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和小说中的人到中年

来源 :新民周刊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xiatiandegushi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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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年群体,会被顺其自然地送上这样的画像:事业、生活、婚姻家庭进入瓶颈期,智力、精力、体力通通打折,手上还扛着青年时挑起的担子,脚下却已浸入老年的况味。
  印象很深,是童年时在电影院中看潘虹主演的《人到中年》。潘虹的那双疲惫的双眼特写,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就尽显一个中年妇女的心力交瘁。
  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压力山大,有危机,再正常不过了。有危机,就有冲突,因此,它也成为众多小说家和电影人创作的主题。少年不知愁滋味,而到了这个年纪,为你抵抗死亡的父母辈亲友开始逐渐凋零。
  都说四十不惑,其实到了四十岁之后对人生更加感到困惑的大有人在。想要更好的物质生活,想要更大的升职空间,可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如愿。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当能力达不到时,这种理想与现实之间的落差加上七年之痒,都会让人倍感压抑,也因此成为作家和导演钟爱的母题。
  厄普代克和卡佛:
  生存就是和自己的搏斗
  每隔十年左右,约翰·厄普代克就会推出一部以“兔子”哈利为主角的长篇小说,直到1990年,他在“兔子四部曲”的最后一部《兔子安息》中让兔子——主人公哈利·安斯特朗——患上心脏病寿终正寝为止:“夫人,整个左心室都完了,”奥尔曼大夫对哈利的妻子詹妮斯说,“我猜自从今年4月他在北方做了那个手术到现在,这儿的血管又整个变窄了。”而此时的詹妮斯困乏已极,痛苦得如同哈利的那颗心脏。
  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兔子哈利躺在病床上,睁开蓝色的眼睛,小个子的妻子不停地在向他说着什么,但是他什么也听不见。他只是很奇怪,她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小了,像个透明的小冰蛋蛋。他回忆起他们以前聚会时的情景,仿佛他的妻子是他梦中的一个人物,然后他看到了他的小儿子纳尔逊。“爸,你别死,你可别死!”纳尔逊冲着一股刺骨的寒风声嘶力竭地喊着。
  差不多用了整整四十年的时间,厄普代克让兔子哈利伴随着他成长与老去。这四十年,与其说他是在为兔子哈利树碑立传,毋宁说他是在为整整一代美国人诉说心曲。这是怎样的一代美国人?在《兔子,跑吧》中,兔子哈利是个一碰到问题不是积极应对,而是动不动撒腿就跑的人。
  在性生活上,兔子也不检点,他先是在第一部中跟一个妓女鲁丝鬼混,继而在第二部中将十八岁的“嬉皮士”吉尔带回家来同居,到了第四部,他更是打上了儿媳妇的主意,以至于他的妻子对他说:“我绝不原谅你。”
  兔子哈利在《兔子,跑吧》中亮相的时候,还是个26岁的年轻人,到第三部《兔子,富了》时,就是个44岁的中年人了。虽然生活中产安定,但是他的精神世界却异常空虚。对老之将至的恐惧挥之不去,他去农场找老相好鲁思寻找精神寄托,可是鲁思对他异常冷淡,甚至骂他:“你就是一个你自己以前所讨厌的人!”这让兔子哈利感到绝望。
  短篇小说《说给妻子的爱语》收录在厄普代克1962年的中短篇小说集《鸽羽及其他故事》中,四千多字,相对于洋洋洒洒的兔子四部曲,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但是,这篇短短的小说却仍然在重复一个厄普代克似的母题——去探讨一种美国普通家庭的夫妻关系。生活就是如此,如此单调与沉闷:“我和你单调地喝着咖啡。你的每一条皱纹、每一块暗淡的皮肤都那么触目惊心,像是一道伤痕。”生活就是摆在这位中年丈夫面前的一道难以跨越的障碍,这只缩小了的兔子无法理解自己妻子的复杂性,也许他所不能理解的还有他自己。
  厄普代克的婚姻同样并不能算成功。因为他那久治不愈的牛皮癣,他从《纽约客》辞职后离开纽约,搬到麻省的伊普斯维奇乡下,专心写作,他在那里居住了17年,最后终于和他还没有毕业时就结婚的妻子玛丽·彭宁顿分道扬镳,留下了两儿两女。1989年,他在第三部自传《自我意识》中说:“我为什么那么年轻就结婚?”因为玛丽是一个——也许在当时是唯一一个——能够容忍自己与一个牛皮癣患者恋爱并生活在一起的女人,于是,他接纳了她,但这好像这是一种施舍,也许对方也有着同样的心理。但从厄普代克无奈的话中也可以看出,他并不甘心。于是,這段婚姻终究无疾而终,对于一位因为牛皮癣而窝在乡下写小说的男人来说,他的妻子容忍了多少的无聊与沉闷?她难道就不能有一些自己的追求和要求,即使她的丈夫并不能够真正的理解她的选择。正像《说给妻子的爱语》中,丈夫和妻子两个人就像两座城堡,互相之间并没有真正的交流,而孩子在他们之间的桥梁作用似乎也无济于事。
  平淡的生活——而不是生活的磨难——摧毁了婚姻和家庭,一个美国式的悖论。现在,他终于可以不再考虑这种奇怪的皮肤病对于他形象的诋毁,并将他所恐惧的日常家庭生活抛在脑后。
  厄普代克纷繁复杂、巴洛克风格的故事中,有着一个荒凉的人际关系谱系,就像雷蒙德·卡佛,这位简约派的美国小说家所描写的世界:常常困扰于失眠、酗酒的中年人,为生活的平庸而活着,并且使小说中的人物成为“一个用自己的手对付自己的人”。
  和厄普代克有点相似,雷蒙德·卡佛也领悟到,生存就是和自己的搏斗,尽管他采取了一种与厄普代克不同的书写方式。但他们的心灵并没有就此隔离,连他们的死亡方式都是如此接近:厄普代克死亡的真正原因是肺癌,和卡佛一样。卡佛选择了酗酒来麻醉自己的神经,这是家庭遗传的结果。对于自己身上的痼疾,他是怨恨的。他说:“父亲,我爱你,/但我怎么能说谢谢你,我难道不也是个酒鬼?”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个酒鬼的死因匪夷所思地不是胃癌,而是肺癌。
  中年后的卡佛,在生活的压力下,他酗酒也越来越严重,这是家庭遗传的结果。在酒精的麻醉中,他可以暂时忘却一些人生的不如意,同时,酗酒生涯也惠泽着他的写作。他的多少小说名篇写到了喝酒?《真跑了这么多英里吗?》中的利奥一边喝酒一边看电视,这成了他逃避生活的一种途径。《我打电话的地方》讲的也是酗酒者的故事,在卡佛的身上,美国梦已经完全破碎,剩下的只是一地生活的碎片,日常的琐事占据了他小说和诗歌的大量篇幅,他写道:“害怕活得太久。害怕死亡。”就是在这种极端的矛盾中,他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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