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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5月,笔者在北京拜访李敏生先生时,在他家中看到已故著名语文学家袁晓园女士的一幅墨宝,题为《百岁感怀》,诗云:“不拜耶稣不参禅,不信气功不练拳,人间哪有不老药,顺其自然过百年。”李敏生先生讲:“袁老师以102岁高龄辞世。这位闻名中外的才女,生前乐观豁达,她的养生之道就是勤习书法,以磨墨悬肘为运动,加上凝神静气,实际上是‘不信气功’地练气功,安能不体健寿长?”由于书画活动具有调节情绪、平衡心理的效应,而情绪又是主宰人们健康的重要因素。君不闻,情滞百病生,情舒百病消乎?可见,“七情”既是生理现象,又是心理现象。故而,习练和品赏书画作品,无疑可以有效地调节心理。史料记载,北宋诗人秦观,因患肠胃病久治不愈,友人闻讯后送来一幅由唐代诗人王维所作的《辋川图》,秦观便展画观赏,但见画上青山绿水,云雾缭绕,几只仙鹤在水中嬉戏……他顿觉悦目舒心,神清气爽,似身临其境,遂不适感淡忘。后经多次出神入“画”,恍若人在画中,画又在人中,人与画成为一体,肠胃病竟不药而愈。这就是疾病被绘画中的诗、画、情、景神韵洗涤一空的佳话。美籍华裔宇航员王赣骏说:“邀游太空,心胸变得博大。”那么,畅游画景,心旷神怡,有利于养生。
现代医学发现,经常观赏山水花鸟等画景,可以调整心理,稳定情绪,激发观赏者的智慧灵感,平衡人体阴阳,陶冶人的品德,促使人精神愉快。应该说,人的愉快心理乃是最佳的精神状态,因为它既不过于兴奋,又冲淡了人的坏情绪 ,可使身体更健康。无论作画还是赏画,在轻松自然的状态下,在画面的山、水、云、林、竹、石与花鸟的仙境中,远离大自然的生活在钢筋水泥里的人们,可以借助诗情画意般的美景畅游一番,从而使心灵升华在天地之间,自然生出“我欲乘风归去”的脱俗之感。这片刻的神仙梦,当然有益于人的心理与生理健康。悦人心情者,有助于提高免疫力也。再者,有兴趣画点漫画也是一乐,爱看漫画则更好。漫画家方成说:“漫画让我心胸宽松,心情轻松,有了这‘两松’,人活得就没有负担,没有压力,就自由自在。心情好,精神好,人的身体就好。”他曾给雕塑家刘开渠的画像题过一首诗:“人生七十古来稀,刘老今年八十七。问渠哪得寿如许,不与俗汉争高低。”方成的养生之首,除了养身还“养心”。生活中遇到一些不愉快的事,他处之泰然,从不动气,因为“气大伤身”正是这种超然的心胸,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20多岁。看来,民间“笑一笑,十年少”的俗话,还是颇有道理的。
国学养生,首先必须讲汉字。因为汉字是国家之“本”,是国家之“魂”,没有汉字之“皮”,国学之“毛”焉附?有人说,中国的汉字,是克隆自然万物形态的文化,是信息网络文化,是大一统文化。美国的《时代》周刊曾发专文指出,古老的汉字和硅世界的奇特结合,将给世界经济和文化生活带来巨大的变化。不少中外专家预测,简洁、准确、严密、合理、科学、先进的汉字汉语将在21世纪发挥威力。汉字不是单纯的文字符号,汉字学和中医学一样,属于“道”的层次与境界。笔者在读了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教授李敏生著作——《汉字哲学初探》一书后,更坚定了此一信念。如果说,文学是对人生的表达,那么,中国的书法也是,所谓“书为心画”。书法之道,乃本于自然宇宙之道(虽大小不同,理却是相通的),书法的一动一静,与大自然律动相应,与人的喜怒哀乐相合。