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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从本体上来看,原是诞生于民间的一种通俗文学,但从词转入文人手中后,俗性便减雅性趋强。北宋的文人作者中,很多人一方面写作“骚人墨客”的雅词,另一方面也仍然继续写一些近乎俚语的俗词,但却是雅归雅、俗归俗两不相关。在宋代词坛上,能够做到“引俗入雅”、“雅俗共济”的,首推柳永、周邦彦和李清照。但三人中,柳永则俗胜于雅,李清照就称他“俗语尘下”;周邦彦则雅胜于俗,史称他“典丽精雅”;真正能够做到化俗为雅、以俗为雅的应数李清照。李清照既有文人作者深厚的文学功力,又得民间语的清新韵致,兼二者之长于一身。特别是她的运字下语,极通俗,却又极文雅。比如所用的“肥、瘦”二字,原是非常普通、非常俚俗的口语,在李清照笔下,非但不显其粗疏,反越发见它的风致跌宕。这就可知,运用之妙,存乎于心,李清照在驾驭语言、为我所用方面,确实有非凡的能力。当时诗坛上盛行着江西诗派的风气,十分讲求“以故为新”、“以俗为雅”、“脱胎换骨”、“点铁成金”之说。而李清照的词倒可以说是深得其“以俗为雅”的点化之妙的。如“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原是脱胎于范仲淹词《御街行》:“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然而李词却比范词更通俗、更形象,也更生动。试比较“眉间”与“眉头”、“心上”与“心头”,“无计相回避”与“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李词得力于口语的奥妙就很清楚了。
但是,如果片面地强调李清照的“以俗化雅”也还是不够的,问题是要有“化俗为雅”的点化能力。否则,任凭俚俗的口语在词里滥用,那就会使词失去精致雅美的艺术美感,而落入俗尘中去。例如“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怎一个愁字了得”。这些都是当时的口语,通俗优美,朴素自然,平淡无奇,但蕴涵极其深厚,越品越觉得有滋味,幽妙稳雅,不落俗套,真正是本色当行第一人也,李清照的高超也就在于她能依仗自身所具有的深湛的文学修养,恰到好处地运用、调度这些俗字,加以锤炼和提高,使这些浅俗之语能抒发清新之思。
晚年李清照自己又有所创造,频用叠字,技法高超,常见字出深意味,不籍此不足以传达身世之悲、心境之苦。代表作《声声慢》,开头一句三逗,十四个叠字,真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且步步深入,极有层次。“寻寻觅觅”起笔奇峰突兀,表现人物的若有所失,苦于寻找,动态神情跃然纸上,内心空虚不安,呈现无遗。“冷冷清清”,环境的空寂冷寞,一如心境的孤独悲凉,由外界的感受再到心理变化。“凄凄惨惨戚戚”,珠联璧合,再现了当时极度凄惨忧伤的思想感情。较之“寻觅”“冷清”“凄惨”常规俗语,意味雅,意韵丰,意境深。作者精湛圆熟的语言技巧赢得了“公孙大娘舞剑手”的称誉。元散曲家乔吉仿其体作《天净沙》:“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事事风风韵韵。娇娇嫩嫩,停停当当人人”。这叫什么话,讥其丑态百出不为过分,这就是易安奇格:人无我有、人有我新,别具特色,意美音佳,读之有行云流水般顺畅自然之感,听之又有金声玉振之妙,不但前无古人,且后人想模仿出奇也难之所在。
由此可知,李清照极懂得“词别是一家”的道理。词不应同于诗的典雅博奥,而应是雅俗共赏的,让不同艺术嗜好的读者都能从中得到美感,既包括了词本体的某些民间风味,又体现了文人作者对它的提高升格之功,用语精妙;既不同于某些民间俚语词的浅陋,又不同于后来格律派的近乎晦涩艰深;更有自身的独特之处,真可称得上是婉约词的一种标本。
但是,如果片面地强调李清照的“以俗化雅”也还是不够的,问题是要有“化俗为雅”的点化能力。否则,任凭俚俗的口语在词里滥用,那就会使词失去精致雅美的艺术美感,而落入俗尘中去。例如“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怎一个愁字了得”。这些都是当时的口语,通俗优美,朴素自然,平淡无奇,但蕴涵极其深厚,越品越觉得有滋味,幽妙稳雅,不落俗套,真正是本色当行第一人也,李清照的高超也就在于她能依仗自身所具有的深湛的文学修养,恰到好处地运用、调度这些俗字,加以锤炼和提高,使这些浅俗之语能抒发清新之思。
晚年李清照自己又有所创造,频用叠字,技法高超,常见字出深意味,不籍此不足以传达身世之悲、心境之苦。代表作《声声慢》,开头一句三逗,十四个叠字,真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且步步深入,极有层次。“寻寻觅觅”起笔奇峰突兀,表现人物的若有所失,苦于寻找,动态神情跃然纸上,内心空虚不安,呈现无遗。“冷冷清清”,环境的空寂冷寞,一如心境的孤独悲凉,由外界的感受再到心理变化。“凄凄惨惨戚戚”,珠联璧合,再现了当时极度凄惨忧伤的思想感情。较之“寻觅”“冷清”“凄惨”常规俗语,意味雅,意韵丰,意境深。作者精湛圆熟的语言技巧赢得了“公孙大娘舞剑手”的称誉。元散曲家乔吉仿其体作《天净沙》:“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事事风风韵韵。娇娇嫩嫩,停停当当人人”。这叫什么话,讥其丑态百出不为过分,这就是易安奇格:人无我有、人有我新,别具特色,意美音佳,读之有行云流水般顺畅自然之感,听之又有金声玉振之妙,不但前无古人,且后人想模仿出奇也难之所在。
由此可知,李清照极懂得“词别是一家”的道理。词不应同于诗的典雅博奥,而应是雅俗共赏的,让不同艺术嗜好的读者都能从中得到美感,既包括了词本体的某些民间风味,又体现了文人作者对它的提高升格之功,用语精妙;既不同于某些民间俚语词的浅陋,又不同于后来格律派的近乎晦涩艰深;更有自身的独特之处,真可称得上是婉约词的一种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