕敬地跟她打招呼。
  “嗯!”吴四姑用鼻音应了一下,带着金美凤走进了小楼。大厅里,那些来来往往的女服务员一见吴四姑,无不弯腰鞠躬,向她问好。倒是那些酒气熏天的男食客见了吴四姑,就像是猫儿碰上了腥鱼,马上嘻嘻哈哈地上来和她调笑。他们在吴四姑胸口上摸一把,在她的臀上掐一下,而吴四姑呢?只是浪笑着,一点儿也不在意,捶捶拧拧地和他们闹作一团。
  “老板娘又弄回了一个嫩雏儿?”一个又丑又黑、又矮又胖的家伙盯住金美凤嚷道,“我可早在你这里挂了号,她的初夜权必须卖给我!”
  丑汉的一双牛眼直瞪着金美凤,恨不得一口将她吞下肚去,吓得金美凤赶紧低下头,心儿扑扑乱跳。   “丑牛,别乱讲,她是我侄女。”吴四姑斥责丑汉道,“再乱讲的话,小心我剪断你的骚根,让你一辈子无法碰女人。”
  “如果你肯将你侄女让我玩玩,别说剪断骚根,就是剪断喉管我也乐意!”叫丑牛的汉子依然不消停。
  吴四姑不再理他,将金美凤交代给一个女服务员,然后对她说:“美凤,今天你也累了,就随她回房去好好休息一下吧,等会儿下来吃晚饭。”
  “好的。”金美凤轻声答道。
  就在这时,金美凤一眼发现侯良和抓他的两个治安员拉着两个神情木然的女孩走进店来,不禁“啊”的惊叫了一声。
  “你怎么啦?”吴四姑不满地瞪了金美凤一眼。
  “侯……侯良……”金美凤战战兢兢地指着侯良说。
  吴四姑神情漠然地说:“有四姑在,侯良不敢欺负你的,你快去梳洗吧。”
  “哦。”金美凤满腹狐疑地应着,随那领路的女服务员上了楼。
  知人知面不知心,别看吴四姑美若桃花,心却毒如蛇蝎。那两个化装成治安人员的家伙,高的叫许霸,矮的叫刘豹,都是吴四姑手下的得力干将。现在被他们劫持进店的这两个少女,一个叫小慧,一个叫阿秀。
  吴四姑在福川县城街头救金美凤,让假扮成治安人员的许霸和刘豹抓住侯良,其实是她发现侯良追金美凤即将失手时,临时导演的一出戏。果然,吴四姑骗取了金美凤的信任。
  为了报答吴四姑的救命之恩,金美凤对吴四姑可谓信任有加,言听计从。没过几天,吴四姑就让金美凤当上了酒店的领班。
  “吴大姐,莫非你真的想把金美凤当作亲侄女来养?我看,干脆让我们兄弟先玩玩,然后把她卖进郎蛮山,大赚一笔算了!”侯良总是忘不了金美凤这块曾经到过嘴边的天鹅肉,于是在吴四姑耳边嘀咕。
  “金美凤不能卖!”吴四姑断然拒绝了侯良的要求,“她好中我的意,我准备将她好好调教一下,让她成为我的得力助手。”
  “你准备如何调教她?”侯良淫笑着问。
  “先拉她下水,要她卖淫接客,毁掉她的自尊心,然后再引诱她吸毒贩毒,用毒品控制住她,要她心甘情愿地为我们卖命。”
  “好吧,好吧。”见吴四姑主意已决,侯良只得点头同意。他明白,只要金美凤还留在“野味”风流店,他就有机会吃上这块嫩肉。
  自从进了“野味”风流店,金美凤因为住得舒适,吃得开心,人一天比一天长得白嫩红润。美中不足的是,店里的空气太污秽,女孩子们太淫荡,她有些受不了。为此,她经常跟一些女服务员发生矛盾。
  这天,金美凤实在忍受不住,便向吴四姑提出,要扣这些女服务员的工资奖金,并将她们赶出饭店。
  “美凤,你真是太天真、太单纯了!”吴四姑一边听她说,—边摇头,“刚才你提到的那几个服务员,我不但不能扣她们的工资奖金,还要给她们发大红包。”
  “为什么?她们这样做可是犯法的!吴阿姨,您怎么能助长她们的坏毛病呢?”
  “这都是为了店子里的生意,为了我们能发大财啊!”吴四姑趁机“开导”金美凤,“美凤,你也知道,我们的饭店为什么开在这么偏僻的地方,生意却还这样红火,就是因为有这些‘臭鱼’来吸引那些‘骚猫’。女人爱俏,男人爱嫖,不搞‘三陪’服务,这个鬼地方哪会有食客上门?你也别装正经了,一旦让你尝到甜头,你恐怕会比她们做得更热乎,与男人们搞得更卖劲!”
  “吴阿姨——我——”金美凤顿时脸红脖子粗,“如果让警察知道了,被抓起来可是要坐牢的。”
  “你放心,我们这里地处三省交界,人烟稀少,天高皇帝远,没有谁来管我们。我的好美凤,你就放心大胆地当你的领班、发你的大财吧。”
  话已至此,金美凤也不敢再多嘴,只得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这个小婊子,到了这儿还装正经!哼,明天我就叫人给你开苞,让你接客。”吴四姑望着金美凤的背影,恶狠狠地说。
  第二天中午,金美凤正在大厅里收拾碗盘,却被吴四姑叫住。
  “美凤,那边‘野鸳鸯’包间有个大老板指名要你去为他服务!”
  “指名要我去服务!为什么?”
  “因为你年轻,长得漂亮,服务态度好。”吴四姑亲热地搂住金美凤,“美凤啊,只要你听阿姨的话,好好干,不出三年,我就要你腰缠万贯,红遍桂东。”
  “好吧。”金美凤心中虽然不乐意,也得硬着头皮应承,“吴阿姨,有些食客不老实,老喜欢在我身上乱摸,我好害怕。”
  “这不要紧,拔了萝卜窟窿在,你身上又没损失什么,摸一摸有什么可怕的?这次点名要你服务的可是个大老板,他有钱有势,还是黑道上的这个。”吴四姑竖了一下大拇指,“只要你服务到位,好处真的不愁。”
  “嗯!”金美凤机械地答应着,步履沉重地前往“野鸳鸯”包间。
  看着金美凤的背影,吴四姑阴毒地笑了,原来她已让那位大佬用四千元买下了金美凤的初夜权。
  金美凤推门走进包间,只见一个黑塔般的大汉正坐在沙发上看色情片。
  “美凤小姐,你总算来啦,怎么让大爷我等这么长时间?”见了金美凤,黑大汉急不可耐地上前抓住金美凤的手,拉她坐在身边。
  金美凤极不情愿地拿开黑大汉放在自己肩头上的手,将身体往一旁挪了挪。谁知黑大汉却往她身上挤,弄得她极不舒服。
  “小靓妹,老板娘既然叫你来给我搞‘特殊服务’,那你就是我的人了,你还忸怩个什么?”黑大汉给金美凤倒了一杯酒,“我们两个先畅饮一番,半醉半醒做那事才带劲儿!”
  “我不会喝酒!”金美凤气恼地将头一扭,“也不愿和你做什么事!”
  “你不会喝酒我喂你。”黑大汉呷了一口酒,将满是胡茬的嘴伸向金美凤。
  “哪个要你喂?狗才要你喂!”金美凤呼地站起来,“你胆敢调戏少女,真是个臭流氓!”她说着愤然站起,转身就走。
  黑大汉一把将金美凤拉住,用力一搂,一只粗大的黑手已抓向她的胸乳。   “喂,黑鬼,请你放尊重一点儿!”金美凤用力推拒着黑大汉的抓摸,大声斥责他。
  “尊重?”黑大汉淫邪地一笑,“我还要强暴你呢!”说着,他将金美凤越搂越紧,开始撕扯她的衣裙。
  “臭流氓!坏蛋!你放手!”金美凤又气又恨,挣扎之余,狠狠地给了黑大汉两记耳光。
  “你这个小婊子,竟敢打老子!老子要你的命!”挨了打的黑大汉恼羞成怒,将金美凤搂得更紧,几下就把金美凤的衣裙扯开了。
  “流氓!坏蛋!流氓——”
  金美凤也气坏了,她手脚并用,又抓又蹬,又撕又咬,拼命反抗,竟将黑大汉的手背和眼睛挠伤了。
  “哎哟!”黑大汉惨叫一声,用手捂住流血的左眼,一脚将金美凤踢出丈余。
  “出了什么事?”见包间里的动静不对,吴四姑、侯良、许霸、刘豹等人闻声疾冲进来。
  “吴阿姨!”金美凤大哭起来,“这个老流氓不是人,他对我动手动脚,还撕坏了我的衣裙,要强暴我。”
  “你们——”黑大汉捂着流血的眼睛,声嘶力竭地喊,“吴四姑——你们胆敢在老虎嘴里拔牙,骗了老子四千块钱,还弄伤老子的眼睛,老子要你们的命!”
  “你这个小婊子!”吴四姑一看事情搞砸了,马上变成了一只发狂的母老虎,揪住金美凤的长发,“啪啪啪”,狠搧了金美凤几个耳光,“抓瞎了狂龙大爷的眼睛,你有几条命来赔?”
  “吴大姐,你把她交给我好了!”侯良挤上前,将被吴四姑打得头昏眼花的金美凤往腋下一夹,“我要整得这小婊子比死还难受。”
  “好,整死这小婊子给狂龙大哥出气!”吴四姑将手一挥。
  侯良窃喜地夹起金美凤,与许霸、刘豹一起离开了“野鸳鸯”包间。
  侯良用腋窝夹着已被狂龙和吴四姑殴打、惊吓得处于半昏迷状态的金美凤,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将她重重地扔在床上。
  “金美凤,你这个小婊子!”侯良闩好门,回身如饿猫盯着爪下的小老鼠一样,盯住全身颤抖的金美凤,“上次在福川县城宾馆,老子花了那么多钱,你却连摸都不让我摸一下,今天你落到老子手里,老子不整死你就不姓侯。”
  金美凤知道自己已经闯下了大祸,便惊骇地缩在床角,瑟瑟发抖。
  “小婊子,你以为躲在那里就能逃脱我的惩罚?”侯良蹿上床,揪住金美凤的头发,将她拖到地上,一阵拳打脚踢,“今天就算是要玩你,老子也不能让你痛快。”
  好重的拳,好狠的腿,金美凤被侯良踢打得口鼻流血,眼冒金星,苏醒过来又昏死过去。而侯良呢?面对着如待宰羔羊的金美凤,他是越打越疯狂,越打越来劲。
  或许是麻木了,金美凤渐渐忘了羞涩,也忘了害怕,怒火开始在她心中燃起,仇恨也随着伤痛一分分加剧。她知道事到如今,哀求也无济于事。死就死吧,金美凤想,落在这变态的老色狼手里,活着还不如死了好。
  “侯良——”金美凤抹了一把嘴角上的血,忍着剧痛站起身,“你真的不念以往我阿爸与你的情分,要将我往死里整?”
  “那当然。不过,只要你乖乖顺从老子,让老子玩个痛快,老子就留你一条小命。”
  “你就不怕遭报应?”金美凤愤恨地质问侯良,“你就不怕有朝一日落到警察手里挨枪子?”
  “不怕!”侯良凶兽一般狂号起来,“自打老子走上这条道起,就已经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天枪崩头。”
  “你家里也有姐妹,也有女儿,如果别人也像你对待我一样对待她们,你的心里会怎么想?”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老子连颈上的人头都可以不要,还管什么姐妹女儿?”
