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要书写这个城市

来源 :诗林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cx2cx2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任何诗人的写作都不可能完全脱离他所处的自身环境,并将有意无意打上属于他所身处地域的深刻烙印。我们所说的地域,不是狭隘的简单的出生地或居住地,当然出生地与居住地有可能多次出现在诗人的诗作中。这里的地域指向应该是更加宽泛的,也就是诗人一生中熟知的并且给予了某种情感的地方。热爱、喜爱、憎恶或厌倦都有可能成全诗歌。作为一个广阔的背景,诗人的地域写作将成为某种标志,被更多的读者感知与接受。
  一个久居陆地的人有可能多次书写大海,这是因为他或许多次去过大海,至少向往大海,大海给了他陆地所没有的东西。同样,一个海边的人,可能总是书写大海但也可能书写陆地,原因也即如此。诗人总是向往新奇有趣的生活,给予他这种生活的某个地域很自然在他的诗中会有所体现。一个久居城市的诗人书写自己的城市但或许也总是写到乡村,这是因为,或许无论城市还是乡村他都居住过、有一定的情感经历,或许他所涉及的恰恰是他难以割舍的某种联系、那里是他心灵的故乡。
  因此我们往往会在诗人的诗中寻找他的精神家园,他始终书写的地方,那里的一草一木都与他相关又没有关系,他只是过客,但他每天生活在这里,每天都与这里的一切亲密接触。他热爱、喜爱、厌恶或者憎恶这里,复杂的情感恰恰表明了这里之于他的重要,而诗歌的一个重要的作用,就是为了表达诗人内心的需要。
  住在这个城市却不知道它是谁,走在街道上却不知道自己走在何处并且发生过什么,这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或许每个人都能体会得到。城市日新月异,每一天都在变化之中,不变的仅仅是变化本身。然而,我们其实并不了解其中的玄机。我1977年定居哈尔滨,在这里生活了四十多年,如今已经58岁了。最初来到这里时我17岁,还是青年,而现在已经俨然老年了。我曾经目睹了很多东西永远消失,这特别令人痛心。比如恢弘的大教堂,红色的有轨电车,街道两侧高大的白杨树,矮小的但是特别精致的黄色俄式平房,石头马路,以及其他特别精美的建筑……毫无疑问它们永远消失了。作为一个诗人,不能放弃对城市的描绘,更不能放弃思索。在我的诗中,人们还能看到从前它们的影子。
  我的诗曾多次描述过这样的情景。

哈尔滨


  我至今已生活了三十六年的
  城市每天都在老去。许多东西已消失,
  包括摩电车,大教堂和白杨树。
  只有雪保留下来,年复一年,
  积满了街道,像记忆,像书信,
  或者像岁月的灰烬。
  其实,写这个城市或许出于某种偶然。这是因为,以自身经历为主要内容取向的诗歌写作,自然会与这个城市出现很多交集。你每天都与它打各种交道,每时每刻呼吸它的空气,听来自它的各种噪音,食用从它的超市和商场购买的各种食物,喝它的那条大江流动的水。你居住在它临街的某个七层楼的房间里,并且总是从窗子里看西沉的落日和初生的月亮。你的灯火与这个城市的灯火混成一片,城市中有你所经历的独特的生活故事。你的情感以及发现,当然都会出现在诗歌中,诗里面自然缺少不了这个城市的影子。一生中的大部分时光都属于这个城市,你的诗必然将打上它深深的烙印。
  希尼在论述W.B.叶芝和巴利李塔楼的时候曾说过:当我们谈到作家与地点时,一般会假设作家与该环境有某种直接的表述关系或解释关系。他或她成为该地区的精神的声音。作品在形體上和情感上浸透某种风景或海景的气氛,虽然作家的即时目标可能没有对该地区或民族的背景产生直接影响,但该背景可以作为其作品一个显著元素而被感知。
  因此,诗即是记录,以诗的方式。我的很多诗都记录了我与这个城市的关系。
  有这样一首诗。

