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门高官沦为阶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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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年10月,曾任天津市委常委、滨海新区管委会主任的皮黔生被中纪委“双规”;2010年8月13日,皮黔生因受贿罪、滥用职权罪被沈阳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处死缓;2010年12月9日,辽宁省高级人民法院驳回皮黔生的上诉请求,维持原判。
  
  随父母北上天津,考入大学
  
  1951年10月,皮黔生出生在河南省商丘市宁陵县一个普通的家庭,与文人笔下的传奇故事不同,皮黔生没有出身名门。也没有显赫的家世。如果没有其父母文革前决定北上天津生活。也许皮家和中国千千万万的家庭一样,永远都不会进入公众的视野。
  在皮黔生随父母北上天津的时代。工人在社会中拥有很高的地位。皮黔生的父母虽然普通,但與天下所有的父母一样,希望自己的孩子找到一份受人尊重的工作,于是,皮黔生父母通过一番努力之后,终于将自己的儿子送人天津手术器械厂工作,使儿子成为一名“工人”。
  17岁的皮黔生在天津手术器械厂工作认真。踏实肯干。一度有望提任手术器械厂的车间主任。但是,随着文化大革命的爆发,整个手术器械厂的生产工作陷于瘫痪,主要任务是“抓革命”。干部选拔任用“无限期”推迟。此时,皮黔生显现出了其敏锐的政治嗅觉和果敢睿智的魄力,他似乎意识到了人民军队的重要性,尤其是对于自身履历的重要作用,于是,19岁的皮黔生毅然决定应征入伍,成为一名军人。
  5年的军人生活锻炼了皮黔生坚强的意志,也让他有充足的时间学习文化知识,据其战友回忆,在这五年里,皮黔生读书很多,一方面研读政治理论书籍,一方面开始复习文化课,甚至在工农兵大学短暂开禁之时,皮黔生所在部队还有意推荐皮黔生人读军校,但最终因为多方面原因,皮黔生未能进入军校学习。
  尽管没能进入军校学习。但皮黔生并不甘于做一名普通的士兵。1978年,并未接受过完整高中教育的皮黔生,做出了人生中一个重大的决定——参加高考,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皮黔生最终考取天津当时最著名的大学——南开大学,就读政治经济学专业。在那个知识匮乏的年代,读书可以改变命运,大学可以改变一生,皮黔生的一生确实将就此改变。
  
  大学毕业,展露政治才能
  
  1982年,结束了四年大学生活,31岁的皮黔生顺利从南开大学政治经济学系毕业。文革十年浩劫,祖国各方面工作处于停滞状态,改革开放之初,全国各地百业待兴,急需既懂政治又懂经济的人才。在那个包分配的年代,头顶南开大学政治经济学专业光环的皮黔生,一份工作肯定不在话下,关键是要有前途、有挑战的工作,最终皮黔生被分配到天津市委办公厅工作,从此开始了他“一帆风顺”的仕途。
  在天津市委办公厅工作不到两年的皮黔生。赶上了好时机。他被提拔为天津经济技术开发区管委会研究室负责人,开始了其23年辉煌的“开发区”生涯。在那个年代,开发区对很多人是陌生的,如何使开发区与现有的制度框架衔接、融合,这需要改革先行者去探索、总结,而皮黔生就是这样一位有魄力、有果敢的改革先行者。
  凭借对开发区模式的了解、研究,皮黔生此后20余年的仕途一直定格于经济技术开发区,曾任天津经济技术开发区总公司经理、天津经济技术开发区管委会主任助理、兼任开发区规划建设局局长、土地管理局局长、房地产管理局局长和环境保护局局长,2000年3月,一身数职的皮黔生,又兼任了天津市滨海新区办公室主任。滨海新区是周务院确定的重要开发区。拥有副省级的权限,这一职位给皮黔生的政治前途带来了无限光明。之后皮黔生跻身于中共天津市委常委之列。担任市委滨海新区工委书记、管委会主任。皮黔生的政治生涯可谓一路畅通。
  