  “侯良,你会不得好死的。”
  “其实,这完全是你咎由自取!”侯良上前,逼视着金美凤,“如果不是你心胸狭隘,虚荣心强,怎么会因为同学的一条裙子而回去跟你阿爸阿妈斗嘴怄气,逼得你阿妈下跪,还要赌气离家出走呢?如果不是你爱慕虚荣,贪图小利,怎么会接受我的金银首饰,差点儿被我强暴?如果你不是想着发大财,想着飞黄腾达,衣锦还乡,怎么会随吴四姑来到这‘野味’风流店做待宰的羔羊?金钱、兽性使我变成一头要吃人肉、喝人血的恶狼,但金钱和虚荣,也同样使你变成了一只等着狼来吃的羔羊!金美凤,你别再犟了,今天无论如何你也逃不过我这一关,你还是老老实实脱掉衣裙,陪老子玩个痛快。”
  侯良的话虽然污秽难听,有几句却如重锤一般击中了金美凤的要害。是啊,这完全是我咎由自取啊!朱小荣穿一条新裙子到学校,与自己有什么相干?自己为什么竟狭隘到不能容忍她,而要跟她一争高下呢?家里的生活已经十分困难了,自己为什么还吵着要钱去买贵重的连衣裙?阿妈被逼得下跪,阿爸被气得吐血,自己为什么还要雪上加霜离家出走,给他们增加痛苦?阿妈的身体本来就弱,阿爸的病本来就不轻,受到自己离家出走的打击,他们还能活下去吗?
  “天啊!我怎么这么愚蠢?”金美凤又痛又悔,“我为什么要贪图侯良、吴四姑的小恩小惠,听信他们的花言巧语,让他们牵着鼻子一步步走向深渊?这事怨不得别人,只怪自己,是虚荣心害了我,是势利眼害了我啊!”
  “怎么样,想好了没有?”侯良见金美凤半天不吱声,以为她屈服了,于是“噌”的一下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高高举起,威逼道,“金美凤,快把衣服脱了,老子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你干脆杀了我吧。”金美凤将心一横,挺了胸脯向匕首迎过去,“我就算是死了,也不能让你这只色狼玷污我的清白。”
  “老子这就成全你!”侯良狞笑着,将高举着的匕首向金美凤的心窝直插下去……
  “吴大姐,”在吴四姑的卧室里,许霸和刘豹不解地问,“金美凤是我们好不容易才弄来的一棵摇钱树,难道你真的忍心让侯良那小子整死?”
  “当然不!”吴四姑叼上一支香烟,刘豹谄媚地将它点燃,“我叫侯良折磨她的肉体,摧毁她的心理防线,就是为了降服她,为我所用创造条件。”
  “侯良那小子已经变态了,又兽性大,折腾起女人来常常连别人的生死都不顾,金美凤才十六岁,还是个未长大的花苞苞,她会不会承受不了他的摧残而死去,使你的计划付诸东流呢?”   “这一点你放心,”吴四姑说,“侯良会把握分寸的。我和他相处也不是一天两天,他会清楚整死金美凤的后果。”
  “如果金美凤宁死不屈服,也不愿意为我们所用呢?”许霸问。
  “那我就要她活着比死了还要难受!”吴四姑恨恨地将此话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
  “关在地牢里,用毒品控制她,逼迫她卖淫?”
  “不!”吴四姑答,“我要寻个又偏僻又落后的穷山沟,将她卖给一个又老又丑的穷汉子做老婆。”
  “哦。”
  “像她们这种正处于花季的女中学生,满脑子美好理想,满脑子浪漫情怀,我若打碎她‘白马王子’的美梦,将她卖给一个又老又丑的穷汉子为妻,让她的美好青春伴随着一个干瘪瘦小、可当她父亲甚至可当她祖父的老头子度过,她的心里难道不会比吸毒卖淫还难过?”
  “对对对。”许霸、刘豹忙不迭地答应着点头。
  这里,侯良的匕首刺下去后,并没有插入金美凤的心窝,而是挑断了她的乳罩,划开了她的胸衣。
  “啊——”金美凤惊叫一声,在胸乳初露的刹那,她羞愤地用手将它们紧紧搂住,不让侯良看见。
  “你害羞了?哈哈。”侯良奸笑一声,“这算什么,让三四个公牛一样的黑大汉轮奸,那味儿才不好受呢!实话对你说吧,我好歹和你阿爸共事一场,与你是街邻,并不是那种不知道怜香惜玉的人。吴四姑说了,只要你不再倔傲,不再耍犟脾气,规规矩矩在我们的店里做‘三陪’小姐,向客人提供全方位的‘特殊服务’,你抓瞎狂龙大哥眼睛的事就可以一笔勾销。”
  金美凤一声不吭,只是紧搂着胸部,恨恨地盯着侯良。
  “其实,作为女人,特别是美貌的女人,卖淫是最好的挣钱手段,那玩意儿又得快活又得钱,何乐而不为呢?美凤,作为街邻,作为叔叔,我奉劝你一句,还是顺从了吧!我们店的规矩,只要你老老实实、百依百顺地听吴四姑的话,在‘野味’风流店中接客卖淫三年,我们就热热闹闹地送你回家。这三年里,客人给你的小费你自己得,另外,你卖身的收入,店里还会抽百分之三十的红利给你。”
  “呸,你这畜生!”金美凤用力地一啐,将带有血丝的一口浓痰疾射在侯良脸上,“你既然这么想得小费,想得红利,你为什么不叫你女儿来干这事?”
  “因为她没有你这么好的福气!”侯良凶巴巴地把匕首举起来,“这么说,你是真的不愿干了?”
  “哼!”金美凤不屑一顾地哼了哼鼻子,不言语了。
  “我奉劝你别再使鬼心眼,打逃跑的主意,这里是三楼,你若是跳下去,不死也会终生残废。即使让你侥幸逃出大门,也会被我们抓回来的。你知道逃跑者让我们抓回来的后果吗?不是遭四个黑大汉没日没夜的轮奸,就是被剜断脚筋、割掉乳房或毁容。我劝你还是放明白一点儿,不要飞蛾赴火,自寻死路!”
  金美凤一听,不禁打了个寒战。
  “你们这些魔鬼、害人精!”金美凤将牙咬得吱吱响,“郎蛮山人若知道了你们的罪孽,会生吞活剥了你们的。”
  “你别做白日梦了,生吞活剥我们?谁有这个能耐?”侯良将高举着的匕首朝金美凤连啄了两下,“说,你到底依不依?”
  “不依,死也不依!”
  “死?哈哈,我们还没从你身上挣回花出去的本钱,怎么舍得让你死?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我要你像新娘迎接新郎一样顺从于我。”说着,侯良奸笑一声,扑过去将金美凤死死扭住,“唰唰”几下撕掉她身上的衣裙,一把将她摁倒在冰冷坚硬的瓷砖地板上,像一座大山向她压了下去。
  “流氓——,畜生——,恶狼——!”金美凤一边叫骂,一边反抗。
  然而,她本来就是个弱小的女子,开始又遭受了侯良的一顿毒打,被刀尖划开的创口还在流血,被拳脚击中的伤处还在疼痛,她哪儿是侯良的对手?渐渐地,她的头脑越来越晕胀,她的手脚越来越麻木,人也越来越没有力气了。到后来,她只觉得下身猛地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不由“啊”的惨叫一声,昏死了过去。
  一条张着血盆大口、浑身腥臭的大蟒蛇,在后面紧紧追咬着金美凤。金美凤逃啊逃,蟒蛇追啊追,每追上—次,蟒蛇就在她身上撕下一大块肉,嚼碎了吞下肚去。
  “啊——”金美凤惊恐至极地大叫一声,猛地睁开了眼睛,原来自己是在做梦。
  她四处一看,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阴暗潮湿的黑屋子里。垫在身下的稻草,不知沤在这里多久了,腐朽霉烂,发出令人作呕的馊臭气。这儿老鼠横行,虫虱乱跳,别说睡在上面,就是看上一眼,也会被惊骇得要命的。
  “妈呀!”金美凤再一看自己,发现身上只挂了几片连衣裙的破布,几近裸体。她满是创伤的身体爬满了蚊蝇虫蚁,它们或叮或咬,正在吸吮着她身上的血。她不由惨叫一声,再次昏死了过去。
  “喂,你醒醒!喂,你醒醒!”
  从远到近,从蒙眬到清晰,这亲切的呼唤渐渐传入金美凤的耳朵里。是阿妈吗?莫非是阿妈在呼唤我?金美凤呻吟一声,眼也没有睁,就将这怜悯凄切的声音猛地抱在了怀里。
  睁开眼后,金美凤才看清楚,原来被她紧紧搂住的不是阿妈,而是两个年龄跟她差不多大的少女。
  “你们是谁?为什么也被人关在这里?”金美凤抬头望着她们,有气无力地问。
  “我叫阿秀,她叫小慧。”两个少女中的一个说,“我们都是郎蛮山石龙中学的学生,因为一些小事和家人争吵,然后赌气离家出走,被吴四姑和侯良花言巧语骗到这里来的。”
  “这两个畜生!”金美凤咬牙切齿地骂道,“如果有一天我能逃出魔窟,我一定要把这些害人精告上法庭。”
  “是的。”小慧和阿秀异口同声地说,“看不到这些坏人的末日,我们死不瞑目。”
  金美凤点了点头,牙齿咬得咯吱响。她忍痛爬起来,和小慧、阿秀依偎在一起,向她们介绍了自己的情况。
  “唉,我们真傻啊!”听完金美凤的经历,阿秀悔恨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这叫我们今后怎么做人哟!”小慧扑倒在霉臭的地上,用手狠拍着腐烂的稻草,哭得痛不欲生。
  “莫非你们也像我一样,遭到了侯良一伙的蹂躏和摧残?”
  “我们比你还要惨!”小慧咬牙说,“吴四姑和侯良这伙畜生,将我们骗到这儿来后,就逼着我们卖淫接客,替他们挣昧心钱。我们两个不肯,吴四姑就指令许霸、刘豹,一次次地来强暴我们……”
  “许霸、刘豹这两个人渣,折磨起我们来可真是又凶狠又残忍!他们将叫人一听就害怕的淫药淫具、连母兽也承受不了的动作招式,没完没了地用在我们身上,我们昏死过去又被弄醒过来……你看,我们身上到处是血,到处是伤,一个昼夜不知要在鬼门关前来回多少次……”
  “他们这样做,就是要摧毁我们的意志,折磨我们的灵魂,将我们彻底降服,好做他们泄欲、挣钱的工具。”金美凤恨恨地说,“小慧、阿秀,离家出走我们已经走错了一大步,这回我们可不能再错了。与其忍辱偷生,不如痛痛快快地去死。我们在这里说好,就算是被他们打死或弄残,我们也决不屈服。”
  “对!”三个不幸的少女紧紧地依偎在一起,三双手也紧紧地相握在一起,“我们三人对天发誓,就是死,也决不卖身卖淫。”
  “小慧、阿秀,你们看那是什么?”突然,金美凤被地上不知是谁扔在那儿的一张旧报纸吸引住了。她赶忙将它抓过来展开看,一条“寻人启事”顿时让她血液凝固,眼睛发直。
  寻人启事
  金美凤,女,十六岁,广西桂东郎蛮山福川县丹桂中学初三(一)班学生,自一九九五年五月十三日离家出走,至今未归。有知其下落者,请与丹桂中学初三(一)班的钟玉馨、朱小荣联系,有重谢。另,金美凤,自你离家出走后,你阿爸已气病身亡,你阿妈也病倒在床,生死数度。希望你见到启事后立即回校或回家,你的阿妈、老师和同学们正望眼欲穿地盼望着你回来。
  “阿爸!阿妈!我可怜的阿爸阿妈啊!”读完寻人启事,金美凤如霹雳击顶,五内俱焚,半天都僵住了。
  “阿爸、阿妈、钟老师、朱小荣,我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你们啊!”金美凤忽然放声大哭,“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如果我有朝一日能重回丹桂镇,能再回学校读书,我一定要好好学习,重新做人,以此来报答你们对我的爱……”
  “美凤姐,你别伤心了!当务之急,就是我们该怎么逃出去?”小慧和阿秀都眼巴巴地望着金美凤,“我们被锁在这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上面又有许霸、刘豹等人把守,我们该怎么办呢?”