蒙太奇


  (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它只是记录了生活的某些片段,
  或者某个人无意中看见的2015年的风景。)
  一个身穿黑色休闲西服的男人走在街上。
  行进中的黑色皮包。男人的头发被吹乱。
  树木风中摇摆。铁锈色的叶子微微泛绿。
  这个男人继续走着。行进中的黑色皮包。
  颐园街一号的铁栅栏围墙在晃动。这个
  男人继续走过一个工地。他经过塑料布
  围绕的米黄色意大利领事馆。尘土飞扬。
  一个用于地铁一号线的塔吊长臂指向某
  个神秘未知的方向。公交车站挤满了人。
  汽车从身边驶过。太阳在街边的水洼里
  闪光。这个男人站定。他的目光向远方
  眺望。黑龙江省博物馆广告牌。手风琴
  造型的国际酒店。日光跳跃。苏军纪念
  碑的上方银光闪耀。
  这或许仅仅只是一次普通的行走,无意中看到的风景属于它发生的时刻,是无法复制的,因而也是特别珍贵的。时间构成了城市发展的主要轨迹,我们都在时间的流逝中活着,既有幸福也有痛苦,或许什么都没有仅仅只是——度过,每一天每一秒,而这也将成为城市的历史。
  书写这个城市,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对它历史风景的迷恋。应该说,对于这个城市,我偏爱于它从前古老的历史胜于当前的现实。之所以我还喜欢它,并且有一份好感,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这个城市一定程度上保留着过去的那些东西,虽然还在逐渐消失。根据我的了解,它所拥有的特殊历史,在中国的所有城市中都算是独特的。它的文化与艺术,与中国任何一个城市相比都不落后,反而在某个阶段某个时期曾经是最为开放现代的,因而也是独具特色的。它的开放融合的传统,至今仍然延续,它的分布于不同地域的各式经典建筑与古老的石头街道,仍然坐落在那里,仍然特别美。它的音乐,舞蹈,电影,歌剧,绘画,曾经引领这个国家的艺术潮流。
  居住在一个有故事的城市无疑是特别幸运的,每个走在街上的人都将是这个城市历史的亲历者与见证者,你将伴随着它的成长而长大而变老,你与这个城市几乎已经无法分离,你就是它的一部分。

哈尔滨:1928年——来自一段不知何人拍摄的视频


  镜头中出现黑色的松花江,很多小船,
  以及更加黑色的松花江铁桥。
  一个戴礼帽的人走过,还有另一个戴礼帽的人,
  另外三个人正走向白色的江畔俱乐部。
  一匹黑马驾驭的车子,戴着类似海军帽子的
  马车夫坐在车里,另一辆马车上,
  一个戴白色圆帽的女人从车上走下来,
  镜头来到中国大街,木头电线杆
  站在路边,很多低矮但精致的木头建筑,
  显示这里是一座都市。很多行人
  横穿过街道,黑色小汽车从街上行驶,
  一个挑担的人,似乎很疲惫,
  镜头来到秦家岗上一座宽阔的广场,
  尼古拉教堂,高耸的十字架,
  一棵丁香树在金属围栏后面的风中摇曳,
  而斜后方的意大利领事馆以及
  对面的莫斯科商场,在光线中站立。
  ……
  城市发生的很多历史事件,是一个诗人永远无法回避的内容选题。它们是这个城市的源头,是最重要的一部分,并且深刻影响了这个城市以及这里人们的生活与观念。一切已经成为过去,不过恰好诗歌可以描述,并在真实基础上进行想象,这是其他文学形式几乎难以承载的。即使因为时间的原因并未直接成为见证者,但你其实就是,以诗的方式见证了这个城市历史中那些特别重要的时刻。
  我有一首诗描述了1932年发生在哈尔滨的洪水(1957年与1998年哈尔滨又发生了两次洪水),虽然诗中描述的洪水并不是当时的,而是很多年之后的,甚至此刻其实这首诗中的洪水并未发生,仅仅出于想象,但在同一条街道上,那些洪水似乎仍然在涌动,一切仍然得以还原。