  能力出众,改革风云人物
  
  在皮黔生主政的7年时间,滨海新区这块昔日的盐碱地一跃上升到国家战略的高度,GDP也从112亿元起步上升到了1960亿元,占天津全市比重高达42.6%。滨海新区在国家级开发区中连续十多年名列榜首,2008年3月,《滨海新区综合配套改革试验方案》获得了国务院的正式批复,皮黔生也由此“名声大振”,成为创业开发的先锋、改革风云人物和经济技术开发区、滨海新区的元老。
  滨海新区的发展与皮黔生的个人能力不无关系,皮黔生是一位工作能力强、办事果断的人,滨海新区官员对皮黔生的工作能力评价很高,“皮黔生精力旺盛,在滨海新区实行扁平化管理。他喜欢到现场办公,直接找问题。直接现场拍板做决定,处理事务效率很高,有点企业家的感觉。”“抓大放小,不拘小节。”“皮黔生看问题比较注重思路,剩下的就留给底下人去做。”
  
  用人不当,走向犯罪深渊
  
  皮黔生自信慧眼识人,识的是“能人”,但他对于品德、修养、作风等却并不很看重。这也是他任用的人接连出事的原因之一。皮黔生重用的霍津义比较能干,但作风败坏,开发区人尽皆知;皮黔生任用的北方国投三任董事长都有经济问题,或潜逃或身陷囹圄;皮黔生任用的原开发区绿化办主任张万钧,因非法占用1116万元在接受天津市纪委调查期间自杀身亡。
  霍津义:天津人,比皮黔生小八岁,本科毕业后进入天津市和平区检察院,自1986年起追随皮黔生任职于开发区。霍津义的岳父是天津市检察院的元老,与皮黔生夫妇的父母私交甚笃。霍津义是皮黔生最为倚重的“死党”,其与皮黔生关系之密切在开发区几乎人尽皆知,皮黔生向来不直呼霍津义,而是称其为“小霍”。
  90年代中期,皮黔生担任天津开发区管委会主任后,霍津义出任天津开发区财政局局长,二人成为直接的上下级。2000年,在皮黔生升任天津市委常委、滨海新区工委书记、管委会主任后,霍津义被委以重任,成为北方国际信托投资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北方国际信托投资股份有限公司是中国第一家外资参股的信托公司,也是天津经济技术开发区惟一的金融机构。
  2006年,一件看似与皮黔生无关的案件最终将皮黔生案牵了出来。
  渤海化工由著名的天津“三化”——天津化工厂、天津碱厂和大沽化工厂合并而成,是国务院1991年批准组建的62家特大型试点国企之一。2006年,天津渤海化工集团公司董事长戴成文受贿案发,行贿人宋宝贵在交代戴成文受贿一事的同时,也将霍津义“咬”了出来。
  据宋宝贵所述,1998年,霍津义在任职期间将开发区投资公司的5000万元以委托放款的方式,通过北方国际信托投资股份有限公司借给荷兰欧加华公司使用,欧加华公司法定代表人宋宝贵为表示感谢,送给霍津义美国花旗银行和美国运通公司发行的旅行支票100张,共计10万美元(折合人民币82.774万元)。在该受贿事项上,霍津义曾就借款给宋宝贵公司一事。多次请示过时任开发区管委会主任的皮黔生,皮黔生最终表态支持。
  2007年10月10日,霍津义因犯贪污罪、受贿罪一审被判处无期徒刑。2008年6月2目,天津市高级人 民法院终审维持原判。
  虽然皮黔生没有受到牵连,但皮黔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他心急如焚,因为中纪委来到天津调查霍津义,迟早会牵扯到自己。
  这时,最让皮黔生担心的不是霍津义,而是另外一个人——吴晓华。
  吴晓华:吴晓华,生于1953年,比皮黔生小两岁,手中同时持有毛里求斯共和国和中国香港两地的护照。吴晓华的简历上自称其早年毕业于北京大学经济系,1980年创办了星运香港发展有限公司,投资遍及泰国、加拿大、新加坡、中国内地和中国香港。
  1995年,吴晓华来到天津发展,注册成立了天津星运(集团)有限公司(下称“星运集团”)。也就是在这一年,皮黔生出任天津经济技术开发区管委会主任。
  吴晓华与皮黔生相识在“路”上,当时,身为天津经济技术开发区管委会主任的皮黔生认识到,天津经济技术开发区的发展离不开道路建设。但国家资金远远不够修建道路。于是皮黔生想到通过融资的方式大力發展开发区的轨道交通,解决开发区的客运问题。
  想法终归是想法。如何融资?向谁融资?这些都是摆在皮黔生面前的难题。这时,时任天津市公安局副局长的李宝金向皮黔生推荐了一个人,据李宝金所说,这个人在天津项目做得很大,非常有实力,李宝金口中的这个人,就是吴晓华。
  之后不久,在李宝金的安排下,皮黔生和吴晓华一起吃了个饭。并商讨如何在轻轨铁路、高速公路、地产开发等方面合作。也许是因为有李宝金的介绍。皮黔生对吴晓华的印象非常好。
  1995年上半年左右,皮黔生和吴晓华合作建设开发区轨道交通的项目进入实施期,皮黔生首先决定由天津市经济技术开发区投资公司与吴晓华的中国快速运输发展有限公司合资成立天津快速集团交通发展有限公司,但考虑到轨道交通建设需要大量资金,而国内融资难、贷款难又是不争的事实,皮黔生希望通过收购海外非银行金融机构的方式解决资金问题。
  吴晓华向皮黔生推荐了泰国一家财务公司,但根据规定,国内企业如果收购海外的非银行金融机构是需要国家批准的。此时,吴晓华想到了一个点子,即通过外商独资企业收购海外的非银行金融机构,吴晓华注册成立的星运集团正是外商独资企业,其收购海外的非银行金融机构无需国家批准。于是。皮黔生决定先进人星运集团。从而使星运集团成为开发区对外融资的平台。然后进行海外收购。实现海外融资。自此。皮黔生开始走人了犯罪的深渊。
  
