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此刻(四首)

来源 :星星·诗歌原创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chungkhoan2002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山 鸡
  我曾经看见过那只山鸡
  在那片秋日的坡地上
  像一闪而过的幽灵
  我也曾听到过它的叫声
  在天色微明的清晨
  我曾目睹过它在田埂上漫步
  但一直不知道它栖身何处
  我只是依稀地看到
  一只红翎子的山鸡
  在高高的坡地上走来走去
  它咕噜咕噜地叫着
  好像在召唤着什么
  在昔日金黄田野的周围
  除了它
  还散落着一些新旧不一的墓堆
  它们仿佛是词语的源头
  简单、纯粹,却无法抚摸
  水 渍
  整个下午我注视着一滴水在桌子上
  不知不觉地蒸发、消失,一点点回到空气中
  这一滴不知从哪里滴落到桌子上的水
  既没来得及像一滴雨水那样经历一场冒险
  也没有像一滴河水那样游历过山川、平原
  更没有像一滴海水那样见过鲸鱼、海沟和银河系
  没有像一滴泪水那样经历过人世的悲喜
  像一滴汗水、血水那样
  有着特别的故事、颜色和光泽
  它只是在桌子上
  无色无味
  从出生到死去
  只在一个地方呆着
  像这个冬天的许多人
  幾乎很少出门,也没有朋友
  只在桌子上留下了一片隐约的水渍
  仿如一个人的墓碑
  它回到了空气中
  空气也几乎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在一丛一丛的灌木中
  在一丛一丛的灌木中
  斑鸠会爱上灌木的阴影和浆果
  蜥蜴爱上的是灌木的茂密和沉默
  獾爱上灌木的形状和亲切
  在一丛一丛的灌木中
  植物散发着迷惑的气味
  虫子与小兽,穿着伪装的衣服
  它们一声不吭,或按照节气
  用不同的音阶歌唱
  月亮升起来
  有人从灌木里爬出来
  带着他们的易容术、波浪和茂盛的小刺
  带着爱、忧伤、死亡和恐惧
  他们躲在灌木下
  躲在那些被灌木丛装饰过的道路旁
  他们一丛一丛,在灌木中走着
  在雨水、星和云朵上住着
  他们从天上落下来
  也是落在灌木中
  他们在地上升起来
  也是从道路两旁矮矮的灌木丛中
  此刻,一切都是恰到好处
  恰好此刻,我们站在窗前
  恰好下午的光线
  已经变得柔和,气温适宜
  恰好,此刻你从背后抱住了我
  恰好这是我最喜欢的
  你抱我的一种方式
  恰好一阵风吹来
  你身上迷人的烟草的气味
  愈加浓烈
  仿如世界开始了微微摇晃
  窗外,恰好有几只鸟
  在树上起起落落
  有几朵红花,不高不低,自在地开着
  一切在此刻,都是那么恰到好处
其他文献
黑 洞  枫叶穿过晨昏  池水穿过晨昏  光线穿过晨昏  金黄的晚风、被酒精浸泡过的猩红色的嘴唇  我先是听不见树梢的风,风是黑的  听不见脚下的溪流淙淙,溪流是黑的  后来我听不见天上的云,天是黑的  听不见路边的街灯幢幢,地是黑的  但是我听见——  故事庞杂,经纬分明  也看见——  它们来路模糊,去路清晰  长在香樟树高高枝条上空的一朵粉色蔷薇  像辽远大海里的一朵静寂  哪怕拥有天空、云
期刊
临近黄昏,风慢了  在天空,在路上轻轻地晃  路的左边是来往的车辆和人群  路的右边是田野、庄稼和杂草  风细碎的脚步像一个成年人低低的哭泣声  风,浅浅掠过开红色轿车的女人  女人的脸上浮起另一种表情  在夕阳和车窗晃动纠缠的阴影里  她精致的妆容被迅速遮蔽  风在田野上挪着小步  遇到一排多年前栽种的白杨树  盛夏还未到来,它们的叶子没有完全长大  挺直的身子不明白风归向何处  日夜陪伴它们的
期刊