  “只要不死,我们就有办法。”金美凤抹了一把泪,“我们三个,以后不论是谁能活着出去,都要去向警察报告,将吴四姑、侯良等害人精绳之以法,为其他人报仇。”
  “嗯,我们听你的。”
  “哐当”,就在金美凤三人正合计如何逃出淫窟时,吴四姑一脚将地下室的门踢开了,她身后跟着侯良、许霸和刘豹。
  “怎么样,这下你们尝到不听话的苦头了吧?”吴四姑望着三个战战兢兢的可怜少女,故作慈悲地说,“其实你们这是何苦呢?依从了我,做‘三陪’小姐,坐台接客,你们既过得快活,又可发大财,吃好穿好风光无限,哪像现在被侯良、许霸他们蹂躏,还又冻又饿……”
  “呸!”金美凤猛地啐了吴四姑一口,咬牙切齿地瞪着她,恨不得上前一把掐死她。
  “你们这些小婊子!”吴四姑边抹唾沫边骂,“要不是为了从你们身上赚钱,我真想一脚踢死你们。”
  “吴四姑,你这个老婊子。”三人恨恨地骂道,“你踢吧,你打吧,你打死我们,踢死我们,自己也绝没有好下场的!”
  “叫你骂!叫你骂!”许霸赤裸着上身,挥舞着一根牛皮带,上来就抽人,“说,你们还愿不愿意接客?”
  “不愿,不愿,就是不愿!”
  “够了,别打了。”吴四姑制止许霸,“打坏了还怎么卖?”
  “这就卖?”许霸停了皮带问。
  “是的。寻些又丑又穷的老光棍,三千块钱一个,将她们全都卖出去!”
  “是,吴大姐!”
  郎蛮山怪石嵯峨,树木参天。山下一条汹涌的郎蛮河,浪拍危崖,一泻千里,向山外奔去。一个个村寨,一栋栋木楼依山临河而建,掩映在树林中。走过山坳,便可看见古老的石桥、光滑的石板路、陈旧的木楼、淡淡的炊烟、虚掩的柴扉。这里,便是金美凤的同班同学朱小荣的外婆家——雅迷寨。
  “雅迷”是瑶语,含有“幸福、美丽”之意。这天,当朱小荣捧着她老外公给她抓来的小白兔,踏着石板路走进雅迷寨时,太阳已经贴在了西山脊上,黄昏来临了。
  “老阿公,采蘑菇采竹笋回来啦?”
  “恭喜您啊,恭喜您买回来这么样一个年轻漂亮的儿媳妇。”
  “一会儿我可要好好地敬您一碗酒,您老人家可别推辞啊!”
  一进寨子,瑶民们便纷纷热情地跟老外公打招呼。老外公却只是冷漠地应着,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热情,特别是当他听到那句“买回个年轻漂亮的儿媳妇”的话时,他竟像做了亏心事,低下头匆匆就走。
  朱小荣跟着老外公来到了舅舅家木楼前的地坪上。
  老外公的木楼已经相当陈旧了,杉木皮顶发黑,楼廊柱子开裂霉朽,就连楼门也满是山鼠啃咬的牙印。挂在屋檐下的红椒串和玉黍挂被山风一吹,“哗啦啦”直晃直响。
  老远就见几个光着膀子的后生拥了一团热气正在忙活,近前细看才知道,原来是朱小荣那已经当上了新郎官的丑舅,正和寨中几个来帮忙的汉子在宰杀一头大肥猪。
  “阿丑,你小子好福气啊,又老又丑的一个老光棍,竟能讨到这么水嫩的老婆!明晚合房,你可别把她压成肉饼子了哦!”
  “哪会呢?哪会呢?”丑舅抹了把嘴角流出来的口水,嘻嘻笑着,“人再嫩总有骨头,哪会压成肉饼?不过,你们别说我老,也别说我丑,我若是将头发一剃,将胡子一刮,还真像个二十来岁的小后生呢!”
  “还小后生?拉倒吧。”帮工们一阵讥笑,“你的年纪足可当你买来的那个嫩婆娘的老爸了。”   一个“买”字,让朱小荣心里一沉。她是接到通知,陪同阿妈到丑舅家来参加婚礼的,却没想到未来的舅妈竟是丑舅花钱买来的。他想,怪不得老外公一路都不高兴,不愿与人谈起儿媳妇的事。
  当朱小荣走过铁将军把门、新娘子暂住的那间小木屋时,她真想大着胆子将木屋的门打开,看看里边正在哭泣的新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走上木楼,朱小荣见到了久不相见的老外婆,祖孙二人自是好一阵亲热。当着朱小荣阿妈的面,老外婆直夸朱小荣,说她长得水灵,读书聪明,将来一定能考上重点高中、名牌大学,吃国家粮当干部,嫁个当官的老公享清福。夸得朱小荣又羞又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呀!”老外公见朱小荣窘迫不已,忍不住说了老外婆几句,“还是那套旧观念,还是那个老脑筋,什么考大学当干部,嫁个当官的老公享清福?也不怕孩子难为情。”
  “我的话说错了吗?”老外婆不买老外公的账,“我这么乖巧的一个外孙女,像仙女一样靓丽,莫非你想她考不起高中,上不了大学,当不成干部?莫非你想让她嫁个乞丐,受苦受穷一辈子?”
  “我说不过你!”老外公气恼地将烟斗取下来,在楼板上狠磕了几下,“你这种思想,跟你给阿丑买婆娘一样,都是错误的。”
  “你对,你对,那你为什么不给阿丑讨个婆娘回来?眼巴巴地看着他打光棍打到四十多岁,要不是我当机立断,用三千块钱将那妹子买下来,他这光棍还得继续打下去。不管你说我错误也好,犯法也行,只要阿丑能讨上婆娘,我能抱上孙子,就是坐上十年八年大牢,我也愿意。”
  见老伴将话说到这个地步,老外公仰天长叹一声,不好再说什么。本来,那一女三男带着一个小姑娘到寨中来兜卖的时候,老外公就想将这四个人贩子抓住,送到乡派出所,但他老伴却执意要将那小姑娘买下来,给他们的儿子阿丑做婆娘,老外公只得悻悻然作罢。
  朱小荣见老外婆如此不讲理,心中便开始支持老外公了。她正想上前帮老外公说几句话,饭菜上来了,一家人开始围着桌子吃饭。
  晚饭后,朱小荣依偎着老外婆,坐在木楼的走廊上,一边喝着油茶,一边试探地问:“外婆,您给我丑舅买的新娘子是哪里人?”
  “听说还是你们镇那边的人呢!”老外婆一脸得意地说。
  花三千元钱给丑儿子买个年轻漂亮的媳妇,这事完全是老太太力主促成的,为了这事,她还和老伴吵了几架,是她用跳楼自杀的手段逼迫老伴,老伴才答应照办的,因此,一听外孙女提起新娘子的事,老太太就很高兴,很得意。
  “那妹子又年轻又俊秀,为了买她,我还和人贩子砍了半天的价,最后才以三千元成交。”老外婆一脸自豪地说。
  “阿妈,”朱小荣的阿妈怕女儿惹老外婆生气,赶忙走过来岔开了话题,“新媳妇在哪儿?”
  “在小木屋里歇着呢。”老外婆乐呵呵地说,“这么年轻漂亮的小媳妇,花骨朵儿一般,我好喜欢哦。我们明天就摆酒宴客,让他们拜堂成亲。明年这个时候,老婆子我就能抱上个又白又胖的孙子了。”
  “外婆,您听我说。”朱小荣一脸认真地看着老外婆浑浊的双眼,“现在,全国上下正在严厉打击拐卖妇女儿童的犯罪,外公说得对,拐卖妇女犯法,购买被害妇女也犯法,您不把那买来的妇女放出来,送她回家,可是要坐牢的。”
  “我知道你和你外公讲的都不错,买卖妇女都犯法。可是,我们雅迷寨又偏僻又贫穷,女孩子都不愿嫁到这里来。你大舅又老又丑,我若不花钱给他买个媳妇,他只能打一辈子的光棍。”
  “外婆,您既然明白事理,那干吗还要用锁将她锁在木屋里呢?您将她放出来,让她回去和家人团聚不好吗?”
  “不行!放了她,那我的三千元钱就打水漂了,我问谁要钱去?”老外婆沉下脸,有些不高兴了。
  “小荣,你看你,惹外婆生气了吧!”朱小荣的阿妈气恼地白了女儿一眼,赶忙上前扶起老外婆进里屋去了。
  老外婆生气,阿妈也不理解自己,朱小荣颇为烦闷。她想来想去,觉得不能让老外婆和丑舅犯法,便产生了放走新娘的念头。于是,她悄悄走下木楼,前往小木屋。
  新月初上,地坪上洒满了如水的月光。那又丑又老的舅舅,正坐在一张大圆桌前,让几个帮着杀猪的汉子一边灌酒,一边开心地逗笑。
  “阿丑,别人都讲,买来的婆娘不服管教,不是要逃跑就是不让沾身子,你可要多加小心哦。”
  “是啊,因为她和你不是恋爱结成的夫妻,没有感情,只有仇恨,她不仅有可能逃跑,而且还有可能偷汉子,给你弄顶绿帽子戴。”
  “更要命的是,如果她爱上了哪个小白脸,起了坏心,嫌你挡道破坏了她的幸福,说不定还会和奸夫一道,像潘金莲和西门庆杀死武大郎那样,送你上西天呢!”
  “她敢!”丑舅瞪着红红的醉眼,将手中的酒碗狠狠地摔在地上,站起身来,一脸的凶恶,“她若真的敢逃跑或偷野汉子,我就打断她的双腿,要了她的命!”
  丑舅凶狠狰狞的样子,更坚定了朱小荣救出新娘的决心。她悄悄避开丑舅等人,走到小木屋前,轻轻推了推门。门被紧锁着,推不开。她便趁了月光,绕到屋后去拍窗户。
  “喂,被买来的大姐,你睡着了吗?请到窗前说话。”朱小荣轻声喊着,里边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喂,被买来的大姐,你别怕,我是来救你的,请到窗前说话。”朱小荣压低嗓音喊完,便直直地站着,等待着屋里的人过来将窗门打开。
  “你是朱小荣吗?”过了片刻,屋里终于有人说话了。
  “是啊,你是谁?”朱小荣闻言一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小荣,我是美凤啊!”里边的人一下子哭开了,猛地将窗门打开。
  借着微弱的月光,朱小荣认真一看,不由惊大了嘴巴,站在圆木窗柱后面的,不正是离家出走多时的金美凤吗?
  “美凤,怎么是你?”