  滥用职权,造成国有资产流失
  
  收购星运集团的工作正式开始,按照正常程序,首先应由审计机构和评估机构对星运集团的资产状况进行审计和评估,待评估机构出具权威的评估报告之后。开发区才能决定是否收购星运集团。但皮黔生并没有这样做。也许他已经习惯了自己的“一言堂”,听不进去别人的建议,他只要求吴晓华向开发区提供简单的验资报告等材料。吴晓华提供的材料显示星运集团总资产6061.123万美元。根据汇率折合成人民币4.9亿,而实际上这些资产是重复计算的。
  之后,在未经开发区管委会职能部门立项、管委会会议讨论、计划部门批复的情况下,皮黔生一人拍板决定由开发区投资公司出资1亿元人民币。分期支付星运集团。如果按照吴晓华测算的4.9亿元的资产价值,开发区投的1亿元仅能获得星运集团20%的股权。
  1996年5月29日。天津市经济贸易委员会批复星运集团转股20%的申请,工商部门据此作出变更登记。为使股权转让程序合法,1996年8月,在霍津义的安排下,开发区资产评估事务所对星运集团资产作出不具有法律效力的虚假评估(评估结果为3.1亿元人民币),并将评估时间提前至1996年5月6日,以造成购股前进行评估的假象。
  1997年5月10日,在开发区工委召开的会议上,皮黔生未按照规定将并购星海集团的事项报请工委会审议,只是简要予以通报。5月27日,开发区投资公司出具一份不具有法律效力的委任书,委任李刚、崔志新、霍津义为星运集团的董事,李刚为董事长,星运集团予以确认。
  同月,因海外融资项目未取得实质性进展,皮黔生决定继续购买星运集团的股权,再一次指派霍津义与吴晓华签订股权转让合同,具体内容是:开发区投资公司在已购买星运集团20%股权基础上再购买星运集团80%股权中的31%,开发区投资公司占星运集团51%股份。
  事实上,自1996年6月至1998年2月,李刚、崔志新等人并未实际进入星运集团董事会参与经营、管理,但皮黔生却指使霍津义按两份购股合同的约定拨付给星运集团购股款2.5亿元人民币,其中2.2亿元人民币被赵敬东直接打入吴晓华在天津市工商银行、农业银行、交通银行违规开设的飞星国际账户中。此后,这些钱款被吴晓华个人使用和转出境外,至今无法追回,给国家造成了巨大经济损失。
  而令人可笑的是,案发后,经司法机关认定,星运集团系一空壳公司。法院判决中皮黔生滥用职权罪指向的正是这一事件。
  