当 归  父亲从野岭移至后山的当归  一直在他的脚窝里活着  想起当年架起罗盘移栽的情形  像为异乡的游子修造豪庭  每株幼苗都口含鑰匙  棕色的筋骨向沙粒索取地契  从身体掏出的奇香占领山谷  灌醉我们向善行走的岁月  如今,父亲随香而眠  它的叶片噙着临终七言  那羽状分裂的叶片敞开嗓门  像是为我喊魂  丁 香  夜风惊动你好看的腰肢  伞背面的疏影里  洒满脱落后的盈腴  每一片花瓣都是时
期刊
玉米地  玉米地又一次生长,茂密而私有  秆子笔直,风中微颤的高音符  透过金色的玉米粒  我们看到了自己  雌穗苞叶紧紧包裹,饱满  必须互相搓揉  那个金色黄昏,阳光像种马一样横冲直撞  我们涉水飞翔,伏在新鲜的穗花上闪闪发光  光在林子里留下了隐蔽的记号  直到光进入  植物才看到自己沾满花粉的大雌蕊  这测量天体的仪器  用最精密最广阔的一部分制造神秘  光与光在互相撞击  浓荫下雪白的脖
期刊
每天都要经过那三处红绿灯  时间在一条线上反复折叠  超市,城中街,公园  是放射状的虚线  街上人流被红灯有序分割  没人能顺水漂走  她发呆,常把自己遗落在某个路口  像一个顿号,看着行人的嘴唇  开合,泛着泥土味儿的日子  从里面飘出来  恍惚像一部哑剧虚构的章节  她把眼睛停在树顶  好像看见了这出戏的死结  只有回到夜里  她把身子放在床上,才觉得自己  是刚刚从阴影里抽出身来  爬上月
期刊
坐在樱花树下  我没有立刻回家  路灯下,看月亮长满了毛  樱花树如今只有叶子  石椅铺了一层碎光  我坐上去  那些光就落在我身上  找名字  我找过许多植物的名字  像艾蒿茯苓苡米  很早就见过这些实物,但叫不出名  像覆盆子扛板归益母草  也都是我的故人  我还和一只瓢虫共守夏天的秘密  我叫它新娘子,我希望它  也能这么叫我  那些没有长成参天大树的植物  一直是矮小的,它们有静默的花  
期刊
在荒凉的山乡小村  藤蔓大概会是你见得最多的事物  守在山里的大爷大妈见得多了  他们只是顺手捡拾起脚边或者身旁  拦住你去路的藤蔓  自从年轻人去了远方打工  更多的居民把家搬到镇上  或是城里  越来越空的山村  藤蔓开始肆意疯长  老人们特别能够理解藤蔓  因为,他们空空的心里  早已长满了藤蔓  劈 柴  一截木头是浑圆的  被斧头劈开之后,散落在地  二哥在廊檐下把它们码成一幅完美的图案
期刊
这一生,得留三分给终南山,不走捷径  陪陪摩诘兄,之问叔的别墅他住得太久了  光景仓促,淡忘春秋,青春来不及  祭奠,妄想着穿越到开元天宝年间  人间四月,玉山蓝河碧水盈盈  墟里孤烟潦草,临风听蝉尚早  长安喧嚣,奔驰女徒呼奈何,看客心有余悸  今天,它无疑是一座容易让人陷入深思的城市  一千万人呢!我穿梭其中  一直以来,仿若置身于孤岛  就把山水装进心里,修篱种菊  种竹得玉,宛若曾经把城市
期刊
咬 人  “霜会咬人,也会咬地里的庄稼”  天寒地冻,我们跺着脚  母亲说霜咬人了  我们只听说过虫咬青菜,虫咬树  忍受过虫咬,狗咬的痛楚  我们笑哈哈地跺着脚  母亲皱了皱眉头看着我们苦笑几下  不只霜会咬人,世间的东西也会咬人  我们懂了的时候,已被咬得遍体鳞伤  大 雾  雾上升又落下,从西江上开始  风躲在一旁,失去了眼睛  它消灭了道路,雾是道路的全部  消灭差别,消灭了一辆迎面而来的
期刊
天空的藍  微微发烫  路边清洁工的橘黄色衣服  和交警身上的荧光绿  微微发烫  雾霾散去,坐公交去三联书店  一路上,盯着这些明亮的事物  我的眼睛也感到  微微发烫  “畅饮这些光”  书店里,黑色封面上的斯奈德老头  像神一样  轻轻地说  碑 记  你打来电话时  我正在一块残碑前  用眼睛临摹刀斧的刻痕  天空飘着雪花  石头沉默  世界静得只剩下  一种声音  “性自命出  你我何尝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