  “小荣!小荣——”
  朱小荣把手伸进去,金美凤把手伸出来,两个女同学,就这样隔着窗柱,将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朱小荣又惊又喜,金美凤则悲从中来,泪流满面。   “美凤,你是怎样落到人贩子手里的?又是怎样被他们拐卖到这个山村里来的?”朱小荣关切地问。
  “唉,真是一言难尽啊。”金美凤十分悔恨地说。于是,她便将自己因何离家出走,怎样碰上侯良和吴四姑,如何被他们诱骗到“野味”风流店,由于不屈服于吴四姑等人的淫威,不肯卖身接客,便遭到侯良惨无人道的强暴,最后被卖到深山老林里来的经过和盘托出。并说从侯良和吴四姑的闲聊中,得知自己到了朱小荣外婆家所在的寨子。刚才听到朱小荣在窗外的喊声,她就猜到有可能是朱小荣来了。
  “吴四姑和侯良,这些该死的害人精!”听罢金美凤的哭诉,朱小荣恨不得将坏人一口咬死,“假如能将他们抓住,送到派出所,他们肯定会被枪毙的。”
  “小荣,都怪我不好,是我害死了我阿爸,是我害病了我阿妈……”金美凤将脸紧贴在朱小荣手背上,“小荣,我好痛苦,好后悔,我真的不该为了要钱买连衣裙,而跟阿爸阿妈斗嘴,更不该赌气离家出走……”
  “你阿妈的病已经大有好转,你就放心吧。”朱小荣安慰金美凤说。
  “小荣,谢谢你和同学们关心照料我阿妈,我打心眼里感谢你们。”金美凤由衷地说道,“如若我能脱困返回学校,我会尽我所能来报答你们的。”
  “我们是同班同学,互相帮助是应该的,讲什么报答不报答的?美凤,试试这窗棂柱能折得断吗?我来帮你逃出来。”
  “好,我试试看。”
  二人说干就干,均憋足了劲折窗棂。然而,山里人既要防贼,又要防野兽,窗棂柱做得相当结实,两个力道不大的少女使出了吃奶的劲,也没能将窗棂柱子折断。
  “喂,阿丑,小木屋那边好像有动静,新娘子不会逃走了吧?你还不赶快去看一看?”大概是朱小荣和金美凤的动作有点儿大,惊动了和丑舅一起喝酒的那几个酒鬼,其中一人便提醒丑舅。
  “不会吧,她敢逃走?”丑舅霍地站起来,和酒鬼们一边往小木屋这边走,一边骂,“那我就敲断她的两只脚爪子。”
  见情形不对,朱小荣赶忙往小木屋旁边的草堆里钻,金美凤也立即将厚厚的木窗门闩住。
  好险!朱小荣刚藏好,丑舅他们就到了跟前。
  丑舅带着酒鬼们走到后窗处察看,听见金美凤还在小木屋里哭泣,便说:“我这间小木屋的后窗柱十分牢固,没有钥匙开门,她是不可能逃出去的。”
  “要是有人拿着钥匙打开木屋的门,将她弄出去怎么办?”
  “钥匙捆在我阿妈的裤腰带上,谁能拿得到?”丑舅喷着酒气说。
  “如果他们撬门破锁呢?”
  “我今晚就睡在小木屋的门槛边守着,看她怎么逃得出去。”丑舅咧开大嘴,得意地笑着说。
  “这样最好。”众酒鬼们笑道,“你如此防范,万无一失,那小妞就真的无法逃跑了。走,我们继续灌酒去。”
  待酒鬼们走远后,朱小荣赶忙钻出草堆,金美凤也轻轻将窗门打开。
  “小荣。”金美凤哭泣道,“他们防范得这样严,我如何逃得出去?”
  “美凤,你放心,”朱小荣安慰金美凤,“不管千难万难,我也要将你救出去。”
  山区的夏夜,月光如水,溪流若琴,山蛙呱呱,夜虫唧唧,充满了诗情画意。然而,由于朱小荣惦记着营救金美凤的事,虽然面对的是诗画一般的美景,却无心欣赏,更无法入睡。
  为了把老外婆裤腰带上的钥匙弄到手,朱小荣回去后便吵着要和老外婆睡,说是想听老外婆讲山里的古老传说。老外婆开始还有点儿生朱小荣的气,但后来经朱小荣阿妈的劝说,已经消了许多。她本来就十分喜欢这个乖巧聪明的外孙女,现在听说她要和自己睡,还要听自己讲故事,因此更加高兴。
  祖孙二人一上床,老太太便开讲了,什么“龙泉王子”、“白兔公主”,她讲了一个又一个,直到嘴干人倦,她才昏然入睡。
  这几天,为了操办儿子阿丑的婚事,老太太已经忙了个头昏脑胀,再加上刚才讲故事,这一入睡,她便鼾声大作,沉睡如泥。
  朱小荣心中窃喜,赶忙爬到老外婆身边,撩开她的衣襟,借着月光就去解她裤腰带上的钥匙。
  眼看着第一个绳结即将解开,老太太却突然来了个大翻身,朱小荣反应不及,手和钥匙就一齐被老太太的身子紧紧压住了。
  老太太身子重,压得紧,朱小荣又不敢喊痛,也不敢用力去抽,只得咬牙忍着。她知道,如果不慎将老外婆惊醒,让丑舅发现了自己的企图,那再想救金美凤可就难上加难了。
  朱小荣痛得龇牙咧嘴,冷汗直冒,想着被关在小木屋里受煎熬的金美凤,不觉心急如焚。她将老外婆轻轻地推着,推着,好不容易等到老外婆翻身,她才将手抽出,一抹冷汗,已然湿透了整个衣袖。
  因为金美凤是老太太作主,花了三千元钱从人贩子那里买来的,所以她很怕金美凤逃脱,使自己讨媳妇、抱孙子的美梦成为泡影,所以,她便把小木屋的门用一把大铁锁牢牢地锁着,并用一根较粗的纱绳将钥匙紧紧地绑在自己的裤腰带上,还打了几个死结,以防丢失。朱小荣用手去解,用牙去咬,神经紧绷到了极限,手指解得发麻,牙齿咬得酸痛,费了一身的劲,才将死结一个个解开,把钥匙从老外婆的裤腰带上取了下来。
  “你想偷钥匙抢我的儿媳妇?没门!”解下钥匙后的朱小荣刚松了口气,却见老外婆大叫着伸手向她抓来。
  她暗叫一声不好,赶忙将身一滚,躲开了老外婆抓向自己的手。不过,她却“咚”的一声摔下床来。
  朱小荣趴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动不动。等了好久还不见动静,她才壮着胆子爬起来,见老外婆在床上依然睡得很香,才明白老外婆是在发梦呓。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朱小荣手脚麻利地穿好衣服,悄悄溜下木楼,来到小木屋前。
  几个酒鬼烂醉如泥地倒在小木屋旁的草堆上,酒气醺天的丑舅则光着膀子睡在木屋前的一张破席子上。
  朱小荣跨过丑舅,用钥匙打开了小木屋的门,走了进去。
  “小荣!”金美凤等朱小荣都快等疯了,一见朱小荣进来,她二话不说,上前将朱小荣紧紧搂住,委屈地大哭起来。   “美凤,别哭,咱们赶快走,要是被我外婆和丑舅发现,再逃可就来不及了!”
  “嗯。”
  朱小荣轻轻推开金美凤,拉了她的手走出小木屋,慌不择路地往村外逃去。
  当时已是下半夜,月已西残,山风骤吹,使得衣衫单薄的朱小荣和金美凤产生了微微的寒意。金美凤因为急着想逃离这个穷山沟,所以慌里慌张,到处乱跑乱钻。这条小路是雅迷寨通向香草坪镇的必由之路,朱小荣白天刚和阿妈、老外公一起走过,想不到才隔了半天,她又得和金美凤重走一遭。
  “别乱钻,跟着我走。”朱小荣提醒金美凤,“这条道上,为防野兽,我外公挖有陷阱,装有铁夹和索套,你千万别踏中铁夹索套,掉到陷阱里去。”
  朱小荣的话果然将金美凤吓住,她站在山道上再也不敢乱跑。她胆怯地问朱小荣:“你外公将夹子套子安装在山道上,如果伤着了人怎么办?”
  “不会的。”朱小荣说,“装兽夹套子的地方他都做有记号,山里的人都认得,知道绕着道儿走。”说着,她指给金美凤看,果然在挖有陷阱、安装有铁夹、套子的地方,都醒目地打着草标,提醒路人避开。
  “注意,美凤!”两人正急匆匆地赶路,朱小荣却突然发现前面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前面有人,我们得小心。”
  “啊!”此时的金美凤已成惊弓之鸟,朱小荣的话吓得她腿儿一软,身子一晃,差点儿摔倒。
  “快,我们快躲一躲。”朱小荣赶忙将金美凤拉着躲进路边的草丛中,“看看来的到底是些什么人?”
  来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金美凤就着朦胧的月光仔细一瞧,不由惊呆了。真是冤家路窄!那喘着粗气、惊慌失措逃跑而来的竟是阴险歹毒的人贩子吴四姑和侯良!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金美凤一见这两个畜生,恨不得立即冲出去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朱小荣也是认得这二人的,她用力将金美凤按住,示意金美凤不要作声。
  “吴大姐,我再也跑不动了,我们歇歇脚、喘口气再走吧。”
  此时的侯良,已经没有在“野味”风流店时的威风,也没有在福川县城时大款的派头,只见他头发蓬乱,破衣烂衫,满脸臭汗,惶惶如丧家之犬。
  “歇!歇!侯良,你不要命了吗?”吴四姑大声呵斥他,“如果让那些山瑶佬赶上来将你我抓住,我们怕是连脑袋都保不住,你还想歇呀?”
  “那也得等等许霸、刘豹他们呀!”侯良苦苦恳求,“假若他们被瑶人和警察逮住,我们也照样跑不脱。”
  “事急燃眉,我们只能各顾各了。”吴四姑说。
  “吴大姐,我实在走不动了。”侯良一屁股坐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疲惫不堪地说,“被公安局抓住吃枪子儿,也比现在被累死渴死强!”他气喘如牛,撩起衣襟,不停地抹头脸上的汗。
  侯良坐着的那块大石头,离朱小荣和金美凤藏身的草丛不足三米,因此二人的对话,朱小荣和金美凤能听得清清楚楚。
  “唉,”吴四姑见侯良这样,便不再勉强,也“咚”的一下面对着侯良坐下,十分懊丧地说,“想不到啊,我吴四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却在这小小的阴沟中翻了船……”
  原来那天,吴四姑、侯良将金美凤三人卖进山寨后,他们发现,这里地势偏僻,民风淳朴,是一个挣昧心钱的好去处。因此,他们和许霸、刘豹一商量,决定以招工、招干为诱饵,哄骗一批天真幼稚的山寨少女到广东,伺机再把她们卖掉。今天白天,他们四人带着一批伪造的介绍信、招工表、体检表等,冒充地区旅游局的招工人员,到山那边的一个小寨子行骗。由于他们巧舌如簧,伪造的文件表册又可以假乱真,因而好几个妹子和她们的父母都对他们十分信任。
  就在他们暗自高兴,以为骗术即将得逞时,却节外生枝,败露了形迹,四人差点儿成了山民们的棍下之鬼。
  原来,受骗的几个瑶家少女中,有一个少女的哥哥是高中毕业生、复员退伍军人,警惕性较高。他认真审看了妹妹拿回家的招工资料后,发现了其中的破绽。于是,他马上派人到山下香草坪镇派出所报案,并亲自组织一帮山民,准备将吴四姑等人抓住。
  好在吴四姑发现得及时,当那位退伍军人领着山民赶来时,她和侯良已经丢下受骗的少女们逃跑了。
  山民们追啊追,吴四姑他们逃啊逃,全靠夜深林密,吴四姑和侯良才甩掉了山民们的追踪。现在,他们又饿又累,奔逃在这陌生的山沟里,连歇一下的胆气都没有。
  “吴大姐!”侯良咬牙切齿地骂道,“这些该死的山瑶佬,追得老子屎尿都出来了,我真想转回去,一把火将他们的木楼草房全烧掉。”
  “得了吧,死到临头还说大话。”吴四姑鄙夷地朝侯良一撇嘴,“现在山瑶佬们正在周围山林里搜索我们,你想去白白送死,那就回去烧木楼吧!”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侯良无计可施地问。
  “怎么办?先回‘野味’饭店躲一阵子再说。”吴四姑说,“回去后,我们马上把店里的‘三陪’女及拐来的妹子、小孩全部处理掉,该放的放,该卖的卖,要是这些被警察当作罪证搜出来,我们可就死定了。”
  “嗯,吴大姐讲得很对,那些孩子和妹子是绝对留不得的。事不宜迟,我们赶快回去吧!”