  贪念作祟,收受巨额钱款
  
  据检察机关的公诉材料显示,向皮黔生行贿的只有一个人,这人就是皮黔生信任有加的吴晓华。
  1995年。吴晓华就已认识到这位“父母官”对于自己将来发展的重要性,于是,在皮黔生去香港出差时,吴晓华拿出5万元港币作为“零花钱”交给皮黔生,皮黔生没有拒绝,从中抽走了一摞,拿走2万5千元。
  此后,皮黔生多次因公去香港,先后三次接受吴晓华送给他的6万元港币。除了金钱之外,皮黔生还曾接受过吴晓华送给他的手表和象棋。
  1997年年底,皮黔生再次因公前往香港,碰巧遇到了香港津联有限公司综合部经理金建。金建以前帮过皮黔生,对皮黔生有恩。金建见到皮黔生这位老朋友,真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直吐苦水,原来金建在香港禁不住诱惑,把所有的积蓄都投进了股市,以为可以捞一笔回大陆,没想到股票全都砸在手里了。他希望皮黔生帮自己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让开发区帮忙解决,弥补自己的损失。
  皮黔生一开始不想管金建这茬事。他明白让开发区帮忙解决这件事肯定不妥,一定会出问题。说不定还会把自己搭进去,但是,皮黔生想到多年前金建曾帮过自己的忙,如果不管朋友死活,自己也确实不够朋友。于是,皮黔生想到可以让吴晓华帮自己这个忙。皮黔生告诉吴晓华这件事,希望吴晓华帮自己解决一下,吴晓华爽快地答应了。后来。吴晓华安排香港某公司接收了金建名下的股票,花费96.5131万元。
  在骗取国家2.2亿元资产之后。为了感谢皮黔生的帮忙。吴晓华提出给予皮黔生弟弟、弟媳设立的公司资金“支持”,在征得皮黔生同意之后,吴晓华将人民币200万元汇入皮黔生弟弟、弟媳设立的公司账户。
  1998年,皮黔生的爱女皮晓萌在美国大学毕业之后,进入了纽约著名的安永会计师事务所工作,皮黔生夫妇考虑到女儿与他人合租房屋的情况,觉得女儿受苦了,于是,皮黔生再一次希望吴晓华帮忙解决女儿的住房问题,吴晓华又一次爽快地答应了。
  皮黔生在接受吴晓华帮忙的时候,担心将来东窗事发,影响到自己,于是,他要求吴晓华在给女儿提供住房的时候要注意三方面事项:第一,不能用皮黔生和吴晓华的名字,也不能用女儿的名字。必须是第三者的名字,产权要落在这个人头上:第二,一定要有一个完备的手续,要有房屋买卖合同、租赁合同、房屋使用管理合同等;第三,一定要交租金,要形成租房,不能形成给皮黔生家买房,至于地点,就在女儿上班的地方选一处,使用面积在四五十平方米就够了。吴晓华按照皮黔生的吩咐花费50万美元帮皮晓萌解决了房子问题。
  2000年4月,皮黔生随天津市政府代表团访美,期间,皮黔生抽空去看了女儿和房子。并看了房屋租赁合约、房屋集权管理合约、放弃产权和转让产权协议等文件,女儿告诉他,自己已经按照父亲的要求与第三人签订了租约。将来如果自己在其余文件上一签字,房子就是自己的。皮黔生对这件事很满意,一方面房子确实不错,另一方面也觉得吴晓华办事很到位,他叮嘱女儿先按照协议交租,只要这些文件在,房子早晚是女儿的。
  回国后,皮黔生当面向吴晓华致谢,并考虑到女儿收入不高,让吴晓华将女儿交纳的租金返给女儿,吴晓华再一次爽快地答应了,事后,吴晓华安排人员将皮晓萌交纳的租金全额返还。
  皮黔生在被调查时,对收受手表、象棋及港币没有任何异议,但对其他三项贿赂极力辩解,最终专案组从其女儿那里寻找到突破口。找到案件的有利线索,在铁证面前,皮黔生低下了他那高昂的头。
  2010年岁末,皮黔生成为秦城监狱又一名新的服刑者。从一名叱咤风云的津门高官沦为秦城监狱的阶下囚,皮黔生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深深地悔恨,但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常年面向大海的风云人物皮黔生,从此,将转身面对狭小的铁窗,在狱中度过自己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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