没有洪水的中央大街


  1932年的洪水已经退去,但此刻,2017年,
  它们好像仍然停留在这石头街道上。
  (1957年与1998年又发生了更大的洪水)
  木船在街上飘荡,街上的行人们
  仍涉于水中,黑色的木头电线杆,
  发出嗡嗡的恐惧的声音。所有的建筑
  以及它们精美的纹饰沉没在水下,
  或在洪水的上方张望,而近百年来
  这条石头街道上涌动的人流,
  是不是一次次更加浩大的洪水?
  1932年,我还远没有出生,
  即使我的父亲也仅仅是个少年。
  时间统治着一切,洪水来了,然后退去,
  但我相信还会再来。1932年,
  这条长街被湮没,石头在水中闪光,
  行人们纷纷消散有的已经死去,
  他们也如潮水一次次湮没这条长街。
  是的1932年,这条石头长街
  曾被湮没,我知道,那个时候它被称为中国大道。
  我认为,诗人最需要关注的,仍然是对城市日常生活的描绘,虽然平凡甚至平淡琐碎,但是,它们真实记录了你生活在这个城市所遭遇的一切,而这些经历稍纵即逝,只有你才能发现。应该说,诗是相当个人化的,但个人的书写,触碰到的是这个城市乃至整个社会的方方面面,因此对个人生活状态的描述,也能体现出这个时代一些人在某个阶段特有的生存状态,具有普遍的意义。
  里爾克说:诗是经验。为了一首诗我们必须观看许多城市,观看人和物,我们必须认识动物,我们必须去感觉鸟怎样飞翔,知道小小的花朵在早晨开放时的姿态。我们必须能够回想——异乡的路途,不期的相遇,逐渐临近的别离——回想那还不清楚的童年的岁月。想到父母,如果他们给我们一种欢乐,我们并不理解他们,不得不使他们苦恼(那是相对于另外一个人的快乐)。想到儿童的疾病,病状离奇地发作,这么多深沉的变化。想到寂静、沉闷的小屋内的白昼和海滨的早晨。想到许多的海,想到旅途之夜,在这些夜里万籁齐鸣,群星飞舞。可是这还不够,如果这一切都能想得到。我们必须回忆许多爱情的夜,一夜与一夜不同,要记住分娩者痛苦的呼喊和轻轻睡眠着、翕止了的白衣产妇。但是我们还陪伴过临死的人,坐在死者的身边,在窗子开着的小屋里有些突如其来的声息。我们有回忆,也还不够。如果回忆很多,我们必须能够忘记,我们要有大的忍耐力等着它们再来。因为只是回忆还不算数。等到它们成为我们身内的血、我们的目光和姿态,和我们自己再也不能区分,那才能实现,在一个很稀有的时刻有一行诗的第一个字在它们中间形成,脱颖而出。
  我曾经写有这样一首琐事诗。
  十一月十日
  早晨五点二十起床,洗漱,撒尿,
  在厨房把一个柿子和一根黄瓜
  切成薄片,然后去宁江胡同发动汽车,
  用时十三分钟来到了第九中学,
  然后到电视台,把汽车停进第一排靠近廊柱的
  车位里,然后早餐,吃一碗面条
  两个素馅包子和一根油条,
  然后读书。下雪了,用手机拍摄积雪的
  高尔夫公园,变白的树木,
  (像老年人的头发),以及停靠两排
  汽车的街道然后继续读书
  ……
  而诗歌,便是一种发现的艺术,城市的生活意味着什么?每个人每时每刻都在创造属于自己的故事,故事总是迷人的,那些发生于周围城市人生活中的生活情节,如果加以展示,也会从看似琐碎的叙述中发现生活的本质。
  纽约派诗人曾经秉承过这样的诗歌写作理念,他们将写诗看作一种生活方式,将生活和艺术创作融为一体。他们认为生活的一切都可以入诗,普通的事物才是诗歌最严肃的题材。他们不喜欢写那些深刻、沉重、宏大的东西,而是真诚地再现日常生活的细枝末节,此时此地发生的事情是他们诗歌关注的焦点。这一刻转瞬即逝,这一刻珍贵无比,这一刻也在诗人的诗句中成为运动中的永恒。(见刘立平《纽约派诗歌研究》)   从看似普通的事物中得到不普通的独特发现,这是一个诗人必须面对的也是需要具备的能力。没有什么不能入诗,并不是每一天都有好消息,重要的是,所有的一切经过诗人的观察,一旦入诗,人们从中便会得到某些启示,因此诗作也就具备了相应的文学价值。关注身边正在发生的事,关注自己乃至这个城市所有人的生存状态乃至命运,诗便有了时代的属性,根植于生活,这样的诗也就具有了生活的气息。
  或许对诗歌写作十分有利,这个城市突出的特色,便是它北纬四十五度四季分明的气候。除了春天特别短暂之外(特别短暂其实更加适合于诗人写春天的诗作),它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便是寒冷而漫长的冬天。它的大雪往往让人想起欢乐,但也让人联想起苦难与死亡。我曾写过关于这个城市的三十八场大雪,它记录了我在大学纷飞的时刻痛苦或者欢欣的内心经历。每一场雪都不同,每一次大雪都会给人似曾相识却完全不同的感受。我写的关于这个城市下雨的诗,算起来也有几十首了。我想说的是,无论这个城市的雨还是雪,都特别适宜于诗写。它不会永远绿油油的一个颜色,而是截然不同的反转,冰火两重天。而这会给诗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和内心震荡。
  书写一个城市并不是偶然的,一个城市需要更多属于它的诗人。一个没有诗人的城市是令人遗憾的,也是悲哀的。迄今为止,我关于这个城市的诗已经写了很多首,虽然没有细加统计,但几乎已经涉及了这个城市的方方面面。写这个城市的诗原因很简单,就是我始终生活在这里并将继续下去,就是我对它怀有深厚的情感:热爱,喜欢,也可能有时候会有某种厌恶甚至憎恨,这是十分正常的。无论如何,有一点可以确定:如果外出很长时间,我会想念它。如果再次回到这个城市,我就会找个时间,到那条有黑色石头的中央大街上走走,或者到松花江边,眺望那座铁桥,它延伸到松花江北岸,正好连接着我的家乡绥化的方向。我的根已经在这个城市,无论它发展还是倒退,我都喜欢它,不需要任何理由。
  我想用一首诗结束这篇随笔作为佐证。