  “好,我们走。”吴四姑站起身来,“臭瑶佬们,给我等着,姑奶奶还会杀回来的,到时,我会将你们寨子里的姑娘小孩全卖光!你们如果不信,就等着瞧吧。”
  两人说着骂着,脚一颠一瘸,沿着山路消失在树林深处。
  “美凤,我们要走快一点儿。”朱小荣拉着金美凤走出草丛,“刚才我们都已经听到了,吴四姑和侯良还要回来报复这里的山民,我们一定要赶在他们回‘野味’风流店之前,去派出所报案,让警察能够人赃俱获地将他们一网打尽。如果让他们赶回店里,毁灭了罪证,卖掉了被拐卖的妇女儿童,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对!”金美凤应道,“这些害人精实在太可恨了,我们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逃脱法网。”
  二人刚钻出草丛走了几步,前面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们只得再次躲回草丛中。   原来还是吴四姑和侯良。
  “侯良,你不是说你认得这里的山路吗?为什么转来转去,我觉得还是在老地方?”
  “吴大姐,应该不会错的。”侯良回答,“这条山路我走得可多了,闭上眼睛也能摸下山。”
  “这不是我们刚刚歇脚时坐过的那块大石头吗?我们又转回老地方了!”吴四姑恼怒地戳了侯良一指头,“不识路就不识路嘛,你还装个什么?”
  “这郎蛮山里的鬼路密密麻麻,错落交叉,像蜘蛛网一样,再加上心慌意乱,天黑风冷,我哪儿能认得真切?”侯良反唇相讥,“吴大姐,你不是时常吹自己记性好,眼力强吗?这条路你也走了好几遭,怎么也一点儿都记不住?”
  “是呀,这些路讲起来我应该记得住的。”吴四姑东张西望,“人们都说深山老林古怪多,莫非让我们碰上‘鬼打墙’了?”
  “‘鬼打墙’?”侯良一听,不禁毛骨怵然,“如果我们真的碰到了‘鬼打墙’,在原地转来转去的,让那些追捕我们的山瑶佬们碰上,那可就完了!”
  “冷静,侯良,你慌什么?”吴四姑厌恶地啐了他一口,“一听说‘鬼打墙’你就魂飞魄散,胆子怎么这么小?亏你还是个男人。”
  两人吵吵嚷嚷,顺着山势,再一次慌里慌张地往山下摸去。
  “小荣,你比我有主见,你说,这下我们该怎么办?”走出草丛,望着吴四姑和侯良远去的背影,金美凤问。
  “得想办法将两个害人精抓住。”朱小荣斩钉截铁地说,“这些人贩子太可恨了,决不能让他们逃掉。”
  “可他们是大人,我们根本对付不了他们。”金美凤十分担忧地说,“如果再碰上许霸和刘豹这两头恶狼,那我们不仅不能抓住他们,还可能成为他们嘴里的肉!”
  “美凤,你考虑得对。”朱小荣点头赞同,“我看这样吧,我们兵分两路,一个回雅迷寨去找我外公,一个留在这儿监视跟踪他们,你看行吗?”
  “行!那你快回去找你外公吧。”金美凤说。
  朱小荣摇了摇头,说:“不行,这里山道错综复杂,还有盗猎者留下的陷阱、铁兽夹和索套,你人地两生,不迷路也会掉进陷阱、踩上铁夹的。再说,吴四姑和侯良认识你,万一不慎,让他们发现了你,他们极有可能杀你灭口。”
  “你的意思是要我回雅迷寨送信?”金美凤忧心忡忡地问,“我逃出来又转回去,你丑舅他们不剥我一层皮才怪。”
  “你可以直接去找我外公,我外公又正直又善良,只要你找到他,他就一定会保护你的安全,也一定会带人来抓侯良他们的。”
  “可是,我不认识你外公,他凭什么相信我说的是真话?”金美凤问。
  “这个嘛——”朱小荣沉吟着,手触到佩戴在胸前的那把小银锁,眼睛不由一亮,“美凤,这把银锁是我随身所戴之物,你凭它去找我外公,向他说明原委,他定会相信你。”
  “好!”金美凤拿了银锁,与朱小荣依依惜别,“小荣,吴四姑、侯良这两个害人精又狡猾又狠毒,你千万要多加小心。”
  “我知道,你放心吧。”朱小荣回答。
  “一会儿,我跟你外公带人来,怎样才能找到你呢?”金美凤又问。
  “凭草标啊。”朱小荣顺手从路边拔了棵草做了个草标让金美凤看,“不管山上岔道再多,凭了这种草标,你们就一定能找到我。”
  “好的,那我们一会儿再见。”
  今天对侯良来说,真是一个倒大霉的日子。他先是招工行骗失败,让山民们追得屁滚尿流,接着是逃跑时碰到了“鬼打墙”,绕来绕去,跑得筋疲力尽,还挨了吴四姑的臭骂。最要命的是,他后来竟一不小心踩上了机关,掉进了盗猎者挖下的陷阱里。当时,他若不是一把抓住了陷阱边上的一根树枝,现在哪还有命在?尽管他依靠吴四姑的帮助爬出了陷阱,但石块、树桩、荆棘的擦伤、划伤,弄得他浑身是血,疼痛不已。
  “他妈的!”侯良一边抹着身上的血渍,一边恶狠狠地骂,脸上的那条刀疤更是红得怕人,“这荒山沟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害得老子差点儿没了命。”
  “听说这山里除了陷阱,还有很多兽夹和索套。”吴四姑后怕地说,“踩中兽夹,脚会被夹断,钻进了索套,颈子会被吊长,都是一些要命的机关,你可得多加小心。”
  “唉,我要是知道这深山里有这么多的古怪,就算赚金子我也不会来了。”侯良懊丧地说。
  “唉,如果能有个人来给我们带路就好了。”吴四姑忽然道。
  “吴大姐,你别做梦了。三更半夜的,连鬼都不出窝,你到哪儿去找个人来给我们带路?”侯良不以为然道。
  “侯良!”吴四姑走近他,压低声音说,“我总觉得我们身后的动静不对,莫非有人在跟踪我们。”
  “不会吧?”侯良摇摇头,“半夜三更的,老林子又这样黑,谁还会来跟踪我们?吴大姐,你可不要神经过敏。”
  狡猾的吴四姑没有猜错,他们身后的确有人在跟踪他们,这个人当然是朱小荣。
  朱小荣跟金美凤分手后,就沿着吴四姑和侯良走过的痕迹,紧紧咬住了二人。她小心翼翼地跟在吴四姑和侯良后面,碰到岔道就打个草标,做个记号。于是,她跟了吴四姑二人一路,草标就结了一路。
  跟了一程之后,朱小荣突然发现前面的人不见了。正发愣时,吴四姑和侯良突然分头从一棵大树后面闪出来,奸笑着将她堵在路中间。
  “你这个小妹子!”侯良一见身材健美的朱小荣,哈喇子都流出来了,“你说,这么晚了,你为什么要跟踪我们?”
  “谁说我跟踪你们?”朱小荣毫不示弱地大声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们走得,我为什么就走不得?”
  “小妮子,明明是你跟踪我们,你还不认账!”侯良走上前,一把揪住朱小荣的衣领,“看来不给你一点儿厉害瞧瞧,你是不会说实话的。”说着,他另一只手就向朱小荣微微凸起的胸部猛抓过去。
  朱小荣用力挣脱,恨恨地质问侯良:“你这么大个汉子,怎么还欺负小女孩?怎么还动手动脚的不正经?你到底是不是人?”   “我不是人,我是畜生。”侯良此时欲火中烧,完全忘记了身上的创痛,他大叫着向朱小荣扑过去,“是畜生,我就要做畜生的事儿,先把你这朵小娇花玩了再说。”
  “侯良,莫乱来。”吴四姑制止住侯良,“这小妹子可做我们的领路人,叫她带我们走出这黑山谷去。”
  “你看她气哼哼的,完全是个小辣椒,她会听我们的?”侯良不依。
  “放心,她会听的!如果我吴四姑连这么个小妹子都哄不好,还做什么老板娘!”吴四姑十分自信地说。
  “哼!”侯良冷哼一声,住了手。
  “小妹妹,那人这样蠢,你莫理他。”吴四姑对朱小荣说,她脸上露着和蔼的笑,亲热地拉住朱小荣的手,“阿姨猜,你这么乖巧漂亮的小妹子,如果不是有什么天大的难处,是不会一个人摸黑在外面走夜路的,对吧?”
  “嗯,是的,阿姨。”朱小荣回答,“您这么和蔼可亲,我愿意把我的情况告诉您。如果是那个男的,蛮横霸道又流气,我都懒得理他。”
  吴四姑一听,越发将声音变得柔和,说:“小妹妹,夜黑林深,有野兽也有坏人,你一个小妹子独身走夜路,我好为你担心哟!”
  “阿姨,要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我哪会一个人单身走夜路?”朱小荣突然坐在路边的一棵大树根上哭泣起来,“家也不能回,学校也没法进,我该怎么办呢?”
  “小妹妹,别难过,你有什么难处,尽管跟阿姨说,阿姨会尽全力帮助你的。”
  朱小荣刚才的话,让吴四姑意识到自己又多了一个赚钱的猎物。于是,她紧挨着朱小荣坐了下来,将她揽在怀里,一边给她抹泪,一边问:“你告诉阿姨,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寨子的人?为什么一个小姑娘却半夜三更的在外赶夜路?”
  “我叫李萍萍,是那边山坳寨的人。”朱小荣用袖子揩着眼泪,抽抽搭搭地说,“这次期中考试,我三门功课没及格,老师和同学们嫌我拖了大家的后腿,使我们班评不上先进,阿爸阿妈也骂我脑子笨,丢了他们的脸。我不想读书,一气之下就想到山下的香草坪镇去投奔我姑姑,不料竟在这儿碰上了你们。”
  吴四姑一听,喜上眉梢,说:“萍萍,我看你就别到你姑姑家去了。就算你去了,你阿爸阿妈还是会把你找回去的,今后,你还不是照样丢人现眼?”
  “可是,除了姑姑那里,我哪还有地方去?”
  “有啊,萍萍。我实话对你说吧,阿姨是桂东郎蛮山地区旅游局的副局长,这次是和那个叔叔到你们这里来招工的。”吴四姑故伎重演,想哄骗朱小荣,“萍萍,我看,你人长得漂亮,又聪明机灵,到我们局里来当女导游吧,我答应你,包吃包住包买服装,工资加奖金,你每月可以收入现金两千多元呢!”
  “啊,当导游能赚那么多钱!”朱小荣故作惊讶,“阿姨,你真的让我去当导游吗?你该不会是在骗我吧?”
  “当然不是骗你,像你这样百里挑一的姑娘,我们不招你还会招谁?快和我们一起下山吧,在香草坪我们已经招聘了七八个女导游,我们和她们会齐后,就可以动身回区旅游局。”
  “好,我这就跟你们走。”朱小荣装作十分高兴的样子,跟着吴四姑和侯良就走,边走还边不停地向吴四姑道谢。
  三人各怀心事,顺着荒芜的羊肠小道往山下香草坪镇的方向走去。
  这段路,朱小荣白天和老外公走过,在打着草标的地方,有几个杂乱的野猪蹄印。她清楚地记得,那地方有一个二十五斤重的大铁兽夹。当时,老外公还望着铁兽夹对她说,根据这些蹄印看,这儿是一公一母两头大野猪的必经之路,所以,盗猎者在安装兽夹时,还在不远处安装了一个索套,说是铁夹夹公野猪,索套套母野猪,如果不是他在这铁夹、索套的两边撒有阻止野猪前行的药粉,说不定两头野猪已经遭害了。朱小荣想,现在,跟在自己身后的不正是一公一母两头大“野猪”吗?这下,老外公留下未毁的这个铁兽夹和索套可就派上大用场了。
  朱小荣走过去,趁吴四姑、侯良不注意,把那个草标记号悄悄揪了下来,扔在铁兽夹旁边的草地上,然后,她回头望着吴四姑和侯良喊:“小心,阿姨,草标,那儿有铁兽夹!”
