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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 雪
女,1987年生,2004年11月,高二时,赴澳大利亚西澳留学深造,在科廷科技大学攻读会计和金融双学位课程。2008年7月以优异成绩毕业,同年8月份进入当地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工作,因为有专业工作,获得州政府担保资格,于2009年4月移民澳大利亚。现已买房、结婚、生子。
星期一下午3点,下了课,艾伦去便利店买了支雪糕,从后边追上我。我们一起去车站,准备坐车回家,我突然想起来:“艾伦,你知道去移民局怎么走吗?”“知道,离我们学校很近的,就在市中心Worlworths超市的楼上,走路五分钟就到了。你有事啊?”“嗯,我想去换工作签证。”“不是吧?你才来几天呀,连路都还不熟悉呢,就准备打工?”“噢,我是觉得语言课程很轻松,每天这么早就下课了,有时间先热热身嘛。”其实我恨不得现在就有份工作。
星期三只有半天的课,一下课我就去了移民局,人很少,签证官看了我的护照,说:“你有学校证明吗?”我一头雾水:“我不知道带什么呀,以为有护照就行了。”“你未满18岁,要有学校证明,才能符合换工作签证的条件。”“这样啊,我马上去开。”“我们还有半小时下班,也许我可以多等你几分钟。”我的证明开得很顺利,等我气喘吁吁跑回去,刚刚超过半小时,她果真等着我,一两分钟就办好了,很简单。我连说了好几声谢谢,不是客气,是发自真心的。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打工,有了挣钱的通行证了。
第二天早晨上课前,我特意换上一条最适合的牛仔裤,短袖衫,显得青春、有朝气。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雅思写作测验,一小时内完成一篇250字的作文,国内我报雅思培训时,同样的时间要完成两篇这样的文章。我早早交了卷,出来时,还不到3点。
记得第一天上完课和艾伦回家的火车上,碰到了她的朋友张帆。当时她正在去打工的路上,她说最近做工很多,上个星期挣了$190。我听了眼睛都放光了,极羡慕地看着她,缠着她给我讲讲她打工的事情。张帆大方地向我传授道:“我找工是一家家挨门问,推销自己。通常人家不会当下就决定要你,而是让你留个电话。等过一段时间,也许2天,也许2个月,他们需要人的时候就会给你打电话,让你去试工。如果试工通过了,就可以上班了。不过要记得,不要太胆小,要会吹牛。人家如果问你有没有工作经验,你就说有,否则是很难得到试工机会的……” 我听得津津有味,今天这些理论经验就会得以实践了。
唐人街的位置我还依稀记得,艾伦带我去过一次。就靠近市中心,过了火车站就到。那里店铺林立,中国商品应有尽有,能闻到家乡老陈醋的香味,还有最爱的老干妈辣酱,日用百货,小家电,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买不到的,让人一时有一种错觉,恍惚中不知身在何处。这样一个店铺多,餐馆多的地方,机会应该不会少。
一家家挨门问,想象起来挺简单的,其实不是那么回事。我想那种上规格的饭店,我是无希望的,就去应聘家庭作坊式的中餐馆吧,我向一家位置偏僻的中餐馆走去,但是越走越近,我的心却跳得更厉害了,就在站在门前的一刹那,我失去了推门的勇气,从门口若无其事地走过去了。这让我很沮丧,但又不甘心,我进了旁边的一家音像店,心不在焉地翻着新出版的碟片,内心在剧烈地斗争着,迈出这一步真难啊,但无论如何不能打退堂鼓。我狠狠心,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径直推门。正是中午,二十几平米的厅堂里,还有两桌吃饭的客人,前台一个瘦瘦的男孩正在纸上记着什么,正好一抬头,看见我:“请问你想吃点什么?”“啊……”我一下有点张口结舌,看他表情还算温和,小声地说:“我是新来的小留学生,想打份工,不知你们需不需要人?”他摇摇头:“不瞒你说,这个店是我姑姑、姑父开的,生意不是很好,雇人成本太高,我也是留学生,课余帮他们干点杂活,贴补一下生活费。要不你去别的地方看看吧。”“谢谢啊!”