喜 欢


  如果喜欢这座城市,那就选择一个人
  到处走走,沿着它几乎完全裸露于阳光下的街道,
  那被米黄色或深绿色墙壁装饰的店铺,
  走向某个巷子的深处。如果喜欢,
  可以专门抽点时间,寻找这座城市的遗迹,
  那些已经消失的,或者即将消失的,
  不妨找一找哪里会是比利时街
  与高加索街,哪里是苏联领事馆或意大利领事馆,
  哪里又是伊维尔教堂与莫斯科商场。
  不妨拿出些老照片,一一对照其中的建筑,
  如此你會更深地了解哈尔滨这座城市。
  当真正了解,你又会感到遗憾,并为它失去的一切感到痛心疾首。
  2018.4.9 于哈尔滨
其他文献
众所周知,法国诗人保尔·瓦雷里以惜墨如金著称,他生前出版的诗歌并不多,然而在诗人去世五十多年后,竟然有数百首诗人从未发表过的诗歌被发现,而且都是写给一位秘密情人的。诗人二十一岁时曾宣布放弃爱情和诗歌,不料年过半百竟然陷入情网,并且一发而不可收……以下便是译者获得法国独家授权翻译的部分文本,它介绍了这些首次披露的诗歌及其写作背景。  ——胥 弋  瓦雷里说过,“诗是一种孑遗”,其时为1929年。90
期刊
刀  一把刀  无处安放  我把它插在花瓶里  花瓶  空空  没有花  只有这把刀  后来  这把刀  奇怪地不知去了哪里  插花的时候  总觉得有风  有犀利的冷风  飒飒划过  那些花好像“唰”地一下  就落了那山水人家,她说  那山水人家,临水而居  一家人眼神清澈,衣衫洁净  几册农书,即无多余片纸  四围寂静,竹木安然  行经的我,以为懂得很多  以为我走了很长的路  以为我因所见所闻
期刊
三万只羊  我从来没有见过三万只羊  同时出现在草原上的模样  我甚至无法想象三万只羊  一齐漫过草原的尽头  现在它们要从蒙古国  来了。越过草地、戈壁和沙漠  越过公路、栅栏、铁路和河流  越过人类对它们有限的认知  譬如活着是为了什么  轮回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知道承诺是需要代价的  但我从来没有想到代价  这样大,以致于我必须  将自己彻底清空才能接受  如此悲壮的献祭与拯救又一个早晨  
期刊
无 题  山羊从峭壁跌入深谷,  两只刚满月的小羊羔,  蜷缩在墙角,  咩,咩,咩,像极了二娃的哭闹声。  二娃娘外出时,二娃才刚满月。  乡下的孩子好养活,  哭着哭着就长大了。  2017 年9 月9 日生 长  第三天,这只小羊羔东倒西歪地走动。  在竹篱,草垛,和门槛前,  褐色的鼻子轻嗅,像一个吸尘器,  它内心的寒潮,和一片积雪的山冈。  它趔趄着向阳光,  绒毛和光碰撞。  202
期刊