  侯良因为掉过一次陷阱,现在已成惊弓之鸟,觉得这条山路上每走一步都有机关。此时,他正神经兮兮地傍着吴四姑东张西望,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朱小荣的突然喊叫,吓得他全身一抖,腿脚一软,差点儿摔倒在地。他抹着冷汗,定睛一看,可不,在前边的草地上有一个草标呢!他赶紧猛吸一口气,将身子一提,抬腿向一旁没有草标的地方跳去。
  “哎哟——”他不跳还好,这一跳,正好踩在那个铁兽夹上。随着“啪”的一声响,那两片带有利齿的大铁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的脚踝狠狠夹来,夹得他脚踝欲断,痛号连声。
  哈哈,恶人自有恶人磨,想不到盗猎者设置的机关,没夹住真正的野猪,却夹住了侯良这个该死的恶魔。计谋得以实现的朱小荣幸灾乐祸地想。
  “哎哟,好痛!吴大姐,你快来救我呀,我的脚踝快要断了!”侯良弯下腰,用手掰铁夹,却掰不动,于是赶忙向吴四姑求助。
  “你这人真是的!”朱小荣忍住笑,用埋怨的口吻戏弄侯良,“我都告诉你这儿有铁兽夹,你偏不小心,硬要往上面踩。听人说,这儿的铁兽夹上都涂有见血封喉的毒药,你被它夹住还乱掰乱撬,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小姑娘,你是山里的人,懂得开兽夹,求求你帮我打开这个铁兽夹好不好?”侯良捧住鲜血直冒的脚踝,扭头央求朱小荣。
  “我都说过,这铁兽夹涂有见血封喉的毒药,打开它又有什么用?”朱小荣故意道,“你如果想要命,最好是把那条腿剁断,免得让毒药随着血液涌上心肺,要了你的老命!”
  “啊——”听朱小荣如此说,侯良真的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但是他比划了半天,也没勇气下手。
  “吴大姐,我不能没有脚,我不能没有脚呀!”侯良如丧考妣地哭喊着,“吴大姐,求求你,给我打开铁兽夹,救我出来吧。”
  “好,侯良,我这就来救你!”吴四姑答应着。
  “去不得,阿姨,你千万去不得。”朱小荣明白,如果吴四姑将侯良放开,那自己一个人就没办法对付他们两个人了,“我们山里人都十分喜欢放连环夹,用它们来对付野猪群。如果你上去救他,万一旁边还装有别的铁夹,你不仅不能救他,还会把自己的腿脚夹住的。”   吴四姑一听,马上站住,不敢上前救侯良,她转身问朱小荣:“萍萍,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先去找一根木棍,将那铁兽夹的周围扫一圈,待弄明白了它旁边没有别的铁兽夹了,你再近前去救他。”朱小荣说。
  “嗯,萍萍,你说的这个主意不错。”吴四姑对朱小荣的话表示赞赏,“可是,到哪儿去找这样的一根木棍呢?”
  “那儿不是正好有一根吗?”朱小荣朝老外公安装有索套的地方一指,“拿它来撬铁兽夹,使用起来正合适。”
  “好。”吴四姑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住了,她眼睛一转,对朱小荣道,“可是这草棵子里黑乎乎的,我的眼睛又不好使,萍萍,你去替我将它拿过来吧。”
  这只狡猾的狐狸!朱小荣暗骂了一句,眼睛一转,又思得一条妙计,于是大声对吴四姑说:“阿姨,那条路上又多兽夹,又多陷阱,好危险的,我不跟你们下山去当导游了,还是回村去当个农民算啦!”说着,她绕过那个索套,向前急匆匆地走去。
  “哎,萍萍,你别走,你别走呀!”吴四姑好不容易才将朱小荣骗上手,岂肯轻易放过她,“萍萍,你听阿姨说,做导游又风光又赚钱,二千多块钱一个月的工作不可多得,你千万不要错过,千万不要错过。”她急切地说着,拔腿就向朱小荣追去。突然,“呼”的一下,野猪索套拔地而起,把吴四姑倒吊上了树梢。
  灯火乱晃,吵吵嚷嚷,此时,雅迷寨朱小荣丑舅家中,简直已经闹翻了天。
  三千元钱买来的新娘子突然失踪,连来吃喜酒的朱小荣也不见人,大家都慌了。丑舅哭闹着要老婆,老外婆痛骂朱小荣阿妈教女无方,左邻右舍则窃窃私语。人们为了寻找金美凤,到处乱翻乱撬,木楼内外“乒乒乓乓”乱成了一锅粥。
  最先发现金美凤失踪的是个叫大牛的酒鬼,也是个光棍汉,他本想趁着夜深人静时,去占一点儿新娘子的便宜,谁知走到小木屋跟前时,却发现屋门大开,锁头和钥匙皆被扔在地上,屋里哪有新娘子的影子?
  “阿丑,你醒醒!”大牛赶快找到朱小荣的丑舅,又捏又掐,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他弄醒,“你死睡个啥?你老婆已经跟她的野老公私奔了!”
  “啊——”丑舅一听大急,将身一挺,蹦了起来,“我老婆真的跟野老公私奔了?大牛,你别骗我。”
  “谁骗你?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妈的,这个该死的小婊子!”丑舅进屋一看,不见金美凤,急得又气又恨,大骂了起来,“临婚之夜和野老公私奔,害得老子人财两空,老子决不会放过她的。”
  “你不放过她又能怎样?”大牛撇撇嘴,“她怕是早和野老公跑得没影了,你到哪里找她?还是拿块石头去打天吧!”
  “拿什么石头打天?我这就去找我爸我妈,领人去把她和野老公一道抓回来。”丑舅说。
  他怒气冲冲地找到朱小荣的老外婆,质问她为什么没管好小木屋的钥匙,让新娘子和她野老公跑了。
  “我一直将钥匙吊在裤腰带上的啊,怎么会不见了呢?”老外婆摸着裤腰带,有些莫名其妙,当她一眼瞅见跟自己同睡的朱小荣也没有踪影时,心里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定是朱小荣将钥匙偷走,放跑了金美凤。
  老太太气恼地跑到隔壁房间,责问朱小荣的阿妈。老外婆为了给又老又丑的儿子买婆娘,不但费尽了心机,花光了家里的积蓄,还和老外公吵了几架,最后以死相胁,才使老头子屈服,让她买了儿媳妇,目前二人的关系还十分紧张呢。现在,老外婆见朱小荣竟敢偷走钥匙放跑金美凤,便把一腔怨气发泄到朱小荣阿妈身上。
  老外婆将朱小荣阿妈从床上一把拉起来,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臭骂,随后她号哭甩泪,大肆撒泼,骂得朱小荣阿妈又羞又气,抬不起头来。
  木楼中,老外婆将朱小荣阿妈骂得狗血淋头,而山道上,金美凤却怀揣着朱小荣给她的小银锁,急匆匆地往寨子里赶。她本来是很害怕回雅迷寨的,但她一想到朱小荣的处境,心里便生出了勇气。
  接近雅迷寨丑舅家的木楼了,那冲天的火光和激烈的吵闹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非常刺目刺耳。
  “来吧。”望着火光中的木楼,金美凤下定了决心,“不管是打也好,杀也罢,只要老外公肯带人去抓人贩子,为我和受辱的姐妹们报仇,我可以承受任何惩罚和辱骂。”
  “你们吵什么?”木楼外,一直没作声的老外公终于发火了,“我当初就不同意你们买这个妹子做媳妇,你们不听,偏要买,这下买出祸事来了吧!你们担心的是人财两空,我忧虑的是人命关天、犯法坐牢!小荣和美凤没事还罢,如果她们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哼,最少也要坐十年八年牢!”
  “那怎么办,老头子,你说我们该怎么办?”老外婆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顿时面显惊慌。
  “怎么办?快派人分头去找!”老外公磕着烟斗说,“花钱买媳妇,我们就已造下了大孽,这下不能再白白地赔上我外孙女的一条命。”
  “老阿公,老阿公——”大伙正在那儿吵嚷,却见一个村民兴冲冲地挤进来报告,“刚才逃走的新娘子现在又回来了!”
  “她在哪里?”老外公一听,呼地站起来,“快把她带到这儿来见我。”
  “来了,来了。”大牛大声应答着,扭着金美凤往前面一推。
  “你这个不要脸的臭婊子,敢逃跑,看我打死你!”丑舅一见金美凤,不由分说,上前揪住她的头发就动起了手。
  “住手。”老外公大吼一声,上前狠抽了丑舅两耳光,“你也不问问她为什么会回来!”
  “老外公!”金美凤挣脱丑舅的手,走到老外公面前,跪下大哭起来。
  “莫怕,妹子,你莫怕。”老外公赶紧将金美凤扶起来,用自己粗糙的大手给她揩脸上的泪水,“你怎么这样傻,既然已经逃出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受罪?”
  “是小荣派我回来送信的。”说着,金美凤从怀里取出小银锁递给老外公,“我们在山道上碰到了糟踏我们小姐妹的那两个人贩子,我和小荣怕不是他们的对手,就决定由小荣在那儿跟踪监视他们,由我回村来报信,叫您带人去抓坏蛋。”   “小荣,你真是个了不起的孩子!”老外公摩挲着小银锁,眼泪夺眶而出。
  “美凤!怎么是你?”朱小荣阿妈这时挤上前,一把将金美凤搂住,“你快告诉阿姨,小荣她怎么啦?她不会有什么事吧?”
  “她不会有事的,阿姨放心吧!”金美凤道,“小荣机智勇敢,她不但熟悉这里的地形和山路,还知道各处的兽夹、索套和陷阱,吴四姑他们不会把她怎样的。”
  “那就好。”朱小荣阿妈满脸忧郁,“小荣是阿姨的命根子,若她有个三长两短,阿姨也不愿再在这个世上活了。”
  “快带人去救小荣!”老外婆这时终于清醒了,“可是,郎蛮山山路复杂,千头万绪,我们就算是有心去捉人贩子,又怎能知道他们走的是哪一条路,往哪个方向去追呢?”
  “是啊,”朱小荣阿妈也十分赞同老外婆的意见,“不知道他们的行踪,叫我们顺着哪条山路走?”
  老外公也焦虑地望向金美凤说:“美凤,找不对路径,我们再怎么追也是白搭啊!”
  “你们放心,这个问题小荣早有考虑,她要我们以草标为记号去追他们,说是哪条路上有草标,她和人贩子就在哪条山路上。”
  “好,小荣真是好样的!”老外公高兴地夸着外孙女,将那杆被他抹得锃亮的猎枪往肩上一背,吆喝上一黄一黑两只大猎狗,朝木楼前的乡亲们一挥手,“你们谁愿意去抓人贩子的,就跟我走。”说完,他就要往山道上冲。金美凤紧随其后。
  “慢着。”这时,丑舅呼地冲到金美凤面前,将她拦住,“你还想借机再次逃走是不是?你不能走,我不能让你走。”
  “阿舅,你放我走好不好?”金美凤苦苦哀求,“我不去给他们带路,他们又哪能找得到小荣和人贩子?”