你看书法的线条之运行,在笔动墨舞、万毫齐力之间,“穷变化于毫端,合情调于纸上”(孙过庭《书谱》)。以唐代书法大家颜真卿的《祭侄稿》为例,这是一篇追悼在安史之乱中死去的兄长与侄儿的悼文,也是一篇透着悲壮之气与沉郁之情的书法精品。书作的开篇,由于作者尚能强抑悲情,故而书体章法流畅浑圆;当行笔于“父陷子死,巢倾卵覆”时,作者情动于中,悲从中来,在神思恍惚的状态下,行笔转快字体时大时小,或滞或疾,涂改无定,表明了作者彼时彼刻有着刻骨铭心的悲恨之态;而书至“魂而有知,无嗟之客”时,已是枯笔竭墨了,不难想像作者心泪已干,悲愤填膺,书作至“呜呼哀哉,尚飨”中戛然而止,作者悲慨冲霄,已无法再动笔了。这是一篇用血泪写成、撼动人心又无意于书作的佳品,由于真气扑人,故被誉为“天下行书第二”(第一乃王羲之的《兰亭序》)。试问,除了中国书法能表情达意外,世上还有哪个国家的文字具有如此不凡之功能?所以,与毕加索齐名的法国大艺术家巴尔蒂斯认为,中国书法艺术举世无双,几乎包含了造型艺术的一切规律。因而,但凡从艺,最好以中国书法启蒙。人们常说“书画同源”,国画大师陈子庄亦道:“中国画应该从整体看是一幅画,分开看,都不是画,是书法”,“书法是艺术,因此,与绘画一样,有真感情就美,矫揉造作则丑”。有人将书法之美列为形态美、韵律美、力感美、气势美、结构美、章法美、自然美、古朴美、清雅美、雄浑美、秀逸美、丰润美、刚健美、险劲美、风格美、意境美等,总而言之,是美不胜收。书法与绘画一样,都是“外师造化,中得心源”,都是通过对天地人的感受而产生创作激情,从而心手合一,笔墨抒意。无论是书法,还是绘画,都非常讲究默坐静思,凝神静气,仿佛进入修练气功之状态。而所谓的“凝神”,乃是心平气和,精神集中,杂念减少,心神宁静,在恬淡虚无的状态下创作出神沛气足的书画佳作(无创作意识的作品往往佳作多)。汉代名将李广于朦胧中误把石头当“老虎”,在“凝神”中搭弓放箭,箭头入石(也即在意念专一中,把石头当作“真老虎”射)。然而后来却再怎么用力射,箭头也入不了石。王羲之以运笔潇洒,龙飞凤舞,妍美流畅,变化奇妙的《兰亭序》闻名古今。而据说,他后来曾书写过几次,却无一幅比得上第一幅之妙。对此,有狂草绝技的怀素和尚亦感同身受,他曾不无遗憾地说:“醉来信手两三行,醒后却书书不得。”西方画坛巨匠毕加索,曾虔诚地临摹过国画大师齐白石的画作,然而虽说是达到了形似的层次,却少了中国画应有的神韵(即俗语说的“神来之笔”)。而神韵必须靠内修似的“凝神”去铸就,必须靠中国的传统文化来孕育(古人有言:“读书万卷始通神”)。颜真卿的《祭侄稿》,既是古传之杰作,也是养生学中值得提倡之发泄法。由于人的“七情”如喜、怒、忧、思、悲、恐、惊的致病会直接伤及内脏(所谓七情六欲致内伤),所以在情绪的调节上,应“顺其自然”,不能人为地去“压”、去“忍”,而是该“发”时就“发”。因为坏的情绪具有“坏”的能量,不让它发泄出来,而是积蓄体内,天长日久,就会造成难治的疾病或成为癌症诱因。常见的一些高血压、胃溃疡、肠绞痛、偏头痛等病症,大多是体内积蓄的“坏”能量所致。因此,在情绪不好时,应该发泄,应该倾诉,该哭就去哭,该笑就去笑,该骂就去骂,该叫就去叫。总之,一吐为快,不吐不快,吐出“坏”来,心情愉快。况且,书法在情绪的调节上有消散之功能。古人云:“书者,抒也,散也。抒胸中之气,散心中之郁也。故书家得以无疫而寿。”笔者以为,书家若要真“无疫而寿”那就离不开先雪其躁气,扫尽俗肠,安闲恬适,凝神静气,默对素幅,以候神机;尔后心悟手从,潇洒流落,翰墨神飞。整个书画的创作过程,如同修练气功一样,在人静之中,忘却物欲,使身心得到休息,从而达到健身长寿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