我总是遇见苏东坡  我总是遇见苏东坡  在杭州,在惠州,在眉州,在儋州  天涯孤旅途,我们曾相互慰藉  这次,在黄州,赤壁之下,你我月夜泛舟高歌  “你们前世肯定是经常一起喝酒的兄弟伙”  是的,我喜欢听这样的说法,你我很多相似  皆酒量平平,但嗜酒,其实是嗜醉,佯狂  这也许是最好的逃避之道,酒可破愁散怀  你还谙熟相对论,这也是心灵的物理学  自其变者观之,万物不过一瞬  自其不变者观之,你我
期刊
乡 愁  久别家山动远思,梦中惊起泪空垂。  乡思几粒鲜桑葚,絳紫酸甜挂满枝。学插秧  绾袖披蓑学插田。斜风细雨背朝天,  分秧两手多忙乱,抬望四周我最前。打猪草  提篮田畈打猪草,小径衣沾野菜花。  折得柳条编作帽,池塘采藕带新芽。犁 田  夜半牵牛赴野田,左扶犁把右扬鞭。  夏耕烈日秋耕雨,汗滴禾畴期有年。放 牛  日出牛奔堰坝场,收绳随草信由缰。  牧童水里捞莲藕,筐满腰弯驮夕阳。野 炊  
期刊
罗曼,1992年7月生于北京,北京外国语大学比较文学2015级硕士研究生。曾获嘉润·复旦全球华语大学生文学奖。消失的艺术——观KIEFER展览  再次冲抵边缘,毗邻忘川,虚无对抗着虚无,  存活的片刻啊,“无限小在无限大地重演”。  画一只欧洲大陆的食草动物,让稻谷结实地  穿透它的腹部——身体,只是个过程。  弃置的打字机由不具名的蕨类植物占领,  向日葵不会死去,枝叶衔接宇宙,铁轨  通往消失
期刊
填补一个合适的空隙  当老人潮涌来 突然闪亮湿透  冲开我六十岁的缺口 叠起的峰峦  就形成了连绵的走向  像在填补一个合适的空隙  进入行列 混合的形象 是那  恍惚 融合和波浪  触及和记住  隐隐一切投出的影子  都是显露出来的警觉或凝视  太快的夜色降临  一个漏掉的月亮 留下了  朦胧的清辉  这使许多看不见的沼泽  生命随着喘息一路拂动而去  淹没了悬起的声音  泡沫一个又一个若有所思
期刊
遗失的古村落  时间一节一节后退  村落,收拢最后一缕夕光  疲惫卷着轻叹,在烟锅点起  给日渐稀少的炊烟,添一缕青烟  把山坳涂抹成冷色调  七八分的热闹  被鸟儿携进山林  剩下的,在村头的水车上淘洗  疏落的民居,泼溅出点点灯光  远远望去,像是夏夜里的萤火  一闪一闪,在烤问  又仿佛在顾盼  鸡鸣犬吠中  阳光扶着墙根醒来  犁耙把念想种在几亩花田  等待来年的春暖花开  遥远的古村落 
期刊
黑夜里的眼神  就是把眼睛闭上,也能  感觉她在显屏上的余温  没有声音  黑暗就像一池清水  荡漾着一夜的不眠  一张白色的面孔,棱角分明  漂浮在夜色的膝盖上  一上一下  探寻一个背影的远行  抱膝而卧  眼神里散發着一段旧时光孤 独  一波一波的浪,涌过来  黑暗在波谷里隐藏  在波峰上接近天空,黑压压  一片一片地靠近,遮挡  最后一丝的光亮  你不在身边,它来的  常常是这样的汹涌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