  “什么阿舅?我是你老公!他们找不找得到小荣和人贩子我不管,我管的是我不能人财两空,不能失去你这个老婆。”说着,他将金美凤一把抓住,用力将她往小木屋那边拖,“走,跟我呆回小木屋去,明天晚上我们就拜堂成亲!”
  “我不,我不能和你成亲!”金美凤拼命挣扎,悲愤地大叫,“我连初中都没读完,还是未成年人!再说,即使我成年了,我们两个人各方面的条件都相差很大,我是绝对不会嫁给你的。”
  “不嫁给我,你就将那三千元钱还给我,不还,老子就要你的命。”丑舅说到狠处,扬起拳头,又要往下砸。
  “你打,你干脆打死我好了!”金美凤被丑舅扭住,欲辩无辞,万念俱灰,于是十分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我离家出走,害死了我阿爸;吴四姑和侯良的摧残,毁去了我少女的清白;现在,我又欠下你家三千元钱的冤枉债,我真是活够了!你打吧,将我打死,我就一了百了,再也用不着痛苦和烦恼了。”说至此,金美凤已是悲切至极,声泪俱下。
  “阿丑,你这混蛋!”老外公哪里看得下去,他一阵风般卷过来,又是几记耳光,“人家妹子都已经给你把话挑明了,你为什么还要强迫人家?老婆,老婆,没有老婆你就会死?你是不是真的要闯下大祸、造下大孽,坐上十几年大牢才甘心?好妹子,外公给你作主,他要是再敢动你一根指头,我就将他的狗爪子剁下来。”
  老外公用力一掌,将丑儿子的手劈开,说:“放开,耽误了时间,放跑了人贩子使小荣受害,我就要你的命!”
  “萍萍,快来救我,快来救我啊!”吴四姑去追朱小荣,却一脚踩在捕猎母野猪的索套上,被倒着吊在了树梢。这滋味可不好受,她顿时五脏六腑像是要被倒出来,全身血涌,头欲暴裂,眼欲迸开,感觉比死还难受。
  “你搞错了,姓吴的,我不叫李萍萍,而是叫朱小荣。”朱小荣走到套索下面,一脸快意地望着左右晃动的吴四姑,“我是金美凤的同班同学。”
  吴四姑长发下垂,双手乱舞,脸涨成了紫色,说:“好姑娘,我们是老乡,我又是你的长辈,你快放我下来吧。”
  “要我来救你?你真是做梦!”朱小荣道,“你这害人精、女流氓、拐卖妇女儿童的犯罪分子,迫害我的同学金美凤,我恨不得咬你几口才解气。你还指望我来救你?没门儿。”
  “小荣,那是别人诬陷你吴阿姨的,你怎么竟相信了?”吴四姑道,“你放我下来吧!你若肯救我,我身上戴的金银首饰,我兜里装的钱全都是你的。”
  “我要的是为民除害,谁稀罕你的臭钱!”朱小荣恨恨地啐了吴四姑一口。
  “你真的不肯放我?”吴四姑咬牙切齿地质问朱小荣。
  “我不但不会放你,还要用山藤将你和侯良这两头大‘野猪’绑上。”说着,朱小荣走到一旁,扯下一根柔韧的青山藤,“山藤捆‘野猪’,省事又便当。”
  “你不能绑我,你不能绑我!”吴四姑像一头发了疯的母野猪,乱喊乱舞。
  朱小荣上前绑她,不但没能将她绑住,还被她抓伤了好几处。
  “你这小婊子真的敢绑我?”吴四姑威吓朱小荣,“我的手下就在附近,一会儿他们赶来,我叫他们要了你的命!”
  “等你的同伙赶来时,我早就用山藤把你捆成米粽子了!”朱小荣见一时捆不住吴四姑,便将山藤折成藤鞭,向倒吊着的吴四姑身上乱打乱抽,“我看你还拐卖妇女儿童不!我看你还敢不敢迫害我的同学!”
  “哎哟!哎哟!”被倒吊着的吴四姑哪里躲得开,只得惨叫着在空中荡来荡去。
  那边,被铁兽夹夹着的侯良一见,幸灾乐祸地笑着说:“吴四姑,你这个臭婊子,我要玩这个小瑶妹,你却不肯给,还异想天开地想人家来当向导,这下可好,不但老子被夹子夹住,就连你也被倒吊成了母野猪,挨藤鞭,真是活该!”
  因为考虑到野猪的皮又硬又韧,性子又凶又狂,所以盗猎者们制作的铁兽夹不仅齿很锋利,而且钳力也相当大。兽夹的铁齿深深刺入侯良小腿里,几乎嵌进胫骨中去了,侯良因此痛得差点儿昏迷。他弯腰去扳,却根本扳不开。
  “侯良,侯良!”就在侯良疼痛难忍、一筹莫展之际,神色惊慌、行止狼狈的许霸和刘豹忽然从丛林中钻了出来。
  “许霸、刘豹,你们来得正好!”一见二人,侯良像是碰上了救星,“你们快来救我,快来救我呀。”   “许霸、刘豹——”吴四姑也是大喜过望,不顾朱小荣的抽打,大声叫道,“你俩快过来救我,再挨打下去,姑奶奶不被这野猪套吊死,也要被这小婊子打死。”
  “好,我们来了。刘豹,我去救吴大姐,你来救侯良。”许霸对刘豹说。
  “坏蛋,我不让你救她!”朱小荣见许霸来救吴四姑,弯腰捡起地上的石头,雨点般向许霸砸去。
  “他妈的,竟敢用石头打老子的脑壳,老子要你的命。”许霸怒道。
  朱小荣的石头在昏暗的月光下也打得极有准头,它们不但个个打在许霸身上,其中有块石头还命中了许霸的额头,打得许霸头上血流如注。许霸勃然大怒,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血,大声叫骂着,丢下吴四姑就去抓朱小荣。
  “刘豹,你去抓朱小荣。”吴四姑指着刘豹,“让许霸来救我。”
  “行!”刘豹一边向朱小荣逼近,一边淫笑着问,“吴大姐,如果我抓住了这个小瑶妹,你让不让我玩她?”
  “别说玩,就是搞死她都行!”吴四姑将牙骨咬得咯吱响,“这个小婊子,整得姑奶奶这么惨,抓住她,我非一刀刀剐了她不可。”
  朱小荣见刘豹真向自己追来了,便赶忙将身一闪,向树林中跑去。
  这边,吴四姑问许霸:“许霸,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唉,真倒霉,别提了。”许霸用力去解结死的索套,摇头对吴四姑道,“我们人地两生,山瑶佬却人熟地熟,好几次我们两个都差点儿被他们围住。后来又迷了路,在林子里转了老半天,还是听到你们的叫骂声,我们才找到这儿来的。”
  “真是万幸,快点把我放下来,哎哟——”吴四姑痛得大叫。
  朱小荣见刘豹紧紧跟随在自己后面追来,决定先把他解决掉,再回头去对付吴四姑三人。她一会儿爬树,一会儿跳沟,一会儿钻草坡,一会儿穿树丛,趁着微弱的月光,利用熟悉的地形与刘豹巧妙周旋。她在暗处,刘豹在明处,刘豹抓她抓不住,她打刘豹却招招中的。刘豹笨手笨脚,不但没能抓住朱小荣,反而被她用石块和木棒将腰、腿、脊背等多处击伤,痛得他龇牙咧嘴直叫唤。
  前面有个大陷阱,于是,朱小荣一步步后退,逗引刘豹往陷阱这边追。走近陷阱后,朱小荣一跃而过,然后故意装作被树根绊倒的样子。
  “我的小宝贝,你的情哥哥来扶你。”刘豹大喜,得意地向朱小荣扑去。“砰”的一声响,刘豹一头栽进了一人多深的陷阱中,竹尖、木桩等将他的大腿、屁股和臂膀各戳了一个血窟窿,痛得他撕心裂肺地大叫起来。
  “该死的淫贼,你就好好呆在这里吧。”朱小荣恨恨地说,“待我去将那三头‘野猪’逮住,再回头收拾你。”
  “不用你去,我们已经自动送上门来了。”就在这时,朱小荣的身后传来了一阵“嘿嘿”的冷笑声。
  朱小荣转身一瞧,糟了,只见陷阱那头,吴四姑、许霸和包扎好伤腿、拄着木拐的侯良,正一步步向她逼来。
  “来吧,你们这些‘野猪’!”面对强敌,朱小荣毫不畏惧,顺手操起一根木棒当胸一横,“让我这个山瑶妹来好好会会你们这些害人精。”
  “你找死!”许霸说着,将拳一攒,冲了过来。
  “把她也扔进陷阱里去!”吴四姑恨恨地说。
  “来吧,今天我就和你们拼了。”朱小荣把身子一闪,挥起木棍打向许霸。
  朱小荣奔跳、搏斗了大半夜,早已是浑身泥尘,汗渍斑斑,面对身强力壮、如狼似虎的许霸,她哪是他的对手?她挡住了许霸的这一拳,却躲不开他的那一脚,渐渐地,她就处于下风,最终被许霸摁倒在地。
  “你这个臭婊子,刚才将姑奶奶吊得那么狠,打得那么痛,看我怎么收拾你!”吴四姑叫骂着,像一头要吃人的母野猪,冲着被许霸、侯良扭住的朱小荣左右开弓,连打了好几记耳光。
  “呸!”朱小荣张嘴一唾,一口带血的浓痰如飞弹似的直射在吴四姑脸上。
  “你敢啐我!”吴四姑用力揪住朱小荣,又是抓,又是踢,又是拧,“我掐死你,我踢死你。”
  “吴大姐,你让开,让我来收拾这个小婊子。”侯良见吴四姑打朱小荣打上了瘾,想到自己刚才被铁兽夹子夹住的痛苦,也手痒痒地拔出匕首冲上前,“朱小荣,刚才你没能夹断老子的腿,老子现在却能要你的命。”骂着,他高举起锋利的匕首,照着朱小荣的心窝就要捅下去。
  “呼!”就在这生命攸关之际,只见两只大狼狗如利箭一样从黑暗中冲过来,猛地将侯良扑倒在地,它们“汪汪”地狂吠着,没头没脑地乱撕乱咬起来。
  吴四姑和许霸吓得目瞪口呆,回头一看,只见山道上喊声震天,火把一片,成批成批的山民挥舞着锄头、木棒、砍刀等,蜂拥而来。
  “不好,我们得赶快走。”吴四姑朝许霸猛喊一声,丢下被大狼狗撕咬得惨叫连声、不住翻滚的侯良,扭头就要跑。
  “别动,再动我就要你们一身血窟窿!”一把锋利的长柄砍刀握在一个老瑶民手中,刀刃闪亮地横在吴四姑和许霸面前。
  “外公!”朱小荣惊喜地叫了一声。
  “妈呀!”望着锋利的刀刃和人们愤怒的眼睛,吴四姑、侯良肝胆俱裂,各自哀号着,如同烂泥,绝望地瘫倒在地。
  “你们这帮吃人的豺狼,就等着国家法律来惩罚你们吧!”老外公横了砍刀,指着吴四姑等人,“走,随我们到山下派出所交代罪行去。”
  “外公!”朱小荣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扑进老外公怀里,烫热的泪水顺着她那俏丽但又满是伤痕的脸颊,簌簌滚落。
  “小荣,我的好孙女。”老外公慈爱地拍着朱小荣身上的尘土,抹干她脸上的泪水,“你不但救出了金美凤,使你外婆和丑舅免去了一场犯法坐牢的灾难,而且还和人贩子斗智斗勇,让我们有时间将他们全部抓住。小荣,你可为我们郎蛮山人立下了一大功啊!”
  “外公,看您说的……”朱小荣依偎在老外公怀里,羞怯地笑了,“您这么夸我,多让人不好意思啊!”