又连着问了几家,大都不是不缺人,就是不雇用兼职。又走了几步,看见一家广东菜馆。这次没有心慌,大大方方就进去了,我看见一个四十多岁个子不高长得黑瘦黑瘦的女人正在给客人结帐,一看就是老板娘,我走过去,把千篇一律的话又说了一遍,她沉吟片刻,问:“你有经验吗?”我忽然想起了张帆的忠告,可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老实地答道:“没有,但是我可以学。”“那,你会讲粤语吗?”“也不会。”我窘迫道。珀斯地处澳大利亚西部,它飞新加玻的距离比去悉尼还近呢,所以珀斯人圣诞节去香港、东南亚购物旅游比去东澳都多,这个西澳的首府与东南亚、香港、澳门渊源很深,这些地方的移民占了珀斯移民总数的相当比例,所以广东地区的留学生就特好找工作,机会也多。出国前我还想着学厨师,学美发呢,早知道学点粤语。可话又说回来了,在我们那个内陆城市,想学也没人教呀。“能听懂也行啊。”她又问。“嗯……”这回我的声音小得像蚊子一样。
我陆陆续续地又问了十几家,有的冷漠得摇头,有的客气一句:“请留下电话吧,缺人时,我们和你联系。”我明知道希望不大,但还是认认真真把电话号码抄给人家。两个小时过去了,我真有些精疲力竭,路过一家奶茶店时,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Snowy!”我往里一看,是我们语言班的四个同学,德蒙也在,他和我是一个学习小组的,一个很风趣的人,来自泰国。其它三个人,因为我才插班进来几天,不是很熟。他们异口同声表示他们的惊讶:“脸怎么这么红?”我这才感到脸上的皮肤火辣辣的灼痛,一定是晒伤了。正午,澳洲的阳光正毒,我没有一点当地的生活经验,不知道出门前带上遮阳镜、涂防晒霜,大吃了苦头。我打了招呼,也顾不上说话,进
去要了一大杯冰水,喝了几大口,喘口气:我去找工了,但谁也不用我。你们呢,怎么在这儿?”“我们本来想在市中心逛逛,天太热,进来凉快一下,准备回去了,没想到这么巧碰到你。”我不禁对自己有一点自怜:“看你们多好啊,上上课,课余和朋友逛街,也不用打工。”德蒙笑了:“谁说我们不打工的?我听你们的中国同胞说过一句流传很广的话,不打工的留学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留学。”我一下来了兴致,急忙吞下一大口冰水:“你们也打工啊?打什么工?在哪找的?”一口气问了一大串问题,真是天赐良机,以前我怎么没想到跟身边的同学取取经呢。高个瘦瘦的马来同学,开车送披萨,一小时9元,每送一个提成2元,工作要求只是驾驶技术好,对当地环境熟悉。泰国同学在亲戚店里做。德蒙最牛,在一个鬼佬开的咖啡馆里,打得一手好奶泡。德蒙跟我说起了他的经验之谈:“谁也一样,开始最难,找工时几乎人人拒绝你,到处碰壁,运气好你会有试工的机会,被炒掉,再试,咬牙挺过这一段,会有柳暗花明的感觉。我的这份工,就是折腾了2个月才稳定下来的,现在我每周做20小时,税前1小时15元,足够我的生活费了,你的语言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这呆了一年了,这是你最大的资本,不要泄气,谁都是从这段走过来的。”他的话给了我无穷的希望,我一下精神振奋起来。
借他的吉言,我真的找到一个试工机会。餐馆规模很小,有十几张桌子吧,经营一些家常菜,一个大厨,一个小工,老板自己。当我进去时,说完来意,老板说:“我们正想招人呢,以前那个服务员因为考试,今天没来,半个月都来不了,我们贴了招工启事,已经有几个人打电话应聘,现在还没来呢。”我一听心花怒放,真是天赐良机,急切地说:“你让我试试吧,我会干好的。”我是太希望得到这份工作了,试工的三个小时,神经绷得紧紧的,腰板挺得笔直,想让自己表现得最完美,刚开始,客人稀少,一有空,我把桌子擦得锃亮,帮着摘豆角,择菜。但是客人多了,就开始手忙脚乱。尤其是碰到老外,有时他们说的菜名我怎么也听不明白,战战兢兢地重复问:“你能再说一遍吗?”他们大多都很友好,就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拼给我。一个托盘,看别人端起来健步如飞,身轻如燕,自己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而且一紧张,把1号客人点的菜送到3号桌了。我觉得自己没戏了,但老板却说了句:“你明天过来看看吧,如果没有合适的服务员,就先在这干着。”第二天,我其实3点就放学了,不敢回家,怕赶不上时间,早早到了餐馆附近,那天天气很凉,就在凉风中看书,心里忐忑不安。我差5分6点进了餐馆,老板遗憾地告诉我:“很抱歉,我们还是想用有工作经验的。”我扫了一眼,店里多了一个新面孔,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子。
我垂头丧气地出来,坐到一块无人的草坪上,想起出国前跟妈妈夸下的海口:“妈妈,我能力超强,我出来后就再不用家里的一分钱了。我教跆拳道,摆摊,打工,肯定比别人挣的多。”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现在去一个小餐馆打工,人家都不要我。想起昨天烈日下一家家地推销自己,试工回去后腰酸背疼,倒在床上一下也不想动。在家里何曾吃过这种苦,委屈的泪再也忍不住,哗哗流了一脸。我双手抱膝,脸深深地埋在膝间……
都说国内高三学生苦,每天深陷题海,只有几个小时的睡眠,但至少他们什么也不用想,不用考虑房子到期了,到哪里去租一套性价比高的房子,否则真有露宿街头的可能,还得找工。就这样,我到澳洲仅五天的时间,留学生活就向我展现了它非常真实、现实的一面,我一下有点手足无措,有一种失重的感觉。委屈、无助、挫败地度过了我在澳洲最绝望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