  朱小荣和老外公在那儿亲热,金美凤却跑过去一把揪住侯良,一边拼命厮打,一边悲愤欲绝地哭诉道:“你这该死的畜生,黑了心肝的豺狼,我们是街邻,我阿爸和你又是同事,我在走投无路时碰到你,你竟用心险恶,用小恩小惠来引诱我,要将我拐卖和强奸。后来,我再次落入你们手中,当吴四姑强迫我接客卖淫被我拒绝时,你这个毫无人性的畜生,竟不顾我还未成年,身上正来月经,惨无人道地一次次将我蹂躏。你不要命地摧残我之后,还不肯饶过我,又将我以三千元钱的价格卖到这雅迷寨来,要我一个青春花季少女伴陪一个又老又丑可做我父亲的老光棍过一生……你这个畜生,你这个恶魔,你百死难赎其罪,将你千刀万剐下油锅也难解我心头之恨!你还我少女的贞操,还我少女的清白来!”   金美凤的哭诉,激起了在场人的同情和仇恨。人们同情金美凤这个弱女子,因一时赌气离家出走,落入人贩子魔掌,竟遭受到如此大辱,如此骇人听闻的蹂躏和摧残。人们恨吴四姑、侯良这些色狼和恶魔,竟是如此歹毒和凶残,他们想,就是将他们枪毙十次,恐怕也不为过。
  “打死他,为被他们糟害的妇女儿童报仇!”
  “将他们丢下山崖去喂老狼!”
  “打,打死这些没有人性的畜生!”
  “杀,杀掉这些丧尽天良的恶魔!”
  人们挥舞着手中的锄头、棍棒和砍刀,愤怒地喊着,叫着,似是要将吴四姑等人砸成肉浆、碎尸万段。
  “我们有罪,我们该死。”
  “饶命,饶命啊!”
  吴四姑等人“扑通”跪倒在地,小鸡啄米一样地叩头求饶。
  “乡亲们,这几个人确实罪大恶极,但我们只能将他们交给公安机关,由人民法院对他们作出公正的判决!”老外公劝开众乡亲及金美凤,又转头对吴四姑他们喝道,“你们一定要老老实实地低头认罪,争取人民的宽大处理!”
  “我们一定坦白!”
  “我们一定认罪!”
  “我们该死,我们该死!”
  “我警告你们,”老外公道,“你们一定要老老实实随我们到山下的香草坪镇派出所,如果哪个胆敢在路上逃跑,那我就一铳将他击毙!”
  “不敢不敢,我们绝对不敢!”
  “那快起来走吧。”
  吴四姑等人听到老外公这句话,如逢大赦,赶忙从地上爬起来,顺从地随着众人往山下走去。
  “美凤,你不要哭,也不要再难过。”朱小荣紧搂着呆立在一旁、大声号哭的金美凤,轻声安慰她,“人生总会遇到一些挫折和失败,也总要承受一些痛苦和磨难,浪子回头金不换。美凤,抬起头来重新做人吧,老师和同学们都在盼望着你回家呢!你还会有幸福的未来和希望的。”
  “是啊,孩子!”老外公也慈爱地走过来安慰金美凤,“所幸的是,害你的坏人已全部落网,他们会得到应有惩罚的。”
  “我……我不会有未来和希望了!”金美凤突然扑在朱小荣肩头大哭起来,“我……我肚子里……已经怀上孽种了!”
  “啊!”朱小荣一下怔在了那里。
  十六岁,金美凤今年才十六岁,是个尚未成年的女孩,老天爷为什么对她如此不公?她饱受了强奸、拐卖的摧残和折磨也就算了,你怎么还让她怀上了孽种?十六岁的女中学生怀孽种,你叫金美凤如何再有脸进学校读书?如何再有勇气生活在人们异样的目光中?
  “美凤,尽管这样,你也要想开一些,要顽强地活下去!”朱小荣怕金美凤想不开,赶忙挽住她的手,边安慰她,边随着众人往山下走,“一个人只要有志气和勇气,什么问题都好解决。美凤,你是你阿妈的命根子,没有你,她会一天也活不下去的。美凤,你要坚强、勇敢,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阿妈,你一定要活着,你一定要坚强地活着。”
  “是啊。”老外公也说,“用我们山瑶人的话来说,就是爬过了这座高山,平地就在你面前。一个人只要能活着,就没有承受不了的痛苦,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金美凤眼睛直直地盯着前面,一声不吭,神情木然地让朱小荣紧挽着手,在松枝火把的引照下,满腹心事、脚步沉重地一步步往山下走去。
  风好凉,水好冷,夜好黑,沉寂的山道,只有火把燃烧的“噗噗”声和大家十分沉重的脚步声、喘息声。
  “小荣,你看那边站着的是谁?”金美凤突然挣脱朱小荣的手,向旁边一指。
  朱小荣信以为真,朝金美凤所指的方向望去。谁知这时,金美凤已经像一阵风,冲到路边的悬崖上。
  “美凤,你别乱来啊!”
  “美凤,你不能死!”
  “美凤,你别做傻事!你若是死了,你阿妈也活不成了呀!”
  朱小荣、老外公等人慌了,举着火把大声喊着,慢慢地向金美凤逼近,想把她拉下悬崖。
  金美凤抬头望望天上的残月,望望脚下黑黝黝的崖底,想到自己从此就要和生命告别,与病死的阿爸重逢于黄泉,心中好不凄凉。她流着眼泪说:“小荣,和我一起被拐卖的还有小慧和阿秀,她们也是因赌气离家出走,才落入吴四姑等人魔掌中的,你们千万要把她俩救出来。”说出这些话后,金美凤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唉,贪图虚荣害己害人!小荣,请你告诉我阿妈,我不是个好女儿,我对不起她!”还没等朱小荣和老外公等人走到悬崖边,只听金美凤大声喊着,“阿爸,我来了,您等等我,您等等我!”然后,犹如一只凄艳的白天鹅,她张开双臂,往悬崖下面飞去。
  “完了!完了!”金美凤跳崖自尽,让吴四姑、侯良等人惊恐万状。金美凤是他们作恶的受害者,现在她死了,他们的罪孽将更大。因此,四个本来受伤不轻的坏蛋,顿时吓得浑身发软,从头凉到脚,灵魂出了窍,冷汗直冒,他们一个个瘫倒在地,再也没有爬起来。
  “美凤,美凤——”望着崖下阴云密布的深渊,朱小荣万分痛惜,泪流满面地说,“浪子回头金不换,迷途知返就有希望,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傻事啊?”
  尾 声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桂东郎蛮山脚下的野岭上,荒草萋萋,阴雨濛濛,一堆小小的黄土带着催人泪下的遗恨,警醒着世人。
  吴四姑拐卖妇女儿童犯罪团伙的犯罪事实,震惊了整个桂东郎蛮山地区,也震惊了整个福川县城。摧残迫害未成年少女,诱骗拐卖妇女儿童,其用心之歹毒,手段之残忍,罪行之深重,令人发指。金美凤一案发生后,桂东郎蛮山各级政府都十分重视此案,相关部门马上成立了专案组,突击侦破,突击审讯。他们不但捣毁了吴四姑等人的犯罪老巢“野味”风流店,还抓获了在风流店中助纣为虐、帮吴四姑迫害摧残妇女的其他打手和帮凶,将小慧、阿秀等人解救了出来。
  根据党和政府从重从严打击刑事犯罪、严惩拐卖妇女儿童罪犯的有关文件精神,福川县政法部门应广大人民群众的强烈要求,破案快,审结也快。吴四姑等人罪行严重,证据确凿,民愤极大,该案上报自治区高级人民法院后,很快便被批复了下来。吴四姑、侯良、许霸、刘豹等人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其他的打手和帮凶,也分别被判处无期或有期徒刑。   为了确保妇女儿童的合法权益,维护社会治安,震慑一切违法犯罪分子,福川县人民法院、福川县人民检察院联合在郎蛮山香草坪镇召开了一次声势浩大的公判大会。开会那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法警乌黑的枪口、审判长严厉的眼睛、民众高举如林的手臂、会场震天动地的口号,把罪犯们吓得四肢瘫软,魂飞魄散。特别是吴四姑、侯良这四个死刑犯,当法警将亡命牌插到他们后背上时,他们已被吓了个半死,是行刑法警们如拖死狗一样才将他们架上刑车的。
  “啪!啪!啪!”刑场上几声清脆的枪声,结束了这四个十恶不赦的罪犯的生命。
  雨,清明时节的雨,淋湿了山里的大小道路,催开了山崖坟头泣血的杜鹃。
  清明这天,顶了凛冽的寒风,冒了淅淅沥沥的冷雨,朱小荣一步步踏着泥泞的荒径,到金美凤的坟前来看她。
  黄土凄凄,墓草青青,朱小荣站在金美凤坟前,十分惋惜地望着已长眠于地下的金美凤,眼眶不由得一阵阵潮湿。她将那个全班师生一起做的花圈放在金美凤的坟头,轻声告诉她:“美凤,我来看你来了,我代表全班同学看你来了!美凤,你能听得到我的喊声吗?你能看得见我为你流下的泪水吗?”
  不知是谁插在金美凤坟头上的招魂纸,迎了风雨,“哗啦哗啦”地飘摆着。黄土沉默,墓草无言,只有一只不知名的小鸟,在“不该去呀姐姐”、“不该去呀姐姐”地凄叫着。
  “美凤,你别走,阿妈看你来了,你等等阿妈,你等等阿妈!”
  一阵悲痛、凄厉的哭声传来,只见野岭坡下泥泞的土路上,跌跌撞撞、摸摸索索地走来一个两眼已瞎、干瘦憔悴、浑身泥水的女人。她,就是美凤的阿妈黎彩珍。
  “黎阿姨、黎阿姨!”朱小荣赶忙飞跑到岭脚下,将黎彩珍扶住,搀着她,二人一步步艰难地往岭上走来。
  “美凤,你来扶阿妈了?你从郎蛮山回来扶阿妈了?”可怜的老人,才五十来岁便憔悴干瘦得比一个七十多岁的人还难看。朱小荣这么亲热地一搀她,使她不禁产生了爱女犹在的幻觉,“好女儿,你不用再离家出走了,妈已经卖了血,给你攒够了买裙子的钱!喏,这是七百元,七千元,七万元……”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大沓烧给死人的冥币,不住地往朱小荣手里塞,“你去买吧,选最贵最漂亮的裙子来买,买一百条,买一千条回来,我要把你打扮得比七仙女还漂亮。”
  “阿妈,您放心,我听您的话,这就到街上去把那条花裙子买回来!”朱小荣为了安慰已经有些疯癫的黎彩珍,不自觉地便充当起她的女儿来,她从黎彩珍手中接过那些花花绿绿的冥币,哽咽着说,“女儿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像天上的七仙女一样,唱歌给阿妈听,跳舞给阿妈看,伴随在阿妈的身边不再离家出走……”
  “你,你真的是我的女儿美凤?”
  “是的,我就是您的女儿美凤!”
  “那你喊我一声妈!”黎彩珍瞪着她那双虽然睁开却一点儿也看不见东西的眼睛,用她那双沾满泥浆的糙手,不停地抚摸着朱小荣。
  “阿妈!”朱小荣马上喊开了。
  “哎!”黎彩珍将朱小荣紧紧地搂在怀里,开心大笑起来,“我听见了,你真是我的女儿,你真是我的美凤啊!”
  于是,自那以后,在丹桂镇,不管是春夏,也不管是秋冬,人们常常可以看见一个清丽淳朴的瑶家少女,扶着一个双目失明的干瘦老人,踏在丹桂镇那条长长的花石小街上,迎晨曦,送夕阳,将枯躁平淡的岁月化作了有滋有味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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